第十章 八千米上空往下看,一片被白云笼罩的虚无沮丧。许佳明默默说着再见,他对 哑巴楼说再见,对省一中说再见,对城市说再见,最后他都要对中国说再见了。他 闭上眼睛,又电影一样把过去的十七年在脑中过了一遍。始终在高尚与龌龊之间摇 摆。十几个小时后他就会降落在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全新的环境,在那里他可能更 容易实现最初那个简单的梦想——成为一个高尚正直坦荡荡的成年人,成为那里的 新希望。 找到锦江酒店还不到九点,大厅有个牌子写着“加拿大新移民,一五零六房间”。 推门进来一看里面挤满了孩子,都比他小。许佳明先查一遍,十三个,好像这工夫 又进来两个。有几个家长都跟着过来了,跟嫁闺女似的恋恋不舍。许佳明想,哪天 他要是有孩子了,可不能就这么送出去,再说了,他那时是加拿大人了,能往哪送 呢,也就是美国了。 刚好十点来了一个抱着箱子的胖子,这么准时,许佳明怀疑他就在隔壁开的房。 从他的普通话辨别不出他是香港人还是广东人。他先自我介绍,叫骷髅精灵,接着 大家一声惊叹。主要他的体型跟骷髅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说请各位家长理解一下, 先回避,他要开始点名了。 骷髅喊的每个孩子许佳明都看一眼,男孩居多,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除了家 长送过来的,来的都是什么人呢,也像他一样没人管吗?有几个孩子喊完“到”, 就接着聊红警,聊CS. 哦,都是网瘾少年,吸引他们的不是发达国家,不是月入两 万,是怎么玩都没人管。这些新希望啊。 最后一个叫许佳明,他是最大的一个,骷髅特发的通行证。他举个手,也不好 意思喊“到”。骷髅对他点点头,打手语问他几点到的。许佳明知道是测他呢,直 接手语问他,为什么你的跟我们有点不一样。后来许佳明了解了,手语跟语言类似, 千差万别,起码语法和时态就不能统一。 骷髅从箱子里掏出十几套校服,让孩子们换上。这时许佳明才知道,为什么会 手语很吃香,校服上都印着一串繁体字——香港九龙聋哑学校。骷髅跟许佳明说, 没你的号码,你做我助手,你是学长兼助教。许佳明点点头,在箱子底下捧出两捆 护照和学生证。他翻开自己的护照,许佳明,十八岁,地址是钵兰街六十五号。真 像,虽然他也没见过香港护照什么样,但是真像。 叫骷髅精灵是因为他一直信奉夜里过境要比白天稳妥多了。他对所有孩子的要 求是别说话,出什么大事都不许出声,不到一分钟就过去了。孩子们真就不说了, 重重点头。骷髅说点头也不行,你们听不见声音,低着头往前过就好了。 步行到罗湖口岸已经快午夜,香港护照算过境还是离境?这个时间大厅里还是 挤满了人。许佳明看见每十米左右就有一个投币电话。他对骷髅比划着,他想最后 再打一个电话。骷髅说远点打,别一会儿让人认出你来。 他穿过两个小厅,去服务台换几个硬币。他想跟他姑父告个别,想想大半夜的, 电话彩灯在屋子里一阵乱闪挺吓人的。应该跟NIKE说声再见,他也不是恶意,这不 也因祸得福去了加拿大吗?NIKE在黑板上留过三个号码,历史组的,家的,和BP机 的,说快一班谁有问题,随时联系他。张天慧的天才他没有,记几个数字还是小意 思。BP机留言吧。他拨到寻呼台,跟钱先生说,再见。接线小姐问他怎么称呼,谁 在留言。 “算了,你这样说。”他换只手拿电话,“叫你NIKE是因为——头发,你那绺 头发一抹上去,就是NIKE的钩子。” 有点复杂,接线女孩顺了几秒钟,问他是哪个耐,哪个克,还有先生,您能不 能再说一遍?算了,什么都别打了,一个字也不留。他挂掉电话,迅速跑回去。 骷髅打头,许佳明在队伍最后面。骷髅又强调一遍,谁也不能说话,你们也听 不见,他们有可能说抬下头,你们听不见,低着头走你们的。他们这回没点头,那 就对了。骷髅走前面,对工作人员讲几句广东话,然后把一沓护照放上去。比想象 的还要顺利,他们都没找个会哑语的测一下。每个低头的孩子走过,他们对比一下 护照相片,盖个章,同时下一个。骷髅比划着,让许佳明他们快点。他在没话找话, 他只是想有个手语互动,显得更真实。也许一会儿从香港出境,才能真正用到他。 轮到许佳明了,跟其他人比,他最没问题,他熟悉聋哑人的一切,他知道聋哑 人看人家说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他啊咦哦地喊两声,意思这些护照他 得收好。工作人员对他笑笑,举起印章,啪的一声盖在上面。许佳明把护照接过来 放进书包里。一切都结束了,前面有条黄线,迈过去就是自由天空。这时枪响了。 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鸣枪事件,这些事后就能成为打听的谈资,什么人强行越 境,包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口岸特警鸣枪后迅速将他们制服。在口岸工作几年便不 再大惊小怪,这次不同的是,三十七号离境口正在处理一批回港的聋哑学生,年龄 在十二至十八岁不等,他们无法发声,听力全无,他们全都在枪响的第一时间扭头 去看。 第二天就有父母来深圳把孩子接走了,剩下的和许佳明关在一起。不像监狱, 也不像拘留所,可能移民局某个关押的地方。那些聋哑学校的孩子全能听见,也全 会说话了,他们哭着告诉警察家住哪儿,家里电话是多少,快让我爸接我来啊。只 有许佳明还一语不发,他每天醒来就吃,吃完再睡,一天能睡十八个小时。有天他 睁开眼,发现里面就剩他一个人了。 有个警察找他谈话,问他是不是从犯,认识李伟雄吗,就是骷髅精灵,你们什 么关系,你拿了多少钱?许佳明瞪大着眼睛不说话,跟他姑父似的啊咦哦地试图从 语言的笼子里跑出来。警察让他多呆几天再想想,反正牢里又不差一个少年的伙食。 许佳明没包庇骷髅的意思,萍水相逢,死不死谁儿子?他在考虑自己,他觉得 他就像脱轨的列车,离开了省一中,错过了A 市师院,也别了温哥华,不知道自己 将往何处去。想也没用,他想起包里还有雷力的信,虽然他许诺不看人隐私,但现 在他已经在牢里了。我都犯法了,还怕道德谴责吗? 他都拆开,每封信都有落款日期,从今年二月份开始,一共有七封。他把信纸 展开,排好顺序订成一小本。第一页第一句话是——我和你爸爸半生不熟,他死那 年我们下过几次棋。铿锵有力,一句话就把几个点抖出来,我和你爸爸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半生不熟,你爸爸怎么又死了,我们为什么能一起下棋?许佳明被惊到了, 他找个最舒服的姿势把这些当小说读。 慢慢许佳明知道,雷力的爸爸叫雷奇,是分局刑侦队长。这些许佳明没听说过, 不过他对里面讲的一个案子有点印象,几年前有个小名毛毛的女孩被奸杀在楼前的 蒿草丛里。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他们担心再出事,把社区里的树和草全砍了。远 远一看,跟NIKE一样稀稀拉拉的。第一封信主要讲毛毛的案子,明显写信人急着发 出去,刚要揭底就结束了。 第二封信又不讲案子了,问他们家现在怎么样,他妈改嫁了没有,有没有跟那 姓高的叔叔结婚。雷奇生前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两个孩子有个好依靠。啊,雷力还 有个姐姐。可是这雷奇怎么跟他姥爷一样,老惦记着归宿啊,依靠啊什么的。 第三封信把毛毛的案子又讲回来了,一步步像推理小说的节奏,讲到雷奇知道 真正的罪犯没法抓,动不了,就去街上拉了个疯子顶包。许佳明抬头深吸两口气, 可以这样吗?刑侦大队长也可以这样吗? 第四封又是问家常,问她姐姐怎么样了,分到哪个医院了。许佳明把信封都找 来,哪儿都没回信地址,就算那家人家没搬走,能收着这些信,也得知道回信给谁 啊。烦死了。 第五封信聊到雷奇的死。许佳明记着邻居回忆是被火车轧死的,原来是卧轨自 杀。这位雷奇的朋友分析他自杀前的很多想法和估计。不说就下过几次棋,半生不 熟的朋友吗?怎么什么都知道?之前上吊未遂,服药未遂都知道。啊,许佳明停住 了,房芳以前有过自杀未遂吗? 似乎第六封没什么讲的了,他写雷奇如果活着会有多想你,多想你姐姐,多想 你妈妈,他好几次想回来看看你们。真厉害,阴阳两界的雷奇你都了解。 最后一封更奇怪,人称都混乱了,上来就说我有多么思念你们,我每天都是怎 么过的。这一封最晦涩,但是也最动情,最感人。许佳明一气儿读了好几遍,身处 冰冷世界,情是许佳明最需要的东西。 几天里没警察再找他,他就拿读这些信消磨时间。他觉着他离雷奇越来越近, 好像这个心碎的父亲就在他身边,反倒是他对写信的人毫无印象,叫什么他都讲不 出来。有天吃牢饭时他忽然预感到什么。他把信掏出来一一核对,没有回信地址, 没有寄信人姓名,如此了解他们家人,更重要的是开篇第一句,说了下过几次棋后, 就再没讲过他和雷奇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哪儿下棋。我,是消失的。 他翻出烟,在褥子下面找到火柴,把一支烟足足抽完。没错,他确定了,“我” 就是雷奇,这些信就是雷奇写的,雷奇没有死,火车卧轨的不是雷奇,他不敢露面, 他是个凶手,他把人杀掉,换上衣服,补封遗书放死者口袋里,扔到铁轨上,让火 车轧个稀巴烂,从此逃之天天。 他越想越肯定,这是雷奇忍不下去了,写封信到家里探探道。要是再回到长春, 回到六十五栋,他得把这些放回六十号信箱。没准哪天雷力回来查看一下呢,把这 些留给雷奇的儿子,让他去寻找真相好了。 许佳明算了算,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号,他进来十五天了。警察应该再找他谈谈 了。他又没真犯法,没什么事的话,他就不在这儿蹭吃蹭喝麻烦人家了。他可以外 面走走,没准找片工地盖房子。午饭的时候他递个条出去,要求见见管事的。 警察到下午两三点才过来,许佳明给他看早写好的纸条,上面说我到现在都不 知道你以前都跟我说什么了,我们能不能这样沟通?他把纸笔递过去。警察接过来 直接扔一边,说:“你要是不想说话,听着就好了。你不可能是哑巴,虽然走的那 些孩子都以为你是聋哑人,但你不可能是哑巴。他们不会要一个哑巴的。把哑巴弄 过去一分钱都卖不出去。移民加拿大,加拿大新希望?笑话!你们所有的孩子过去, 就是卖给地下娈童组织,提供给那些对未成年人有兴趣的性变态,给那些外国人当 玩物!” 他姑父告诉许佳明,好多年前你爷爷临死的时候,我就去派出所赎过一次他, 这么多年了,一样的事在你身上又发生了,就是没想到这么远,跑深圳来接你。说 完他就看车窗外,已经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天都快亮了。还要二十多个小时,他 姑父问他要不要补张卧铺,去睡一会儿。许佳明摆手表示不用,拘留所里他都睡够 了。他劝姑父去睡。他姑父看看表,想着再坚持两站,就能少花二十块钱了。 你怎么来的?许佳明问他。接电话就来了,坐飞机来的。一想到家里的闪灯电 话,他姑父还老在盯着,许佳明就想乐,拿起话筒,啊——咦——哦——挂掉就开 始翻是谁打来的。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对了,家里多了个林莎。哎,他当初答应 她不再回去的。 许佳明接着刚才的话题,问爷爷犯什么事了,被警察抓走。当时正在盖花园酒 店,你爷爷打着收废品的幌子,一车车往外偷铁运铜。许佳明没想到,他姥爷那么 慈祥和蔼一老头,还有连偷带拿的本事呢。偷了多少?偷了两年,他后来带我去地 窖一看,好家伙,他把花园酒店都搬出来了。那花园酒店后来不也盖了二十多层吗? 他姥爷死在那儿的楼道里,也算不欠他们的了。 他俩你一下我一下比划一夜,后排有个女孩问妈妈,哑巴遗传吗?许佳明回头 看看。她妈妈连说,别瞎说,人家能听见。许佳明对小姑娘笑笑,说,不遗传。小 姑娘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呀,你怎么说话了? 他姑父说,跟你们班主任谈过了,是文字交流的。当然是写字,NIKE的手语只 限于手掌向下压两拍,意思是我出去抽支烟,好好想想我留下的问题,都给老实点。 他姑父咯咯笑了两声,比划着,他要给我五千块,让你住校,我没要,你要是想住 学校,我去给你弄钱。许佳明表示不用,我住家里吧。那我和你姑姑以后住店里,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不用,三个人都回家住吧。 我不知道你有这么大委屈,他姑父眼睛湿了,又比划一遍,我真不知道你有这 么大委屈,你也不告诉我,你有这么大委屈。 许佳明也要跟着脆弱了,拍拍姑父肩膀。他姑父拽布袋,掏出许婷婷的低保存 折。许佳明摇头不接。我前几天查这里有三万块,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了,咱不读师 范学院,咱有钱,咱就拿这个做学费,咱别的不读,我就希望你考清华,我就盼望 咱家能出个清华大学的。 许佳明想想,把书包里剩下的一千块钱找出来,这个还给姑姑,高考以前,我 哪也不去了。他姑父让留着,你有计划地花钱就行。再问你一个,你叫你们班主任 NIKE,是不是因为他穿NIKE啊?不是,他天天穿阿迪。没有啊,我见他的时候,他 从上到下,一身NIKE啊。 许佳明哈哈大笑起来,NIKE也屈服于这个世界了。他姑父没理解,就靠椅背上 眯一会儿,许佳明出来让他姑父多点空间,去厕所那儿抽支烟。刚点上他就掐了, 他姑父不抽烟,都那样了,他还在这儿浪什么呀! 回来看见姑父已经在两个座位上半躺着睡了。后面有几个人在看牌,正投他所 好——看牌。不知道哪儿的玩法,看到中午才摸透规则,这时他姑父在身后拍拍他, 让他去卧铺睡吧。许佳明摇头。那就回去坐一会儿,我睡好了。 许佳明回到座位上。他姑父拿着毛巾去洗漱,好半天端了两个盒饭回来。他们 见我是残疾人,打折卖我的,十块一盒。许佳明想告诉他人家推车喊的就是十块十 块,想想没说。他一直也想问那个跟林莎一样的问题,一直寻思着说不说,直到他 姑父看着他,催他趁热吃,他手语问,你当初为什么养我,为什么没把我送出去? 我答应你姥爷的,他比划,就是从派出所出来那晚上,我们走了几个小时,还 赶上下雨。他就走在我前面一直说到家,他知道我听不着,他平时都不搭理我,那 天他就是想把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肯定在说你,不放心你,我点头了,他就笑了, 之后他就放心死了。 你说错了,是我爷爷,不是我姥爷。 我听不着,但我能看着,你妈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我能看出来。太明显了,我 去查了,你妈当年怀的是龙凤胎,怪不得肚子上的纹那么显眼。头一个女儿,死了。 男孩还活着,不是你还能是谁。结了婚我才知道,我那时挺恨你全家的,藏着掖着 有什么意思啊?但我答应你姥爷了,而且你妈那状态,我戳破都没用。先带着吧, 慢慢你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出息。有时候你睡着了,我就去你房间看着你。我就想, 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该有多好,这么聪明、懂事,哪怕我是你后爸,我做梦都能 笑出来。许佳明看着他,手语喊爸他都难为情,慢慢来吧,再说他还没准备改口费 呢。许佳明问他,你既然查我妈了,有没有查谁生的我,我爸是谁? 你爸姓吴。 吴?我爸姓吴?他还活着吗? 许佳明知道,如果他姑父犹豫,说明还活着,死了就没必要瞒了。可是他不想 说,许佳明也觉得还是别打听好一点。好在哪儿,他也讲不清楚,但是刚刚有点温 暖的感觉,他不想再变了。就这么往下走还有一年,高考结束就可以长大了。 过了A 市火车停了下来,广播说本市大雨,调度紧张。他们又多坐了六个小时, 上午十点多才进站。许佳明说他等会儿回家,他要去个地方,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把别人的东西还回去。 那天是几十年难遇的暴雨,很多人到现在还会聊起锦程大街当时的惨状。创业、 锦程和东风,这三条平行的大街以V 字形的刨面将汽车厂东西贯穿。其中锦程地势 最低,处在V 字的底部。暴雨的当夜,南北两侧的雨水全都流向锦程大街。本来没 关系,只要不出门,哪怕一楼都没有问题。但是人们忘记了那里有一个一九四三年 建的防空洞,人们忘记了上百户没房子的人们还在里面非法居住。天亮以后人们只 看到,洪水从这个入口进去,在地下肆虐一圈,卷走过道里的短裤、床单和熟睡的 人们,又从另一个入口喷出来。其实更可怕,洪水来的一刻,从两个入口同时泄进 去。 许佳明慢慢走过去,整条大街都是苍凉与哭泣。作为其中一个人口,六十五栋 摆满了花圈。下面的人们都像他疯妈妈~样,一边往外排水,一边对刚刚死去的亲 人念念有词。许佳明抓着雷奇的信,越是走近越是屏住呼吸,他怕打扰死去的魂灵。 走到邮箱前他一时没看着六十号信箱,主要是那把锁不在了。有人已经把锁撬开, 带走了寄给天堂的信。 天堂保管员伸手摸摸,过去了二十天,里面已经被掏空了,他所有的秘密,关 于成长的秘密,随着这场暴雨一并消散。有一阵儿他出现幻觉,看见房芳身着白裙, 插着翅膀,从云彩上飞下来,在深夜里打开邮箱,把这一切收走。她告诉许佳明, 只要还能不时地被高尚与龌龊、圣洁与欲望所折磨,坚持不作恶,你就会长成一个 高尚正直坦荡荡的男人,拥有圣洁的爱,总有一天那朵秘密之花会在你心底鲜艳盛 开,那时绽放的光芒,足以将你的少年辛酸彻底掩埋。 可能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可以把房芳戒掉,忘记她,一个人走下去。抬头 望天,他似乎看见插着翅膀的房芳正踩着步步高的台阶向天堂远去。他站着不动, 仿佛为往事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