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苏和大宋都是师部文工团团员。小苏毕业于省艺术学校,人长得如花似玉, 杨柳细腰,粉嫩的脸蛋,谁见了都想捏一把。她的两只大眼睛总是不停地笑着,嘴 很小,略向外凸,唱京剧时吐字清晰,行腔圆润,场场博得台下官兵们的掌声。她 舞也跳得好。曾在舞剧《沂蒙颂》中扮演红嫂,穿着红色舞衣,舞姿飘逸,轻盈洒 脱,把整个秀美的身段尽显在舞台上。一位六十多岁的山东籍老干部看着小苏跳舞, 嘴里不停地唠叨说:“当年俺也负伤住在沂蒙山区老乡家里,咋从来没见过恁俊的 红嫂?”大宋是广东人,在乐队里吹黑管。叫他大宋是战友们反其意而称之,因为 他身材矮小,又黑又瘦,面相猥琐,一吹黑管,两个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鸡蛋。 就这样两个人,在文工团竟然传出了人们都不敢相信的桃色新闻。 在人们的印象中,文工团除了演出的节目多之外,大概要数桃色新闻出得多了。 这些桃色新闻既有真的,也有假的;既有现实存在的,也有某些人合理想象的。但 现实的后来也有破灭的,想象的后来也有变成现实的。个中原因,多是文工团领导 要求演员多体验生活,多熟悉生活,弄得风华正茂的年轻演员常常把生活当成演戏, 把演戏当成生活,台上一家人,台下一块睡,传闻自然就多了起来。最早传出小苏 与大宋相好的是大宋自己。一次吃饭,男演员们围在一个桌上,忽然有人发现大宋 打了两份饭,其中一份饭的搪瓷碗上用红漆写着醒目的“苏”字。男兵们都以为那 是小苏的碗,因为文工团里没有第二个姓苏的。为什么大宋会给小苏打饭?人们追 问,大宋诡秘地一笑:“这事你们别管。”后来,人们发现只要小苏不来饭堂,大 宋总是用“苏”碗打饭。时间长了,人们相传他俩吃喝不分,关系非同一般。突然 有一天,有人发现大宋新买了一块上海牌女表,十九钻,秒针是红的,这在当时是 十分贵重的物品。几天之后,细心的男兵们发现这块表竟戴在了小苏的玉腕上。这 样一来,人们就更认为苏、宋两人的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小苏人很随和,见谁 都喜在眉梢,笑眼常开,也爱和别人开几句玩笑,有人偶尔说她和大宋的事,她也 只是淡淡一笑,不去辩解。事情传到了教导员那儿,他对男女演员之间设防很严, 找小苏郑重谈话。小苏听了事情的缘由,立刻眼含泪水,大喊冤枉,说那些传闻全 是没影儿的事,自己从没让大宋打过一次饭,更没戴过他买的手表,手上戴的红秒 针表是自己买的。并说自己已有对象,是艺校同学,在省城工作。小苏最后对教导 员保证说,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找大宋这样的丑八怪。教导员觉得蹊跷,又找大宋 谈话,大宋全都招了。原来他想追求小苏,便到军人服务社买了个和小苏一模一样 的碗,又用红漆仿照小苏的饭碗写上“苏”字。只要不见小苏来食堂。他就从碗柜 里取出“苏”碗打上一份饭,吃不完便偷偷倒掉。至于那块表,是他见小苏刚戴了 一块新表,知道的人很少,便赶紧托人也买了一块和小苏一模一样的手表展示于众, 以造成自己和小苏关系密切的舆论。 自从教导员找苏、宋二人谈过话以后,小苏变了,每天脸色忧郁,很少再有笑 脸。她的舞虽然也跳,但再也闪现不出青春的朝气。京剧虽然也唱,但总爱唱《智 取威虎山》中“小常宝血泪控诉”那一段。而大宋则无事一般,好像比以前更加活 跃,谈笑风生,有时故意把黑管吹得格外响,满排练场转悠。他时不时还放出风来 说,自己之所以对教导员那样讲,完全是出于对小苏的爱,是为了保护小苏,而小 苏却迫于压力变心了,自己将永远保留着对小苏那份纯真的爱。小苏听后大骂他: “不要脸!” 一年多后,文工团奉命解散,演员们下放到各个部队锻炼。又过了半年,演员 们相聚,说小苏和大宋结婚了。人们都感叹小苏当年不仅戏演得好,在和大宋的关 系上也演得很好,竟骗过了教导员和战友们。相比之下,还是大宋人诚实,说的全 是真话。又过了两年,小苏和大宋离婚了。一次酒桌上,大宋醉后吐真言,说当年 小苏对教导员讲的全是真的,自己讲的全是假的。为了能得到小苏,他精心编织了 一个“套”,舆论一造,先传到小苏对象那儿,两人很快就闹崩了。另外一些想和 小苏谈恋爱的人知道他俩的关系,也都自动远离。小苏失去了追求者,年纪越来越 大,终于顺从了舆论,和大宋成了夫妻。 战友们听后哗然,都觉得大宋这个“小老广”太刁猾,刁猾得近乎于无耻。不 过他虽然“套住”了小苏,却没能“套牢”小苏,小苏最后还是跑了,只是留给了 战友们相互传播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