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宁有银顶撞了宁有金几句,可后来又拐了个弯,给宁有金砌了个台阶,不让他 的面子太难堪。没有他哥,他不会有今天。宁有银召集全村党员和部分村民代表开 了个会,会上介绍了罗单捐资建校及新校址的选址情况,对新校址的选择除了尊重 捐资人的意见外,还考虑到水门村的实际困难,拿不出拆迁和征地补偿的费用。宁 有金也参加了会议。投票分两轮进行,第一轮是村子里要不要接受罗单朋友的捐助, 第二轮是新校址的选择,投票结果对罗单朋友捐资建校全票赞成,对新校址的选择 仅有三票反对,接近全票通过,新校址最终确定在鱼塘位置。对这个结果宁有金无 话可说,也让他在傅爱花跟前能脱身。会后,瞿副镇长和宁有银特意找到罗单就捐 资建校具体磋商,罗单的朋友捐资一百万元,修建一幢教学楼和一幢生活用楼,镇 政府出资十万元并向县里申请立项争取资金二十万元,解决修建围墙操场完善生活 设施等费用。 村子里很快沸沸扬扬起来,之前的传言有些捕风捉影,现在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实,村里人对罗单刮目相看了,一边有人夸赞,另一边也有人嘀嘀咕咕,新校址选 在哪儿不行,非得选在鱼塘,罗单逃脱不了报复武家的嫌疑,这回武家可栽跟头了。 不单屋子外面热闹,罗家内部也起了波澜,二叔仍是半信半疑,不敢十分相信。单 儿呀,你真要废了鱼塘?二叔不只嘴上问,眼睛也在问,他死死盯着罗单,好像只 要眨个眼罗单就会不见了。二叔,不是我要废了鱼塘,是村里修建学校,是村里要 废了鱼塘。罗单不让二叔将废鱼塘的事扯到自己身上。你出钱给学校盖房子,就是 你废了鱼塘,这是造福子孙的大好事,是你就是你,有什么推脱的。二叔不解。罗 之初不管谁废了鱼塘,罗单捐资建校,罗单就是有能耐了,有出息了,是水门一个 人物。来,二叔,喝酒!罗之初摆开酒杯,又吩咐许春荷,去,炒几个下酒菜来。 许春荷却木然了,她的内心忽然对罗单有了恐惧,罗单眼睛里吐出来的光芒同冰刃 一样冷而锋利,让人不寒而栗。许春荷的恐惧似乎传染给了武强,武强不甘心可又 束手无策,鱼塘面临灭顶之灾,宁有银那一招太狠了,宁有金下了台阶,武强却被 架到炭火上烧烤了。这是全村党员和村民代表的集体意见,他一个人胳膊抗不过大 腿。找几个人将鱼捞了。他交代武胜利,不将鱼捞起来损失了不说,如果让宁有银 给活埋了,武家的脸面真就跌到粪坑里了。武强丢不起这个脸。哥,别急呀,他们 不能将鱼塘怎么样。武胜利提醒武强,罗单那小子还欠着我们武家一塘鱼呢。你别 乱折腾,这会儿罗单有瞿副镇长和宁有银他们撑着腰呢。武强警告武胜利。哥,你 放心,我自有分寸。武胜利不拿武强的警告当回事,人不死债不忘,欠债还钱是天 经地义的事。他选择了工程队进村的那一天向罗单索要债务,推土机轰轰烈烈前进, 在快要接近鱼塘时让武胜利挡住了。他扛着一把铁铲昂首立在路中间,对耀武扬威 的推土机视而不见,脸上镇定得不见任何表情。司机是个冒失鬼,以为武胜利是个 过路的农民,躲避还来不及呢。谁知挡路的人不躲不让,幸好司机反应敏捷,一个 急刹车在距离武胜利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现场眨眼让凑热闹的村民包围得水泄 不通。武胜利,你想干什么?你给我让开。宁有银咆哮着钻过人墙。我不干什么, 我在看守鱼塘。武胜利的回答不卑不亢。早通知你们了,叫你们将鱼捞起来。宁有 银戳着武胜利的鼻子说。鱼塘是我们承包的,捞鱼是我们自己的事,想什么时候捕 捞就什么时候捕捞。武胜利的脸上毫无惧色。武胜利,你先让开路,有什么事坐下 来商量,瞿副镇长的语气很软和。凭什么让你们废了鱼塘?我就不让开!武胜利没 给瞿副镇长好脸色。你个猪不嚼狗不食的,你给我让开!宁有银恼怒了,从人堆里 挑出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将他拖走!那几个人磨磨蹭蹭走出来,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又看看宁有银,宁有银的脸色铁青,嘴巴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眼睛鼓得 像个牛卵子。他们受了怕,才又磨磨蹭蹭朝武胜利走过去。人还没靠近,武胜利的 铁铲闪电一样劈了过来,如果不是躲闪得迅速,其中一个人的肩膀也许就让他劈下 来了。经过这一吓,谁也不敢贸然靠近他,场面僵持着。你,你,你、宁有银手指 着武胜利,在场地边走了几个来回,就是说不出话来。你将承包鱼塘的合同书拿出 来。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将罗单喊过来,他毒了我们一塘鱼,还没赔偿我们呢, 武胜利绕开了宁有银的话题。胜利,你让开。武强在人堆里朝武胜利打着手势,武 胜利假装没听见,依旧挡在路中间。你将合同书拿出来!宁有银吼叫了起来。你们 没给我合同书,我拿什么给你?武胜利争辩。那你冲大家说说,你交了多少承包款 给村里。宁有银一步一步追逼对手,我没交承包款,可每年给你们村干部送鱼了。 武胜利说得理直气壮。胜利,你胡说什么。那边武强阻止都来不及了。围观的人群 突然轰的一声笑开了,武家给村干部送鱼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平常大家都睁只眼闭 只眼,全当没这回事,这种场合由武胜利说出来,事情就无比讽刺了。甚至有人鹦 鹉学舌,我每年给你们村干部送鱼了。宁有银脸红了一下,有些挂不住了,可并没 有因为笑声丧失理智。你拿不出承包鱼塘的合同书,又没交承包款。你向村干部送 鱼,而不是向村集体送鱼,向村干部送鱼是个人人情,同村集体不沾边。看来这些 年都让你们给蒙住了,鱼塘并没有承包给你们,你们说承包是假承包。既然你们没 承包,村里也没有别人承包,鱼塘就是个野塘子,就是个废弃的水坑,那鱼同你们 没什么关系,就是几条野鱼。不管谁在一个废弃的水坑里电几条野鱼,又不是什么 珍稀的鱼种,是个卵大的事。罗单不欠你们武家一塘什么鱼,罗单就是电了几条野 鲫鱼,不关武家什么事。宁有银将鱼塘的事情一层一层掰,掰到最后,事情就明了 了,他猛然醒悟,依照他的逻辑,罗单是冤屈的,他在一个废水坑电了几条野鲫鱼, 被拘留了一个月,镇派出所对他有些过分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往下不能收 住嘴了,不管掰出来的结论对与错,罗单是真冤屈还是假冤屈,他必须接着说,罗 单是冤枉的,倒是你,你,武胜利,武强,你们在阻挠村里修建学校,你们才是罪 魁祸首一宁有银的话尚未说完,突然有警车轰鸣着冲进了村子,原来瞿副镇长给镇 派出所去了电话。胜利,你快些让开,让开。武强大叫。武胜利还在犹豫,这一犹 豫就错失了让路的机会,很快他就让镇派出所的人扑倒在地。武胜利嗷嗷挣扎着, 镇派出所的人给他上了手铐,他就安静了。限你们今天将鱼捕捞了,不然就埋了它。 宁有银给武强扔下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