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武胜利闹腾的那天,罗单假装肚子痛没去开工现场。那些天鱼塘始终不见动静, 武家没有放水捕鱼。他猜想事情不会平静,武家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轻易放弃,就 是条鱼,水干涸了,临死也会蹦跶几下。罗之初去瞧热闹了,许春荷不见了踪影, 罗单一个人站在屋顶上朝向了鱼塘的方向。他渴望武家的人多蹦跶几个来回,掀起 滔天巨浪,不愁没人收拾他们。事情真就走向了他的预期,推土机让武家的人给堵 住了。宁有银的咆哮,轰然的哄笑声,一浪一浪从鱼塘那边翻涌过来,可惜没闹腾 多久就让警笛声给熄灭了,有人被塞进了警车。围观的人慢慢散去了,鱼塘恢复了 平静。武家那横小子让派出所带走了。从鱼塘回来罗之初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向罗单复述了宁有银的话,罗单是冤枉的,罗单不过在一个废水坑里电了几 条野鲫鱼,没碍武家什么事。罗之初的复述让罗单的内心动了动,并没有激起多大 的反响。罗单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千里迢迢回村,为的就是将过去的事情弄个水落 石出。 有人说他冤屈,他竟然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对帮他洗脱污名的人没有一 丝半点的感动,好像鱼塘投毒的事与他从来没有任何牵连。他是个局外人,他要做 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回来就是为了向武家复仇,没有原因的复仇。宁有银对他自 己在鱼塘边说过的话,向罗单没有提及半个字,只说,罗总,你放心,误不了事。 罗单将二十万元捐款交给村里后,宁有银就叫他罗总。辛苦宁书记了。罗单的语气 淡淡的。过几天,推土机第二次进到了鱼塘,没遇上任何阻力。武胜利让派出所送 到拘留所拘留了一星期。这期间武强没有闲着,拉了几个人,放了鱼塘的水,将鱼 捞干净了。鱼上岸后武胜利也从派出所出来了,他的神情蔫得很,之前的嚣张完全 从他身上溜走了。他勾着头,谁的脸也不敢看。软包子,这么不经捏。罗单恨不得 踢他几脚,有些恨铁不成钢。 几天后,鱼塘被彻底填埋了。过些日子,墙就立起来了。一切都风平浪静,就 连许春荷都老老实实守在家,好久都同武强没来往了。二叔却不肯安静,天天往工 地上跑,谁也拦不住。这是我侄子拿钱修建的学校,我得看着点。他有他的理由。 在工地上他更不安静,走哪都指手画脚,不是抱怨钢筋太细了,就是石灰浆太 稀了。 先前有人会接他几句话,后来晓得了他是罗单的二叔,就都让着他了。他骂别 人笑,他再骂别人还是笑。这帮狗日的,脸皮厚过猪皮了。骂到后面二叔自己泄气 了。罗单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每隔一段时间就离开村子几天,谁也不知道他去干 什么了。 他渴望武家有所动作,可武家沉默着,什么动静也没有。日子在沉闷中死去。 冬天走了,春天来了,几个月后,教学楼和生活用楼都封了顶,秋季就能在新校园 开学了。罗单的内心有些暗淡,有些怅然若失。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感伤,他回 到水门村就废了一口鱼塘,盖了一幢教学楼,特别是对武家,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 他不能就此罢休,得加快脚步。他不能让武家沉默,他要将他们逼出来。 就在罗单谋划下一步行动时,宁有银因为资金的事来找他了。县里的资金迟迟 没有到位,瞿副镇长明确说镇政府许诺的十万元是张空头支票,当时为了争取罗单 的捐款才有这么一说,根本不会兑现。这不是个小数目,就是将我剁了,也卖不到 三十万元。宁有银的眼睛眉毛都拧到了一撮,罗总,能不能同你的朋友说说,让他 多捐助一些?宁书记,不能得寸进尺吧,这种厚脸皮的话我说不出口。罗单白了宁 有银一眼,要不我将他的手机号转告你,你直接同他说吧。我晓得难以启齿,这不 是走投无路么?宁有银叹口气,不在意罗单的白眼。宁有银的困境提醒了罗单,他 突然灵机一动,笑着对宁有银说,宁书记,你屁股下坐着一座金山,还找我的朋友 要钱。你别取笑我。宁有银以为罗单故意捉弄他。我没开玩笑,同你说正经的。罗 单正色说。那在哪儿?宁有银问。采沙场。罗单回答。采沙场?一年一万元的承包 款,能挖出什么金子?宁有银立刻泄气了。把人参当萝卜卖了,一年的承包费至少 二十万元。罗单说。二十万?宁有银不敢相信。二十万,少了我补上。罗单肯定说。 也不成啊,都承包给武强了。宁有银悔恨得牙根都嘎嘎叫了,这狗日的家伙, 怎么就不撑死他。有没有采沙证?罗单问。还没有办下来。宁有银回答。这就有救 了。 罗单在自己腿上拍了一掌。怎么救?只要能给村里挣到二十万,不,哪怕十万 元,我就给你磕头烧高香了。宁有银的眼里燃起了希望。听我的安排,二十万元一 分不少。罗单说。只要不犯法,随你怎么安排。宁有银明白,罗单的矛头直指武家, 他在向武家复仇,之前有捐资建校做掩护,填埋鱼塘别人还琢磨不透,现在罗单连 掩护也省略了。他感觉了罗单的杀机,可他不会阻止,甚至迫切希望罗单尽快实施 他的计划。之后不久就遂了宁有银的心愿,有一天,县里来了一帮人,突然将采沙 场查封了,武强还被罚款五千元。武强找宁有银,宁有银推脱说找镇政府,瞿副镇 长说这事只能找县水利局。县水利局的答复很明了,这事找谁也不管用,采沙场必 须规范管理,不能乱采滥挖。采沙权公开拍卖,谁给的钱多就归谁开采。别在这里 浪费时间了,想继续采沙就赶紧筹钱去吧。接待的人劝告武强。不过三天,采沙场 的拍卖公告就张贴在村部的公告栏,拍卖底价十万元,期限两年。公告上有一条特 别规定,竞拍者必须是水门村人,还得先报名,交纳十万元的保证金。采沙场拍卖 给水门村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刚开始的两天村子里的人似乎给炸晕了,拍卖的事 无人问津,慢慢地,就有人琢磨透了,谁有钱采沙场就归谁。有钱的人赶紧揣了钱 找宁有银报名,钱不够的慌忙东凑西借,凑够了十万元屁颠屁颠交给宁有银,没钱 的人只有袖着手瞧个热闹。武强是醒悟得最晚的一个,他的脑子始终浑浑噩噩,采 沙场就像握在手心的沙子说溜就溜了。是罗单在捣鬼!直觉告诉他,除了罗单,谁 敢捋他的胡子拔他的牙?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鱼塘上,武强一败涂地,还赔上了 武胜利。这采沙场一仗,他不能再输了,否则他的脸面都没地方搁了。竞拍名单公 布时却出乎意外,罗单和罗之初都不在其中,倒是另一个人,吴水山,他的名字赫 然在列。这比没看到罗单的名字还让他吃惊,这黄眼狗,谁给他吃了豹子胆,看我 不收拾他,武强愤愤地在内心咒骂。在他的眼里,吴水山就是只蚂蚁,一根小脚指 头就能摁死他。武强的舅子,傅金花的弟弟,同吴水山的老婆有过一腿,如果不是 傅金花的弟弟求情,采沙场才不会雇用他。吴水山,你的野心不小啊。武强冲昏了 头,直接找上了吴水山。不是啊,武老板,那是我几个舅子凑的钱,逼着我出面凑 个热闹。吴水山一脸的无辜,武老板,你放心,采沙场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吴 水山装出一副可怜相,其实在麻痹武强。这是罗单的阴谋,他让吴水山替代他竞拍, 就是为了激怒武强,让他不去提防,让他乱了自己的阵脚。罗单了解到,吴水山在 采沙场藏了不少委屈,又惧怕武强不敢表露出来。罗单选择他,就连罗之初也不知 道。 他还给吴水山许诺,如果拿下采沙场,吴水山就是股东。罗总,你放心,我不 要什么股份,我做了半辈子的王八,不能一辈子做王八。有罗单撑腰吴水山说话也 硬朗了。拍卖那一天,在三十万元的位置,武强击败了五个对手,在三十二万元的 时候又有两个对手败下阵去。就剩吴水山同武强在对峙,三十二万五千,三十三万 五千,三十四万五千,吴水山一路将价喊了上去,每次在武强的基础上添五千元。 三十三万时武强给吴水山丢了个狠狠的眼色,三十四万时给他做了个狠狠的手势。 这些吴水山都视而不见,轮到他叫价时一声也不含糊。武强才明白,来者不善,吴 水山不是个窝囊废了。武强的内心冒汗了,这几年经营采沙场的经验告诉他,这个 承包价格完全超出了他的底线。可他不明白,吴水山为什么底气十足。叫价到i 十 六万时一切都浮出了水面,罗单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拍卖现场,在吴水山的身边落 了座。 三十六万五千。吴水山继续往上叫价。罗单的出现,在现场激起了一轮水花, 有人嗡嗡嘤嘤。三十七万。武强的猜测成了现实,他真正的对手,敌人,就是罗单。 他从暗处跳了出来,他在用软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肉,武强陷入了凌迟的痛苦和恐 惧。 三十七万五千。吴水山仍在往上喊价。三十八万。武强在垂死挣扎。四十三万 元。 这是吴水山最后喊出来的价格。吴水山似乎失去了纠缠的耐心,给了武强重重 一击。 就是这一击,让武强彻底溃败了。武强败得很窝囊,竟然败在了自己雇来的采 沙工手上。上拍了一掌。怎么救?只要能给村里挣到二十万,不,哪怕十万元,我 就给你磕头烧高香了。宁有银的眼里燃起了希望。听我的安排,二十万元一分不少。 罗单说。只要不犯法,随你怎么安排。宁有银明白,罗单的矛头直指武家,他在向 武家复仇,之前有捐资建校做掩护,填埋鱼塘别人还琢磨不透,现在罗单连掩护也 省略了。他感觉了罗单的杀机,可他不会阻止,甚至迫切希望罗单尽快实施他的计 划。之后不久就遂了宁有银的心愿,有一天,县里来了一帮人,突然将采沙场查封 了,武强还被罚款五千元。武强找宁有银,宁有银推脱说找镇政府,瞿副镇长说这 事只能找县水利局。县水利局的答复很明了,这事找谁也不管用,采沙场必须规范 管理,不能乱采滥挖。采沙权公开拍卖,谁给的钱多就归谁开采。别在这里浪费时 间了,想继续采沙就赶紧筹钱去吧。接待的人劝告武强。不过三天,采沙场的拍卖 公告就张贴在村部的公告栏,拍卖底价十万元,期限两年。公告上有一条特别规定, 竞拍者必须是水门村人,还得先报名,交纳十万元的保证金。采沙场拍卖给水门村 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刚开始的两天村子里的人似乎给炸晕了,拍卖的事无人问津, 慢慢地,就有人琢磨透了,谁有钱采沙场就归谁。有钱的人赶紧揣了钱找宁有银报 名,钱不够的慌忙东凑西借,凑够了十万元屁颠屁颠交给宁有银,没钱的人只有袖 着手瞧个热闹。武强是醒悟得最晚的一个,他的脑子始终浑浑噩噩,采沙场就像握 在手心的沙子说溜就溜了。是罗单在捣鬼!直觉告诉他,除了罗单,谁敢捋他的胡 子拔他的牙?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鱼塘上,武强一败涂地,还赔上了武胜利。这 采沙场一仗,他不能再输了,否则他的脸面都没地方搁了。竞拍名单公布时却出乎 意外,罗单和罗之初都不在其中,倒是另一个人,吴水山,他的名字赫然在列。这 比没看到罗单的名字还让他吃惊,这黄眼狗,谁给他吃了豹子胆,看我不收拾他, 武强愤愤地在内心咒骂。在他的眼里,吴水山就是只蚂蚁,一根小脚指头就能摁死 他。武强的舅子,傅金花的弟弟,同吴水山的老婆有过一腿,如果不是傅金花的弟 弟求情,采沙场才不会雇用他。吴水山,你的野心不小啊。武强冲昏了头,直接找 上了吴水山。不是啊,武老板,那是我几个舅子凑的钱,逼着我出面凑个热闹。吴 水山一脸的无辜,武老板,你放心,采沙场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吴水山装出一 副可怜相,其实在麻痹武强。这是罗单的阴谋,他让吴水山替代他竞拍,就是为了 激怒武强,让他不去提防,让他乱了自己的阵脚。罗单了解到,吴水山在采沙场藏 了不少委屈,又惧怕武强不敢表露出来。罗单选择他,就连罗之初也不知道。他还 给吴水山许诺,如果拿下采沙场,吴水山就是股东。罗总,你放心,我不要什么股 份,我做了半辈子的王八,不能一辈子做王八。有罗单撑腰吴水山说话也硬朗了。 拍卖那一天,在三十万元的位置,武强击败了五个对手,在三十二万元的时候又有 两个对手败下阵去。就剩吴水山同武强在对峙,三十二万五千,三十三万五千,三 十四万五千,吴水山一路将价喊了上去,每次在武强的基础上添五千元。三十三万 时武强给吴水山丢了个狠狠的眼色,三十四万时给他做了个狠狠的手势。这些吴水 山都视而不见,轮到他叫价时一声也不含糊。武强才明白,来者不善,吴水山不是 个窝囊废了。武强的内心冒汗了,这几年经营采沙场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承包价格 完全超出了他的底线。可他不明白,吴水山为什么底气十足。叫价到i 十六万时一 切都浮出了水面,罗单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拍卖现场,在吴水山的身边落了座。三 十六万五千。吴水山继续往上叫价。罗单的出现,在现场激起了一轮水花,有人嗡 嗡嘤嘤。三十七万。武强的猜测成了现实,他真正的对手,敌人,就是罗单。他从 暗处跳了出来,他在用软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肉,武强陷入了凌迟的痛苦和恐惧。 三十七万五千。吴水山仍在往上喊价。三十八万。武强在垂死挣扎。四十三万元。 这是吴水山最后喊出来的价格。吴水山似乎失去了纠缠的耐心,给了武强重重一击。 就是这一击,让武强彻底溃败了。武强败得很窝囊,竟然败在了自己雇来的采沙工 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