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州碧河镇的铁家庄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天早上,铁员外正坐在凳子上敲核桃, 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一群人像潮水一样涌进了院子,家丁喜贵在前面无论如 何也拦不住。 “老爷,他们说要找你评评理,两个江湖卖刀的,跑到我们院子里来,这…… 您看……”喜贵显得十分无奈。 “喜贵,你先退下吧。” 铁员外手里捏着核桃,缓缓走到院子里。人群中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干瘦的 汉子,一袭黑衣,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怀里夹着一把刀,刀鞘上金光闪闪,看这些 装饰便知刀价值不菲;另一个却是一位胖和尚,身着黄色的僧袍,手中也持着一把 刀,没有刀鞘,通体雪亮,看起来也是一把好刀。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人十分面 熟,大概都是碧河镇的居民,围着看热闹。 胖和尚一直笑嘻嘻的,见铁员外出来,便说道: “施主,事情是这样的,昨日有人到我们寺里捐了一把刀,说是礼佛心诚但没 带香油钱,索性把宝刀捐给佛祖。我们方丈见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就欣然收下。 但寺里放着一把这么锋利的刀,却缺盐少米,所以方丈便命我今日到市集上把刀卖 了。谁知遇到这头倔驴——”胖和尚指着那黑衣汉子,“非得要拿他的刀跟我比试 一下,纠缠不清。你说这要是砍赢了倒没什么,要是砍输了砍断了,那我岂不是要 被方丈罚去种菜。碧河镇的人都说铁员外懂刀,所以我们就来了。” 铁员外微微一笑:“谢谢大家的抬举,但老朽只会写两篇文章,对兵刃所知甚 少,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时内堂传来女孩子的笑声,便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爹,我们是铸刀世 家,这碧河镇谁人不知,您给他们评评理,让我们也看看热闹。”铁家大小姐一听 说院子里有人比试刀,带着两个丫鬟,脚步轻快地来到了院子里。 “你懂什么,退下!” “偏不!”铁大小姐把嘴巴一翘,走到和尚面前,伸手接过和尚的刀,“和尚, 你这刀看似朴素,但刀身通体雪亮,不同凡响。你听这声音,刀刃与刀背明显不同, 所以你这把刀定是以韧性见长。”说完便将刀递给和尚。 街坊们交口称赞,不愧是铸刀名家,眼光不俗。 铁小姐露出得意的笑脸,转向黑衣汉子:“这位英雄,不知能否借宝刀一观。” 这时铁员外忍不住了,厉声说道:“雪莲,闹够了还不退下!”铁雪莲见父亲 生气,吐了吐舌头,一猫身子退到父亲身后,柔声道,“我现在不说话,看着就行。” 铁员外抱拳作揖:“诸位街坊四邻,实在对不住,铁家庄已经多年不铸刀,也 不问江湖之事,各位对刀有什么问题,这碧河镇的铁匠多的是,恕老朽无能为力。” 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便响起一阵嘘声。黑衣汉子一言不发,突然身子一沉,刀 从他的胸口弹了出去,飞向天空,同时宝刀出鞘,汉子伸出手,左手执鞘,右手持 刀。人群响起一片叫好。 汉子手中的刀一出鞘,铁员外眼睛里就像生出两道光,死死盯着那把刀。这是 一把诡异的刀,从刀刃到刀柄,竟然如血般都是红色,发出阴森的光。 所有人都被这把刀镇住了。 黑衣汉子用十分低沉的声音说道:“铁力雄铁员外,现在,你还不看刀吗?” 铁力雄紧紧抿着嘴唇,并不作声。突然他哈哈笑了两声:“小兄弟,你这哪里 是到我这里来比刀的,你这是来卖刀的吧?” 黑衣汉子却摇了摇头:“刀我是不卖的,只是看刀,看完刀之后,希望铁员外 赐些盘缠。” 话说得谦恭有礼,但眼神中却露出了凶光。 “你只亮一亮刀,就要我们家出盘缠……”铁雪莲在一旁忍不住,愤愤说道, “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么好笑的话!” 黑衣汉子不慌不忙:“既然乡亲们能将我等带到此处,都说铁员外家中藏有奇 兵异器无数,特别是一节张飞使用过的蛇矛,更是价值连城。早就听说铁员外家拥 良田,赏我一些盘缠,交个朋友,也可免去一场血光之灾。” “你要多少?”铁员外哑着嗓子问。 “不多,纹银五千两。” 院子里当场便炸开了,都说这哪里是要盘缠,分明是打劫。 黑衣汉子也不避讳,朗声说道:“没错,今天我就是来打劫的!兄弟们,都出 来吧。” 这时,只见围墙上出现了四个人,分别站在四个角落,也是一袭黑衣。人们这 才发现,院子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闩上了。 围墙上四个人,也将他们的刀缓缓举过头顶,分别是黄刀、青刀、白刀、黑刀, 加上为首的黑衣汉子,正好是五种颜色。 “五种颜色……五行刀!” “是,五行刀!” 别的可以不知道,但五行刀那是天下闻名。五行刀并不是刀刃锋利,而是刀身 上都涂着剧毒,五种毒相生相克,中了一刀,须将其他四刀按顺序也砍一遍,才能 解毒。但别说五刀,有谁能够挨得下这一刀呢? “五千两银子,这都能买下老朽这座宅子了……”铁员外颤声道。 “没错,就是要买下这宅子。我们听说铁家庄的兵器库有各种奇异的兵器,老 早就想进去瞧瞧,但今天,我们来也不是真为了钱,我们兄弟五人,需要借您老人 家这大宅子用用。生意谈成,好说好散,你们搬出去就好。如果要不到我们想要的, 血洗铁家庄,我们将不得已而为之。” 铁力雄面色凝重,抱拳作揖,对黑衣汉子说道:“五位兄弟,实不相瞒,鄙庄 兵器库里头也就几件陈年的破铜烂铁,但家传的宅子,是万万不能借的。至于五千 两银子确实太多,但五百两银子买个平安,老朽愿意去东拼西凑。大家在江湖上行 走,靠的是一个信字,五位能否宽限数日,待铁某备好纹银五百两,再来取不迟, 动刀动枪也伤了和气,未知意下如何?” 众人看得出,所谓的借,也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铁员外委曲求全,在和 他们讲价钱。 五人哈哈大笑,黑衣汉子说:“铁员外这么说,还是不懂五行刀的规矩,我们 说要借宅子,这宅子现在就不叫铁家庄,而是我们兄弟五个人的了。明日午时,我 们再来,铁员外是个识时务的人,希望早早搬出去,若敢耍什么花招,这碧河镇的 人,我们一个也不放过。” 黑衣汉子将大门打开,走了出去。围墙上的人,也在一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