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天中午,我们从田里回来,一进门都吓了一跳。只见杨鸣浑身酒气,正蹲在 地上摆弄着一只死羊。黄小毛立刻兴奋起来,问杨鸣是从哪里搞到的,说这下好了, 下午剥了它,晚上就有羊肉吃了。但我看了杨鸣的脸色,却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 杨鸣在这个中午去常二捆那里请假,其实我们是知道的。但我们心里想的是,他先 去也好,可以试探一下常二捆的态度,如果常二捆很痛快就批准了,我们再去也就 有了把握。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事情没有这样简单。是啊,杨鸣垂头丧气地说,事 情确实没有想象的这样简单。 我问,常二捆……怎么说? 他说今年麦子大丰收,无论谁,都不准以任何理由请假。 我和杜红听了相视一下,心里立刻都沉重起来。 如果真如杨鸣所说,那也就意味着,这次割麦子我们每个人都在劫难逃了。黄 小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看我和杜红,不再说吃羊肉的事了。就在这时,我 突然发现,那只躺在地上的羊轻轻动了一下。杜红也看到了,立刻吓得倒退了一步, 说呀,这东西还没死。杨鸣嗯一声说,它确实没死,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会醒过 来。这时我们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院里那些散落的菜叶已经说明了一切。黄小毛 压低声音说,还是先把它藏起来吧,孙羊倌儿发现丢了羊,一定会来找的。杨鸣想 了想,从小药箱里翻出一卷医用胶布,就将这只羊的嘴严严实实地缠起来。杜红看 了感到奇怪,问他这是干什么。我却立刻明白了,杨鸣是担心这只羊醒了会叫。羊 的叫声虽然不大,却能传得很远,而且咩咩的非常难听。 我们商议了一下,就将这只羊抬到放粮食的库房里。 也就在这时,孙羊倌儿一脚踏进我们的院子。 孙羊倌儿走进来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低下头很认真地看了看散落在院里的菜 叶,又绕到干草垛的后面去看了一下,然后才走到杨鸣的面前,盯着他说,黄毛不 见了。 杨鸣若无其事地扫着院里的菜叶,说不会吧。 孙羊倌儿说怎么不会?就是不见了。 杨鸣抬起头说,黄毛刚回来,正躺在屋里。 孙羊倌儿满脸狐疑地看看他,立刻走到窗前,伸头朝屋里望了一下,果然看到 黄小毛正躺在炕上。孙羊倌儿转过身,脸色难看地对杨鸣说,我说的不是黄小毛, 是黄毛。这时黄小毛已经闻声走出来。黄小毛一向对孙羊倌儿把他的那只羊叫黄毛 很反感,因为他的黄小毛叫起来有些绕嘴,我们平时就叫他黄毛。他曾经找到孙羊 倌儿很认真地谈过此事,对他说,不要再把那只羊叫黄毛,这样容易造成混淆,同 时也是对他的侮辱。黄小毛甚至威胁过孙羊倌儿,说如果他再这样叫,他就要不客 气。但孙羊倌儿对黄小毛的威胁却并不在意,他对黄小毛说,他这样叫也是有道理 的,因为这只羊浑身雪白,只在鼻梁上有一小撮黄毛,看上去非常的显眼。孙羊倌 儿说不叫它黄毛,难道还叫它自毛不成?这时,黄小毛不动声色地走到孙羊倌儿的 面前,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孙羊倌儿并不想理睬他,又转身对杨鸣说,我现在警 告你,这只羊可是生产队的集体财产。杨鸣听了一笑说,我知道是生产队的集体财 产,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孙羊倌儿说当然有关系,你刚才回来时,是见 过黄毛的。 杨鸣说是吗?我见过吗? 孙羊倌儿说你当然见过。 杨鸣翻起眼皮问,我在哪里见过呢? 孙羊倌儿看一眼地上的菜叶,张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杨鸣又心平气和地说,你刚才自己已经说过,你的羊从没进过我们的院子,更 没吃过我们的干草和白菜,所以,你现在来我们这里找羊是没道理的。另外,杨鸣 又说,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的工作是为生产队放羊,现在羊丢了,你有不可推卸的 责任,你还是抓紧时间快去找吧,否则天黑了,它说不定会被什么野物拉去吃掉呢。 孙羊倌儿被杨鸣说得张口结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又用力看一眼杨鸣,点点头说好吧。 然后,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