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子续租不久,我不得不离开了S 城。我在一种极其狼狈的情况下离开,然而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离开的时机恰到好处,如果没有一个突发事件,我很难拟定我 的归期。而我不离开,就永远都不知道爱情回没回来。 无论如何,我们以一个比较合理的价钱租到了房子,铁帅认为应该庆祝一下。 他说,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在好一点的饭店里请你吃过饭呢,去吃一次吧。我欣然 同意。这是个一波三折的夜晚,多日之后,它依然在我的记忆里奇拔地站立着,回 头一看,魂飞魄散。 我们首先来到一个叫唐宫金阁的饭店里。唐宫金阁,名字大气,门面辉煌,巨 大的玻璃窗上坠满金色的小灯,飞瀑般流泻下来,灯光和玻璃为凡俗的吃饭场景增 添了层次和美感,窗内仿佛隐匿着一个衣香鬓影流光溢彩的梦幻之地。在宽敞的大 厅坐下后,服务生迅速送来了装裱华丽的菜单,菜单首页注明“在此用餐需加百分 之十的服务费”。我从头翻到尾,默不做声地把菜单递给了铁帅。铁帅翻看时,服 务生又过来了,问我,小姐需要什么茶水?菊花还是铁观音?我问,茶水多少钱? 服务生浅笑盈盈,说,菊花一壶十五。铁观音一壶二十。我又问,不要茶水可以吗? 服务生摇了摇头。 我迅速地寻找铁帅的眼睛,铁帅也在看我,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我表态了。我 说,走吧,我不是很喜欢这里的菜式。铁帅把菜单重新放回到我手中,说,再看看, 点上几个。我已经站起来了,对服务生说,口味不对,我们要换一家。 我和铁帅仓皇地离开了唐宫金阁。在我们的印象当中,这只是一家中档的饭店。 铁帅回头看了饭店一眼,说,其实只吃一顿,吃了也就吃了。我说,主要是物 不所值,同样一道菜,如果我自己来做,可能样子不好看,但能节省很多钱。 我们又来到一家潮州菜馆,这次我坚持不肯进去坐下,先让门口的服务生拿了 菜单来看,发现也要加百分之十的服务费,菜价同样不便宜,我寻思了一会儿,决 定还是不进去了。走远后,铁帅体贴地握着我的手,说,我想请你吃顿好的,别怕 花钱了。我望着他的黑眼睛,说,还是去吃嘉旺快餐吧,那里的水饺和牛肉面又实 惠又好吃。 在快餐店里,我们坐在一个临窗的四人座位上,要了经常吃的几款主食。等饭 上来的空当里,铁帅去了一趟卫生间,正是在这几分钟里,有一件事情发生了,然 而并没有被我注意到。铁帅的脉脉温情令我又心醉又伤感,湿热的南方夜晚仿若春 日。 一直等到吃完饭,我想拿出包里的纸巾擦嘴时,才发现我身旁的座位上已空无 一物。我触电般地站起来,说,包没了。 这个可怕的梦魇导致我患上了强迫症,一直等到返回J 城后,出门上街时还是 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包,惊恐万状。 窗外人来人往,不知道哪个行人会注意到有只手伸过来拿走了我的包,他将会 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我,然而不作停留依然匆匆走过。我想起来了,吃饭时,一个老 年妇女一直在看我,她的神色有些奇怪,现在想来,目光里是有几分怜悯的,她应 该目睹了全过程,然而对她模糊的提示我浑然未觉。 铁帅回忆了一下,他说,我们刚进来时,你身后坐着一个穿白衬衣的男的,等 我上厕所回来,那个男的就不见了。 如果我对面一直坐着铁帅,小偷就无法下手,然而他艺高胆大出手果断,铁帅 一起身,他就动手了,从偷包到离开,顶多两分钟的工夫。小偷也要吃饭,这个进 来休息吃饭的小偷,在喂饱肚子之余,悠然地施展了一下绝技,然后功成身退;我 终于在S 城丢了东西。铁帅安慰我,说,好在不是被抢的,人没受伤就好。我接受 丢包的事实后,马上开始清点损失。我的手机、乘车卡、银行卡,一面圆镜、两包 纸巾、J 城宿舍的钥匙、百元左右的现金,还有,还有铁帅的手机。他穿着短裤出 来,手机放在了我的包里。 回到住处后,我面色灰暗地呆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正在走进寒冬,一个没有 任何保暖衣物的寒冬。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丢东西,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 从小到大连钥匙都没丢过。 铁帅给我端来一杯水,说,其实就丢了两个手机,证件都放在家里呢,没事, 天塌不下来。 我们没有互相埋怨,失窃的主要责任在我,铁帅却说都怪他太小气,如果他坚 持在唐宫金阁吃,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房租刚刚交过,铁帅的工资卡上只剩下几百块钱,但他是做业务的,晚上睡觉 都不允许关手机,当务之急是借点钱买个手机。铁帅把刘乐约了出来,刘乐很忙碌 的样子。劈头就问,啥事帅哥?铁帅很难为情,铺垫了几句才说,王果的包被偷了, 房租又刚刚交过——刘乐爽快地接口了,他问,需要多少?铁帅看了我一眼,说, 先拿两千吧,等费用报下来就还给你。 你在大国企,每月实报实销的费用不低吧?刘乐很感兴趣地问。铁帅说,手机 费报三百,房租报七百,招待费不定,三个月一清。 刘乐很有城府地问,猫腻呢?铁帅摇头,没。 刘乐表情暧昧,哪能没有呢,这是国情。铁帅苦笑,有是有,轮不到我,掺和 不进去。 刘乐说,你得想想办法,总顶着个空名可不行,站站队,别两头不靠。铁帅叹 了一口气,现在考虑改行了,我不像你,有悟性,有想法,有魄力。刘乐不好意思 了,哪里哪里。你再忍忍,会做销售了,就会做人,或者说会做人,就会做销售。 搞定这一行,什么职业也能干好,除了坐神舟七号上月亮之外。 铁帅沉吟一下,问,增贵呢,工作还顺利吧? 刘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增贵被开了。我和铁帅惊异地瞪大了双眼。 转得再快的轮子上,也有蚂蚁在睡大觉。刘乐说,他的顶头上司告诉我,增贵 太懒、太傲——他压低了声音,人家抱怨,适合当教授的跑来干销售了。 这个评价稳准狠。我的眼前浮现出增贵穿着人字拖、大嚼口香糖的闲适模样。 铁帅大惑不解,增贵是个明白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刘乐说,论资质,论IQ,咱们仨就属增贵最好,增贵的问题是眼高手低,认为 自己起点高,不该跟我一样进小公司,到处赔笑地拉单。那家公司,他打心眼里看 不上,总想骑驴找马,结果大白马没见着,小毛驴也丢了。 铁帅说,小公司虽然抗风险能力差,一笔回款不及时就可能被拖死,但机制比 国企灵活些,增贵若肯扑下身子干,要什么有什么。 是啊,刘乐点点头,说,我去过几家企业,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很贼,全是人 精,不好干。铁帅会意地点点头。 我很理解,说,别发愁,多沟通沟通。刘乐说了,销售就是沟通的艺术。我犹 豫了一下说,实在不行,可以考虑改行,大家都说考公务员吃皇粮好。铁帅心不在 蔫地“哦”了一声。 送走刘乐后,铁帅发了一会儿呆,现在刘乐脱胎换骨了,考虑的问题极有前瞻 性,他说,我现在不关心爱情,我关心的是什么时候退休,我要比别人早二十年退 休,然后享受生活。 显然,这个问题离铁帅还很遥远,他眼睁睁地看着小胖子刘乐向着光明的未来 风驰电掣而去。 晚上我们带着两千块钱买了两个最便宜的手机,一个蓝的,一个红的。我觉得 铁帅一个做业务的人用这么便宜的手机很丢人,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忽然很恼恨自 己学生的角色,白吃饭、寄生虫。铁帅比我还不自在,不停地给我解释,说实在没 钱了,等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好的。我看着他无助的样子,说,别这样,铁帅,你 知道我不会在乎手机的好坏。 归期已近,有一系列的问题等我回J 城处理,挂失银行卡,补手机卡,配宿舍 钥匙。而且等我走后,铁帅才可以找个人一起合租,慢慢地把钱还给同学。 铁帅的SIM 卡刚装进手机不久,铃声就响了,他紧张地走到窗口,“喂”了一 声。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急促,铁帅支支吾吾的,说不好办啊,不太好办。挂掉 电话后,他无奈地冲我摊了摊手,说,代理打过来的,说其他地方的代理往这边串 货了,让我给他解决。我能解决吗,这是上头经理默许的,为了保证总业绩。他们 一有分歧就往我身上推,分赃时我就靠边站了。 自从买到车票后,我经常定定地望着铁帅,看他开电视、喝可乐、走来走去。 铁帅已习惯了在我怀里撒娇,他躺着躺着就会说一句,唉,你要走了,再多留几天 多好,真不愿意你走。 有好几次,我想接着问他一句,我再来不行吗?但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地咽 了下去。 临行的那一天,铁帅坚持要给我买个包,他说包是在这里丢了,他不能让我两 手空空的去。 当我背起一个浅绿色的人造革包时,并不知道我的一只脚已踩进了一个黑漆漆 的陷阱。我买到了包,又去超市里买火车上吃的东西,交钱时,我拿出一张百元人 民币,然而,收银员看了一眼,她只看了一眼,就立刻鄙夷地笑了,她说,这种钱 我们不收。我疑惑地问,怎么了?收银员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她不再看我了, 打了个手势示意我身后排队的顾客到前面来。我尴尬地把百元纸币收起来,拿零钱 付了账。 从超市出来,我又来到一个报摊,我说,买份报纸。粉红色的纸币刚亮出来, 摊主笑了,是那种识破对手阴谋的自得的笑,她不理睬我,继续和旁边卖饮料的男 人聊天。 烈日当头热浪滚滚。不用再试验了,我手中的钱是假的,而且是那种印刷粗劣 一眼即可辨出的假钱。铁帅给我的钱是刚从银行里取的,验钞机验过的,真钱变成 假币的唯一可能是它被人变了魔术。在那家箱包店里,我付钱时,女店员拿过去看 了看,说小姐给我换一张吧,颜色有点不大对。我把目光从架上的货品上收回来, 给她换了另外一张一百的。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中掉包计了。我模糊地记得在哪里见过对这种陷阱的 描述,然而我缺乏起码的警觉性,一看就是个傻乎乎的外地人,眼光锐利的老手乐 于对我下套,经验告诉她们,找哪一种人下手才能百发百中。 那个女店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我见过的为数极少的女秃子之一。她 服务非常热情,一直满脸堆笑,她的手法玄妙无比,可以与武侠小说中“兰花拂穴 手”等奇功相媲美。我没有回箱包店里大闹,我知道就算叫来警察也说不清楚,只 会令我屈辱地暴露于围观的人群下,被家长们作为反面教材训导他们天真未凿的孩 子。我平静地接受了被掉包的事实,像可怜虫一样忍气吞声地消失了。 我刚来这个城市不久时,铁帅经常在我耳边念叨,不要乱接传单,有迷药;在 取款机前别跟陌生人交谈,会被催眠;买菜去超市买,别进到村里去……我在人们 的面孔上发现了一种共同的东西,高度戒备。每个人都已修炼得金刚不坏,在公交 车上被挤得双足腾空依旧岿然不倒,死死摁住自己的包,像训练有素的警犬一样敏 锐警觉。他们在大街上来去如风,脸上的表情冷静淡漠,身体里按压着一股强悍之 气,刚猛的爆发力一触即发,仿佛随时准备迎接一场战斗。 我一直无法模仿他们的姿态和神情,早些时候,源自于爱情的打击已把我变成 了一个皮肤晦暗、行动迟缓、噤若寒蝉的人,我眯着眼睛怕见阳光,和别人交谈时 眼神涣散,凄惶和不安如影随形,我好像被在监牢里关了许多年,乍一放出来,只 能带着怯生生的讨好的笑面对整个世界。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铁帅,我不想给他留下这样的印象——我的脸上贴着傻帽儿 和丧家之犬的标签,是S 城众多骗中高手美味的猎物,我早过了“爱上层楼”的年 纪,却一脸不谙世事的低能模样。我撒谎说,买了个皮包,花了一百五。他看了看, 说,不错不错,质量肯定不错。 下午,铁帅亲自把我送到C 城,车开之前,他一直抓着我的手,我在他的眼中 看到了深刻的留恋和依赖。列车员催我上车时,铁帅的眼睛里终于泪光闪动,他带 着哭腔叫我,王果,王果。 我来S 城时,希望存在于这次见面,而此时,我的希望又全部寄托于分别。‘ 奇怪的是,我没有哭。一直倒悬在半空中的心,在汽笛鸣响的那一刻,“噗”的一 声落在了泥土上。 栗子、花生、核桃。 土豆、萝卜、地瓜。 这些美好的食物——涌现于我的脑海,它们有一层坚硬的外壳,朴拙、无毒、 营养丰富,它们深埋于地下,饱满、实诚、可靠。 我安全了。 火车徐徐开动时,几个困扰我许久的难题开始在脑海里明灭闪烁:一辈子能不 能只跟一个人睡觉? 有多少个万才能让自己过上理想的生活? 要么上去,要么下来,难道生活不存在中间状态? 这些本不是问题,但在S 城,它们尚待破解。 坐了一夜的火车,从夏天来到了秋天。我惊叹于J 城的空旷和疏落,惊叹于J 城的舒缓和安恬。一个月之前,它在我眼中还是个繁忙嘈杂、空气污浊的大城市, 当我重投它的怀抱时,觉出了它的土气平板,也觉出了它的质朴可亲。它适合野心 太少、幻想却太多的人。 我在J 城的学生宿舍位于阴面,楼前矗立着一排高大的梧桐树,屋里常年光线 暗淡,每个人都打开台灯看书时,气氛显得非常沉静。这个安宁而阴凉的宿舍,多 次腾空而起身轻如燕地飘进我S 城的梦境中。一同而来的,还有窗台上的那盆文竹, 一种体态轻盈、意境清幽、气质孤傲的植物,非常适合有距离地观赏。遥遥一望, 云清雾冷,亭亭玉立,如玉色的烟霭。 我刚到J 城的那个下午,空气湿润,雨意氤氲,恐怕经过一个雨夜,树上黄绿 斑驳的叶子就要凋落一半。此为北方的深秋。S 城的酷热和湿气、椰树和老榕将渐 渐变成回忆。 在S 城的几十天里,我是厨娘、保姆、清洁工、受气包、泔水桶,柔情似水, 任劳任怨。那是一段操劳而罗曼蒂克的日子。等我走后,真正的阴谋才破茧而出。 二十三楼D 座,我的私人作坊,我在里面大汗淋漓地画龙,而距离负责点睛。爱情 的另外一种诞生方式是等待和思念,是突然的空缺和无所适从。当我挽救爱情时, 黔驴技穷灵感枯竭,只能利用轻浮的时装和烹调的手艺,这令我对自己失望不已。 而把离别当做整个计划的精粹所在,更是让假想中崇高神圣的拯救行动落入了谋算 人心的俗流。 吃惯了炒菜的铁帅开始自己做饭了。他忘记放盐了。他切冬瓜切了整整四十分 钟。他决定自己不做饭了。他的脏衣服堆积如山了。他晚上睡不着觉了。 我撒下的火种开始在S 城熊熊燃烧,日常生活的惯性如水银般四处漫溢。一个 热烈的、黏人的、毫无保留的铁帅又回来了。他的短信频频飞来,把我定性为对他 影响最大的人,不断向我表达他的懊悔之情,并再度把我和他的未来捆绑在一起, “浴火重生”、“二世为人”等光明的词语多次被提及。我的爱情似乎脱离了悲情 文艺片的轨道,向着情景喜剧欢腾而去。 有人认为我远赴S 城的行为,是拒绝了上天对我的好意。如果我接受老天爷的 安排,将成功摆脱那个长不大的让人操心的小男孩,将留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里 结婚生子。虽然我整天诉说铁帅的诸多好处,但亲朋好友们目光如炬,没人把他当 成一个理想的恋爱对象。我选择了他,就是选择了黄脸婆的生活道路,那是不难预 见到的。 几个月前的一个黄昏,我拨通铁帅的手机时,一个悦耳的女性的声音奇袭了我 的耳膜。她说,铁帅踢球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我胸口一麻,问,你是谁?她甜 蜜地说,我是他女朋友啊,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给他。 这样的情节似曾相识,这是古老的叙事,是爱情从理想变成现实的方式之一。 她的理论再一次得到事实的佐证。她说,唉,本来嘛,不过是一场空,只是没 想到铁帅暴露得这么早。小严建议我,作为一个有谋生能力的现代女性,你应该有 尊严地离开那个品质低劣的小男人。振作点,别可怜巴巴的,要想活得轻松,就要 抛开那些令你感到沉重的东西。 寂寞的铁帅在春城和某位女子匆匆相爱,十几天后他去了S 城,两人联系中断。 然后,我也去了S 城。在S 城的最后几天里,铁帅向我表白过,那个女人的出 现不是他提出分手的原因。他说,你记得吧,我早就给你提分手了,只是你太执着, 一直打电话劝我,我烦了才跟她好的,是赌气。你要明白,排错顺序就会改变事件 的性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坦诚地望着我,我相信他,他的天性中有一些很 质朴的东西。 但我仍然有问题,回到J 城之后,我曾在电话里问过铁帅,没有第三个人,为 什么你当初不想好了,那么坚决地不想好了? 铁帅的声音很低沉,他说,忽然之间,看不到希望了,也无力承担你对我的殷 勤盼望。 他说这句话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看到了无数张表情。速成与速朽,无 可避免的遗失和流逝,盛艳的花朵在冷空气中缤纷自落。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像 一块被抽掉骨头的肉,悲凉地匍匐在地上。 只有一个办法。如果我钟爱的是爱情,如果我的爱是自给自足的独角表演,就 没人没收得了,包括铁帅。 也许,情感的生活跟现世的生活是两个维度,甚至于南辕北辙。但我始终感恩, 有个人让自己想爱、愿意爱,这就是福分。你不跟爱情肝胆相见,又怎能指望它对 你两肋插刀? 电影《燕尾蝶》里有一段优美的台词:天堂是存在的,当人死去的时候,灵魂 飞向天空,在碰到云彩的那一瞬间,就会化成雨点落下来,所以没有人看到过天堂。 梦中,我的爱总是变成灰白色的轻羽,向着高高的天空盘旋而去,在碰到云彩 的一瞬间,融化为洁净的雨珠,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即使我的爱化为雨珠,依然会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那个瓷实、黝黑、个头不高的人,然后,欢快地把自己滴落 到他的额头和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