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李小翠是在第三天晚上和我翻脸的,也不知她从哪得知了宋矮子的家史,连他 老婆何年何月何时何地离他而去都知道一清二楚。现在的女人真要命,耳朵比电话 线都长。她说,他借钱干什么呀,还不是去赌博。你干吗要帮他扯谎,你这是助纣 为虐。他要是被判刑,你也得抓进去。我说哪至于,人家在单位也没少帮我。李小 翠说,他这人真不要脸,借钱赌,怪不得他老婆跑了,要我我也跑。明天你把钱要 回来,我可没闲钱资助赌博。我说,人家又没说不还。宋矮子就是在这会儿再次敲 响我家房门的,这家伙来的真是时候。一进门我就向他使眼色,可能是上次李小翠 太热情了,他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屁股一落座就开始侃,他说,弟妹脸色越来越 好,都说女人气色晚上真,白天都是化妆品糊的。宋矮子,你他妈瞪眼说瞎话,李 小翠脸都紫了。你老婆病怎么样了?李小翠哼着鼻子问。见好,不过那个什么…… 我今晚来……白天又给人放炮了吧?挺大个人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上前拉拉李小 翠,示意她给宋矮子留点面子。谁知李小翠就如决堤的水管子似的,对着宋矮子一 阵狂射。宋矮子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居然还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从容。待李小 翠口舌发干,端杯喝水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说,弟妹,别太激动,你去帮我弟妹洗 点水果吧。他一指我。我* ,这个小矮子。李小翠也被他的这份从容搞得一个劲喝 水。弟妹,这么说吧,我是爱打个麻将,再上个高度就叫赌博。可现如今哪一个不 是在赌日子过呢?只不过我赌在明处,比别人直观罢了。拿弟妹你来说吧,难道你 嫁给他不是在跟自己赌吗?宋矮子朝我一指,你是把这辈子都押上了,多大的赌注 呀?还有你,他冲我一点头说,你排着队去买彩票,你给厂长送“酒鬼”,你给咱 弟妹买减肥药,你报名参加马拉松,你还准备生个孩子,你敢说这些不是赌吗?赌 是无处不在的,但这些赌都比不上打麻将痛快,一把一利索。我只是玩一个小小的 麻将,又何足挂齿?这东西绝对是个宝,它能让你在开发智力的同时,愉悦自己的 身心。赢的时候兴奋,输的时候忿忿,亦喜亦悲,平日里那点愁事也都跟着滚蛋了。 要是早点和它对上,我又何必白了这么多头发。再说麻将和象棋一样,那都是咱老 祖宗留下的古文化呀!他看看手表说,弟妹如果方便就再借我点钱,发工资就还。 不方便就算了,无所谓。 这家伙已超越了无耻,他一脸肃穆,不卑不亢,以前我还真没发现宋矮子有如 此之道,他应当上中央台的大学生辩论会呀!李小翠都被他给弄傻了,张个大嘴巴, 舌头一个劲儿在里边打转。片刻过后,宋矮子觉着没戏,就站起身来,将脑门前的 一绺头发别在耳后说,今天打扰了,哪日闲了再来串门。说完大义凛然迈出门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小翠才回过神来,她眼中立刻飞出两个鸭蛋黄来指着我鼻尖说, 你、你!我说,我以后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吧,你把钱柜里的保证书拿出来, 我把他和石胖子的名都加进去,有事一同论处。嘿,李小翠破涕为笑,她说你这回 态度真好。我心说,大半夜了,我还想睡个好觉呢! 在宋矮子离去的第二天,李小翠就不惜重金安装了一个盼盼防盗门,连外边的 水泥都是她亲自往上抹的。看着那威武的大门她得意地说,这会儿就是石胖子、佟 瘦子、宋矮子一齐上也白费。李小翠还说,男人真是没有好东西。我说,真是、真 是,我和他们彻底决裂。她说,还是女人本分。我说,那当然,要不我找个女的… …她将二日瞪圆说,信不信我撕了你? 唉,我在众人眼里算是个知识分子,有苍白的面孔和眼镜为证。可眼镜片再厚 又能怎么样?一个月就单位里那俩死钱。男人兜里没钱就跟没有肾一样,到哪都那 么没脾气。我为什么总是对李小翠附面帖耳,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连傻子都知道 的事。我经济力量薄弱,没有条件出去玩,李小翠又不让我的朋友来家,我只能手 里掐着遥控器,把频道一个个换来换去,将电视屏幕变成一道道闪电,让自己年轻 的眼睛一阵阵老眼昏花。李小翠倒是蛮悠闲的,她要么吃,要么睡,要么做点家务, 眼睛里连鸭蛋皮都没有。我百无聊赖用报纸折飞机,再把它们从阳台上一个个飞出 去。咦,对面阳台上那个男人也学着我的样子折起来,他伸出头对我说,咱俩比赛 呀,看谁飞得高?我说,家里没人?他说,有,老婆在看韩剧。我想他一定也是个 在经济方面比较薄弱的男人,要不哪能和我一样春花秋月等闲过呢?看,我飞得高, 我飞得高,蓝蓝的天空下我的飞机压着他的飞机直坠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