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站住!”子文张开双手。 “你到底想怎样?”徐峰一手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 子文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除非你告诉我,你从来都没爱 过我!”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淡淡地道,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撒谎!”子文的声音颤抖了:“不然,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你 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你不爱我!” 我抬起头,刚好捕捉到徐峰眼里一闪而逝的愤怒。我知道,再这么下去,对大 家都没有好处,两个人,我谁也不想伤害,却不得不伤害一个。 我望向子文,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我不爱你!”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子文的心被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鲜血淋漓! 我逃也似地奔向徐峰,拉起他的手,绕过子文,往前跑去,心里难过得快要死 掉——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能呆了。 没跑两步,刺耳的警笛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份外诡异。 徐峰猛然止步,放开我的手,折身往回走:“是你报的警?” 子文的背影仍木然地立在原地,眼看徐峰越来越靠近他了。我全身的血液几乎 冻结了,直到徐峰拾起那被我遗忘在一旁的酒瓶,我才失声惊呼:“不要!” 可惜,却晚了一步。 酒瓶的碎片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刺目的光芒,照得我眼睛生痛。 我看见子文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顾不及看徐峰的神情,扑了过去。 “子文,子文……”我一手托起他的上身,一手去擦他那鲜血模糊的脸:“你 醒醒……你看看我,我是筝筝,你看看我!” 周围的一切声音渐渐模糊,妈妈死时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子文,子文也要像妈妈那样离我而去了吗?不!不! “子文,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你答应过妈妈会好好照顾我的,你怎么可 以不守承诺?……”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子文脸上,迅速和鲜血溶在一起消失不见了。 “跟我走!”徐峰走过来,扯了我一把。 我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徐峰半拖着我往前,我看着子文的身子又重重地摔在地 上,心痛得连呼吸都困难。 “放开我!”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脚步:“你这个杀人恶魔!” “我是杀人恶魔?”徐峰转头,气极败坏地瞪着我,眼神犹如一头疯狂的野兽 :“你说我是杀人恶魔?” 他突地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没有用力,却只把我按在墙上:“我做这么多都是 为了谁?我为了谁?——要不是你,我会去杀人吗?我会吗?” 我瞪着他,冷笑道:“我并没有逼你,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我自愿?!”徐峰吼道。 突然觉得喉咙处一紧,差点窒息。 “你从来都没爱过我,对吗?”他手稍微松开少许。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轻蔑道:“你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走?是可怜我还是对我有所愧疚?” 他的指甲已深入我的肌肤,仿佛只要再用一点力就可把我的脖子掐断一般。我 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前几分钟才对我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男人,现在不 仅杀了我青梅竹马的爱人,更要杀我! “可怜你?愧疚?”我开始狂笑:“你觉得自己佩吗?你不过是我复仇的工具 罢了!” “你——”徐峰抡起另一只手狠狠地刮了我一个耳光。 我能感到脸肿了起来,一股带甜味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警笛声更近了,还有很多脚步声、犬吠声。 徐峰那狰狞的脸在我瞳孔里一点点放大,他说:“好,我们一起死吧!” 死? 死于平常人是件可怕的事吧?可我一点都不害怕。这世上,我最爱的两个人先 后离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有痛苦而已。 我朝他露出个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脑海里想的却是子文。 我想,我终于可以和永远子文在一起了!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慢慢地,我闭上了眼睛。 突然脖子上压力一松,我被人推了一把。 “筝筝,快走!”一把不真实的声音传来。 我欣喜地睁开眼,看到子文倒在我脚边,另一旁不远处是正欲爬起的徐峰。在 我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时,子文微弱的声音再度响起:“筝筝,快走啊!” “不,我不走!”我摇头,脱口而出。 “好,我成全了你们!”徐峰冲上来便朝子文踢去。 我扑到子文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徐峰的脚雨点般落到我背上,每一脚都很用力,我却没感到多痛。 一声枪响把一切都画上了句号。我没有回头,却清楚地听到徐峰倒地的声音。 这个曾与我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终于带着他满腔的愤怒与仇恨离开了人世。 而我的心,早已痛到麻木了。 “傻瓜,刚才叫你走,干吗不走?”在救护车上,挂着点滴,满头白纱布的子 文用一只手握紧我的手,脸色苍白得吓人,神情异常平静。 “人家要保护你嘛!”我强颜欢笑。 子文露出他那阳光般的微笑:“保护我?” 我咬着下唇不说话。 子文说:“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不!”我嘟着嘴,带着哭腔:“我已经习惯了你的照顾,学不会自己照顾自 己了!——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那——”子文拉长语调说:“万一我好不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你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子文心疼地伸手帮我擦了擦眼泪:“傻孩子,逗你玩呢!——谁让你刚才说不 爱我?” “我说的都是假话!”我慌忙抓住他的手贴在我脸上:“如果你要听,我可以 跟你说一千、一万句我爱你!只要……只要你别再说丧气话!” “好好好!”子文笑道,神色仍是很平静:“那,你别再哭了,从小到大你都 爱哭鼻子,将来谁来娶你?” “我不管!我赖定你了,你休想逃避现责任!”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 禁不住全身颤抖。 空气中凝结了浓浓的悲伤。 好一会,子文说:“筝筝,答应我两件事!” “我不要听!”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无边的恐惧感向我袭来,我从他身上起来 :“等你好了,别说两件,几百件几千件我都答应你!” “别这样!听我说好吗?”子文的呼吸似乎急促起来。 我一惊,慌忙点点头。 子文笑道:“这才乖嘛!——我要说的第一件就是,原谅你爸爸,回去跟他好 好过日子!” 我点点头,不敢打断他。 子文接着说:“第二,万一,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别再说了,我不答应!”我转过身背对着他大哭出声:“你休想像妈妈一样 捌下我不管!休想……” “我只是说‘万一’”子文扯了扯我的衣服。 “什么万一?没有万一!”我转身泪眼蒙胧地对着他:“你别再吓唬我了,你 刚才说过不再吓唬我的!” 子文叹了一口气:“筝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坚强,知道吗?” 我拼命摇头:“如果坚强就要失去你,我宁可不要,我不要!” “筝筝!”子文再次握着我的手:“你一定要答应!子文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 这一次,就当子文求你!好不好?” 说完,再不理我伤心欲绝,径自说下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忘了仇恨,忘 了所有不愉快,开开心心地活着!就当是为了我!你要帮我照顾我父母,他们只有 我这一个儿子,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们了!……还有,你要回去好好念书,然后 上国外最有名的大学——知道吗?那一直是我的梦想。现在就交由你去帮我实现了。 记住了吗?” 我狠狠地点头——就算我再怎么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面对子文即将离开的事 实。 子文爱怜地抚了抚我的长发:“筝筝,让我再抱抱你!” 我顺从地伏下身子靠在他身上,他一只手搂住了我:“你可休想偷懒,我会随 时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的!” 他的手,很温柔地轻轻拍打我的背——像十二岁那年,我哭着从梦中醒来,他 安慰我的样子。 子文说:“筝筝,你太累了。乖乖睡会吧!” “不!”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你休想骗我,你是要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离 开对吗?——你不会得逞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子文笑:“相信我,好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没说话,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我一直相信,如果世上有一个让我觉得安全、 舒适的地方,那就是子文的怀里了! 听着子文微弱的心跳声,我居然真的睡着了。也许,我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