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宁兹第三次走到大迪家门口才正式敲门了。在此之前,宁兹总是在最后的关头 放弃了。她在第一次来大迪家前就想好了一个理由,她要告诉大迪,不要为与辛宇 红分手的事伤心。这样,她认为是对大迪的贡献,大迪给她买一个MP3 算是奖赏, 他们之间的交易是公平的。至于表姐说过的话,她不会全部告诉大迪的,她觉得那 样做就把表姐出卖了,而且自己也做了不光彩的人。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大迪也 许瞧不起她的为人,她想好了,她只告诉大迪一个真相,就是让他不要伤心,这点 就够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宁兹不自然地说,我要找大迪。 宁兹不瞅对方,可她知道对方此时用什么样的眼神审视着自己。中年妇女问你 是谁?宁兹说我是大迪的朋友…… “大迪的朋友?” 宁兹补充说,朋友的妹妹。 “妹妹?” 宁兹继续补充:啊,是表妹。 “我明白了,”中年妇女说,“你一定是辛宇红的表妹了。” 宁兹急速抬起头来,看着中年妇女。 “说吧,是不是辛宇红让你找他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找的。” “你自己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中年妇女说既然没什么,那就不要找他了,而且,你也找不到他。大迪昨天早 晨就走了。宁兹问,大迪去了哪里?中年妇女说,他去部队了,他得从部队考军校。 ……还有,我正式请你通知你表姐辛宇红,以后不要再烦大迪了。我说的话你明白 吧。 宁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老爸和妈妈在暗地里观察着宁兹,他们都感觉到宁兹很忧郁,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内心里,他们在与宁兹拔河,谁都不肯松劲儿,当然,如果宁兹真的有特殊的反 应,他们还是会放弃的。那天早晨,老爸上班前还去了宁兹的房间,出了房间之后, 他对妈妈说,我发现她看书了。“是吗?什么书?”妈妈急切地问。“是漫画书。” 老爸回答。妈妈也轻盈起来,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蹑手蹑脚地进了宁兹的房间。 果然,她发现宁兹的枕头边放着一本卡通漫画书。妈妈对老爸吃吃地笑,她说,这 回我们赢了。 大迪走了,这出乎宁兹的预料。随着大迪的离开,宁兹的又一个计划破灭了。 不过宁兹想,自己不会放弃的,一定在开学前,把MP3 的问题解决了。 的确,宁兹也想到过放弃,该想的办法都想到了,实在解决不了,也得继续活 啊。 宁兹去找水红姐,她对水红说,今天就做头发,要最鲜艳的。水红说你怎么回 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可不敢给你做了,说不准我刚给你做完,你又后悔 了。宁兹说不会的,我已经想好了。水红说过几天不就开学了吗?宁兹说正因为过 几天开学了我才做的呢。水红一时想不明白,她的眼睛转来转去,怎么也找不到最 好的落脚点———不知道该不该给宁兹的头发染上最鲜艳的色彩。宁兹坐在椅子上 不耐烦了,她说你等什么啊,怕我不给你钱吗? 水红说好,这可是你强烈要求的啊。说着水红过来给宁兹洗头,也许是老熟人, 也许她想有更多的时间跟宁兹交谈,以了解她深层的想法,水红用了“干洗”的方 法,一边给宁兹洗头,一边跟她说话。宁兹的眼睛正好对着面容室那张油漆有些剥 落了的门。 水红问宁兹随身听怎么样了,宁兹说不买了。水红问为什么,宁兹坦率地说买 不起。“买不起就不买了呗!……其实不买就不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 有些不甘心。”宁兹说。 水红说是啊,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家里穷是穷,可我的学习还挺 好的,上小学四年级,老师要求我们练钢笔字,我没有,我的邻桌有一管非常漂亮 的英雄牌钢笔,我羡慕极了,做梦都想有一支那样的笔。知道吗,后来我有钱了, 我一口气买了五支钢笔,可那时,钢笔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对着钢笔笑了 半天,觉得生活真是太滑稽了……水红瞅了瞅宁兹,她问,我说话你都听了吗?宁 兹的眼睛直直地瞅着面容室的门。 “宁兹!”水红叫道。 “啊?” “你想什么呢?” 宁兹拉了水红一把,她说我不染头发了。水红笑了,她说我知道小女孩没长性 的,头还没洗完,就变卦了。 宁兹说水红姐,求你一件事呗。水红说那要看什么事了,借钱的话就别说了, 这阵子生意不好。宁兹说我怎么会管你借钱啊,我自己就有本钱呢。女人和男人不 同,女人自己就是一座金矿,看你怎么挖掘了。宁兹的话令水红觉得吃惊。不过水 红似乎对宁兹的话不陌生,她说是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一旦走上社会那还了 得。前几天,老郑还向我打听你的情况呢。宁兹问,哪个老郑?水红说一个客人。 宁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她说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找按摩小姐的那个男人,满身 酒气。水红说你们应该是见过的。 宁兹说水红姐你说,如果我要给他按摩,他能给我多少钱?水红笑了,她说你 也不会按摩啊。宁兹说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水红故意说,那是需要技术的。宁 兹撇了一下嘴,需要什么技术?躺在那儿一闭眼一咬牙,坚持一会儿就完了。水红 傻傻地瞅着宁兹。宁兹说不对吗?水红没说话,有些色情地对宁兹挤了挤眼睛。宁 兹继续问,多少钱?你还没回答我。水红说你就不同了,如果你给老郑按摩,他一 定会出一个高价的。“高价是多少,可以买一个MP3 吗?”水红笑了,说,肯定没 问题! “那,你帮我联系一下呗。”宁兹说。 水红小声问:你以前干过吗? “没有。” 水红说不行,我可不想你在我这儿下水。 宁兹拉住水红的胳膊,孩子摇大人一般:“求你了水红姐。” 水红问,你是处女吗?宁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水红说你别说,还真有人 让我给他找处女,处女的价格很高啊,可也有假的。宁兹说真的假的一试不就知道 了吗?水红说那可不一定,现在的科技很发达,什么都可以做出假的来。宁兹说我 向你保证,肯定没问题,如果是假的,你不给我钱。水红说干吗呀,我们只是说话, 可别当真啊。宁兹说本来说的就是真的啊。水红说不行,我告诉过你了,我不干这 样的事儿。宁兹变了脸,她说你瞒别人还瞒我啊,我早就知道了。你要不帮我的忙, 我会告诉别人。 水红瞪着眼睛看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兹说真的,我说的可是真的。 水红说不管你真的假的,反正这个忙我帮不了。 宁兹又摇水红的胳膊,姐姐,求求你了。 “你不威胁我了?”水红说。 宁兹说,如果你帮我了,我还能威胁你吗?我也参与了呀。 水红说,现在的小丫头,真可怕呀。 水红还是给宁兹联系“客户”了,不知道是因为宁兹的威胁还是利益的原因。 水红给老郑挂电话时,还在告诫着自己,不能这样做,毕竟,在此之前宁兹还没下 水,即便她自己想堕落,最好也别在她这儿堕落,她这儿只给“成熟”的按摩小姐 提供方便。想归想,水红的体内仿佛混进一个怪物,有一种魔力在驱使着她,她还 是给老郑挂了电话。 老郑如约来见水红。老郑问,是那个白白的高个子闺女吗?水红向理发厅里指 了指。老郑龇着烟垢很浓的牙,点了点头。老郑问水红价格,水红说你看着办吧, 你不知道我做她的工作有多难,要知道人家可是处女,是女人一生的第一次啊,她 把第一次交给你了,你说应该给多少钱吧。老郑想了想,说也是啊,接着问,她说 要多少钱?水红说这也要看你,你打算出多少?老郑迟疑着,说两千怎么样?水红 说你真能想,亏你还是大老板,这么漂亮的女生两千?你这个忙我帮不上了。老郑 瞅了瞅水红又瞅了瞅窗户里的宁兹,瞅了瞅宁兹又瞅了瞅水红,他不甘心的样子, 他说这样吧,我出四千,最多了。水红说如果你要有诚意你就出五千,低于这个数 就不要谈了。 交易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谈成了。老郑进美容室之前,水红还嘱咐他一 句,你跟她什么都不要说,不要问她的身份,也别暴露你的身份,别谈钱的事…… 老郑说你说的都是废话。 宁兹第一次在比自己父亲年龄还大的男人面前脱衣服,她觉得眼前那双目光淫 亵、贪婪且隐含着恐惧,她对面前的男人说,瞅什么瞅啊。男人说,我要欣赏欣赏。 “欣赏?”宁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欣赏什么?”宁兹已经把衣服脱完了,她站 在床边。男人的目光一直匝在宁兹的胴体上,给宁兹形成了无形的压力。宁兹说, 你不要那样瞅我,你的眼神我害怕。突然,男人愣住了,他把已经解开的衬衣扣子 扣上,拎起外衣就走。宁兹呆呆地问,怎么啦?男人说我不做了。 宁兹坐在脏兮兮的床上,环顾光线阴暗的房间,一股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劣质化 妆品的气味迎面而来,在此之前,她还没感觉到这一点。宁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走, 是自己说错了话,还是自己不够好呢?宁兹双手抱肩,蹲在床上,泪水大滴大滴地 落了下来。 水红见老郑出来,她问:这么快?老郑说我不做了。“不做了?为什么?”水 红问。老郑说这丫头是个“白虎”。水红也愣住了。老郑说前年,我弄了一个“白 虎”,结果生意赔了六百多万,现在,我就那么一点家当了,我可不想全扔进去。 水红让宁兹穿衣服,宁兹不穿,反复问为什么。水红说你是“白虎”。水红说有些 做生意的男人迷信,他们认为碰到“白虎”会走霉运。宁兹说臭男人,还挑我,要 不是MP3 ,见到他都觉得恶心。水红安慰着宁兹,别哭了,我再给你找个好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