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岑晟无从判断刘逸梅在干什么。他觉得整个上午都‘陕 要过去了,可汪菁还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说什么了。 他握电话的那只手僵硬得没有了感觉,手里的话筒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他几次想换 个手,可他就是跟自己较劲似的还那么握着,他认为这是他该承受的。 有一只蜈蚣正沿着浴缸底部缓慢爬行着,它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岑晟和自己 打赌,等蜈蚣爬过浴缸的二分之一长,汪菁就会停止哭诉的。他盯着那只小东西。 他使劲地盯着。 为什么要给汪菁打电话?难道真如汪菁所说是被程功的话刺激了?他曾经爱过 这个女孩,这没错,切头去尾,无论如何,过程是真实的,双方都倾心投入了。当 然,在形式上如今他和汪菁是没有联系了,然而在内心,在情感上,和汪菁有关的 一切仍然让他不能割舍。岑晟突然想到,他两年前的那次折腾和他现在的处境是何 其的相似啊,简单地说,就是至今没有擦干净。他想起了父亲经常唠叨他的话,做 事别光顾头不顾尾,由着性子来,净让父母跟在你后面替你擦屁股,擦了一次又一 次,你现在成家了,做事可要动脑子,再别办那种拉了屎不擦屁股的事。 汪菁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用正常了的声音向岑晟道了歉,她说她一会儿要去见 一个客户,所以得挂电话了,不过她并没有马上挂,好像还有话要说,但又很难说 出口,犹豫再三,她才分外迟疑地说了出来,她说,如果从现在开始,我再给你一 年时间,你会把婚离了吗? “做梦去吧,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这声音来得实在是太突兀太意外了,岑晟禁不住一哆嗦。他听出了这是刘逸梅 的声音,然而他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来。那声音尖锐并且歇斯底里的一句话似乎就 把汪菁刚才说了半天的话全给淹没了,真是奇怪,自己明明是在和汪菁通话的。 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走廊里的自然光—下子投射了进来,刘逸梅一手搭在门 把上,一手撑着门框,怒不可遏地直视着岑晟。岑晟下意识地去拉裤子。他觉得刘 逸梅的目光像把刀,毫不手软地冲他刺过来,挑破了他的衣服,彰瞰了他的皮肤, 他的脂肪和肌肉组织裸露了出来,并且四散开去,他的五脏六腑以及他的灵魂被翻 检了出来。岑晟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猛然站起身,提起裤子推开挡在门口的刘逸梅 往外跑去。他一口气冲到了楼下,他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只是一味向前跑着, 跑着,他的奔跑引来了路人好奇的目光,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尽 快离开这儿,这时他听见了一个稚嫩的童音:这个叔叔没擦屁股。 刘逸梅挡在门口,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看着他。她就是要让岑晟无地自容。一 个男人坐在马桶上,手里握着电话,电话线那头是旧情人,而老婆就站在跟前,鄙 视、怨限地看着你,这是怎么回事?这算怎么回事?这个早晨过的。岑晟低下头去, 在刘逸梅脚跟前躺着一本他发火时扔的书,惭居室》,挺括的铜板纸泛着光泽。 岑晟想说,不管怎样,先把手纸给我。他缓缓抬起头,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刘逸梅显得高大壮实,并且因此有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已经无路可逃,岑晟 对自己说,告饶吧。 给我手纸。 刘逸梅没有动,依然那样看着他,只是脸上多了一丝迷惑。 给我手纸。 给我手纸。 刘逸梅的目光好像柔和了一些,脸上渐渐有了好奇,她甚至稍稍探下了身子。 她听不懂吗?岑晟张着嘴,他觉得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愣是发不出声音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