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早晨,才有点微光,电话铃声把姜艾雯从梦中吵醒。 她睡的大床是意大利名牌。她懒洋洋地吃力地从床中央挪到床头柜边上。伸手, 灯自动亮了。“谁呀?”声音软软的。“是我,夏菊。”夏菊起得早。女人要比丈 夫早起,这是农村家训。她本来要下楼买早点的,服务员说酒店早点自助餐免费, 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才五点钟。毕志海睡得很香,很沉。她又看到男人早晨睡觉的 模样,伸手一摸就摸着,十分幸福。 “你在哪里?你妈急死了,快去电话!” “我的事她别管。我告诉你,小海送我什么了?你猜!” “送你男人的东西。”姜艾雯想放纵,堕落,就说这句下流话,痛快一下。 “别坏,他送我榨果汁机。你用过吗厂”没有。“ “我们都白住别墅了,榨果汁机都没用过。小海说,国外白领女人都用。用这 个机,吃水果就不会把手弄脏了。” “他是大学生吗?他在哪里上班?”她没有去过国外,这是她的心病。夏菊不 提外国女人,她也不会这样问,要是更刻薄点,她就要问,他是不是留学回来。 “是大学生怎么啦?不是大学生又怎么的?上班不上班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爱 我,就行了。”她激动地说。昨天洗过澡出来,毕志海已睡着了。她整理他乱丢在 地上的衣服,发现他钱包里只有二十七元,一张身份证是湖北一个她不认识其中一 个字的县公安局发的,村民,年龄二十三岁。比她小十岁。他的裤口袋里,一条脏 手帕,一张写着她的电话和地址的纸片。不然,她不会这样激动地说话。 她没有心情再告诉林虹榨果汁机了。没有预期的效果。她们不会理解她的,她 们也许是嫉妒,想想她们整天打麻将,有什么意思!劳力士表一定要买。车买不买? 姜艾雯还想多聊几句,夏菊挂了电话。昨天晚上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声 音低低问她寂寞不寂寞,想不想干那事。她慌慌忙忙挂了电话。她等了一会儿,电 话没有再来。这就叫性骚扰吧?白天刚想,晚上怎么就来了?她要问夏菊,她怀疑 是毕志海告诉他电话。算了,拨哈尔滨电话。现在给哈尔滨电话比平常早一小时。 早就早呗。 哈尔滨没有按“免提”。电话响了一会儿。 “哪一位?”丈夫似睡非睡的声音。 姜艾雯发觉哈尔滨有情况。女人的窗塞塞牵牵。女人对这种事很敏感。有个女 人的声音问:“谁呀?”接着她听见他用手捂话筒,嘭了一下。 “艾雯,做好梦了?这么早?” 出奇的客气!平常他不这么说的,平时他就说“又做什么梦?”一阵穿衣下地 走路声。今天他都不敢按免提了,一切都反常的安静,蹑手蹑脚,屏声息气。 好啊,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这个小矬个,贪吃过槽香了。她挂了电 话。电话随即响起。看来电显示,是哈尔滨的,不接。一遍又一遍。不接,还是不 接。 她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兴奋,“啊,啊”地挥着胳膊。布克跑上楼,伏在房门 口,眼睛望着她。她下床,坐在它边上,抚摸着它的脑门,大耳朵,它硕大的结实 的身躯,对布克说:“我真傻,特傻!” 她发觉自己有个误区:小矬个男人哈尔滨女人看不上眼。可是,她不想想她怎 么会跟了他?她在他的公司打工,她才二十一岁,小矬个照拂她,买点小礼物送她, 她不就全部奉献了!后来,不上街就觉不着个高个矮了,精力充沛就行,能赚钱就 行。那个小海不就跟胖夏菊睡到一起了? 她有钱,她幸福吗?每天早上打长途才花几十元吧?百多元的法式牛排就比十 元一碗的牛肉面吃得有味?别墅多大才幸福? 电话和手机轮番响。永远不接了! 一看表,才六点。时间过得太慢了。给林虹打电话太早。一定拉上林虹进城, 一人买一个榨果汁机,她见过的,二百来元一个。然后,花天酒地。醉倒了,一睁 眼,问躺在身边的男人,可能就是风度翩翩的那个男人:“我在哪里?你是谁?” ——这就不能和林虹一起去了。现在,先遛狗。 林虹在七点钟接到上海女儿电话。 “妈妈,告诉你好消息,我找了个上海妈妈。我不要跟老师,老师在家里带了 三个同学,可忙了。也不要阿姨,她不陪我玩,不陪我睡。东方明珠我一次也没去 过,贝贝都去三次了。新世纪公园也没人陪我去。我看见别人妈妈领着孩子上街, 坐在公园椅子上,可眼红了。上海妈妈是我自己找的,我对她说,你给我当上海妈 妈吧,你疼我,我每个月给你一千元,一千元贵不贵呀?” “不贵,不贵。茵茵,妈妈马上去上海,马上坐飞机去。”林虹含着泪水说。 放下电话,她捂住脸哭起来。 女儿八岁,上小学二年级。她怎么没有想到去上海y 以前是老板,现在干什么? 在候机室,她看见陈芳。 “陈芳,去上海?” “为什么不去?” “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我谁也不告诉,就给他突然袭击。他天天在电话里 给我造句。看他还造不造句!你别怪我,艾雯上午约我进城玩,我也没对她说。“ 艾雯也给林虹来过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