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进入夏天后就少雨,一颗太阳总像火盆子一样烤着人,地里的庄稼和树木都旱 得蔫蔫的。村里的男人们都忙着担水浇地,女人们则纠集在一起,摆出香案和供物 向老天爷祈雨。秋芸下班后走在回村的路上,就常常碰到祈雨的队伍或她们举行的 仪式。 娘在这种活动中成了主要人物,她端坐在香案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但这样 的仪式不知举行了多少次,雨还是不曾下下来。就这么便到了夏尾。 到了夏尾,雨却突然地稠密起来,大雨小雨,淅淅沥沥,几乎没有停歇,到处 都湿漉漉地布满水气。 下雨的日子,秋芸就呆在那小西屋里愣神。小屋的窗外有一颗石榴树,树上结 满了小拳头那么大的石榴,秋芸的目光就在那石榴树上停停落落。这样的时候就如 同那种难眠的夜晚,孤独寂寞中又涌动起一股饥渴的欲望。石榴树上常常飞来一对 小麻雀,它们或在枝头跳闹啁啾,或相偎相依安然栖息,它们的快活和亲爱让秋芸 羡慕不已。秋芸的心头就生出一种连麻雀也不如的情绪来。 那些日子的雨几乎天天下,但每天也都有那么几次或长或短的停歇,有时候还 能现出一颗水洗了似的新鲜太阳。只要雨一停歇,秋芸就会从屋里跑出来。河边是 一片茂密的树林子,雨洗的树叶鲜艳得像翡翠。秋芸穿过那片树林子就向沙滩走, 她记得第一次认识那个叫李大成的家伙时,就是在这片白白的沙滩上。那虽是个晚 上,但她还是看出来这个家伙有一点像张丰毅。就是因为这一点,他在她的心目中 才留下了不坏的印象。她一踏上那一片白白的沙滩,眼前便灿烂的亮起来,她看见 那个叫李大成的家伙竟默默地站在那沙滩上。他穿了一件小背心,露着宽宽的两条 肩膀,那张有点像张丰毅的脸上浓眉紧锁着,满腹心事的样子。秋芸在背后立下来, 猛丁里向他大喊了一声。她说:嗨,李大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大成回过头 看看她,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是心里烦呗?她问他烦什么,李大成又叹息一声说: 到年底纺织厂就要进行第二轮承包了,可我还没有把握战胜那姓刘的!她惊讶说: 你一个人原来跑到这儿想这个呀?干嘛非得承包那个厂子哩? 李大成说:当一个企业家是我的追求,我不想这么默默无闻一辈子!她说:可 你也要现实一点嘛。李大成说:我要夺回那厂子,并非没有一点希望,只要抓住刘 志国的问题揭发他,让他身败名裂就大功告成了。她说:人家刘厂长可是地区县里 的优秀企业家,若没问题被你抓着呢?李大成忽然把手一挥说:不! 他不会没问题,据我估计,他不仅作风有问题,经济上也有问题,只是抓不着 事实罢了。她叹息道:抓不着事实还不等于零?李大成垂下了头,又忽然抬起来, 把眼光定定地望着她说:秋芸,你不是在纺织厂当工人吗?你平时多留点心,发现 姓刘的什么情况报告给我怎样?秋芸怔了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犹豫了半天说:我一个小工人,能知道多少事?怕误了你的大事哩。李大成望 着她苦笑笑,说:我也是难为你了。说着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开了,仿佛身边跟本 没有秋芸这么个人。她望着他的背影,一颗热烫烫的心便慢慢地冷却了下来。 转眼间秋芸来纺织厂干装纬工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一个月之后她的命运再次 发生转机,在轮着上早班的那一天,她被调到了厂部办公室当了厂里的公关小姐。 事情是凤芹通知秋芸的,当凤芹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她时,她竟一时不知所措。她说 :我能行吗?我可是什么也不懂!凤芹说:你怎么不行? 你这副美人胚子,正适合干公关呢!秋芸说:我怕干不好,辜负了厂里的期望 哩!凤芹说:嗨,你别谦虚嘛!领导让你干,就是信任你,你只是尽心尽力就行了。 第二天,秋芸就到办公室正式上班了。 所谓的公关工作,其实并不复杂,每天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守守电话,接待一下 外来人员就行了,清闲得很。余下的时间就学着凤芹看看报纸织织毛衣,或对着镜 子细细地打扮自己。在车间装纬时,秋芸要戴工作帽穿工作裙,把身上的好看之处 动人之处都遮挡住了,进了办公室就不用穿戴这些东西了。 不久她就用她上班得来的工资又为自己买了一条新裙子。新裙子是件花裙子, 白色的质地上开着红的黄的小花朵,穿在身上显得合体又鲜丽,吸引了不少人的目 光在她身上聚焦。第一次穿上这条裙子来上班那天,凤芹就对她好一阵赞美,刘厂 长也似乎在她身上多看了几眼,笑着说:让秋芸当公关小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凤芹接嘴说:我看还有点屈才呢! 凭她这副模样儿,当电影明星也够格!秋芸羞得红了脸说:你瞎说个啥?俺能 在这里当工人就挺知足了。说着忙忙地跑开了。 自打进了纺织厂,秋芸几乎没怎么跟刘厂长正面接触过,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 然后便匆匆地走开。现在调到了办公室,天天在他身边转,就有点紧张和别扭。在 她的心目中,刘厂长是个严肃的人,很了不起的人,他与她之间隔着非常遥远的距 离。秋芸对他的态度除了一点感激外,就是敬畏。她在他面前总是显得怯怯的,远 不如同凤芹在一起那么随便,尽管凤芹在厂里也是个很有威严的角色。因此,秋芸 就特别盼望刘厂长出差,只要他不在家,她就觉得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这时候,她就可以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吹着风扇送来的凉爽跟凤芹闲扯。两人 是同学,什么都扯,边扯边发出开心的笑声。有一天两人在闲聊的时候,凤芹问她 对干公关小姐有什么想法,她说:感谢你和刘厂长的照顾呗。凤芹说:我倒没什么, 谁让咱是同学呢。不过,刘厂长你可是不能忘记的。她说;我只有好好工作来报答 便是了。 凤芹望着她转转眼珠说:单好好工作怕是不够的。 她怔了一下说:那还得怎么着?凤芹诡秘地一笑说:若换我,心甘情愿当他的 情妇!她惊讶地叫了起来:凤芹你胡说个啥?敢情你已经做人家的情妇了?凤芹叹 了口气说:可惜我长得太一般化了,若不,还真想做他的情妇呢!凤芹说得很郑重, 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秋芸的眼睛慢慢地瞪成一对铜铃铛。 作为厂长助理,凤芹是纺织厂第二号人物,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厂里的内部管理。 她除了向工人们下达产量、质量之类的指标外,就是到车间去检查、巡视,对一些 违反规章制度的工人进行监督和惩罚。 她在工人们面前也就总是保持着颐指气使、居高临下的模样。这天她到车间转 了一圈后,脸色很难看地回来了,一进门她就对秋芸说:工人偷拿棉纱的情况很严 重,已到了采取果断措施的时候了。秋芸一下子就想起那天梅英偷着在厕所朝裤裆 里塞棉纱的情景,说:你打算采取什么措施?凤芹咬着牙说:一个一个地搜身!秋 芸说:随便搜身,可是违法的呢! 凤芹悻悻地耸耸肩膀说:咱们是镇办企业、个人承包,没那么多破规矩。 下班时,凤芹果然把车间里的工人都集中到办公楼前面,喊来保卫人员把守着 大门,开始一个一个地搜身。搜完一个,放走一个。秋芸也被喊出来当帮手。秋芸 原以为工人们会进行抵制的,没想到大家都非常地服贴,一个个都老实地让凤芹检 查了,尔后默默地离去,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秋芸在人群中也看见了梅英,两人的 目光相遇时,她发现梅英的脸变得很难看,眼神像一只被擒获的野兔,有些惊慌失 措。一个一个搜过去,渐渐挨到梅英时,梅英突然捂着肚子叫起痛来,一边呻唤着 一边夺路要走,凤芹跳过去,一把将她扯住,厉声道:梅英,你先别走!梅英抬起 眼,用一种乞求的目光望着凤芹说:我来好事了,肚子疼……凤芹冷冷说:来好事 也不行!说着伸手在她身上搜起来。搜完了上身又搜下身,梅英早吓得丢了魂儿, 腿抖抖地就要瘫下去。凤芹也不理会,只管在她身上搜。搜着搜着突然向裆中一掏, 就扯出一绺雪白雪白的棉纱。所有的人都惊讶地呆在了那里。 厂办公楼前的空场是一片很大的空场,那个军工厂没搬迁前就经常在这里开职 工大会。楼前有一块水泥平台,台两边各长着一棵不小的塔松。水泥平台上摆了几 张办公桌,刘厂长、凤芹及别的一些管理人员端坐在那里。台下坐着的便是厂里的 所有职工。职工女的居多,一律穿戴着白色的裙帽,有几个穿蓝制服的保卫人员在 会场的周围溜达,手里都抄着一把黑不溜秋的电警棍。梅英就是在这次气氛严肃的 职工大会上被宣布开除的。宣布这个决定的就是刘厂长,他端坐在主席台的最正中, 脸跌得黑而且长,与一个月前接受小学生的锦旗时那种神采奕奕的样子判若两人。 梅英也参加了这次职工大会,这之前她显然不知道厂里会开除她,她穿戴着工作裙 帽混杂在女工中,根本没有看清她的面孔。等刘厂长宣布开除她的决定时,她才在 人丛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叫喊,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的叫喊吸引了会场上所有人的目 光都朝她投射过去。秋芸也看见了她,秋芸看见梅英在那里大叫了一阵,便用手捂 着脸逃出了会场。逃出会场之后她又站下来,回身望着主席台,猛地啐出了一口痰, 她哭叫着骂:你们这些王八蛋,一个个不得好死!俺拿了点棉纱就开除,你们贪污 受贿搞破鞋就没人管了?你们可别得意的太早了,不定哪一天就吃枪子儿!几个保 安人员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她扭了,像拖一条垂死的狗一般把她拖出了厂大门。 散了会之后,秋芸和凤芹被刘厂长同时叫进了他的办公室。她看到这时的刘厂 长又换成那种和蔼可亲的表情。他让她们在老板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就取出了 两个小红包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他把一个红包递给了凤芹,把另一个红包递给了秋 芸。 秋芸看见凤芹接过那小红包后很坦然地放进衣兜里,自己却犹豫着没去接,她 望着刘厂长怯怯地说:刘厂长,为什么要发给俺红包?刘厂长说:抓住了梅英,你 和凤芹立下了大功!她忙说:这可是凤芹一个人干的,红包只给她才对的。刘厂长 笑道:你也参与了嘛!不容分说就把那红包塞到了她的手中。得了红包的秋芸后来 就有些不安,仿佛梅英的开除真与自己有了关联。秋芸是从心里厌恶梅英的,可想 起梅英同自己一样无权无势、弱小无助时,又有些同情。后来整整一天她就想这件 事,梅英的影子也老是在她眼前晃。她不知道梅英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她为她暗 暗地叹了好几次气。 下午四点钟,是工人们下班的时间。女工们这时候都脱下了工作裙帽,然后换 上了各式各样的衣衫和裙子朝车间门外走。看上去一个个五颜六色、多姿多彩,比 在车间时精神了许多。秋芸穿着新买的裙子也夹杂在这些女工们中间朝村子走,她 的美貌和打扮同这些女工们比,就显出了她的超凡脱俗和卓尔不群。一路上,大家 都在说梅英被开除的事,唧唧喳喳,七嘴八舌,有说梅英被开除是活该的,也有骂 刘厂长凤芹狠毒的。秋芸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勾了头默默地走。离厂大门不远是一 条小河,河上有一座窄窄的石桥,女工们走过那石桥才踏上几条岔道儿,然后各自 回各自的村。走到石桥的桥头时,大家一抬眼看见梅英从一条小路上走过来,身上 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看样子像是要出远门。大家便纷纷迎上去问梅英要到什么 地方去。梅英一脸的木然说:到哪去?流浪去呗!大家说:梅英,你可不能胡来哩, 一个大闺女家,跑到外面就不怕吃亏?梅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吃亏就吃亏吧, 这几年咱吃的亏还少?人嘛,不就这么回事儿!说着管自要走,一抬眼又立住了脚, 她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秋芸,眼里忽然闪出凶凶的光,猛地就啐下了一口痰。秋芸顿 时被梅英的样子吓慌了,一边向后躲一边怯怯说:梅英,你这是干什么?梅英一叉 腰逼了过来,冷笑笑,说:干什么?你还不明白?你这个小骚货、臭婊子、大内奸, 若不是你打小报告,我能落这么个下场?秋芸立时瞪大眼,叫道:梅英,天理良心, 你可不能冤枉俺哩!梅英又冷笑起来,冷笑着忽然丢下背上的包,扑过去就开始撕 打她,秋芸慌忙应战,两人就在河边的沙滩上扭成一堆儿。女工们都吓慌了,远远 地站着不敢上前去劝,两人撕打得就越凶。秋芸的脸上早划出几道血印子,梅英的 头发也乱了。秋芸后来到底打不过梅英,一个趔趄站不住,就被梅英推倒在桥下面 的小河里。 秋芸就是这天晚上病倒的。秋芸落汤鸡似的回到家,便关在那间小西屋里委屈 地哭,晚饭也没吃就躺在床上睡过去。半夜光景她忽然病了,头针扎着似的疼,身 上热得像火炭,嘴里不住地说着胡话,就这么一直折腾到天亮。天亮后她挣扎着要 起来,可头依旧疼,身体依旧烫,抬了抬身子没有抬起来,又歪在床上不动了。娘 在门外唤她去吃饭,她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娘推门进来见她还在床上躺着,才知 道她病了,她伸手在她的脑门上摸了摸,慌得一下子跳起来,叫道:天老爷,咋这 么烫?怕是招了蝎虎精了!说着转身出了门,一会儿又跑进来,在她的床前烧起一 刀纸、一柱香后,随即舞起了一柄桃木剑,嘴里咿咿呀呀念念有词。秋芸望着娘的 那副样子又皱起了眉。见娘舞得越是有劲儿,丑态百出,气得从床上跳起来,一脚 把床前的香炉踢翻说:你给我出去!我死了也用不着你管!说着扯过被子蒙住头, 放声大哭起来。娘冷丁一下不跳了,悻悻地说:好好我出去,小心别叫蝎虎子精把 你祸害了! 见娘悻悻地走了,秋芸的哭声才渐渐止住,掀开被子露出了脸。这一哭闹似乎 觉得身上的病轻了些,挣扎着就要起床,就在这时候凤芹推门走进来。 似乎还没进门凤芹就嚷起来:秋芸你怎么搞的,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上班?秋 芸望着凤芹不知怎么就淌下泪水来。凤芹吃惊说:秋芸,你怎么了?秋芸便抽搭着 把昨天在河边遭遇梅英的事情说给凤芹听。凤芹啐下一口痰,愤愤道:这个女光棍, 她这是欺软怕硬呢!你咋不早告诉我,让保卫人员收拾她!凤芹边说边用手去摸她 的脑门儿,手刚伸过去又烫得缩回来,惊讶说:病得这么厉害,咋不去请医生?秋 芸叹息一声说:俺娘就知道跳大神,谁去给俺请?凤芹看看地上的香炉和纸灰,叹 息一声说:这么着吧,你先躺着等,我喊医生去!秋芸欠起身子一直看着凤芹出了 门才又躺下来,不知不觉眼里又盈满了泪。 一会儿凤芹就把医生喊来了。秋芸没想到凤芹喊来的医生就是李大成,看见他 背着个小药箱跟着凤芹走进门,她的心不知怎么竟有些跳。她支撑着要坐起来,凤 芹忙把她按下说:你是病人还客气啥? 好好地躺着不要动!秋芸就老实地躺了,看着李大成给她量体温、号脉,他那 张有点像张丰毅的脸上写着一丝不苟的认真和严肃,看上去非常像一个称职的医生。 量过体温号过脉之后,李大成就开始忙着给她挂吊针,不一会儿就见从梁头上挂下 来的吊瓶里,一滴滴的药水儿一滴滴的滴进了她的血管里。 见一切停当,凤芹嘱咐几句安心养病的话便回厂去了,小西屋里只剩下了她和 李大成。两人的四只眼睛对望着,谁也不知说什么好。后来,还是李大成先开了腔。 李大成说:好好的怎么就病了?秋芸叹息说:也许我不该到那个纺织厂当工人。李 大成不解说:感冒发烧跟当工人有什么关系?秋芸就把梅英的事情说给李大成听, 边说眼里边又盈出了泪。李大成听了没吭声,只是把眼睛望到别处去。秋芸说:我 知道你还生我的气,其实我心里很愿意帮助你。 李大成忽然烦躁地挥手道:算了算了,别提这些了! 我知道你有难处。再说,现在我已甘认失败了!秋芸瞪大眼说:为什么?李大 成垂下脑袋说:人家有基础有靠山,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呗。秋芸想想说:你就这么 甘认失败了?李大成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秋芸定定地望着他,突然说:如 果有人支持你、帮助你呢?比方我? 李大成摇头道:你别哄人了,姓刘的现在重用你,你怎么会背叛他?秋芸说: 那得看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有问题,背叛了又怎么样?说 着望望李大成,又道:再说,我从心里也愿你成功。李大成的眼里立时闪出了光, 他有些激动地说:那真是太好了!秋芸,你如果能帮我把那厂子夺回来,我今生今 世不会忘记你的! 秋芸却忽然拉下了脸,冷冷道:李大成,你先别太高兴,我帮你是帮你,可是 有条件的!李大成一怔说:什么条件?秋芸瞥瞥李大成,说: 你先坐到床边来! 李大成乖乖地坐到她的床边来。秋芸又说:你把针给我起了去!李大成吃惊说 :才打了不到一半儿,怎么就起了?秋芸不容抗拒地道:叫你起了就起了,否则咱 们各走各的路,谁也不认识谁!李大成惊讶地望着她,犹豫着还是把那针起了。李 大成刚把针起了,她便一下子坐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在李大成身上。她一面饥渴热 烈地在李大成脸上亲吻着,一面激动地说:李大成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想你,你 快把我要了吧!我心甘情愿做你的人!她一面说着一面早变成一团泥软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