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星期后,洪智慧学习结束,坐车回到学校,在校门口下了公共汽车。门卫盾 见他,就大声呦喝着,门卫想把康连怀孕之事,第一个告诉智慧。“洪老师,你老 婆怀孕了,是袁医师检查出来的。” 洪智慧笑了笑,没有停下来,继续在走路。他认为门卫末免太不注意场所了。 门卫茫然,这样的消息他都不在乎。门卫不解地接着说:“还是路为陪康连到 检查的。” 这时,洪智慧驻足不前了,并用疑惑的眼光瞅着门卫。 “你不信,是吗?就是你刚出去学习的那天晚上,路为陪康连到袁香芳家检查 的。”门卫想到这件事讲清楚,使洪智慧肯定这回事是真的。 当门卫讲到这,洪智慧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只见他招呼也不打,扭转头就走了。 “神经病。”门卫在背后咕哝了一句。他不清楚洪智慧心情突然变化的原因。 康连在宿舍里,她知道洪智慧今天回来,她在家等他,她想如何将怀孕这件事 告诉他,给他一个惊喜,让他享受一下将要做父亲的甜蜜。想到这,康连脸上露出 了幸福的微笑。洪智慧开门进来了,她欢喜地走向前,想接他的公文包,洪智慧不 领情,包没有给她。只见他阴沉着脸,走到客厅椅子上坐下,一声不吭。康连被他 弄糊涂了,不禁发问:“坐车辛苦了,还是那里不舒服?” 洪智慧没有答话。康连原来设计让丈夫惊喜的言语也跑得一干二净。她为洪智 慧倒了一杯开水放在饭桌上。这时,洪智慧发怒了:“我不希罕你假惺惺对我好, 你应该热情接待的是路为,而不是我,结婚半年来,我受尽了感情上的折磨。” 康连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怎样回复。 洪智慧怒气末消,继续发雷庭。“我刚离开,去学习,你就会检查;我在家时, 却从未听说怀了小孩,要去检查。”听到这,康连才明白他自己已知道了一切。她 想解释,可还末开口,洪智慧又说了一句更让人不能接受的话,“康连,我真不敢 确定,你肚里怀的小孩到底是谁的,是我的,还是路为的。” 康连气得全身发抖,胸脯急剧起伏。死死地盯住洪智慧,狠不得咬他一口。在 此时,康连清楚,任何辩解都毫无意义。她发狠地用力坐在凳子上,值不得把腹中 的小孩振出来。 过年后,洪智慧的母亲杨娇秀知道康连怀孕了。不过,等到她专程来照看她的 时候,康连的身孕足足已有七、八个月了。这天,杨娇秀捉来了六只鸡,买了六十 多个鸡蛋,带来了很多水果,放在客厅里。康连典着大肚子,想收拾一下,这可急 坏了杨娇秀,她连忙阻止康连,要她别动,怕伤了腹内的宝贝。一会儿,洪智慧回 家了,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喜形于色,她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想到原来的小家伙现 在也要做爸爸了,自己既将做奶奶啦,那高兴劲只有现在的她才体会得到。她不管 洪智慧高兴还是不高兴,做为儿子的妈妈都有责任唠叨几句,她要求洪智慧勤做家 务活、办好生活给康连吃。 第二天,杨娇秀陪着康连在校内散步。学校老师和家属看见她们婆媳的亲热劲, 都表示祝福。来到礼堂后的草地上,杨娇秀看看四下无人,她要查一下康连怀孕是 否当正,猛然,她看出了问题,康连的胎盘明显在右边。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擦了擦眼,经核定无误后,她说:“康连,这个小孩不 能要。” 康连被她搅得莫名其妙,一会儿被她捧到到天上、一下子又被她打到十八层地 狱。她急着问:“妈妈,怎么啦?你看到了什么?” 杨娇秀毫不隐瞒地说:“康连,你看,这胎盘明显在右边,男左女右,男左女 右,这分明是怀了一女孩。” “女孩,有什么不行吗?我弄不明白。”康连不解地问。 “我仅只一个儿子,现在计划生育不准生二胎,我不可能没有孙子。”杨娇秀 非常肯定地说。 婆媳之间温馨的散步气氛早已烟消云散,就像睛天一声霹雳,把康连振荡得头 晕目眩。原打算久住一段时间的杨娇秀,第二天就离开了农机大学。临行前,她交 给儿子洪智慧的任务就是一定做好康连的工作,坚决引产,不能生下来。并要挟她, 不引产,我上五十寿辰的时候,不要她来我家。洪智慧想谈谈自己的看法,但杨娇 秀一概不听,没有回旋余地。这可把洪智慧为了难,他晓得康连的性格很倔,要做 道她的工作做引产手续,把既将出生的孩子流掉,比登天还难。他不自信地摇了摇 头。 杨娇秀回去几天后,有一天下午,洪智慧看到康连稍微开心一点,他认为机会 来了,他忙凑近去,做出很关心她的势态,说:“康连,不是为难你,妈妈的意见 你考虑好了吗?关于引产一事。”他特别指明了。 “我不需要考虑,我早就有决定。不过,我还是希望听听你的想法。因为你终 归是孩子的父亲。”康连脸朝向他,相当冷静地说。 洪智慧愣了一下,想不到康连会把这个难题出给他。事实上,他确切还没有认 真考虑过。可是,眨眼功夫他就说道:“生男生女,顺其自然。如果要讲真话,内 心上,我还是想要一个儿子。但是,那只是可想而不可求的。” 康连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轻声说:“我的看法不同,男、女只要培养的好,长 大后一样有出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古今有之。女性不是柔弱的代名词。” “可农村里对男女性别还是看得相当重,不惜超生多胎,非生一个男孩不可。 从这个传统思想上来看,妈妈的心情应该是可以理解的。”洪智慧坚持母亲和自己 的固执认识。 康连打断洪智慧的话,她说:“我们是大学生,不能与落生的观念看齐,希望 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可以吗?” 洪智慧觉得右左为难,也就不再说什么。他开始做晚餐,康连挺着肚子在室内 来回走动,且不断叮嘱他煮菜需要准备的东西。 杨娇秀五十岁生日的前一天,洪智慧再一次与康连说起引产一事,如果康连不 答应,回去抽母亲不好交差。因为他清楚母亲的拗牌气,认定的事,几头牛都拉不 转。 他说:“康连,明天是妈妈五十岁生日,我不得不把母亲的意愿告诉你,但你 要有思想准备。你不决定做手续,她五十岁生日,她说她不想看到你!”洪智慧的 话虽然很柔和,但对于康连却是沉重的一击,她有点站立不住,但她迅即抓牢了一 把椅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做掉这个孩子,妈妈决定不要我这个媳妇,是吗?” “那也不一定,有可能是她的气话。何况,没有通过医学检查,是男,是女, 现在谁也说不准。你胀着一个大肚子,也不可能去得。舟车劳顿,很不安全。”洪 智慧讲得有条有理,但康连已听不进去,脸色也阴沉了许多。她决心已定,不管是 男是女,她都将把他生下来。 第二天下午二点钟,洪智慧一人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中泉县,再转车坐半小 时,终于到了母亲工作的学校。生日请客的地方就放在学校食堂,洪智慧赶到时, 六桌酒席已坐满了四桌。杨娇秀看到儿子回来,真是欢喜得不得了,连忙倒茶,其 他亲戚朋友和老师也站起来向他问好。 过后,杨娇秀把儿子喊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的学生张红要来,至今她 尚未找对象,我看的出,她对你仍是一往情深。另外,康连没有引产吗!我就知道 她不会那样做,假如生下来是一个女孩,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我宁肯不要这个媳 妇,我也要一孙子。”她越讲心情越激动,甚至眼圈开始湿润起来。 洪智慧不断安慰她,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讲那些烦恼事。杨娇秀又高兴起来, 她对自己的儿子是蛮满意的。 这时,一部小车直接开进了学校,从小车的前排位置走下一穿着入时的姑娘下 来,学校孔校长和杨娇秀立马认出来,是教育局招生办张红主任来了,他俩立即迎 上去,满面笑容地接待她。可线红对他俩的接洽只是礼貌性的应酬,她抬起头在搜 寻着一个人。她看到了,洪智慧从食堂门口正向她走来,张红的脸起先血红,又缓 缓变淡红,最后泛白了。她的眼泪最终止不住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洪智慧快走几步,伸出双手握住张红的右手,面对张红那潸然泪下的脸非常过 意不去地说:“感谢你对我母亲的关爱,同时,也感谢你大学四年给予我无私的奉 献。现在,人都已到齐,正等着你开席。” 张红此时心情还难已平静,但她要尽量克制自己,当着这么多老师和亲戚朋友 的面,不能出洋相,她招呼小车司机一同入席。杨娇秀、孔校长、洪智慧也都坐到 了这一桌,杨娇秀特意留出位置让儿子和张红坐在一起。三年多来,张红觉得今天 的饭特别香甜,她还不断替洪智慧夹菜。 下午三点半,洪智慧匆匆告别母亲和喝酒尚未尽兴的老师、亲戚朋友,他要搭 乘张红的便车赶到宁泉县客运站,坐下午四点钟的班车去滨江市。来到客运站,刚 好四点,可去滨江市的班车抛了毛,正在修理。这是去滨江市的始发车,晚上七点 半可到达滨江市车站,没有过路车。张红去买票,服务员说等车修好再卖,只好等。 张红要小车师傅先回教育局,恐怕局里要用车,她留下来陪同洪智慧。得空,张红 买来了五香瓜子、姜汁片糖,塞在洪智慧手里,他忙起身推迟,但主人的一片盛情, 洪智慧只好接受。二个小时后,车站通知,去滨江市的车今天无法修好,推迟到明 早六点。洪智慧蒙了,早知还不如在家陪母亲,明天去滨江。看天色将晚,张红邀 请洪智慧到她宿舍去住,他也无法可想,只好如此。 来到张红住的教育局宿舍,是一栋二层合面楼,每人一间房,公用洗手间,走 廊上堆满了煤球、杂物,爬上二楼,张红在微弱昏黄的路灯照射下摸索着开了房门, 并让门自动敝开。进入室内,100W的灯泡把房内照耀得如同白昼。房间布置得很整 洁,香气扑鼻。洪智慧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张红为他倒了一杯开水,加放 了家乡特有的绿茶。张红很开心,忙上忙下,不觉得累。为了不让洪智慧寂寞,她 找出一本小说给他,闲着时,她坐在床上偷偷欣赏着洪智慧看书的姿态,心中充满 无限的遐想。 一段时间后,洪智慧放下小说,脸朝着张红说:“怎么还不成家呢?毕业三年 多,是没有碰上值得相爱的人吗?还是其它原因。”洪智慧故意这样问。 这个问题,触到了张红的痛楚。她感慨地说:“我已把全身心的爱,交付给了 一个人,任何人都已无法至少近几年再激起我心中爱的浪花。只看随着时间的推移, 是否能磨灭原来爱的痕迹。不然的话,我将终身不嫁。” 洪智慧心中咯噔一下,他相信母亲的话没有错,张红是一痴情的女子。他重新 审视张红坚毅的脸孔,觉得是他毁了张红青春的恋情,这将给她造成一生的伤害。 “你难道不试想放下原有的一切,让爱重新扬起顺风的帆,寻找再属于自己的 那一份感觉。”洪智慧启发她说。 “我试过,但没有成功。因为每当挨近爱的主题,我的心就在颤抖,潜意识告 诫我,不能那样走下去,所以,我只有无奈地等待。”不相信迷信的张红,满脸惆 怅地回答。 洪智慧觉得好像有一根无形的棍子,猛烈地敲打着自己的心,他十分不安宁。 晚上十点,张红打来水,他在房间里用脚盆洗了澡。穿了衣服后,洪智慧开门,张 红进来为他倒了水。 “早点睡吧,洪老师,我到外面去搭铺。”张红边说边打开了被窝。洪智慧非 常谦疚地走近床边。钻入舒适的被子,由于一天的旅途疲劳,洪智慧很快进入睡眠。 第二天清晨五点一十,张红准时叫醒洪智慧。睡意朦胧的他,仿佛看到张红就 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喊他,他猛地惊醒,急切地说:“张红,你昨晚末睡,就在椅子 上打盹。” 张红回答:“是的,睡时太晚了,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又恐怕睡过头了,耽 误你六点钟的班车,干脆就不睡了。” 洪智慧的眼眶湿润了,这么多年以来,他还从末真心体念到张红是这样的美丽。 他走近去,一把张红拉到身边,双手拥抱着她,发出内心地说:“我对不起你,张 红。” 张红就势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部边上啜泣。 元旦文艺晚会路为的极出表现,拨动了不少临近毕业的女大学生的心弦。路为 接到几个女学生的求爱信。有的很火热、暴露,有的却腼腆、含蓄,路为都一笑了 之。有一位与康连长相相似容貌姣好的女生。这天,沈玉花又拖着大肚子康连气喘 吁吁来到路为宿舍,路为正在看《人民文学》杂志。毕业后他喜欢上了文学,一有 空闲时间就到图书馆借来外国的大部、本国的四大名著翻看,既打发了时光,又陶 冶了性情,同时提高了文学修养。当康连两人站在他书桌边时,他才发觉。看到她 俩,他很高兴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忙着让座给康连。接近临产,很拘束,路为不 叫她坐,她就站在康连坐的椅子边。她俩在一起,简直像双胞胎,不仔细分别,很 难认出谁是康连、谁是沈玉花。 “我俩来不影响你学习吗?”康连先征求路为的意见,只见她气还有点喘。 “不会,我闲着没事,看看书,消磨时光 .”路为很淡然的样子,他知道康连 两人来的目的,但他早有打算,所以他没有不好意思或紧张的表情。 “路为,我不讲,你可能也清楚我俩的来意。沈玉花很快就将毕业,虽然根据 她的表现和成绩,学校可能批准她做留校学生,但我还是希望在她毕业前与你把恋 爱关系定下来。”康连言归正传。并和沈玉花一起用期盼的眼光望着路为。 “康连,我和你俩表白过几次,我不想成家,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意愿。一个人 过得好好的,为什么无故非要把自己陷进家庭的囚笼中呢!”路为的固执表态,使 沈玉花很难过。康连看到这个情形,她要沈玉花先回避一下,沈玉花含泪跑开了。 “路为,你不能再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你应跳出那个圈子,开始属于你的 新生活。否则的话,你使我心里很不安。”康连诚恳地坦露自己的心胸。她真切地 希望路为早结婚成家,从而消除自己的心头之痛。 路为很感谢她。可是,他却无法照康连的去做。他不隐瞒地说:“我每当在晚 上梦见你,就会欣喜若狂,根本无悲伤之感觉。我尽情享受着梦中一切甜美的回忆, 在梦中,你仍然是那样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我真的担心,一旦改变这独身的现状, 这梦中的一切就会丧失。那仅留的只有痛苦和悲哀。” 路为失落的模样,康连更觉得需要帮帮他,可声音却少了很多。她说:“新的 爱情,会潜移默化浸润原有的一切,消除以往的记忆。重新在爱河中遨游,又会找 到同样美妙的感觉。” 路为果断地回答:“人生一世,有一次触动心弦、荡人心魄可眷恋的爱情就足 够了。虽然我俩不能结为夫妻,但我会把那段真情永远珍藏在心底,让她伴随我走 过人生旅程。” 康连打断了她的话,她用左手按着胸部,右手摇摆着手掌示意他停止,并悲情 地低声说:“不要讲了,我的心里好痛。” 路为就此打住。并急忙走扰去用双手托着她的右手,关切地望着她。路为的一 段言语,勾起了她对往事的回忆。本想来做工作的她,反而使自己陷入了泥潭。她 不愿再去触及那已尘封的过去,因为那擦肩而过、没把握住的初恋同样象把利剑刺 伤了她的心。康连想起身离开,路为顺便帮扶她,但康连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手,她 执意自己站起来。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