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说:“是一般意义的送回去还是特殊意义的送回去?” 他有些吃惊,然而他笑了起来。“你说呢?” 最后一刻我逃跑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笑,我笑出了眼泪。 第二天早晨我才发现我的手机丢了。 手机加卡,几千块,在以前,并不是很大的数目,但自上次被盗以来我元气大 伤,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再买……我决定打过去试试。 居然有人接。“喂,”我说。“喂,”一个陌生的声音。是昨晚的那个声音吗? 我听不出。 昨晚我梦游。我不知如何开口,只得说:“是你吗?” 他说:“你后来怎么跑了。”我说:“我的手机……”“你请我吃饭好了。” “我给你钱,”我坚持。我不请男人吃饭。 他说:“那我请你吃饭。” 我只得说好。一顿饭,顶多一小时半,公共场所,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缠一 缠,不行也就算了,我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 我不用担心什么。 我们约了一个时间,是下班之后,我没有补妆,只把头发梳得整齐些,仍旧穿 着白天在办公室里穿的白衬衣、紫灰色外套和黑长裤去赴宴。 他倒没有问起当晚的事。我因为心虚,所以表现得特别正经。 小姐拿了菜单来,我只点了白粥、榄菜和百合西芹花枝,觉得太简单了,放低 了自己也放低了他,就加了一盅炖雪耳。 他说:你吃得这么素?我说:我平时就这样。 当然我也曾大嚼烤鸭和烤羊肉,和宋福来一起的时候。但是不知怎么,一到别 的男人面前,我立刻食欲大减。 由此可见我和宋福来关系不一般。“……这个时候的蟹还可以吃,”他推荐说。 “我不习惯那股腥味。”“那,要一点野狸。”“我不吃野生动物。”“虾呢?鸡 呢?———鱼?”“你随便,我一般。”“人家说对吃的态度可以反映出人对生活 的热爱程度。”“看来我不但不热爱生活,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他笑了起来。 炖雪耳送上来,精致的白瓷盅里精致的内容,我忍不住开始享用。 可以感觉到,我的肠,胃,还有肺,立即受到非常细致柔和的滋润。 我现在已经广东化了,不喝点什么就不能张口吃饭。“广东人是最讲求实际的,” 我忍不住赞美起来,“特别知道对自己好,从这些汤汤水水就可以看出来。我喜欢 他们这一套。” 他说,“广东女人,非常贤慧。” 是,我见过的,相夫教子,水平一流,而且是全心全意。 我说:“那是真的贤慧,骨子里,不是王熙凤那一种,有时候也能哄得老的开 心小的笑,但一遇到老公与鲍二家的偷情,立刻满院子喊打喊杀地闹起来。” 我说:“可是她们的男人还是都叫‘北方狐狸’勾去了———男人。哼。” 他笑。 我不笑。说到这样的话题我总是不能轻松。 他也是个男人,我不应该忘记这一点。吃完水果我就告辞。 他却急急冒出一句:“下次什么时候见面?” 因为手机已拿到,我不由得松弛下来,就说:“我不和已婚男人纠缠。” 不是因为道德,只是觉得别扭。他认真地说:“我是离婚了的。” 我不说话。现在我们已是陌生人,我犯不着去戮穿一个陌生人的逢场作戏的谎 言。 分手的时候他说:“我叫杨爱民,一个有八成正经的生意人。我把我的电话号 码输到你的手机里面了,你随时可以打给我。” 他说:“我也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有你的号码。” 怎么会?“那天晚上我用你的电话打另一个电话,然后再看来电显示。” 我几乎笑出声来,天哪,像摩托罗拉手机的广告。可惜找错了女主角。 我只是一个为形所役的劳动妇女,因为生活的折磨而上蹿下跳,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