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尽管如此,当主管的感觉仍是好的。尽管我暂时还不想欺压别人,也不敢假公 济私,但毕竟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一间独立的小办公室,老板不来,就是我话事, 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解释,不用害怕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连呼吸都畅通了许多。 我应付得这样好,包括与外面那些人打交道,不过喝酒唱歌我是不去的,我自 会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原来我还有这样的潜力。 怪不得几年来这里那里做总是不如意,原来我是要做官的。 我暗中希望金小姐永远不要回来———虽然我感谢她提携我,但涉及利益,我 的良心也非常有限。 忙乱之中日子过得飞快,当我发现这一个世纪,这一个千年,只剩不到一个月 的时间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没有缘由的仓皇。 街市里,圣诞树早早地摆出来卖了。我觉得寂寞。我给杨爱民打电话。 “陈典的事还多亏了你,”我说着,脸却不知为什么热了起来。我觉得我像是 在找借口。 他说:“不用客气。” 然而他的语气分明是客气的,我敏感地感觉到他这一次接听我的电话的态度, 不似以前。 也许他又遇到一个更有意思的女孩,他有钱,还有点文化,正当盛年,风度不 差,怎会缺少女人作伴。 可是那关我什么事?我对自己说:我对他可是从来没什么。 我为自己找台阶:“你现在挺忙的吧。” 他说:“有一点儿。” 我知趣地结束谈话:“那么,改天再联系。” 他说:“好啊好啊。” 天气突然冷了起来,一下子猛降10来度。 大家说,这是这里20多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我到本城这几年来冬天都是暖暖的,所以也没有置什么像样的冬装,只得胡乱 穿了一层又一层,走出去也觉得可以,可到了办公室,坐上一会儿,又冷下来,写 字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僵硬。 公司里的女同事,都不似我这样反应激烈,不过在外面加了长的或短的外套, 进了办公室仍脱下来。有个女孩子居然仍穿开叉的薄呢裙,走路的时候露出穿着浅 咖啡色丝袜的小腿,令我感觉非常自卑。 没戏了。 皮肤也因为气候的变化而变得干燥,两颊处还起了死皮,我不停地换护肤露、 膏、蜜,牌子用了好几个,最后还是上海家化出的一种价格便宜的滋润乳液救了我。 但天气更加寒冷,我成天身上冰冰,脸上开始呈现出青黄不接的那种颜色。 真的是没戏了。不会再有男人追我爱我。 偏偏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已做得个七七八八,一下子闲下来,越发觉得日子难过。 以前还可以跟同事点评娱乐新闻。现在坐到这个位置,虽不高但也有点不胜寒,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信口开河。 再说12月的文艺圈实在寂寞,只有个发了胖的周润发跳出来,声言自己这多年 来只爱发嫂一个,“对不起太太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 我实在不知该做什么,下了班就到网上闲逛。 网上信息之复杂,更令人感觉到现代世界行进急促,原来我在此灰心一日,世 上已千年,真可怕。 跑到电脑上的聊天室,进去就说:谁理我?谁理我?谁理我?没人理我。 这才发现我没有把自己的代号输进去。 我以前用的代号是Nikitta ,这是一部特工系列片中的女杀手的名字,是所有 文艺作品中我最热爱的人物,完全符合我的梦想:一个COOL到极致的女人,勇敢, 顽强,但也温柔,感情丰富,对妇女和儿童充满同情,为了帮助她们,她甚至一次 次把自己置于险境。 对男人则是另一种面孔,绝对地高傲,绝对地冷漠,甚至对所爱的人,也不放 低自己,放低尊严。 她的工作神出鬼没,她的形象更是千变万化,忽而是庄重的写字楼小姐,忽而 是性感的夜总会女郎;她机智敏捷,身手不凡,永远能化险为夷,永远能出奇制胜, 永远不需要英雄男主角搭救———她就是主角。 宋福来听说我用这个代号,笑得要死,好像我是一只病猫,偏起了名字叫猛虎。 在劝告无效的情况下,干脆,他现身说法:“你看我这身型,够瘦条吧,可是我崇 拜浑身厚厚肌肉的史泰龙呢,你看我叫史泰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