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伸着懒腰,丁木缓缓地睁开眼睑,日光已透过落地窗帘映了进来。掀开被子, 咦,沙发?被子? 哦,啊,蛋?少女?他一个箭步冲到卧房,床铺干净整齐,没有一个人影! 用力叩叩首,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个很长的梦? 不会吧,自己没有臆想症啊。 “主人,呃,丁木,你在找我吗?”身后一个细细的声音说着,丁木迅速回 身。书房门口俏立的那个少女,眉目如画,纤弱楚楚,一袭白色的羊毛衣裙纤尘 不染,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背后飘动的那扇透白的蝶翼破坏了她的形 象,嗯,其实也不算破坏,那让她看上去更像个居住在山林泽川之间的精灵。 至少自己不是做梦,蝶衣还在嘛。 “早。”丁木努力让自己自然地打着招呼,“怎么换了身衣服?”看她的衣 服大概也是那个蛋壳变的吧?神奇啊—— “我看到书上有人这么穿,就变成这样的,更像你们嘛。”蝶衣指指书房, “好看吗?”她羞涩地低声问着。 “很好看。”丁木不吝词色,何况这是事实。 “嗯,你要吃什么?我做早饭给你吃。”边说他边向厨房走去。 “丁木,我找到我的食物了,吃得好饱哦。”蝶衣如孩子般喜悦地凑过来。 “嗯?你吃了什么?”丁木顿下脚步。双眼环顾家中,还好,家具电器还都 健全。 “这个。”她挪动纤步,抢在他前面跨入厨房,指着水龙头开心地说着,轻 轻一按,“水,我的食物就是水。”纤细的小脸上是单纯的快乐和满意。 唉,真是个单纯之极的宝宝呢,看她如水晶般纯净剔透的笑颜,真让人赏心 悦目,丁木也跟着喜悦起来。 “你就吃这个就够了?”他有点儿不信地问。 “是啊。”蝶衣喜滋滋地应着,还在为找到粮食而开心着。 啊,哦,真好养啊! 既然这样,他也就不用做早餐了,嘿嘿,其实他也不会做啦,自己照旧在外 面买着吃吧。 “蝶衣,那我出去吃个早饭,你乖乖地别乱跑,知道吗?”丁木边穿外套边 叮咛着,单纯的宝宝有如此动人的皮相,若出去了,很快就会被人啃光吃尽,嗯, 虽然那有技术上的难度啦,可若被发现真实身份,麻烦就更大了,他是有义务保 护蝶衣的。 “嗯,丁木,我做给你吃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外面买吃的呢?”晶亮的眸子 带着疑惑和恳求望着他,那是任何人都拒绝不了的目光, 强咽下即将出喉的“好”字,一丝神志在提醒他蝶衣才刚出生嗳,“你会做 吗?” “会的,”听出他的疑惑,她信心十足地应着,“我看了书了,书上写得很 清楚了。”纤指又指了指书房 “看书,你已经会看书了?”他往书房走上。 “嗯,是啊,我看了大概三分之一吧。”蝶衣喜滋滋地说着,邀宠般地看着 他。 “三分之一——”可怕,可怕!书房里大概有近千本书,一个晚上居然能看 三百本? “你是怎么看的?”他不动声色,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 “就这样啊。”素手拿起一本书,从头往后如清风翻过书页般快速, “好吧。”他拿起书,随便翻看一页,蝶衣到底有没有看下去当然只有通过 抽查了。 十分钟后,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恐怖之极,她居然能把所有看过的内容都 记得一字不差!丁木无语地看着蝶衣。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主人,你怎么了?你不喜欢蝶衣了吗?”主人凝住不动时打量她的目光, 让恐慌如春天的野草迅速蔓延,本笑意盈盈的小脸紧张地紧盯着他。 “没有啊。”他无力地叹息,不管蝶衣的能力有多强,她毕竟才出生而已, 不是敌人呵,他太紧张了。也许他该多给蝶衣讲些处世的道理,免得太过聪明的 她会误入歧途,成为被人利用的工具,那就是他的错了。 “那我可以做饭给主人吃吗?”她怯怯地问。黝黑的眸从忽闪的睫毛下偷偷 看他。 “当然可以。”他暗叹,敏感的蝶衣已经感觉到他心绪的变化了吧,所以笑 意都被不安和小心代替了。 “好吧,你说需要些什么东西,我去买。”他挂上亲切的笑容,环着臂、弯 下腰凑近她。 可爱的粉晕迅速爬上她的嫩脸,“丁、丁木,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买啊?” 她好小声地请求着,生怕大点声,气息就要喷到丁木的脸上。 “不行。”他立直了身子。 “为什么?”蝶衣疑惑地睁大了水眸。 “嗯……因为你还没有一双鞋子啊,我们出门都是要穿鞋子的。”想也不想 就拒绝了,他就是要掰个理由应付那双无辜的大眼。丁木不禁再次感谢自己的急 智,这个理由实在冠冕堂皇得让他连一点点小小的内疚都不会有。 可是,嘴巴为什么会在大脑作出思考之前先作出反应呢?他,一贯不是这样 的人啊! “哦,也是。”蝶衣释然地点头。 随意吃了点儿早餐,便去超市疯狂大采购,嘿嘿,谁叫他的那个厨房几乎是 真空状态的呢,害得他现在要“奉命”一口气补给这么多东西,幸好公寓斜对门 的超市是他混得很熟的地方,喜欢四处搭讪的他轻易地向已混熟的店员借了推车, 否则他还真不知怎样把这大包小包扛回去呢。 门口的保安们看到他大包小包的还以为他要宴请客人。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丁木刚推着车子迈出门,就听见蝶衣欢喜的软语: “丁木,你回来了。” 佳人已倚在家门口望着他了。 因她春光般明媚的笑靥,心头泛上陌生的雀跃和暖意,脸却阴沉下来。 “主人,你生气了?”跟在他身后的蝶衣轻关上门,嗫蠕地问着。主人本来 的笑脸突然转阴,就算她不太善解人意,也知道主人不开心了。 “嗯。”丁木边将车里的东西往厨房的桌上堆,边冷淡地应着。 “主人,你为什么生气啊?蝶衣做错了什么吗?”纤白素手紧张不安地绞着 衣裙,小脸黯然地垂着,背后飘然的蝶翼也无精打采地垂落着。 “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可以开着门的,知道吗?”丁木转过身来,自己 不该对她生气的,只是一想到她这样开着门,若他们突然来了,那后果……莫明 的气就这样发泄了出来。也许那不是气吧,只是想到蝶衣会受到伤害,他就不能 原谅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是对家人的保护欲。 家人?一个多么有趣的词! “对不起,主人,蝶衣以后不开门了,除非主人来敲门。刚刚,只是蝶衣等 主人等得好急哦,就趴在窗上看啊看,好不容易看到主人来了,就急急地来开门 了,主人,我以后不会再犯,主人不要生蝶衣的气啊。” 那无辜乞怜的水瞳、委曲求全的央求,更让愧疚无边无际地发酵着,他其实 是对自己生气,跟着自己蝶衣怕是有危险的,而庞莫为什么要送蝶衣给他呢? 这个问题只有再见到他时才能知道。 他冲动地拉起她的小手走到客厅,“来,坐下。”他含笑示意,带着点儿神 秘。 虽不解他的含意,仍乖乖地席地而坐,裙摆散开在玫瑰红的地毯上,赤裸的 五足如玉雕般纤巧透明。 蹲在她身畔,轻抬起她的一只小脚。视线却因它的美丽而胶着,手指也不知 觉地沉迷在轻抚她柔嫩如初生婴儿的肌肤上,完美小巧的脚型,脚趾浑圆可爱, 在阳光下剔透晶莹,在玫瑰色的背衬下简直像是陈列在珠宝柜中的珍宝般耀眼! 他突然明白为何庞莫要坚持在地上铺满玫瑰红的地毯了! 热力沿着他粗糙的指腹渗入她的肌肤,亲昵的摩挲让血液升温,刹那间便红 了脸颊。 玉足微微瑟抖了一下,“丁木……”娇羞的呼唤拉回子他的神志,抬眼,便 见蝶衣连白皙的耳根都红透了。 丁木默然地瞅着她,终于停止了亲密的动作,从怀中拿出一双雪白的袜子替 她穿上,再拿起刚才在超市里精挑细选来的鞋子为她穿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如呵 护脆弱的宝贝一般。 加速流动的血液中,暖意在全身流淌。主人——丁木……细小的声音在心中 轻轻唤着,为这一刻的感动。 晃动脚上的白色皮靴,蝶衣眨去眸中的薄雾,好小声地说:“丁木,谢谢你。” “还合脚吗?”他搀她站起,退开一步。对女人的尺寸,他曾经很有经验, 但是亲自为女人挑鞋子倒还是头一遭。老实说,他已经觉得任何鞋袜都比不上赤 足更适合蝶衣了。 她盈盈站起,如一朵洁白的小花盛开在艳丽的地毯上,蝶衣欢快地转着圈, 及脚面的裙摆和乌发旋出一个圈儿,无瑕的笑容和银铃般的笑声亦随之盈满一室, 如洒了满室的细碎阳光,灿烂温暖。他怔怔地看着她,不及设防的心被狠狠地撞 进一角,只能无力地任由舞着的精灵肆意地侵占他所有的视线和知觉,阳光,在 不知觉间悄悄潜入。 “蝶衣,真的不要帮忙吗?”丁木有点儿不安。 “当然不要。”干脆地拒绝他,蝶衣利落地将洗净的菜放在砧板亡,举起利 刀。 屏住呼吸,丁木略微凑近,准备一有危险就抢救蝶衣纤白柔嫩的手指。 刀光落下,一刀、两刀,犹豫的前两刀后,蝶衣的动作快速起来,简直就像 常切菜的厨娘般顺利熟练。 摇头感叹完毕,丁木终被蝶衣赶出厨房。 斜倚在沙发上,心思却全在厨房内,记忆中德灵在家事方面也是极其完美的, 看来做家事对他们来说是种天生的能力吧? “丁木,吃饭了。”清柔的声音传来,丁木精神一振,从沙发上跃起往厨房 而去,迎面遇上端着盘子的蝶衣,如花的笑靥尽绽,“丁木,你去餐桌边坐着就 行了,准备好好尝尝我的手意哦。”她俏皮地举高手中的盘子。 丁木自然地伸手接过盘子,往餐桌边端去,“坐下哦,不许动。”她任性地 拉下他的肩,逼他坐下。丁木作无奈叹气状,缓缓坐下,惹来她一阵甜笑。 视线无意识地跟着她轻盈的蝶姿,几进几出。 “好了,开动!”她将筷子塞入他的手中。 大脑在接收到指令后,他终于离开那张俏脸,低头看着桌上丰盛的三菜一汤。 爆炒子鸡、琵琶鱼、乌龙茄丝和紫菜蛋汤。 “快尝尝吧,看看味道怎么样?”她托起腮瞅着他,泛着流光的月白色蝶翼 有一下没一下地缓缓扇动着。 “嗯。”低应一声,夹起一些菜往嘴中放去,细细咀嚼,嘴里尚未吃出味来, 心中却泛上酸甜片辣,从来都没有人为他亲手做过饭菜,出生不久母亲即逝,父 亲自然不会给他做菜了,家中有好几个大厨,却没有一个菜让他吃出这般滋味。 离家的这段日子,他一般是买个盒饭解决问题,或者干脆就泡面吃。庞莫来后两 人就一起这么吃苦,直到德灵来了,他才沾了光吃到了美味。 “蝶衣,你不吃吗?你确定你只要喝水就够了吗?”丁木迟疑了一下,不太 确定地问她。 “嗯——”蝶衣侧首,一脸纯真的思索神情,片刻后嫣然一笑,“好像是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目前来说有水就够了。” “目前,那将来呢?” 蝶衣困扰地拢起眉尖儿,“我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目前两个字。” 她不悦地噘起小嘴,为自己想不起太多的事而烦恼。 丁木微微一叹,庞莫这家伙也不把蝶衣的来历交待清楚。他柔声地劝着: “蝶衣,别想了,将来总会知道的。” “嗯!”蝶衣听话地放松了眉心,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他。 丁木一阵心旌摇荡,赶紧低下头,专心地大口吃起来,飞卷残云般吃光了所 有的饭菜,即使胃早已满负荷了,他也要吃光它们。 喝下最后一口汤,接过素手递来的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蝶衣,真的很 好吃!”他笑嘻嘻地夸赞,笑容却在对上她的水瞳时僵住。 她澄沏无邪的黑眸,是照透人心事的明镜,让他觉得仿佛无所遁形,但怎么 可能呢,他复杂的心绪,单纯的蝶衣怎会明白呢? 主人似乎有太多的不快乐,刚刚他的那副样子,就有难述的心思,心口因此 泛上怜惜,“丁木,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好吗?”她柔柔地问着,眸子更是 柔得似平可以滴下水来。 “嗯。”他应着,起身来到窗边往外望去,街道上的人和车就像蚂蚁般大小。 人,其实真是很脆弱、很渺小的。 不知怎的,他竟有点儿怕,怕自己的心事会被蝶衣看穿。 她静静地瞅着他的高瘦身影,浅色线衫下是黑色的绒裤,随意而闲适,如同 他的笑脸一样,总给人以亲切而舒适的感觉。然,面具下的他,又是怎样的呢? 斜倚着的他有丝淡淡的疲惫和孤寂,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她极轻地叹门气,轻抚胸口,那里正有种郁悒在凝聚,她不喜欢主人不快乐 呵。 该怎样才能帮助主人呢?水哗哗地冲着碗筷,她心不在焉地掬了两口喝下, 小手习惯性地拿着下一个盘子,咦——盘子呢? “呵——”她惊呼,迎上—张调侃的笑脸。 “终于醒过来了?”丁木边洗盘子边顽皮地眨眨眼,一脸阳光般的笑容。 她愣愣地看着,心口猛跳了两下,主人的笑容呵——红晕迅速蔓延,她无所 适从地低下头、 他将碗筷归类摆好,看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蝶衣,我要去上班了。晚 上可能要到十点多才会回来,你在家里,哪都不要去哦。”他叮嘱。 “嗯,那我在家里看书,看电视。”她竖起小手要求着。 “嗯,那你乖,记着,除非我回来,否则千万别开门。”他再叮嘱,极力不 止自己天马行空地想到不该想到的事。 “我知道的,主人,哦,丁木,你放心吧。”她柔声地答应着,双手交握在 身前。 “那我走了。”他拎起外套往外走。 “嗯,主人慢走。”蝶衣乖乖地应着,同时走上前,伸出纤细的玉臂勾住他 的脖子。呼吸突然停止,焦距集中在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上,神志飘啊飘啊飘… … 停,玉臂并未勾住脖子,只是将他未翻好的衣领翻好,然后就放下手,退后 一步。 失望,呃,不对,是幸好。 呼吸又恢复顺畅。 “丁木,早点儿回来哦,”她瞅着他,神情似含羞的花朵 “哦。”好像、好像才过门的小妻子啊。乱想!纯属乱想! 然,—丝淡淡的半福感却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浮现、扩大,然后蔓延。他噙 着笑走出门,呵呵,呵呵,呵呵呵……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