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彩彤跟在翠莲后面转过几个回廊,来到后花园小姐的闺房中。徐彩彤坐在 一张雕花藤枝椅上,垂着头生闷气。现在要硬逼着认是人家的小姐,是祸是福都 未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翠莲帮小姐看过鞭伤,上了药,换过衣服。见小姐闷闷不乐,以为伤口痛。 “小姐,很痛吗?” 徐彩彤摇了摇头,并不哼声。翠莲见她不想理她,嘟起嘴巴,站在彩彤身边 说道: “小姐,是不是回到家中不开心?你不想翠莲吗?不想老爷和夫人吗?老爷 夫人为小姐病倒了,你就真不愿意留在家中?” “唉。”徐彩彤叹一口气,她抬起头来看着翠莲,“我不知怎么跟你说。” “小姐回到家中不开心,难不成在外面有更值得小姐留恋的物事?翠莲蠢笨, 不明白小姐何以要离家,而且刘将军可是一等一的好夫婿,为何你会不喜欢?” “刘将军?刘将军是谁?”徐彩彤愕然地问翠莲,刚才在大厅之上,也听徐 朴然提起过,她还以为是一个对徐家极重要的人物而已。 “是姑爷阿。” “姑爷?谁的姑爷?”徐彩彤不以为然地站起身来,她看见梳妆台上有一个 玲珑的绒线娃娃,她拿起来玩着。 “小姐,你该不是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姑爷是你的夫婿阿。” “啪。”徐彩彤手上的绒线娃娃掉到地上,她惊呼道,“我夫婿?他跟我成 婚了?” “天啊,小姐何以你变得如此?连自己夫婿都忘了呢?他跟你还没成亲,你 们得来年开春才圆婚。”翠莲过来摸摸徐彩彤的额头,摸着胸口说道。 “明年天春?现在什么时候?几月了?离圆婚还有几个月?”徐彩彤惊问道, 她不是彩虹,她怎么跟那个什么将军成亲?怎么能? “小姐,现在是三月廿九,离大婚之日应有十月零二天。”翠莲数着手指头 说道。 “不行,不行。我不是你们家的小姐,我不是。”徐彩彤急喊道。 “小姐,你又怎么了?你,你,你明明是我家小姐,你怎么说不是了?小姐 在外头受了许多苦,所以连自己是谁都没摘清了。” “不,你听我说,我不是徐彩虹,我不是,真的不是。”徐彩彤抓着翠莲的 两肩,对她说,“我真的不是,我也是莫名其妙跑到这儿来。” “哇。”翠莲突然哭起来,“你明明就是小姐,你是!” “翠莲。” 翠莲用力挣脱徐彩彤的控制,带着恐慌的神情一边倒后一边看着徐彩彤。 “夫人,老爷,小姐撞邪了……”她一面高叫着,一面往房外跑去。 “何事惊慌?” 翠莲才跑出后花园,夫人和徐志州已走近后花园来了,夫人心痛女儿,要过 来看看。徐志州疼爱这妹妹,妹妹失踪数月,他也茶饭不思,虽然四处派人打听, 但总没彩虹的踪影。现在妹妹回来了,被父亲一顿狠打,徐志州担心妹妹的伤, 于是跟母亲一块过来看看妹妹。 还没进后花园,就听得翠莲大呼小叫。徐志州把翠莲拦下,翠莲把徐彩彤不 承认自己是彩虹小姐的事一五一十禀告他们。 夫人听闻,伤心得泪流满面,想是女儿在外头受苦,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徐志州和娘亲急急走得后花园,但见彩虹坐在秋千架上悠悠地荡秋千。徐彩 彤见夫人和徐志州,从千架上下来。 “彩虹,”夫人颤着声音问道,“你外头到底遇到什么事?何以连自己都忘 了自己?” 悠悠一片慈母心,徐彩彤何以忍心拂逆?她在心里叹着气,在这时候不认亲, 恐怕是不行的。 那该死的彩虹,累得众人为她伤心,她福份太薄了。 “彩虹累娘亲哥哥挂心,罪该万死。彩虹在外风餐露饮,哪比得家中温暖, 父母关爱,是彩虹不知廉耻,做出这种大逆之事,望娘亲哥哥原谅。” 徐彩彤低颦敛眉的说,弄得夫人泪如泉注。 “你在外面可好?吃不饱穿不暖吗?”夫人心痛的问道。 “我……女儿我……哎,我该死,望娘亲责罚女儿。”彩彤马上跪到地上说 道。 徐彩彤恨不得打自己几耳光,她自知胡言乱语,弄得夫人心痛。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丢了女儿,伤心欲绝,将自己当成是女儿,以慰失 女之痛。这似乎对徐彩彤来说并没损失,认作人家的女儿又何妨呢?彩彤愿意以 假当真。 “我的心肝,你快起来。你受了什么苦?快告诉娘亲。何解你要离家?为何 离家?哎,为娘又如何责罚你?只要你平安无事,只要你开心。”夫人拖起彩彤, 抹着眼泪说。 夫人拉着彩彤的手,左瞧右看,似乎在她的脸上希望知道她在外到底受了什 么苦。徐彩彤垂着头,心内想着应该怎么回答夫人的问话。 翠莲向夫人福一福,领命走出后花园。 徐彩彤心想,这徐彩彤太不会享福了,好好的呆在家中多好,干嘛要玩失踪 呢?不过话说回来,这徐彩彤为何事失踪?难道她是为婚事逃婚? “娘亲,我有一事要求,不知您能否答应?”徐彩彤问道。 “女儿但说无妨。” “娘亲,彩虹不想成亲,只愿一生一世陪在母亲身边。” “孩子,女子嫁人是人生必经之事,娘亲有你这份孝心足已。又如何不嫁呢? 徐家姑娘不是嫁不去的萝底橙,你已跟刘将军订亲,退婚的事万万说不得,徐家 的面子丢尽不说,刘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婚事门当户对,你还有什么不称心 呢?” “娘亲,我不愿嫁人。”徐彩彤心想,只要不嫁给那个刘将军,要她当徐彩 虹又何妨?回到二十一世纪似乎是天方夜谭的事,但如果一定要她嫁,不!她不 能够嫁。 “妹妹,这万万不可?父亲已为你离家伤透脑筋。这门亲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难不成你还不明白?退婚的事说不得。”徐志州听闻妹妹要退婚,他的心很是一 震。这么好的一头婚事,妹妹何以不愿意?“妹妹,何解要退婚呢?是否因为意 中人?” 徐志州此话一出,徐夫人瞪大了一双眼睛,她想不到住在深闺大院之中的女 儿,会因意中人而拒婚。 “心肝啊,你真要气死父母才甘心吗?”夫人恨得连声说道。 “娘亲,您别听他胡说,彩虹那里有意中人?”徐彩彤恨恨瞪徐志州一眼, 心想你不帮我说好话也罢了,却在胡说八道,把事情越弄越乱。我不是他的亲妹 妹,难道连他也没看出我假的? “可是真当?”夫人追问道。 “当真。”徐彩彤垂着头答道,她心里懊恼万分,难道真要她嫁给他?一个 她从没谋面的男人。太恐怖了,她对他一无所知,就要她嫁给他,这怎么行呀? 徐彩彤想到这儿,心里激凌凌的打了个颤。 夫人放下心头大石,“唉‘’地叹声气,见彩彤苍白着一张脸儿,身体在发 抖。夫人又一下紧张起来。 “女儿身体是否有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彩彤额头,把她搂进怀里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徐彩彤闷闷地答道,心里懊恼不已,自己真是千 不该万不该,为何会跑到月亮,又从月亮跑到这个五代十国来?似乎一切都是身 不由己,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她带到这个令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时代。哎,怎么办 呢? “女儿不开心?”夫人又问。 “女儿只是不想嫁。” “唉,”夫人又叹气说道,“女儿啊,相夫教子是女人之道,你自小就聪明 伶俐。何以连这也不懂?” “要我嫁给一个连面也没见过的男人?不应该这么样的,女人不应该这么样。 女人有女人生存的权利和意义,盲婚哑嫁害了多少女人的幸福?自由恋爱,你们 明白吗?自由恋爱,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互相认识到生出情愫,仰慕对 方,爱上对方,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然后结婚生子。你们明白吗?”徐彩彤激 动地说。 夫人和徐志州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彩彤,自由恋爱?什么叫自由恋爱?一男一 女互相爱慕产生情愫爱上对方才结婚生子?这么有违纲常的说话出自一个大家闺 秀之口? 中邪了,彩虹是中邪了。 徐彩彤说完这番说话,见徐夫人和徐志州呆看着她,她自知失言。她怎么可 能要求他们明白她说的话?他们所处的年代,所接受的教育离不开三纲五常,他 们怎么能够明白她说的话?怎么了解自由恋爱这回事? “该死。” 徐彩彤真想打自己一记耳光,她捂着嘴巴呆看着夫人和徐志州,一时之间大 家都没了言语,三对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娘亲,”徐彩彤硬着头皮说道,“女儿不是在胡言乱语,我离家的那段日 子,是跑到二十一世纪去了,那儿的人都是自由恋爱的,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彩彤说完这话,徐夫人和徐志州把眼又瞪大了一倍。 “妹妹,二十一世纪是什么地方?离这儿多远?那儿的人都这么幸福?我也 要到那地方见识见识。”徐志州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兴奋地说道。 “二十一世纪不是个地方,”这回轮到徐彩彤目瞪口呆了,她艰涩地说道, “是时间,是未来的时间,是人类未来的世界,是过了一千多年后的世界。” “你在胡说什么?妹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志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不相信徐彩彤说的话,这怎么可能?一千多年后?痴人说梦话吗?“妹妹,你 在耍弄哥哥,我兄妹俩一向情义彼深,你何需如此?” 徐彩彤真是百口莫辩,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一口气。 “我跟你们逗着玩,娘亲哥哥,你们都被我骗了。”徐彩彤撒着谎道。 她不想把问题弄得更加复杂,他们既然无法相信,那就由他们去了,她不想 因此又对她有别的说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哼。”徐志州拂袖而起故作生气地道,“你连哥哥都 要胡弄,胡闹够了吧?” “我没事,真的没事。哥哥,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未免太小器了吧?” 徐志州站在一棵樱桃树下,转过面瞪一眼徐彩彤。 * * * 徐彩彤自那次后,再不提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她知道就算她怎么解释, 是没人相信她是流失在时光隧道之中,跑到一千多年前的五代十国中来。 徐彩彤在徐家庄过着平淡而富裕的生活,徐家庄是月亮河附近,方圆数百里 之外的大户人家,是靠收购蚕丝织造丝绸,专门供给皇宫 的织造商。徐彩彤没 到过织造坊,有好几次她向徐志州耍赖要他带她去参观,被徐志州一口回绝。 “女人是不可以踏入织造坊半步,这会为造坊带来霉气。”徐志州说。 “你胡说,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这是徐家老祖宗订下的规矩,谁也坏不得。”徐志州得意 地道。 “哼。”气得徐彩彤瞪大一双眼睛,几乎跟徐志州吵起来。 * * * 徐家庄的奴婢上百,庭院之中,假山湖景,亭台楼阁美如图画。徐彩彤在翠 莲陪伴下,足足走了几天,才把徐家庄参观完。 徐彩彤躲在深闺后院,天天晚上每当月色正浓的时候,就呆呆地坐在秋千架 上,看着天边的那一枚冷月,她就好比一只笼中鸟。 她现在才真正感受到古代女子那种没有自由,没有幸福快乐的景况。 “小姐。”翠莲把看着月亮的徐彩彤唤醒。 每当徐彩彤看着天边的月亮,翠莲就把一应糕点搬到花园之中。陪着小姐看 着那枚冷月,她不明白何以小姐总爱看天上的月,当然月色明媚,谁人不爱?不 过小姐的神情,不像是赏月,而是心事重重,心中隐藏着深深的忧虑。 “嗯?” 徐彩彤把目光从天上的月亮移到翠莲身上,呆呆地看着她,目光中询问她什 么事? “为何小姐离家回来后总爱观月呢?以前小姐虽爱观月,但并没像如今天天 赏月的。翠莲蠢笨,所以问小姐。” “唉。”徐彩彤深深叹了口气,“因为小姐曾经跑到月亮上去。” “小姐,又说胡话了。”翠莲神色惊慌道。 “你怎么会以为我是说胡话呢?”徐彩彤皱皱眉道,“翠莲,你多大,你来 徐府多长时间了?” “翠莲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小姐,你难道忘了吗?翠莲十年那年就开始伺候 小姐,小姐你怎么这次回来跟以往不一样了?”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我真的曾经跑到月亮上面,是从月亮来到月亮 河边,然后又被你们认为是彩虹小姐。” “不是认为哦,你就是我们家的小姐嘛。”翠莲听徐彩彤如此说,有点不明 白的道。 “如果我说我真不是你们家的小姐,如果我说我是从月亮跑到这个时代来, 你真的一点不相信吗?你不可以接受我的话吗?”徐彩彤走近翠莲,盯着她的脸 问道。 “翠莲愚笨,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翠莲摇摇头道。 “你就不可以信一信我说的话吗?你认为我脑筋不清醒,你看我像是不清醒 的样子吗?”徐彩彤急了,她摇着翠莲的臂膀问。 “哎,翠莲,我真的没有骗你,为什么没有人相信?不过这也难怪,让你们 想也想像不出来的事,你们真的不会相信。” “是的,小姐。” “你应该相信我,我真的曾跑到月亮上去,否则我何必老看着月亮,发神经, 这月亮虽好,也不必天天来赏月吧?” “是的,小姐。” “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不,不……小姐,翠莲相信你。” “好了,我想你一时三刻是想不明白的,让我慢慢告诉你吧。” 翠莲是一个忠心而善良的丫环,在她的心里就只有把小姐服侍好,徐彩彤不 敢再强逼她相信自己,说真的这些事让她这个小姑娘怎么能接受得了? 徐彩彤慢慢和她做上朋友,跟她说二十一世纪,跟她讲人可以坐飞船到星空 上,遨游神秘的宇宙…… * * * 那一晚,主仆二人闲得无聊,无聊几乎令得徐彩彤发疯。她不想再看月亮, 月亮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但总要找些什么来打发日子。 “小姐,我们不如猜谜。”翠莲提议道。 “猜什么谜?有什么谜好猜?”徐彩彤不耐烦地问。 “唔,就猜……” “好无聊啊,无聊透啦——”徐彩彤把脸埋在枕头,大喊大叫。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翠莲。”翠莲她还没想到要猜 什么,以为小姐发病,吓得脸无血色。 “笨丫头。”徐彩彤骂道,见翠莲那副模样,她忍不住笑起来。 “翠莲是愚笨嘛。”翠莲见小姐没事,松一口气,嘟着嘴巴可怜兮兮站在床 边。 “啊——我真受不了了。” “小姐,别这样嘛。” “唉——古时候的女子真可怜。” “小姐……” “唉,真可怜;唉,真悲惨;唉,真凄凉。唉——唉——唉—— 她叹一声悲,说一声惨,叹了数十声,叹得翠莲把两耳捂起来。 “小姐,别唉了。” “唉,有什么事好做呢?”徐彩彤又叹一声道, “翠莲,我们玩捉迷藏吧。” 古书上都说住在深院大宅的小姐,都以玩捉迷藏为乐,她也玩玩嘛。 “不,不,小姐不要玩捉迷藏,上一次小姐就是跟我捉迷藏,没了踪影,这 一次我不再玩了,我怕小姐你又不见了。老爷夫人会卖掉翠莲的。”翠莲一听捉 迷藏,吓得连连摆手摇头紧张地道。 “玩捉迷藏会失踪?”徐彩彤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问道。 “是的,小姐你忘记了吗?就在那儿的井边,你跑到那边去,就没了踪影了。” 这么神奇?有这么神奇的事? 徐彩彤从床上跳起,扯着翠莲跑到园中。 “井在哪?井在哪?”徐彩彤到处张望,并不见有井,东面的花草丛后只有 一幢围墙,墙上有门,但门上却上了锁。 “井呢?园中没有井呀?” “老爷以为你掉到井里去了,派人到枯井下找你,可什么都没有。老爷叫人 把枯井封了,起了围墙再不许我们到那去了。小姐,有人把你掳走了吗?” 徐彩彤摇摇头。 “你忘了吗?小姐。不要紧,只要我们不玩捉迷藏,就不会丢了你。如果再 丢了你,老爷夫人会把翠莲卖掉的,翠莲不想离开小姐。” “傻丫头,别说那么多了,那扇门锁的钥匙在哪?” “小姐,你想怎么样了?你该不是又想到那儿玩吧?钥匙在老爷那!” 徐彩彤没想到钥匙会在老父那儿,这么说要拿到钥匙不是容易事。她想进那 儿看看,那地方的磁场是否与某个时空联系在一起,所以徐彩虹才会失踪? 徐彩彤走到那扇门前,紧皱眉头。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这把锁呢? “小姐,我们回房间去吧,天色已晚,夜寒风冷。”翠莲扯扯徐彩彤衣袖说 道。 “翠莲,你帮我弄条铁丝来好吗?” “铁丝?现在要吗?小姐要铁丝做什么?” “翠莲,你喜欢蝴蝶吗?我拿铁丝给你弄一只蝴蝶好吗?” “真的?” 翠莲听说小姐用铁丝可以做蝴蝶,高兴地跑到外面找铁丝。 * * * 月色沉迷,夜越深,月更冷。徐彩彤辗转反侧不能人睡,透过窗棂洒下满堂 月色,徐彩彤披衣起床,轻手轻脚拉开门,不想吵醒睡在房侧的翠莲。 徐彩彤走到花园之中,满园的月色明媚。她走到那幢围墙边上,拿出翠莲找 来的铁丝,插进锁孔,轻轻地转了几下,锁打开了。 “吱”地,她推开门。 在月色下徐彩彤看到不远处一个隆起的井台。她走到井台边,走到据说徐彩 虹失踪的地方。井已经被填平,到处野草疯长,虽是后花园的一角,却显得无尽 的荒凉。 “好荒凉,一墙之隔,竟有这种分别。” 徐彩彤站在井台边,并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徐彩虹在这儿失踪,这个地方 并没异样,一个人能够无缘无故突然在这世上消失,要不是被杀,要不就是地下 有暗道。但地上并没有徐彩彤预期找到的暗道,连地上有丝毫松动的泥块都没有。 徐彩彤仔细观察地上的泥土,又踩又踏,但都没发现任何问题。 “难道是翠莲说谎?难道是翠莲谋杀自己主人?难道她串通外面的人把小姐 掳走?” 徐彩彤看去围墙,围墙有丈许高,要想把一个人从这幢高墙中掳走,似乎并 不容易。 “但如果是她掳走绑架,没理由不要胁勒索老爷的。” 徐彩彤绕着井台打着转,她觉得累了,坐在井台上打算憩息一下。突然一道 月色光芒万丈地洒在井台周围,洒下满地银链。 徐彩彤被这道光芒弄得睁不开眼睛。 “时空又扭曲?”徐彩彤雀跃跳起来,她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去。 当她适应了那道亮光,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月色之中有一道楼梯,楼 梯连接着一座小楼。 刚才可能夜色太浓,她没发现这座小楼。徐彩彤霍地站起来,她打算到那座 小楼上看看。在月色之下,那座小楼似乎金光闪闪,四处闪耀着光芒。 徐彩彤跨上楼梯,走上楼内,只见前面有一扇半圆的拱门,门楣上写着几个 大字: “镜花园”。 镜花园?徐彩彤想,这名字好像跟一本古籍小说一样。这镜花园是什么?她 信步往里走,原来镜花园里面有个花园。 花园内鲜花盛放,花香四溢。徐彩彤欢喜雀跃,跑到花丛之中。 “哇,这 不是人间能有的仙境,对,是仙境,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你来了?”一个雍容华丽的女人在花丛中慢步走来。 “你,你是谁?月亮仙子吗?”徐彩彤在花丛中惊喜地问道。 “我是女祸娘娘身边的花仙。”女人微笑着道。 “花仙?是专职管花草的仙子,不会是真吧?”徐彩彤诧异地道。 “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可以去否认,比如你自己……” “我?你知道我是谁?”徐彩彤笑着道,她心想你会知道我是从千年后的未 来世界跑来这儿的人吗? “你是徐彩虹。”女人说。 “不,你错了。”徐彩彤马上否认道。 “你是徐彩虹,也是徐彩彤。是距五代千年后从另一个时空走到现在时空的 徐彩虹,你是千年前的徐彩虹,徐彩虹就是你。” “什么?我会是她,她会是我?”徐彩彤一听,如雷轰顶,她迷惑地问。 “世人愚味,以为已经了解了宇宙中的一切,是人的无知,所以总以为宇宙 只有一个空间。其实宇宙无穷大,空间不止一个。你从扭曲的时空来到别一个时 空,就是很好的证明,一切都是天意。”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徐彩彤挣扎着说。 “你来看。”女人长袖飘舞,用手一指,眼前出现一个似镜非镜的物体,里 面人影恍动,一个婴儿出生,成长嫁人,生儿育女到病老死去。她的灵魂进入另 一个空间,作短暂的停留,又再投胎为人。 投胎转世?好像有这回事。她能够进入另一个时空,回到千年前的过去也是 一个不假的事实。徐彩彤心怀忐忑,压抑着心头的恐慌。 她不愿意承认这是事实,她接受不了。 “是假的,你骗我。如果我是徐彩虹,那么她为什么在现世会失踪,而我会 从千年后跑到这儿来?” “你在千年后的世界已被列入失踪名单。徐彩虹只有一个,你投胎在这世, 也只有一个徐彩虹。所以你就算带着千年后的记忆来到这世,你仍然是她,她仍 然是你。而在数万年之前,盘古初开之时,你是莫邪的女人紫月。” “莫邪?谁是莫邪?”徐彩彤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女人古怪,她皱着眉问道。 “你的男人,一个非常爱你的男人。” “我的男人?”徐彩彤想,这女人可能有点精神问题,她不想再问下去,她 慢慢地向后退去,眼前的女人令她恐慌。 突然一阵香风吹来,徐彩彤闻到一股醉人的香味,女人随着香风飘离花丛, 身上闪烁着一片片金片,慢慢地消失在那股香风之中。 徐彩彤目瞪口呆,往前伸手想抓住女人,女人在她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彩彤惊愕地摊开手掌,再往前迈步,谁知一脚踏空。 “救命啊。” 徐彩彤带着一声惨叫, “啪”地摔在地上。徐彩彤从地上爬起来,原来她 掉在井台边的地上。 徐彩彤拍拍身上的尘土,动了动手脚,还好,没摔伤。 “小姐,你原来跑到这儿来了?”翠莲惊慌地从门边抹着眼泪走进来道。 原来在徐彩彤离开房间后不久,翠莲从梦中惊醒过来,房间内不见小姐,翠 莲跑到花园,整个花园都不见小姐,她一时心慌得哇哇哭起来。 “小姐,快回房间去吧,要再丢了你,翠莲担当不起。” 徐彩彤看着满脸惊慌的翠莲,又看看刚才出现亭台楼阁的地方,只见那地方 阴暗幽深,黑暗处似乎并没有亭台楼阁。 “翠莲,你刚才看到吗?看到这儿有一座镜花园。” “没有,小姐,这儿哪有什么镜花园?小姐快回房中吧。” “没有?怎么可能?我刚才还在那儿,还跟一个美丽的女人说话。” 难道刚才自己出现幻觉,还是在做梦了?或是海市蜃楼?不,不会是海市蜃 楼。徐彩彤又马上否定。出现海市蜃楼的地方多是沙漠和海上,或是人由于疲劳 而引起的幻觉。 “哪里有呢?小姐,你别再吓翠莲了,翠莲不经吓。”翠莲抹着泪花道。 “没有吗?怎么会?” 月亮躲在云层里面,夜色更浓,后花园荒废的园落更显阴深恐怖,徐彩彤看 着风影摇拽的野草树木,心头不觉打了个寒颤。 “小姐,风寒夜冷,还是回房间休息吧。”翠莲看着园中的野草被风吹得瑟 瑟发抖,见小姐打颤,担心小姐受寒,便催促道。 徐彩彤点点头,跟在翠莲身后走出废园,看着翠莲把废园门锁上,徐彩彤的 脑海里,有一会儿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回到房间,彩彤在翠莲的服侍下重躺被窝,两眼瞪着朦胧的屋顶。女人说的 话不断地在她的脑诲反覆出现,刚才的女人告诉她,徐彩虹、徐彩彤、紫月都是 同一个人。 莫邪的女人——紫月,一个很美的名字。他们是谁?他们到底是谁?徐彩彤 呆呆地想。 * * * 那晚,徐彩彤做了个恶梦,梦见一个身披貂皮虎衣的男人,手执利剑,一剑 插进她的心窝。徐彩彤从梦中惊醒,有好一会儿以为自己已不在人间,魂归地府 之中。 她吓出一身冷汗,那把利剑的剑锋,似乎真的插进了她的心窝,她只觉得她 的心有说不出的疼痛。 “小姐,醒醒,小姐。”翠莲听得小姐乱叫乱喊,小姐手脚冰冷,她拼命摇 着她。 徐彩彤睁开眼,她的心仍然“噗噗噗”地乱跳,那个男人,那个 男人为 什么要杀她?她几乎忘记了她只是做梦而已,却没来由地把那个梦境当成真。 “小姐,你做恶梦了,我请大夫。”翠莲说着站起来,就要去找大夫。 “不要去,我没事。”徐彩彤拉住翠莲,她心情特别的沉重。 “小姐,你真没事吗?” “没事。” 徐彩彤翻身起来,不顾翠莲的阻止,推开后花园的禁地,她要找镜花园,但 废园中并没有她昨夜见的小楼,更没有镜花园。 她做梦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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