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第六章绿洲(1) 第六章绿洲 余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赞赏地点头," 正是。" 轮到馥之瞪大了眼睛。她脑中浮起顾昀那张黝黑的脸和剽悍的身姿,只觉无 论如何也无法与" 西京玉" 或谢臻摆到一起。 见她惊诧,余庆得意地笑,拿起地上的刀拨拨火堆,道:" 我可不骗人。不 瞒扁鹊,卫丞相在将军十岁那年往顾府做客之时,余庆我是服侍在侧的。" 怪不得这样了解……馥之心道,却看着他,好奇地听他说下去。 " 将军幼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余庆继续说,眼中闪着回忆的光," 将军幼 时生得白皙如玉,京中可是人人盛赞的。他乘车过市时,还有人作诗而赞哩。" 说着,他想了想,清清嗓子,吟道:" 轻车随风,飞雾流烟。尔形既淑,尔,尔 ……" 吟了两句,余庆神色尴尬,笑笑:" 记不得了。" 馥之看着他,仍不解:" 那为何成了现下这般?" " 为了上沙场啊。" 余庆道。 " 上沙场?" 馥之愕然。 余庆点头,他往四周看看,压低声音道:" 顾氏世代武将,将军恐容貌过于 女相无杀气,便专在毒日头下练武骑马,过了三年方成如今模样。" 馥之瞪大了眼睛。 余庆却笑," 不过京中女子可都仍喜爱将军,扁鹊若得同我等一道回京,便 可见到满街满巷的人,都是来看将军的。" 馥之眉头蹙了蹙,正要再说,却忽然闻得身后传来田文的声音:" 说什么这 般高兴?" 二人望去,只见田文背着一大捆棘草回来了。刚才他说草不够烧,要去寻些 来。 " 没什么。" 余庆笑嘻嘻地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干草," 时候不早,快歇息 吧。" 田文应了声,瞥向一旁的馥之。 馥之已经裹好了脚,也看着他。 田文笑笑,却很干涩,忙转过头去寻地方打铺。 沙漠中的夜空似乎格外清晰,虽已是秋冬,星斗却仍旧明亮,像时刻会垂到 眼前一般。时而,远方会有一两声狼嚎传来,不久之后,天地间又归于平静。 馥之仍想着刚才余庆说的话,一时还睡不着。 她也曾经细细打量过顾昀,平心而论,若不论肤色黝黑,长得确实也是上品。 不过,或许颍川士族中面相出众之人多的是,馥之无论是见到王瓒还是顾昀都不 曾讶异,反正不会再有人能比谢臻长得好了。 想到谢臻,她想起年前在伯父家曾见过谢臻一面,如今的他,姿容丰伟,谈 吐清雅,文赋通达,早已成为当之无愧的" 明珠" 。 而顾昀呢?馥之越想越觉得造化奇妙。他仍是个英俊的男子,或许还更为孔 武,却早已远远不再是那" 西京玉" 所形容的美丽少年了…… 深秋时节,草原腹地之中却仍有美景可观。 王瓒骑在马上,双眼朝四周遥望。只见天空深邃广阔,一眼望去,干枯的牧 草在阳光下映着满眼的金黄,小片的胡杨星星点点,长河蜿蜒流过,缀于其间, 却是一番壮丽颜色。 春莺啭〖1 〗 第六章绿洲〖1 〗〖1 〗 第一次出塞的军士见到此景,无不惊叹,四处张望,似乎总也看不够,向老 兵问东问西,队列中时而笑声阵阵。将官士吏知道征战欢乐难得,除了偶尔声音 过大便训斥阻止,倒也不去过多约束。 不过,这草原中除了偶尔跑过一些野物,却不见半个放牧牲畜的人。 羯人果然都撤过了乌延山么?望着极目处一片缩得小小的青灰色山峦,王瓒 心道。他想起那夜忽然离去的顾昀,心中虽然知晓将来两军必有接应,但往羯境 的路有许多,或平坦或险阻,顾昀却想不出他会走哪条。还有姚馥之。那妖女当 初只说要出塞,却不知她跟着顾昀要去哪里…… 说到姚馥之,王瓒觉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一路上,他按姚馥之所嘱服药, 倒未见什么中毒异状。不过,他对妖女的东西都不大放心,曾经将解药拿去医帐, 请毛医正分辨一二。毛医正拿着药瓶,闻了闻又尝了尝,说虽有两三味辨不出到 底是何药材,却可断定是清火去毒、消炎扶正的药性。 此言自是消解不了王瓒的疑心。也是凑巧,前日王瓒腹痛不止,又寻不见军 医,一急之下想起毛医正所言,便吞了点螟蛉子解药,竟立刻无事了。王瓒疑心 这真是毒物发作,恰好,张腾也说腹痛。他灵机一动,也让他服下那解药,张腾 竟也立刻惊喜地说不疼了。 后来军医来到,为他们检视一番,结论是水土不服,让他们吃东西当心。 王瓒愈加觉得摸不着头脑,这解药还可消水土不服? 还未到午时,日头已经像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风掀着热浪,翻滚着袭向众 人。 两万骑兵默默地行进着,皮制的甲胄被晒得发烫,却无人敢脱下,马蹄踏在 绵软的沙上,发出干瘪而单调的摩擦声。 馥之学着沙漠游商的样子,用大块的白布把自己的头脸和大半个身体都包了 起来,再热再出汗也绝不放开来。 余庆看看馥之,咽咽干得冒火的喉咙,又避着日光低下头去。刚进大漠的时 候,他和田文曾对她这般装扮觉得好笑,可没过两天,他们就恨不得把铺盖上的 布也拆下来遮在头顶了。 行伍前头,顾昀望着面前的沙海,沙子在烈日下晃眼,他的双目微微眯起。 算起来,进入大漠已经过了六日,从头两天见过一片绿洲到现在,眼前除了 偶尔出现的几棵棘草,便只有一望无际的黄沙。 薪柴难寻,行伍中的薪柴早已烧光了,虽然大漠中也能找到些柴火,却不足 以支撑两万人。从前天开始,篝火就再也燃不起来了,军士们挤着将就了两夜。 不过,沙漠中行军,最可怕的不是毒虫,亦不是酷热和寒冷,而是缺水。大 漠干燥,又兼赶路前行,众人带的水比预料中耗费得要快,近两天来,因缺水而 中暑倒下的人越来越多。行伍中的将官不断向军士们鼓励,说他们的向导常常进 出大漠,很快就会带着他们找到绿洲。可是这样的话每天重复,将官们自己也口 唇干裂了,绿洲却仍然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