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第十章暗香(1) 第十章暗香 谢臻笑笑,并不觉意外。" 阿狐" 是幼时馥之给自己起的小名,几年不见, 她仍以此称呼自己。 " 馥之," 谢臻唇边弯起,缓缓道," 我已有字,称元德。" 馥之颔首," 如此。" 谢臻抬头,看看头顶开得烂漫的藤花,悠然道:" 馥之仍爱四处闲逛呢。" 馥之看着他,被这话勾起些回忆,笑了笑。 两人相视,各不言语。看着谢臻面上的笑意,馥之觉得以前的熟悉感渐渐回 来了,消弭了心中的那点埋怨。 刚才在园中,二人一直不曾说上话,现在两相面对,自己忽然也觉得他们的 确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那时,谢臻还是总角,以至方才在园外 遇到这衣冠楚楚的男子,馥之竟差点儿未认出是他。 少顷,谢臻忽然回头望望来路,莞尔," 虔叔亦还是那般风度翩翩。" 馥之也笑,望着他,片刻,道:" 伯父伯母别来无恙否?" 谢臻点头," 甚好。" 说着,望向前方的小路,缓缓移步走去。 馥之停顿片刻,跟上。 林苑中葱绿幽静,鸟鸣伴着清风阵阵传来。路边青萝拂过两人衣袂,摇曳身 姿,留下一片露水渍迹。 " 你为何来京中?" 行走间,馥之问。 谢臻侧头看她,双眸流转从容,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一瓣粉紫的落花上,未回 答,却淡笑问道:" 你又为何来京中?" 馥之正待说话,却忽然听到又一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两人止步,诧异回头, 未几,却见一名童仆打扮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来路上。 " 阿姊!" 看到馥之,少年忙奔至跟前,双目明亮。 馥之愣住,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竟是阿四。 " 阿姊!" 阿四鼻子一酸,张开双臂,激动地直往她怀中扑去。不料,刚至 馥之身前,他颈后衣领却突然被揪住,手停在了空中。阿四怒而抬头,却忽然对 上一双慑人的点漆深眸,一怔。 " 这是何人?" 谢臻高高地睨着这个一身汗气的少年,语气缓缓地问,似笑 非笑。 馥之回过神,忙对谢臻道:" 是相识之人。" 谢臻一讶。 他的手还未松开,阿四就使劲挣扎出来,口中怒道:" 我自是阿姊亲人!" 说完,望向馥之,鼻子再一酸," 阿姊!" 他带哭腔地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方 才在园中见到阿姊,要去见你,却被宫侍拘住,好不容易才得脱身!"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馥之无奈,看了谢臻一眼,忙对阿四劝慰几句,又忍 不住满心疑惑,问他:" 你怎在此?" 她不问便罢,话音刚落,只见阿四眼圈一红,委屈地说:" 都是那王瓒…… " " 哦?如何?" 阿四正要说下去,却冷不防地听一个声音拖着长长的声调从 身后传来,身上猛地一冷战。馥之和谢臻望去,却见一个色身影立在不远处。 春莺啭〖1 〗 第十章暗香〖1 〗〖1 〗 王瓒手中捏着一根细柔的柳枝,闲闲轻转,一双美眸冷冷地瞅着他们,唇边 含笑。 阿四忙躲到馥之身后。 " 阿四," 王瓒看向他,脸上微微一沉," 还不快过来,勿忘了你是我家仆 役!" 仆役?馥之闻言一愣,看向阿四。 阿四却涨红了脸,瞪向王瓒,理直气壮," 我才不是!那是你讹我的!" 王瓒冷笑。 " 怎么回事?" 馥之皱眉问阿四。 阿四眼圈又是一红,把他从涂邑逃出来又被王瓒拐骗到京城的经过一五一十 地说了出来。" 我又不识字,岂知那是契书!" 他恼怒地说。 馥之明白了大概,看向王瓒," 不知足下有何话说。" 王瓒莞尔,言语大方," 无差。" 馥之看着他,冷笑," 既如此,我现下带走阿四,足下当无异议。" 王瓒笑意盈盈,声音徐徐," 自然可以,不过当初契上的是一万钱,扁鹊欲 带走阿四,付我十万钱即可。" 此言一出,馥之和阿四皆变了脸色,阿四眉毛竖起,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 谢臻插话道:" 成交。" 众人惊讶望去,谢臻面上神色淡然,对王瓒道:" 明日,我遣人将十万钱送 至贵府,烦君侯将契书交与。" 王瓒意外至极,笑意僵住,眼睛盯着他。 契书上虽写着一万钱,阿四却不曾得过一钱。如今他脱口便要十万,乃是料 定此言无赖至极,姚馥之断然不肯接受。如此,便正中王瓒下怀,他可尽情奚落 出气了。 谢臻却看着他,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王瓒脸上阴晴不定,少顷,哼了一声,昂起头,冷冷地对谢臻道:" 如此, 有劳足下。" 说罢一礼,拂袖而去。 " 君侯。" 王瓒没走两步,却听谢臻高声唤道。 他回头。谢臻笑笑,指指阿四," 此人如今还归足下,当带走才是。" 阿四闻言一惊,瞪向谢臻。 王瓒瞥瞥阿四,脸上却已经恢复冷静,漠然道:" 尔等欢喜,留着便是。" 说罢,将手中柳枝往旁边一扔,转头向前走去。 夜晚,月光皎洁,庭中一片脉脉银光。 姚虔倚在榻上,看着馥之为他把脉,眉间忧色不减。今日在宜春亭会上,他 吟诗会友,谈笑交游,回到家中,已是十分疲倦,觉得浑身不适。 " 脉象虚浮,只怕是金丹遗毒。" 好一会儿,馥之缓缓道。 " 老了。" 姚虔笑笑,在榻上躺下,叹口气。 馥之看着他,心中不知滋味。 去年她随温栩商队回中原,刚到平阳郡便与他们告辞了。她原本打算再往别 处看看,却在约定联络的驿馆里接到了白石散人的信,说姚虔正在太行山,要她 速归。馥之又惊又喜,待赶回太行山,却看到了病榻上的姚虔。 白石散人告诉馥之,半月前被友人送来时,他面色灰败,身形槁瘦,指甲隐 隐发黑,正是服食金丹后的中毒之象。幸而他医术超群,姚虔这才救了过来。馥 之当时又惊又惧,守在姚虔身旁仔细照料,夜以继日,衣不解带。 姚虔调养了一个寒冬,才渐渐恢复,但身体受损,却回不到当初了。令馥之 无奈的是,他仍醉心方术。他说所服金丹乃是道行高深的方士所炼,坚信此次事 故乃是由于自己服食不当。 这般理论甚是执拗,馥之拿他无法。不过,她亦不愿他再去云游,接触那些 方士。因此,当他们回到家中,听说皇帝下诏拜姚虔为博士,馥之便站到了祖母 的一边,戮力赞成,而姚虔问她是否愿意同往,她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 仙人之事馥之不知,只是叔父服丹之后,身体日益虚困,岂是成仙之道? " 如今见余毒再起,馥之再忍不住,皱眉道。 姚虔知她又是这些言语,摇头浅笑," 孺子,道生于无形,其变万端,岂可 妄论。" 馥之却不理会他的话,从席上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只矮柜,打开,里面一 格一格,全是药材。" 我现下煎药,叔父服下再睡。" 她一边配药一边头也不回 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