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成长(55) “帽子放上。” “为什么?” “为什么以后给你解释。” “我现在就需要解释。” “现在的解释就是,这是命令。” “仅仅因为你是队长,就有权力随心所欲下任何命令吗?” 徐东福再也不看彭飞,面朝队列:“晚点名到这里。解散。” 熄灯号响了,夜深了,校园睡了,于建立陪着徐东福在树荫下的甬道上走, 无话,只有参差的脚步。良久,于建立问:“彭飞是不是有点让你失望了?”徐 东福反问:“我是不是有点急于求成了?”于建立直言:“有点儿。”徐东福叹 :“以后注意。一点点来。一定把他扳过来,让他明白在军队里,个性与纪律、 个人与整体的关系,否则他上不了天;这样的学员上不了天,可惜了!” 宿舍里一片均匀的呼吸,彭飞也在熟睡。他已不在乎徐东福的态度和决定, 因为他已决定:走。他对这里很失望。这里没有是非曲直,只有长官意志。遇到 好领导,是你命好;遇到徐东福,你惟有走。最难时是做选择,一旦做出了选择 身心轻松,睡眠不期而至。 第二天是星期天,王建凡疯了一样到处找彭飞,校医院,没有;军人服务社, 没有;训练场,不会有。一筹莫展时看到彭飞背着挎包走来,忙迎上去问他上哪 儿了,回说上街了。王建凡倒吸口气:“谁批准的?”规定新学员三个月内不准 上街。彭飞以问作答:“你找我什么事?”“不是我找你!宋启良发动了全班找 你!”彭飞一笑:“他什么事?”王建凡痛心叫:“彭飞,你怎么教导的我你忘 了,你下步还得转学分配!”彭飞没解释。他的“决定”不是离开飞行学院,是 彻底离开。回家,复读,重新开始,他还年轻,他才十九,他输得起;绝不在那 个人手底下呆,为了什么都不,一天都不!有人在叫“彭飞”,是宋启良,王建 凡一把抓过彭飞的挎包塞衣服里:“千万别说你上街了!” 彭飞家来电话了,电话打到队办公室,通信员接电话后没找到彭飞,找了宋 启良,宋启良让大家分头找。彭飞撒腿往队办公室跑。家里从没打过电话,是不 是,妈妈出什么事了? 海云没事,只是担心儿子。打上次寄来了穿军装与战斗机合影的照片,她连 着去了两封信,都没回音。这天湘江下部队回来,她跟他说了。湘江笑她多余, 进了飞行学院就是进了保险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管。 万一有事,组织上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不回信肯定是忙。海云放下了心。吃过饭, 把儿子照片拿给湘江看,湘江瞅着直乐:“就这破歼五,退役多少年的,瞧他还 挺美!一帮傻小子!”海云说:“你不觉得他成熟些了?”湘江道:“军装的作 用。军装可以使岁数大的人显年轻,可以使年轻人显成熟。”海云不满:“这人 真是!怎么就不能肯定一下儿子?”湘江分辩:“他要在这儿,我肯定会肯定他 ——”海云某根神经被触动,幽幽道:“可惜他不在。小时候,盼他长大,长大 了,盼他远走高飞奔自己的前程,等他真走了,心里头又空得不行……”湘江就 怕她说这些,赶忙打断:“哎呀你可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海云一笑:“本 行?概括得好!”湘江语塞,片刻:“你要实在想他,给他打个电话?”海云眼 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怎么打?咱又没他电话,他根本就没电话!”湘江哼一声 :“只要在部队,只要知道他的单位,我就没有找不到的人!”伸手拿起电话, 被海云按死:“会不会对他影响不好?”湘江笑叹:“偶尔为之,问题不大。” 彭飞来到队办公室,办公室没人,话筒搁桌子上,孤零零的。他抓起电话喂 了一声,听到熟悉的一声唤:“飞飞!”从耳朵淌进心底,泪水哗地出来汹涌澎 湃令他猝不及防。“飞飞!飞飞?”那边传来一迭声叫,彭飞深吸口气,回叫了 “妈妈”。自以为声音正常,妈妈却发现了问题:“你鼻子怎么齉齉着,感冒了?” 倒给了彭飞理由:“啊。现在好了。”“我说这么长时间没来信,肯定有事!发 烧了没有?好彻底了没有?没好彻底千万别硬撑。得吸取你爸的教训,感冒了不 好好治弄成鼻炎,被淘汰……”彭飞想说:“别说了妈妈!”说不出,泪水哽住 了嗓子,哽得痛,心更痛,为妈妈的关心里蕴含着的那个期望。一只手把送话器 紧贴身上,另一只手掏手绢捂住鼻子清理鼻腔,确定能说话时,用开朗轻松的语 调说:“妈妈,我不想在这儿干了。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了,后天到家。”硬硬的 纸板车票贴放军装前胸的兜里,他刚才上街是为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