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飘着槐花香的五月 斯敏 清晨,走进办公室,一眼见到电话留言的指示灯亮着,心中不禁微微诧异:昨 夜我十一时才离开,是谁在深夜打来电话呢?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一听 果然是他! 放下话筒,拭去泪水,我坐下来,任思绪回溯,回溯到三年前那个飘着淡淡槐 花香的五月…… 那是我跳槽到本市最大这家合资银行后的第三个月,虽是新手,但由于我出色 的个人素质和外语水平,一直被上司看好,凡有重要场合一律将我带在身边。当时, 银行正与台湾某公司谈一个项目,晚上少不了有聚餐、娱乐等活动,这样的场合我 出席过不少,从没想到过会发生什么,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因为遇到了他。 那天我去晚了几分钟,笑吟吟地向在座的各位道了歉,才发现自己是最后到场 的,只有一个空位了---在一位陌生的先生旁边,职业习惯让我本能地对他多加 关照。席间有人叫他“李博士”,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一问才知他是加州大学伯克 利分校的硕士、密歇根大学的博士。我很少真正佩服什么人,但,我真的对此君另 眼相看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了音响唱卡拉OK,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我拿过了话筒, 这时我接触到了他热情、率真的目光,我也不知怎么想的,邀请他和我一块儿唱, 他竟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我们合唱了一首英文歌《EndlessLove》(无尽的爱)。一 曲唱罢,掌声四起。我们相视一笑,各归各座。 我一向是个不喜欢做梦的人,很少有浪漫的憧憬,这使我在工作上表现得极为 踏实、出色,同时个人生活也极为严谨、单调。我相信该来的一定会来,无须人为 地安排。李英翰,无疑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但与我的生活无关,当时我是这么认 为的,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我错了。 第二天晚上的宴会,我另外有事没有参加;第三天,我去了,还是那个位置, 旁边还是那个人,我没当回事,坐下了。这时有人走过来说了句:“贾小姐昨天怎 么没来?害得人家心神不宁的!”我大惑不解地看看那人,又看看他,旁边的他却 显得颇为尴尬。我搞不明白,也就不去多想了。那天散得早,结束时他对我说,明 天就要离开了,走之前想到处转一转,问我能不能做个向导,我爽快地答应了。那 个晚上,不同寻常的燥热,好在满街飘的槐花香令人心醉。我们走了一会儿,进了 一家酒吧,里面的冷气让我们精神一爽,但美中不足的是,太嘈杂了,我们不得不 借助纸笔才能顺利交谈,很吃力,但非常开心。 第二天,他走了,我像往常一样专注于工作,没有也没想有任何改变,这样又 过去了几个月,到了秋天。 那天,我在自己房间里整理东西,妈妈喊我接电话,说是一个李先生打来的。 我嘀咕了声“哪来的李先生”,就接过了话筒。那略显生硬的普通话让我意识到是 他,话筒顿时变得好热、好重。那晚,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说了些什么现在已经 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说过几天来看我。当时我很高兴,现在却想他不该来,大大地 不该。 从此,他便会定期往返,不只为了事业。 当他终于喃喃地说出那句话,我的眼泪成串地落下来。那段时间我被幸福冲昏 了头脑,无拘无束地挥洒着欢笑,整天快乐得像是在空中飞。如今想起来,不明真 相也是一种福气。 那次和他一起逛街,我在一家婚纱店的橱窗前驻足。那般洁白、高贵、不沾人 间烟火的美丽婚纱令我深深陶醉、深深向往。我把头转向他,却看到了他眼中的痛 楚。这时,我才意识到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一直没问过,我把一切想当然了。就 是在那天,婚纱店外,他痛苦然而清楚地告诉我他有一个未婚妻,母亲为他选择却 不为他所爱的未婚妻。浑身的力气就在那一刹那消散了,我不想再听什么,也无力 再说什么。 几天后,他飞回了台湾,我没去送机。后来,收到他的来信的时候,我已经复 原了,虽然偶尔也会出神凝思,也会黯然泪下。他在信中写道:“……虽然我受过 最现代的高等教育,但却出身于最传统守旧的家庭。当母亲为我订下婚事的时候, 我没想过反对,一来顺从是我的习惯,二来当时我还没遇到你,没遇到我真正爱的 人。我不是不知道世上有轰轰烈烈的爱,但我以为那是别人的事,自己不会遇到。 她是我家世交的女儿,人品、相貌都不错,我一直觉得她很好,直到遇到你。我曾 抗拒过对你的情感,但最终还是被你吸引;我试图说服母亲解除婚约,但母亲现已 身患绝症,让我怎能说得出口?我是个无能的人,此时不知何去何从……” “英翰,我也很自私,面对所爱,我渴望拥有;然而,我更怕被良心折磨,两 害相权取其轻,该怎么做我不说你也明白……” 三年了,我已习惯不去想起曾有过的这段往事,今日才知,往事历历,从不曾 忘记。谢谢你还记得我,一会儿,我也要拨通熟记在心的那个号码,问一声:你好 吗? 人世间,有一种感情,是云淡风轻,不关风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