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出租之城(44) “你太牛逼了。”我心诚悦服地说。 就在前不久,我还特别在自己小公司洗手间那片巨大的玻璃镜前,仔细打量 过自己的尊容。唐爱国不是要我去看我的尊容吗?他不是笑我像猩猩吗?我倒要 看看这只猩猩,现在怎么样了?镜子里,不还是那张年轻而俊俏的脸么?嘿嘿。 我甚至感觉自己好像比过去还要年轻,还要有朝气嘛。这不奇怪,钱真是通神宝 物,钱具有难以言喻的神奇动力。一个人口袋里的钱多了,他的外表也会英俊起 来的。古人说得好,钱是人的胆。再没有比这话更准确,更传神,更有力量的了。 哼,我的口袋里,不过是钱稍微多了点,我的外貌就不同凡响起来。有了钱,相 貌是可以堂堂的。我的心像风筝一样在高高的天空飘扬起来。现在,这个城市看 起来是有那么些顺眼的了。我深深体会到,金钱就是男人的发动机。明白了吗? 一个男人,如果口袋里没有点儿钱,没有点存货,他那辆战车是跑不了多远的。 难怪这个世界,这整个世界,人人都在为钱发狂呢。 那些失意的日子,股票却在不断地涨。我义无反顾地陪他吃喝玩乐,对酒当 歌,消遣解闷,玩遍深圳的每个角落。 我们常去一个名字叫做深圳之夜的酒吧泡吧。酒吧里人山人海,连过道里都 挤满了人,几乎找不到立足之地。 唐爱国沉默寡言,只是忧伤地在人群里挤动。酒吧虽然大,可是耐不住人多。 空调虽然强劲,可是呼吸的胸膛也多。空气质量仍然不怎么好,鼻子前后都是烟 味,汗味和体臭味,仿佛无形的海陆空三军大军压境,让你无可逃遁。闲来无事, 如今的唐爱国同学,喜欢穿一件黑色T 恤,被动地拥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伸 长着粗粗的脖子,东张西望。他一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可爱的脑袋,像伸出水 面的潜望镜(脚肯定是踮着的),在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之上缓缓转动着。未几, 他想起了什么,嘴唇贴在我的耳朵边,呼着热气,嘀咕说:“喂!叶蝉,你听过 这句话吗?” “什么话呀?”我一回头,就碰到他的嘴——他坚硬的牙齿,撞着我的头了, 好疼!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逛青楼’?”他咧着嘴,尽量把话说完。 “怎么想到这个?”哎,在这座男女比例悬殊的城市里,男人要是像太监, 那可就是人生的大不幸了。我摸了摸撞得生疼的脑袋,问:“太监?你不是说我 们像太监吧?” “你像,我也不会像。”奶奶的,他倒是蛮清醒的。 “这个难说。”我吃吃的笑起来,说,“也许,你老人家先肾亏了。” “你才肾亏……说说看,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意思还用想吗?乐极生悲呗。尤其在我们这座以女 多男少远近驰名的城市,简直生不如死。”我朝四周寻欢的人群望了望,很干脆 地回答他说。 他跟我一起笑了起来。我们挤过人群,朝里面走去。酒吧里人山人海。厕所 附近,我意外遇见中学女同学严文静在清华的研究生同学高远。他刚从厕所出来。 严文静三个月前由公司委派从北京去香港,路过深圳,这个人曾经专门来陪同过 她。那次见面,约了我一块吃饭。正是那一次,我才得知,高先生是一家全球500 强在深圳分公司的高管,年纪只比我大一点点,可是了不起的能干,据说是传奇 般的商界精英人物,在全国业界的知名度很高,称得上是年轻的多金之人。 遇见他,他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认出我来。他说:“叶蝉?是 你吗?还记得吗?我是严文静的同学。”他这样说,红晕的脸略带醉意。 “你好。高先生!当然记得你了。喏,我也是严文静的同学。”我说。我们 同时笑起来。 “你一个人来的吗?严文静来了没有?”他问。 “没有呢。还以为你跟她在一起呢。”我答道。 酒吧里人声鼎沸,我们说话几乎总是在噪杂声中被过滤掉,一点也听不到。 不过遇见高远,我还是很高兴的,转身把他介绍给唐爱国,他们像皮影戏里的人 物那样,脸色苍白,手臂伸出,然后就是无言地握了握手。他见我们闲来无事, 便立即非常盛情的邀请我们加入他们的寻欢阵营。我们对视了一下,知道没法说 话,干脆直接跟着他走。坐下来不久,我们才知道,他们中的许多人,竟然是今 晚在此地喝酒寻欢临时才认识的。那些人看起来都像是单身。高远坐在我们一起, 给周围的朋友介绍我们,然后频频跟我们碰杯。他们喝的不是啤酒,而是将瑞典 产的伏特加酒,掺了果汁或者绿茶来喝,味道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