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尹寒林跟着下来的两天,都是过得灰头土脸。 林暖烟在医院的停车场带着怒气离开,他强硬地不打电话道歉,他不认为自己 有做错的地方,她既然答应了考虑他的求婚,就不应该再跟张紫扬纠缠不清。她如 此轻易说出分手的话,狠狠地伤到了他的心。 他不肯低头示好,林暖烟当然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一直以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他在采取主动。假若他一直抱着这样的 大男人主义下去,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就真的完了? 坐在派出所的办公室,审阅着伍玲和陆石整理上来的报告,他烦躁得想要摔掉 手中的鼠标。少女失踪、邻里争执、抢劫伤人,每天都有那么多的犯罪案件发生, 但是他连维持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还说什么伸张正义保护法纪?他用了十年的时 间等待林暖烟的回应,但是得到回应之后从天堂坠落地狱,只需要一场争吵的时间。 “队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伍玲和陆石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个早上,经过详细的分析,一致确定他是出现了 感情问题。两个人石头剪刀布之后,伍玲认输地向他开口试探。尹寒林霍然地站起 身,“我抽烟去,你们谁也别来骚扰我。” 审讯室的门“嘭”声被甩上,他又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伍玲把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白纸,贴在门板上覆住了原来的“审讯室”三个字, 陆石探过头去看,几乎没被呕死掉。她在纸面上打印出来的一行字是:“队长专用 抽烟室,擅自闯入者格杀勿论!” 几乎一个早上都要过完,伍玲和陆石快要忽略掉尹寒林的存在,他才从审讯室 里面,带着一身的烟味走出来。把钞票拍在伍玲的办公桌上面,他沉闷地开口说: “帮我订束花送到暖烟的办公室去!” 伍玲胜利地打了个眼色,陆石在旁边翻着白眼,肉疼地捂住了自己的钱包。 电话夺命追魂地打进来,尹寒林没好气地接过。 “米莉,怎么了?” 他们轮流监视张紫扬的行踪,这个时间在医院当值的是米莉。她十万火急地开 口说:“学长,张紫扬出院了。” “你没有看着他?” 尹寒林马上意识过来,如果张紫扬还在米莉的监视范围,她就不会这么着急地 打电话过来。果然,米莉又悔又恨地开口:“他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我看到暖烟 来探病就走开了一下,没想到她是来接他出院的。” “你没有跟着继续监视?” 明知道他会生气,但林暖烟仍然不肯断掉跟张紫扬的来往。 尹寒林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米莉把情绪带进了工作之中,又是一个搞不清楚 状况的女人! “我现在就在张家的门外,但他们并没有回来。” 林暖烟把张紫扬接出了医院,究竟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去?尹寒林挂掉米莉的 电话,立即就打给她,结果电话只响起了一声便挂断,然后是关机再没有信号。安 装在她手机里面的GPS 定位程序,一定要手机保持开通,他才能确定她所处的位置。 她关掉了手机,除非是通过卫星追踪,否则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而动用卫星搜索,已经不是他作为乡下派出所的民警队长,可以拥有的权力。 林暖烟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敢挂他的电话并且关机?! 尹寒林被动地等待林暖烟重新开机,而米莉又传来了新的信息。医院的视频监 控,记录了一个可疑的男子,屡次出现在张紫扬的病房附近,监候着他的行动。他 把视频放大之后,清楚地分辨出这个男子的长相,他与已经被捕入狱的陈勇长得极 为相像。 查对资料之后证实,他正是陈勇的弟弟,名字叫做陈猛。 张永棠的确够小心谨慎,他没有亲自出现,却派来了其他人接近张紫扬。尹寒 林整理头绪,推断出事件的经过:张紫扬故意气走了米莉,然后提前出院,并且带 走了林暖烟去见张永棠。假若他的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掐掉他的电话一定不是 林暖烟,她此刻正陷入了危险当中! 尹寒林把与林暖烟的争吵都抛在脑后,马上赶去医院,希望可以从目击者的口 中,找到她和张紫扬去向的线索。 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离开医院沿着三号公路的方向,一直往郊区驶去。 林暖烟和张紫扬的手脚,都被透明胶带缠住无法自由行动。陈猛坐在副驾驶座 的位置之上,而开车的是他的另一名同伙。她看着他关掉了她的手机,然后把芯片 取出来捏断,连同伪造的车牌号码一起,随手扔进了路边的池塘之中。 上一次在海边,尹寒林就是凭藉手机信号,找到了她身处的位置。 陈猛显然是非常清楚他大哥的教训,所以先下手为强,毁掉了她和张紫扬身上 的通信工具。这种情形之下,即使尹寒林可以得到上级的批准使用卫星搜索,也查 找不出来他们被劫持的位置。而让林暖烟心寒的是,与他的大哥陈勇相比,陈猛显 然更加嗜血和凶狠。她致令他的大哥入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 “进去。” 车子驶进了废弃的仓库,陈猛和同伙一手揪住一个,把她和张紫扬扔进了破旧 的集装箱里面,然后从外面把箱门锁上。 对待张紫扬,陈猛还算客气,他的腿伤未愈,也没有很用力地揪他。相比之下 林暖烟的待遇就相距太远,她被他的同伙用力地推跌,额头撞在铁板上面,眼前直 冒出金星。张紫扬担心地挪过来,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言语,但她从他的眼里看到 了焦灼的关心。 “紫扬,我没事。” 她额角渗出了鲜血,只能是摇头向着他示意。 两个人偎靠在一起,等待着陈猛对他们下一步的处置。 张紫扬治疗了大半个月,在医院实在是太无聊,按照梁以尘的意思,他可以选 择回家静养。林暖烟替他办妥了出院手续,用轮椅推着他到停车场的时候,却被陈 猛和他的同伙劫持下来。尹寒林并没有告诉她跟张永棠有关的消息,所以最开始的 时候,她想到的是陈猛是为着他的大哥,找她报复而来。 直到被塞进了车厢,车子驶离医院之后,她才明白陈猛的目标并不单纯是她。 张永棠并没有离境,而陈猛清楚他的下落。 他把张紫扬掳来,为的是要跟张永棠进行一场谈判! 两个人在集装箱里面被关了半天,外面响起了车辆驶进来的声音。林暖烟挪到 边角的位置,通过缝隙张看外面的情形。陈猛和他的同伙一副严阵以待的情形,她 在暗中清算人数,他们的这一伙至少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刚从外面驶进来的车子车门被推开,张永棠一身灰衣,头上的太阳帽压得很低, 不着声色地从车上下来。 他只带来了一个替他开车的手下。 跟往日衬衣西裤衣冠楚楚的样子不同,正在被通缉的他经过了一番改装,即使 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林暖烟吃惊的是那夜他明明坐上了快艇离 开,但最后为什么仍然留在了国内?而陈猛把他约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她费尽了苦 心,但这个贩毒集团的头目仍然落在了法网之外。在这种情形之下见到,她不知道 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棠哥!” 陈猛迎在他的面前,眼里带着防备,但态度还算是客气。 “你把我约来,紫扬在什么地方?”废弃的仓库空空荡荡,张永棠的目光轻易 就落在破旧的集装箱上面。张紫扬听到陈猛叫出的一声“棠哥”,身体立即变得僵 直起来,显然他跟林暖烟一样,对于他没有离境都感到非常的意外! 眼里带着不敢相信,并且夹杂着担心与不安,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集装箱的 板壁,不断地制造出沉闷的“嘭嘭”的声音,藉此向张永棠传递他被关在集装箱里 面的讯息。 “陈猛,你想怎样?” 张永棠举步要走近,身体却被拦住。 陈猛防备地开口说:“棠哥,事情没有谈成之前,你不能把他带走!” “把你的要求说清楚!” 张永棠眼里锐光闪动,即使是落魄,但他身上仍然有黑道大哥的威慑。林暖烟 感觉到一阵阵的心悸,人的欲望真的像是沟壑一样难以填平,以这个男人的能力, 假若他不经营这些不见天日的生意,不管在什么领域都一定会有不菲的成就。 “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大哥的那份钱。”陈猛看着他开口,目光扫过跟随张永 棠而来的那名手下。他们有七八个人,并且还有两把枪,假若动起手来,张永棠跟 他这名手下不会有任何胜算。 张永棠冷笑出声,“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被警察查封掉,如果我有钱早就逃到 了国外逍遥,现在也不会像丧家犬一样站在这个地方!” “棠哥,你打发不了我。” 陈猛收紧了瞳孔,态度逐渐变得强硬起来。“警察查封的都是你正路上的生意, 你私下里的账户,他们一分一毫都没有动过!” “即使是你大哥,也从来不敢这样跟我说话。” 张永棠阴沉着脸,眼神越发的凌厉。陈猛窒了窒,神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但 他的态度仍然没有退缩。“棠哥,我不是要冒犯你。大哥现在被关在牢里,不是无 期至少也是十五年,你总得安抚一下他的家里人以及打拼过的兄弟。” “你想要多少?” 张永棠一直都非常冷静,反而是陈猛的额头渗出了细汗,他用左手示意了一个 数目。在弄明白他想要的金额之后,张永棠的眸光猛然收紧,他冷冷地看着陈猛开 口说:“这是你大哥的意思?” 陈猛咬了一咬牙,“我大哥的命,值这个数。” “属于你大哥的那份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他,但是把这笔钱交给他的兄弟, 不合规矩。” 张永棠果然够厉害,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揭穿了陈猛的心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沦落到眼前的地步,张永棠只因为对张紫扬的维护以及不忍心,才会给了林暖 烟机会。陈猛显然是看准了他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所以纠结了几个亡命之徒,勒 索他攥在手里最后的黑钱。替大哥要回属于他的那笔钱,不过是他打着的旗号,一 旦拿到了钱,身陷牢狱之中的陈勇,连一毛钱也别指望能够看到。 “棠哥,恕我冒犯。” 陈猛早早就料到张永棠不会言听计从地把钱给出来,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把张 紫扬掳作人质,然后再跟他展开谈判。他示意同伙把集装箱的箱门打开,被关在里 面的林暖烟和张紫扬,已经习惯了昏暗,突然而来的光线,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陈猛,你现在一点规矩也不讲了是不是?” 张永棠的眼里都是怒色,他的目光落在被胶带缠住了手足的张紫扬身上。陈猛 把心一横,反正人已经是得罪了,他的目的是拿不到钱不会罢休。“棠哥,只要你 给出我想要的数目,你的侄子我会毫发无伤的归还。” “不是我不想给钱,是根本给不了!” 张永棠的心头有怒气升上来,“我的公司已经被查封,家门附近全部是警察。 拿不到国外银行的凭证,我没有办法套现给你。” “棠哥,你会有办法的。” 陈猛扫看了自己的七八个同伙一眼,坚定了自己的筹码开口说:“两日之后还 是同样的地方,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张永棠怒极反笑,“陈猛,看来我是没有拒绝的余地?” “棠哥,抱歉。” 陈猛挥手示意,眼看着集装箱的箱门又要被合上。张紫扬着急地用身体撞击板 壁,渴求地看向自己的二叔,他有话要对他说,但无奈的是嘴巴被牢牢地封住。 “让他跟我说话!” 张永棠扫看了陈猛一眼,他不敢不从地撕开了张紫扬嘴巴上的胶纸。 张紫扬重新得到说话的机会,急切地开口说:“二叔,人质留我一个就足够, 你把暖烟带走!” 林暖烟的眼里几乎立即有泪意涌上来。 即使是两日之后,张永棠能够凑到钱来赎人,也一定不会把她同时赎走。她看 到了全部的经过,再加上令到他的大哥陈勇入狱,陈猛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活着。 张紫扬要张永棠带她走,是想保住她的命。他的腿上还有伤,陈猛保证不伤害他, 前提是张永棠准确及时地满足他的金钱要求,否则他随时有可能会杀掉他。 她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但是不管张永棠会不会答应,她都不愿意跟随着他离开。 她留下来或许什么作用也没有,但至少可以让张紫扬不会孤单。 张永棠厉声地喝止他,“紫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在我的手上,不见得 比留在这里当人质,会更加安全。” “二叔,带她走不要杀她。” 张紫扬苦苦地哀求,“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最亲的人,我相信你。” “我会杀了她!” 张永棠狠厉地盯视着林暖烟,他落到今日的下场,甚至被陈猛这种无名小卒落 井下石,全是拜她所赐,张紫扬应该很清楚,他比陈猛更加有理由要取她的性命。 张紫扬的眼里带着灰败,仍然坚持自己的要求,“如果我不能保住她的性命,我宁 可她死在你的手上。” 林暖烟落在陈猛的手上,她不会有好结果。 让她跟着张永棠离开,至少他会看在他的份上,给她一个体面地死去的方式。 “紫扬,我能够保证的只是带她离开这里。” 张永棠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吩咐身边跟随他而来替他开车的手下说:“阿东, 把这个女人弄上车。” “棠哥!” 陈猛原本不愿意放人,但是被张永棠的目光一扫,他最后退缩了回去。 假若他跟陈勇有很深的兄弟感情,就不会趁着他入狱勒索张永棠,他想要的不 过是钱,所以杀不杀林暖烟替他的大哥报仇,并不是重要的事情。张永棠把人带走, 他还可以省却麻烦。张紫扬清楚地明白到这一点,知道只要张永棠开口,就一定可 以把林暖烟带走。 “二叔,保重。” 他告别地看着张永棠,两日的时间可以发生许多事情,或许这是他们叔侄最后 一次见面。他感激他直到最后,仍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张永棠狠厉的神色有了丝丝 的裂痕,他沉声说:“紫扬,我会回来带你走。” 林暖烟被张永棠的手下揪上车,她呜咽着拒绝离开。 “你希望我在这里解决掉你吗?” 张永棠的说话让她遍体生寒,她最终在张紫扬哀求的目光中,停止了反抗。 车子驶出了废弃的仓库,张永棠像是力气耗尽一样靠到了椅背上。开车的沈东 担心地开口说:“棠哥,你的伤要不要紧?” “在流血。” 张永棠捂住了腹部,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猛这个狗娘养的!” 沈东大脚踩在油门之上,开着车回到他和张永棠一直落脚的地方。林暖烟被揪 进了低矮的民房之中,她直到这时候才隐约明白张永棠没有离境的原因,他的身上 中了枪伤,沈东替他包扎时露出的伤口触目惊心,他伤得不轻。或许正是因为这样, 他才会明知道被通缉,仍然留在国内没有离开。 他目前的处境,的确已经是穷途末路。 只要他露面到医院求医,马上就会被警察逮捕,而陈猛更是借兄长之名向他勒 索。张紫扬是他最重视的人,他要怎样才能把他救回来?林暖烟是应该仇恨这个男 人的,但是亲眼看着沈东替他处理伤口,染血的纱布一层一层地揭开,她心里涌过 的却是怜悯。 只凭他对张紫扬的爱护,足以证明,他心底的良性未泯。 她呜咽着,希望张永棠可以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纸,她有话想要对他说。 沈东一边把染血的纱布清理掉,一边瞪了她一眼。“棠哥,怎样处置这个女人?” “把她丢一边,我现在不想见到她。” 低矮的平房,空间非常的狭窄,沈东找了张椅子把林暖烟捆绑在上面,然后把 她推到了墙角。流血的伤口损耗了张永棠太多的精力,他虚软地倒在床上,沈东离 开了屋子,林暖烟听到汽车的声音,张永棠需要新的药物,他或许要过好一会才能 回来。 终于在屋子里面,只剩下她,以及受了枪伤的张永棠。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张永棠靠在床头,不发出声响只是闭目养神。 林暖烟知道他没有睡着,试探地弄出声响,希望能够唤来他的注意。但他似乎 是立定了主意无视她的存在,不管她怎样折腾,始终都没有睁开眼。从来没有一刻, 明白到有口不能言语的无奈,她沮丧地停止了自己浪费精力的行为。 “你真的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在她停止去吸引张永棠注意力的时候,他反而下了床走过来,抱着手站在她面 前,目光深沉地盯视着她。这个男人比她年长了十几岁,他的目光有种岁月沉淀下 来的锐利,即使是已经穷途末路,但她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强大坚定的内心。 从十七岁开始,林暖烟便与尹泽明交往。 那个男人同样有着强大而坚定的内心,只是他的职业是警察,骨子里仿佛与生 俱来就透着正义感,而张永棠是恰恰相反的类型。她猜度不出他的想法,如果不是 尹泽明突然殉职,而背后被人操纵,她或许一生都不会与有他这种背景的人物交集。 他不能容于法理,但是他对张紫扬的维护让她动容。 她的心里有一把衡量事非曲直的尺子,尹泽明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不会再回来, 救出张紫扬不让他受到伤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呜呜。” 她抬起了头看着他,希望他能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纸。 “你想说话吗?” 张永棠阴郁地伸手撩起她的下巴,“利用紫扬却又做得不彻底,你如果足够聪 明,就不会再次落在我的手里面。” “呜——” 林暖烟继续挣扎,张永棠跟她一样,他们都怨恨对方,但又留了一线余地。黑 与白,对与错,本来就没有明显的分界线,而在这种情形之下,选择继续仇恨或者 是放下一切宽恕,全部都在他和她的一念之间。 只要他们愿意,一切还能够挽回! 张永棠冷哼了一声,林暖烟明白他要走开,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她或许便再没 有时间。 “呜呜呜呜。” 她呜咽着发出声响,极力地要求张永棠撕掉她嘴巴上的胶纸。 张永棠最终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如愿地让她开口,只是继续抱着手站在她的 面前。他是相当小心谨慎的人,在没有确定她的想法之前,他不会随便行动,情形 一如当初他用暧昧的行为试探她一样。 林暖烟与他的目光对视,她眼里流露的不是害怕,而是对张紫扬安危的担忧, 以及想要把他救出来的迫切。 “说吧。” 在她以为张永棠不会被打动的时候,他却伸手撕掉了她嘴巴上的胶纸。 “二叔,你自首吧。” 她迫切地开口说:“不要让紫扬受到伤害,你要救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劝我自首?” 张永棠的目光越发深沉,林暖烟不肯放弃地看着他。即使嘲笑她的劝喻,但他 对自己身在的处境非常清楚,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距离海边的事情发生已经 有大半个月,如果你有办法,早就把钱取了出来。所以你不可能拿钱去赎紫扬,陈 猛一定会伤害他向你报复。” “你真的有这么在乎紫扬?” 张永棠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显然她的立场,超出了他的想像。“即使知道你 怀着目的接近,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维护你,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傻 瓜了是吗?” 林暖烟害怕他会改变主意,重新封上她的嘴巴,更加迫切地开口。 “只要你自首,警察立即就可以把陈猛以及他的同伙包围,紫扬会被平安地救 出来。我放弃追要泽明的公道,单独被起诉贩毒一项罪名,你失去的只是自由,但 是可以换回紫扬的性命!” “这是你为紫扬作的让步?” “是的。” 林暖烟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尹泽明已经死了,她不要张紫扬成为他的延续。 “你的事情对紫扬的打击非常大,他在医院的时候,几乎都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他 的想法很单纯,但是他却有一个复杂的二叔,当有一天所有的假象都在他面前破裂, 他被伤害到很深,或许一生都没有办法从你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张永棠的神色不变,但是林暖烟知道他被触动。 她一直怀着一个信念,张永棠会为了张紫扬改变很多重要的决定,这一次他会 不会也同样作出牺牲? “你派人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泽明死的时候,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他在出门执 行任务之前,答应回来就跟我一起去挑婚纱,结果我等到的却是他的尸体。你是元 凶不可能体会我的痛苦,唯一支撑我的信念是要替他讨回公道。但是在你要杀我的 时候,救下我的却是紫扬,他对我说要替你赎罪,他平息了我对你的仇恨。我的丈 夫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是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避免让陈猛 伤害紫扬!” 林暖烟一直迎着张永棠的目光,她迫切地希望把他打动,但是换回的却是他重 新封上了她的嘴巴,然后转过身走开的结果。 “呜呜。” 她不甘心地继续呜咽。 张永棠扫看了她一眼,用命令的口吻说话。 “闭嘴!” 她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骇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跟张紫扬一样,想法都 是太天真了是不是?张永棠纵使再重视张紫扬,但代价都是他下半生的自由,他不 会如此轻易就被说服。陈猛给出来的时间只有两天,假若他不自首,又有什么办法 可以救出张紫扬? 沈东从外面回来,带回了药品还有食物。 林暖烟被弃置在墙角,像是空气一样,完全被无视掉。 张家的大宅附近,布下了警察的眼线,他们预计了张永棠会回去取国外银行的 凭证。沈东借机走了一圈,几乎就暴露了行踪。 张永棠想要把钱取出来,交给陈猛赎回张紫扬,基本上是不可能。 一天的时间过去,林暖烟的希望越来越落空。不会再有人能够来救她,而张紫 扬的命运也跟她一样。她看着沈东替张永棠处理伤口,把旧的纱布揭开,重新换上 新的伤药。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他的伤势再这样拖下去,要痊愈只怕不是容易 的事情。 “棠哥,让我去找其他兄弟,多少能够筹到一些钱。” 张永棠的身边硕果仅存的手下,就只剩下沈东。他忠心地奔走,但是张永棠却 摇手把他打断,“不需要浪费力气。” “这个狗娘养的陈猛!” 沈东不断地咒骂,张永棠洞悉地开口说:“给钱不是办法,他拿到钱之后,或 许就会向警察举报我的行踪。” “棠哥,我们该怎样做?” 张永棠没有回答,向着墙角的林暖烟走了过去。 “你知道紫扬是遗腹子吗?” 被捆绑的时间太久,林暖烟的手足都已经麻木,甚至连意识也渐渐的模糊。听 到张永棠开口,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张紫扬的父亲去世得很早,所以他才会自小 就跟着叔父生活。 “他原本是可以有父亲的。” 林暖烟疑惑地看着张永棠,渐渐的似乎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张永棠回过头,对正在清理纱布的沈东说:“阿东,你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避 一避风头。” 报警电话是林暖烟拨出的,不是110 ,她直接打给了尹寒林。在电话当中传来 他焦急暴躁的声音,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你在什么地方?” 她极力地平静下自己的思绪,“寒林,我跟紫扬的二叔在一起。” “什么!” 尹寒林整个人都要跳起来。 “他答应自首,寒林,紫扬有危险你快去救他!” 没有任何的拖延,尹寒林带着人扫荡了陈猛藏身的废旧仓库。一心想着张永棠 会带钱过来赎人的陈猛,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自首,所以当警察重重地包围过来,他 来不及顽隅反抗就已经被擒住。林暖烟坐在警车里面,身边陪伴着她的是米莉,而 张永棠已经被另一辆警车带走。 废旧的仓库之中,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警队的行动兵分两路,其中由米莉和陆石参加的一组,赶赴的是张永棠落脚的 地方,而尹寒林负责带人营救张紫扬。林暖烟赶过来的时候,尹寒林已经带着人冲 进了仓库里面。听着那一声声的枪响,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即使知道陈猛以及他 的同伙没有防备,警队无论在人数还是时机上面都占据优势,但她还是惧怕尹寒林 会受伤。 陈猛以及他的同伙,一个一个被押出来。 林暖烟下了车奔进仓库之中,张紫扬从集装箱里面被释放出来,尹寒林撕掉了 缠在他手足以及嘴巴上面的胶纸。 “暖烟,二叔呢?” 张紫扬看到了满眼的警察,林暖烟走近便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安地追问。 “他已经自首。” 林暖烟伸手扶住了他,只是一瞬间,已经看到他的脸色变得像是纸屑一样苍白。 她同时感觉到了身边的尹寒林投注过来的目光,在电话里面没有办法述说详情,他 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张永棠突然之间自首。 “他是为了我对吗?” 张紫扬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林暖烟向着他点头。或许张永棠做过不能原谅的 事情,但是他对张紫扬的爱护,是真真切切,没有半分虚假。陆石走过来,把张紫 扬带上了警车,他需要的是回警察局配合调查。 林暖烟站在原地,她欠尹寒林一个解释,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 “寒林——” 在医院停车场的争吵,已经变得不再重要,她有许多的话想要对尹寒林说。但 是只来得及开口唤他的名字,身体已经落入到他强壮的怀抱之中,尹寒林鸷猛地覆 住了她的唇瓣,把她全部的说话都堵了回去。 “对不起,寒林,对不起。”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尹寒林用力地勒住了她的腰身,气息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变得不稳。林暖烟有那 么多的话想说,但都艰难地开不了口,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忘情地拥吻在一起。 张永棠自首,人质被救出,行动结束之后林暖烟随着警队回到了局里。她在办 案大厅落座,米莉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尹寒林在局长室汇报行动结果,而她作为涉 案人员也需要配合米莉录取口供。 “暖烟,喝水吧。” “谢谢。” 她伸手接过,在经历了掳劫重获自由之后,能够坐下来安稳地喝一杯热水,她 感激生命的赐予。跟尹泽明有关的事情,这一次是真正落幕,她缓缓地喝完杯中的 热水,心头的余悸才全部散去。 “据闻队长今天的表现非常神勇?” 尹寒林在警察局的人缘相当不错,虽然调动到了乡下的派出所,但是他的一举 一动在局里仍然是关注的焦点。拜他见面就不由分说的热吻所赐,现在林暖烟在警 察局里成为了名人,几乎每一个人走过,都要目光奇异地多看上她几眼。 “学长的事情,你们亲自问他去!” 林暖烟被他们盯看到周身不自然,最后还是米莉替她解围,把探头过来打听的 同事全部都赶走。 尹寒林从局长室走出来,林暖烟的口供也录到了尾声。 他一出现就遭到了同僚的围攻,纷纷追问他回调的时间,他打发掉他们径直地 向着林暖烟走了过来。 “录好了没有?” 尹寒林伸手把米莉的记录本拿了过去,米莉吐了吐舌,“知道学长会亲自检查, 我完全没有偷懒哦。” “暖烟,为什么你没有提与大哥有关的内容?” 林暖烟的口供,只字未提与张紫扬交往的目的,尹寒林越往下看眉头就皱得越 深。他想要开口指责米莉偷懒,但是林暖烟却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地开口说: “寒林,我有话想跟你说。” 在废旧仓库见面,他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用鸷猛的亲吻堵住了她的嘴巴, 所以她还没有把张永棠自首的经过说清楚。尹寒林把她带进了档案室,身体靠近过 来,把她圈在了自己手臂的范围之中,然后才看着她开口。 “暖烟,你想说什么?” 如此重要的信息,他当然不会认为她是无意中遗漏,因此把逼供的架势都摆了 出来。林暖烟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薄荷烟味,以及感觉到蓝色警服下面的肌肉透出 来的张力。她的后背抵在门板上面,假若尹寒林对所有的女犯人都采取同样的手段, 还能有几个可以抵挡得住他的逼供? 她欲言又止地抬起头。 尹寒林的目光与她对视,几乎忘记了与她进来的目的。 他用指尖托起了她的下颚,哑声地说:“暖烟,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他的身体越趋越近,强壮的胸膛已经抵住了她柔软的胸前,林暖烟的气息因为 他的动作而变得凌乱。他不分场合的毛病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改掉,而她却是越来越 难以抗拒他的狂纵和野性。假若不是在警察局里面,假若旁边有一张床,或许他们 两个人都无法再控制住自己。 “该死的。” 尹寒林咒骂了一声,再次鸷猛地吮吻住她的唇瓣。 林暖烟对他的意义就像是毒药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肖想她细致柔软的身 体。随着唇上的吮吻加深,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胸前,隔着衣物搓揉着她的丰盈。 在医院停车场突然而来的争吵,重新和好之后,他对她的欲望更加强烈。 他差一点以为,如果他一直抱着大男人主义不低头,他们就真的完了。 “暖烟,我爱你。” 他噬咬着她的唇瓣,不去管有没有把它咬到红肿。林暖烟的情绪被他挑动,环 住了他的脖子,动情地回应着他。 在废旧仓库之中,众目睽睽的亲吻,不过是一场前戏。 尹寒林的手指探进了她的短发里面,把她的头部托起,滚烫的气息呼落到她的 肌肤上面。他们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吮吸挑逗,急切而火热地亲吻。从来没有一次, 他们之间的感情会如此浓烈,林暖烟甚至觉得,即使是全警察局的人都闯进来围观, 她也不能停止与尹寒林的这场亲吻。 她凌乱地喘息,唇齿间发出低叹。 尹寒林加诸在她唇上的占有欲越加强盛,相交缠绕的舌尖几乎要把火花擦着。 “寒林——” 她虚软地靠在门板上面,尹寒林已经跟她分开,却因为这一声低唤,招致他又 鸷猛地覆压了过来。他们互相地搂抱着对方的身体,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仿佛要到 达地老天荒的尽头。林暖烟的心里面,尹泽明的影子被替代掉,她真切地感受着尹 寒林,任由他把她全部的激情都点燃。 “你简直让我发狂。” 胸腔里的空气都要被对方吸尽的时候,两个人才喘息着分开。尹寒林用粗糙的 掌心,抚碰过林暖烟的面颊,极力地让自己从失控之中平复过来。 “我——” 林暖烟靠在他的身上,已经完全被他的感情征服。 “暖烟,说你想要对我说的话。” 结束掉火热激情的亲吻,尹寒林才重拾那个被抛到了脑后,致使他们进来档案 室的话题。“为什么你的口供里面没有提到大哥?” “我答应了张永棠,不向他追要泽明的公道。” 林暖烟抬起头看着他,不管怎样说尹泽明都是他的大哥,但是她却没有与他商 量,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们的唇齿还余留着对方的气息,但是无可避免缠绵的气氛要被全部破坏掉。 “你说什么?!” 尹寒林的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林暖烟艰难地解释,“陈猛把我和紫扬捉走,实际上是想要向张永棠勒索。他 要的金额非常巨大,张永棠不可能套现出来给他。当时的情形假若他不自首,陈猛 就会伤害紫扬,这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你就是用这个条件,说服张永棠自首?” “嗯。” 尹寒林的眼里渐渐的有风暴形成,林暖烟本能地后退了一步。他瞪视了她许久, 突然之间攥住了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开口说:“林暖烟,是不是全部的女人都像 你一样善变?即使知道有凶险,但是不管我怎样阻拦,你都不肯放弃接近张永棠。 现在他锒铛入狱,你却放弃起诉他杀人的罪名。你根本就是为了张紫扬,他已经重 要到可以让你放弃我的大哥,那我算什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寒林,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暖烟急切地解释,她作的只是关乎人命的选择,与感情无关。 “被陈猛掳走之前,我们在医院的停车场发生过争执。”尹寒林像是受了伤的 野兽,他抑止不住的咆哮,“你没有犹豫就向我提分手,既然你最后要选择张紫扬, 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三个月之后答应我的求婚,你不过是敷衍我!” 他情绪的激动,完全超出了她的预计。 眼看着他愤怒地要摔门而去,林暖烟情急地拉住了他的手,“你冷静一点听我 解释!” “你还要怎样解释?” 尹寒林被怒火遮挡了双眼,“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你知不知道会怎样的伤到 我!” “寒林!” 林暖烟最终还是没能阻拦住,他像是炸药桶一样闯出了档案室。她无力地依靠 在墙身之上,尹寒林不相信她,即使为着同样的原因他们已经发生过一回争执,但 他仍然没给她足够的信任。 刚才接近失控的亲吻,她的反应全部出自真心。 他有心可以感受,但为什么就是不能看清事实?难道真的要她主动地跟他上完 床,他才能相信她是认真的想要跟他在一起? “暖烟,你跟学长怎么了?” 米莉拿着记录本站在门外,尹寒林阵风一样卷走,几乎就撞翻了她。 “我们没事。” 林暖烟勉强地笑了笑,“口供录完,我可以回家了吗?” “张紫扬在外面等你,陆石已经替他录好了口供。”米莉看着她开口,“他的 二叔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决定自首,不单止是学长,他也需要你给他一个解释。” “谢谢你,米莉。” 林暖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从档案室之中走出来。 张永棠选择了自首,她以为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但是她眼前的困扰仍然没有结 束。 张永棠被关押等候庭审,林暖烟陪着张紫扬去看守所探视。 铁栏一重一重地打开,他在狱警的看视下走进探视室。往日里这个男人总是一 身衬衣西裤衣冠楚楚,透出成年男性的魅力,此际换上了褐色的粗布囚服,他整个 人显得相当的平静以及不起眼。 “二叔!” 张紫扬俯身前去,激动地想要握住他的手。狱警及时地出声阻止,“请不要与 犯人有身体的接触!” “哦。” 他听到警告,勉强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张永棠的眼里带着平和的笑意,“紫扬,你的腿好些没有?” “我的腿没事。”张紫扬看了身边的林暖烟一眼,“暖烟的大哥现在是我的主 治医生,他很细心医术也非常高,他说我的腿会复原到最初的样子。” “谢谢你大哥对紫扬的关照。” 张永棠客气而生疏地向林暖烟点头。 “不用客气。” 林暖烟与他的目光对碰,她从来没有预料到会有一天,在看守所里面与这个男 人,以这种方式见面以及交谈,世事难计果真时时会出乎意料之外。即使是身穿囚 服,但是仍然难以掩饰张永棠身上,那种见惯风浪的气度,假若没有错入岐路,他 也一定会拥有不平淡的一生。 “二叔,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好,就是床有点硬,饭菜也做得不怎么样。” 张永棠的神情一如最初的平静,张紫扬的眼里有水气涌上来。“你都是为了我,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紫扬,不需要对二叔说这些话。” 张紫扬关心地追问:“暖烟说你身上有伤,严重吗?” “不碍事。”张永棠把囚服掀起来,让张紫扬看清楚他的腹部。他的伤口已经 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并没有鲜血渗出来的痕迹。他看着张紫扬的眼睛说:“紫扬, 你知道吗?大哥曾经替我挡过一枪,如果没有那一枪,你就不会变成遗腹子。” “二叔!” 张紫扬终于流下了眼泪。 张永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的性格真的一点也不像我更不像你爸,当初在医 院是我亲手抱你回家的,我明明记得没有抱错孩子。” “真的有这么糟糕吗?” 张紫扬愣了一下。 张永棠抬起眼看着林暖烟,“他这样也挺好,对吗?” “嗯。” 林暖烟回应地点头,她一直动容地坐在旁边,听着这对叔侄的对话,即使尹寒 林不能原谅,但她都没有后悔答应张永棠的条件。 她放弃了要这个男人以命偿命,但是换来了爱和温暖。 张紫扬的性格不像亲生父亲,也不像自小把他养大的叔父,但这是他用金钱也 换不走的优点。如果不是因为有他在中间,一切就不会以眼前这样平和的方式结束。 离开探视室,林暖烟用轮椅推着张紫扬,两个人从长廊上面走过。 “暖烟,谢谢你。” 张紫扬回过头来看她,张永棠坦然接受牢狱生涯,他终于可以放心。 林暖烟笑了一下,“不管你二叔做过什么,他都是真心爱护你,因为这份感情 他救了你,也救了他自己。” “你已经完全不怪他了对吗?” “我不怪他。” 林暖烟看着他点头。 长廊的外面,就是停车的空地,尹寒林把车子停下,跟米莉一起走下车。林暖 烟没有想过会碰到他前来办案,她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暖烟!” 米莉主动地打招呼。 林暖烟看着尹寒林一步一步地走近,看待张紫扬的目光都像是要喷火一样。他 仍然固执地认为,她敷衍了他的感情,在他与张紫扬之间摇摆。 “寒林——” 他视而不见地擦身而过,林暖烟想要开口,但都被他身上透出来的怨怼击退。 她放弃把想要说的话咽回去,她实在是太清楚他的脾气,有张紫扬在场,他只会越 扯越深,她还是再找机会向他解释好了。 “学长,等等我!” 尹寒林脚步不停留地走远,米莉在后面追了上去。 林暖烟把张紫扬扶上车,他仍然需要复诊,探视完张永棠她要送他去医院换药。 她伸手替张紫扬把安全带系上,但是他却伸手过来,覆住了她的手心。她的心跳乱 了一下节奏,他仍然没有放下对她的感情,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这份感情又 该如何处置? “暖烟,你喜欢上他对吗?” 她缓缓地抬起头,在他的唇边看到一丝苦笑漾开。 “紫扬!” 她一时间不能确定该怎样开口。 张紫扬移开了覆住她的掌心,“他会比我更加适合你,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在 你心里。” 他是打算放弃了吗? 林暖烟错愕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让他突然之间想通。 “暖烟,我不想让二叔失望。” 张紫扬摇了摇头,像是决心从阴影当中走出来。“我不打算出国去跟我妈和姐 姐一起生活,我会继续留在国内,这样每到探视日我都可以过来看望二叔。等我的 腿伤复原,我会重新找一份建筑师的工作。” “紫扬,你真的是这样想?” 林暖烟动容地看着他,他将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是的。” 张紫扬认真地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办自己的建筑设计公司?” 林暖烟若有所有思地开口,张永棠入狱甚至连媒体都已经关注,张紫扬再进大 型的建筑公司,只怕会被冷落甚至是遭受异样的目光,以他的才华,足可以独挡一 面。 “我可以吗?” 张紫扬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看过你画的建筑图,独立、个性化,现在公司附近的村落都在拆迁,很多 人需要重修房子,他们就是需要你设计的风格。我可以陪你去跟他们见面,把你构 想的房子一间一间地介绍给他们。至于成立公司的启动资金,我也可以帮你筹措一 部分。” 林暖烟想得很深入,张家的财产都已经被查封,张紫扬个人的积蓄并不宽裕。 而她的父亲林冠宇,在乡下非常有人脉,只要她开口请他帮忙,他就一定可以给张 紫扬争取到足够的客户。 “暖烟,你真的愿意帮我?” 张紫扬的眼里都被燃起了光彩。 “紫扬,我是真心的。”林暖烟执住他的手腕,“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 们都要有新的生活。” “谢谢。” 虽然林暖烟不可能成为陪伴他终生的妻子,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仍然能够 得到她的扶持和陪伴,张紫扬的眼里都是感激。 “紫扬,大哥还在等着我们。” 林暖烟露出笑容,发动了车子离开看守所,一路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张永棠仍然等候着庭审,林暖烟买好了要给吕燕如的礼物,挑了一天提早离开 公司开着车前去尹家。 她答应不起诉张永棠谋杀尹泽明,首先不能谅解的是尹寒林,但她明白他更多 的是误会了她对张紫扬的感情,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看清楚她的心意。但 是对于尹家的父母,不管怎样说来,她都亏欠着一个交待。 尹泽明在职之时,是非常优秀的警察。 如此一个值得尹家骄傲的儿子,因公殉职已经是非常大的遗憾,如今更因为她 的放弃,致使谋杀他的张永棠不需要以命抵罪。一路上开着车,她的心情都非常忐 忑,或许她会一直都得不到吕燕如和尹兆丰的原谅。 车子停在尹家的门外,尹寒林正替父母把行李放进车厢。 “爸、妈,你们要出远门吗?” 她下了车走过去,尹寒林把车厢的门甩上,一言不发地坐上了驾驶座。 吕燕如回过身看着她,如果是往日,她已经热络地拉起她的手跟她说话,但是 现在她看过来的目光却是冷淡非常。 “妈,对不起。” 林暖烟认错地开口,从来没有在尹家遭遇到这种待遇,她的眼里都酸涩得快要 掉下眼泪。 “老二,我们走吧。” 吕燕如最终还是没有向她开口,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厢里面。 “爸!” 林暖烟求助地看着扶住车门的尹兆丰。 “我跟你妈去趟非洲,十天半月就会回来。”尹寒林以及吕燕如都不肯理睬, 只有尹兆丰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安慰地拍了拍林暖烟的肩膀,“暖烟,你妈这次 是真的对你失望,我带她出去散一散心。” 她能够明白吕燕如对她的责怪,她把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真心的喜欢着她。 但是她却放弃掉唯一,替她的儿子要回公道的机会。 “爸,飞机不等人了。” 尹寒林在车上按喇叭,催促尹兆丰上车。 “寒林,我换了新的手机号码。” 林暖烟凑近车窗,急切地开口。她的手机被陈猛毁掉了,换了新的号码之后, 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尹寒林。 “我们赶时间,回头再说吧。” 尹寒林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也不给她,大脚踏着油门离开。林暖烟站在尹家的 门外,身后大门紧闭,她是头一回被这样拒在尹家的门外,而尹寒林甚至连她的联 络方式也不肯留下。她看着车子越驶越远,黯然地明白裂痕一旦产生,她要修补将 会是非常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