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农历五月初的中原是初夏的季节,人们已脱下了那沉重的冬衣,炎热的酷夏即 将来临。 这一段时间农村还是很忙。农民们都在忙于插秧,有的则从遥远的外地回来抢 种,有的则是舍不得请人,而又偷偷摸摸地回来插秧,侥幸地想能不被乡村的干部 们发现。 明山县在这个时候的工作重点也转为计划生育了。 黄河省是人口大省,计划生育也是最头痛的问题。尽管政策非常严,但超生还 是控制不了。这几年,明山县最吃香的单位还是计生部门,政府部门的领导也就将 眼光放在这个部门,这些单位的钱是花不完的,乡镇领导则更是将计生办视为肥缺, 从中捞起不少好处。 于是,在贯彻执行国策的号令下,将那些胆敢违犯国策的人以前所未有的办法 绳之以法。 在田间地头,在民房墙上,在公路的电杆上,到处张贴着那些血腥的宣传标语。 “宁可血流成河,不让超生一个”,“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你有超生胆, 我叫你倾家荡产”,“超生一个,全家连坐”,“一人让政府丢脸,政府让你全家 滚蛋”…… 这几年,因计划生育死人的伤人的事儿太多了,因为是国策,谁也没办法,碰 上了算你倒霉,谁让你违犯国策。逮不住的算你走运,但你的全家则要背井离乡十 多年甚至更长,还要整天提心掉胆地过日子,说不定哪一天,被人举报了,让计生 办的人和公安的人从遥远的明山县摸到了你的住地,将你们强行带回家,然后再强 行地送上手术台给扎了。再施以成千上万元或数万元的罚款,最终,为了一个儿子, 弄得个倾家荡产,有的还丢了性命。 躲,也有办法治你。你除非在明山没有亲戚,因为当地在执行这个政策时明确 规定是可以连带的,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也可能因此会受到株连和伤害。 在明山县,每个乡都设有计划生育关押室,每到计生检查时,这里总是人满为 患。被逮进来的老头老婆婆和没成人的娃娃们都关在一个大房间里,没有行动自由, 甚至还不如拘留所。然后由计生人员逐个询问取材料,让他们交待。再由有关人员 通知他们在外面躲避的亲属,让这些人回来拿钱取人。 尽管罚款没有收上来,但收这些人的钱也是非常可观的。每人每天的伙食费在 50至100 元,还有车费。每个人至少要呆一个星期,最长的竟长达两个多月。如在 一两天就能出来的人,肯定是花了巨资交了罚款或者有非常过硬的关系。收这些钱, 明曰是办班费,实际上是什么,也只有众人来解释了。那些没有关系又没有钱且其 子女又不敢回来的老人们在最后实在拿不出钱时,也只好将他们放了。 吴法乡的关押所就在就在离老王房屋西侧有七百米的乡礼堂内。老王庆幸自己 没有违犯国策,也没有亲戚使自己受到到株连。此事,他是值得骄傲的。但是,在 2000年5 月的计划生育检查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是受到了株连,不仅老两 口被关了几天,还花了几百元的冤枉钱。 原因是他老婆娘家的远门侄媳妇没有按时孕检,被人举报了,说是躲在老王的 家中。那是过完端午节的第二天夜晚2 点多钟,街上鸡鸣狗吠地将老王夫妇从睡梦 中吵醒,还没等他们之间弄明白是咋回事,这老两口就被破门而入的几十人围住铐 走送到了关押所。来的人对他的房屋也进行了搜查,没有发现他的妻侄媳妇,第二 天才将他的老婆放了。幸好三天后,他的妻侄媳妇将孕检证送了过来,但是老王的 老婆还是交了七百元钱,才将老王领回家。 经过这次事件后,老王更加胆小了。每每回忆那件事时,老王的心里有一种说 不出的感受。 那几天,一百多的男男女女关在一间大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薰死人了。 吃饭是各自的家人或亲属送,一般都是在家上学的小孩子们做好了再送给他(她) 们的爷爷奶奶们吃,然后再回去上学。有一位七十二岁的老爷子没人送饭,号里的 人也能给点他吃。也许是饥饿,也许是有病,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就晕倒了,经众人 们狂喊,计生办的人才将他送回了家。 没过一个星期,这个老头就死在自己的家中 每年,都有因为强行结扎和上环的事而闹出人命来,老王也都清楚这个事儿太 那个了,不能触犯。 法庭在这几年的案件比较多,也因为上面的有政法部门不得参与计划生育和收 提成的工作的要求,所以,这几年参加这方面的工作是少了一些。但在人家的辖区 内,还得与党委政府保持好关系和取得他们的支持,所以,有时,还不得不参加这 些工作。 端阳节后,乡政府开了计划生育工作会,周正良参加了会议。尽管乡里部署了 法庭的工作,但老周却以庭长没在家为由说自己力争参加有些工作。领导们也就没 说什么,近来的行动也就没有喊他们,因为,如若参与了这些行动是有高额补助的, 老周不愿意领这个补助,也就落个自在和轻松。 刘红备的房屋已开始封顶了,他又在几家银行和信用社贷了100 万元,用新建 的房子作抵押贷了60万元,乡财政所借给扶贫款25万元,还找私人借了10万元,张 书记借给他5 万元作为饭店的入股。还有孙庭长已答应了借他20万元,因他去了广 州没有给他。他的沙场也开业了,开业那天,县四大家班子成员全都去剪了彩,并 上了电视。刘红备成了明山县的知名企业家和人大代表。 王生理这段时间也没有事,在家里将地里的青苗整整,时间过的也很快,他老 婆还是神神经经的,表面上看没什么病似的,可嘴上却变得有些胡言乱语。她开始 信菩萨了,整天在家时烧香磕头的,嘴里还念叨着。老王在平时也有些迷信,所以 他也就不管她,随她去也好让她有个心灵寄托。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