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农历6 月23日,是句院长那6 岁儿子的生日。 半年前,句院长已将老婆通过关系调到了黄河市北部区税务局,儿子也在黄河 市北部区的一所幼儿园上学前班,他的老婆正好在省城黄河市照顾一对儿女。 这天,远离明山县350 里的黄河市北部区句在志那花了80多万元的家可真够热 闹的。 前来祝贺的都是句院长近两年来一手推荐提拔的明山法院二级机构负责人,有 13人。庭长们、主任们、科长们租了三辆轿车(实际上都是庭长的警车,车费自然 要由乘车的人分摊,所以,在内部也是公私分明),在上午11点30分准时地停在句 院长的家门口。与他们一块儿来的还有11位平时与句副院长关系不错的像商业局、 土地局、汽配厂的几位副局长厂长们,还有和句院长不错的几位工头。 平时总是板着面孔的句院长这时也春风满面地带着儿子将自己的属下和好友一 一的迎进客厅,庭长们、局长们、厂长们和有求于院长的工头们则一一的打躬作辑, 他们见了院长的小孩也非常虔诚地道贺,每人都塞上1000至3000元不等的贺礼。 句院长儿子的生日,庭长们原先都不清楚,而是在接到办公室田主任的通知后 才涌跃前去的。 明山法院的前任院长吴院长上任后,即向每个庭下达经济指标,除了要求二级 机构完成案件任务外,还要完成诉讼费指标。然后按比例提成,由庭长自主支配。 到了年终,几个比较富的像执行局的马局长、吴法法庭的孙庭长等几个庭室的 负责人相互游说,每个二级机构至少拿出3000元来奖励这个开明的院长,反正不是 自己掏腰包,庭长们相约一齐到200 里之外的吴院长的家给院长及夫人拜年,拜年 时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庭长们、主任们、科长们,还有想提拔的一般干部私下给吴院长表示的就不得 而知了。端午节、中秋节等节日更是有人竞相地对吴院长表示表示。邀请吴院长及 夫人出外旅游则更能与院长套近乎,因此,比较有实权获利的业务庭庭长们则是竞 相地邀请院长及夫人游山逛水。 那时,句副院长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但和吴院长相比,还是差了好多。所以, 他就在心里暗暗地发誓,要当上正院长,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和不给自己表示的 人有好果子吃。 吴院长调走后,机会终于来了,正院长的官帽已非他莫属了。 农历6 月20日,句院长告诉了田主任,自己的儿子在23日这天过生日,他点名 让13名知心部属去给儿子做生日,田主任记下名单后,逐人电话通知了庭长们、主 任们、科长们。 接到主任的电话,这13个庭长们、主任们、科长们没有一个不兴高采烈的,这 既是院长信赖自己,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与院长套近乎的好机会。尽管此时各小单 位都没有钱,但他们还是商量着由每个单位拿出1600元给院长儿子做生日。 句院长的儿子实际是6 年前农历6 月24日凌晨出生的,但邵厂长和夫人都很迷 信,认为24念起来是“儿是死”,所以他们就将儿子的生日定在23日(明山一带习 惯以农历日子做生日)。 明山县有一个传说,认为老男人不能死在6 月23日,说是死在这一天的老男人 是“扒灰头”,所以老男人在一起开玩笑时都爱说:“你要坏,就死在6 月23. ” 可惜,这一传说,句院长没有听说过。 而在这一天,执行局的马局长和财务处的王主任的心里却异常地难受,因为马 局长的70岁老父在这一天也过生日,而王主任那病危的65岁老父有可能就要在今天 离开人世。 12时12分,生日宴会准时在句院长家举行,庭长们、主任们、局长们一齐站起 来为院长儿子8 岁生日干杯。 句院长今天格外高兴,他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每个桌子上都上了三瓶五粮液酒,平常不见五粮液酒的庭长们、主任、科长们 今天也都开了洋晕,除了马局长、王主任有心思外,个个兴高采烈,满面春风,他 们都想在院长、院长夫人、院长儿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期望得以重用、提拔或 能要到好政策。 虽说是院长宴请,但钱却是法院里出。礼,虽是从庭室里的小金库中出,然后 再由大家均摊。但是,得好处的只是庭长们、主任们、科长们。不喝白不喝。庭长 们、主任们、科长们轮番地向院长、院长夫人、院长儿子敬酒。句院长、院长夫人 自然是海量,经得起这十多人的轮番敬酒。此时,句院长的家中是无穷无尽的赞歌 和欢声笑语。 句院长那6 岁的儿子则以饮料代酒。这一天,他似乎特别懂事,他不厌其烦地 和父亲的部属碰杯。到处都是恭唯话,都是笑容,8 岁的公子俨然像皇帝一样任人 吹捧和奉承。 轮到马局长敬酒时,因为他惦记着自己的老父还在农村老家,全家人都在为老 父祝寿,唯独这个当局长的儿子没有出席。宴会前,他已接到老父的电话,他扯谎 说有一急事赶不回来,可他那70岁的老父仍然不理解,在电话中将他臭骂了一通, 说他“当了官连老爹都忘了,是个什么屌官”,弄得他好不自在,他只好在电话中 说自己尽量赶回来。 敬酒时,他的思想开了小差,竟然想起了自己老爹的生日。在说祝酒辞时,竟 说出:“祝您老人家健康长寿。”此话一出,沸腾的场面立即出奇地安静下来,有 几位庭长想笑,但是,他们碍于句院长在场,都不敢出声,院长和夫人脸上也露出 不快,马局长的祝酒辞用的不是对象。因为,在大明山市给小孩子做生日时,如说 这样的话,人们认为是要折小孩子的寿的。马局长还没反应过来时,会拍马屁的田 主任立即出来打了圆场,他说:“马局长祝院长和夫人健康长寿,我祝小皇帝与时 俱进,青出于蓝胜于蓝,先进清华后进哈佛,将来做大官发大财。”说得院长和夫 人哈哈大笑,庭长们、主任们、局长们也跟着哈哈笑,尴尬的场面一瞬即逝,热闹 的气氛又一次掀起了高潮。 该王主任进酒时,他强装着笑容,怕悲痛流于言表有碍气氛,更害怕说话不当 引起已荣升的句院长发烦,让院长抓住把柄找茬日后整人。所以他吸取了马局长的 教训,他没敢多说,只是一字一句地说:“尽在不言中吗。” 谁知,院长那6 岁的儿子受宠惯了,今天的恭唯话确实太多了,哪知这个矮个 子主任连一句恭唯话都不说,却说什么“今个,不严,中吗?”以为主任当面告状, 一下子来气了,恨恨地与王主任碰杯,谁知这一碰,却将王主任的杯子碰掉了。 玻璃杯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不大,但很刺耳,句院长回过头来瞪了王主任一 眼,王主任立即羞得转过身,弯腰拾掇玻璃碎片,恰在此时,王主任的手机响了, 他赶忙离开宴席到门外去接听手机。王主任预料之中的事终于发生了,就在厂长儿 子将他的杯子碰掉之时,他那65岁的老父永远地合上了眼睛,他再也见不着老父了。 王主任忍不住地轻声啜泣起来。 这时,宴会正是高潮,没人注意到王主任的变化,人们还以为他出去接电话了。 而王主任此时却是悲痛万分,他后悔不该不与老父见最后一面,而老父又死的不是 时候。他想提前退席赶回家却又不敢,只好在厂长门口走来走去,外面的人还以为 他喝多了。 马局长心里有事也不敢多喝,只好悄悄地溜出来。其实,马局长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在明山法院,句院长与他的关系是最贴的,所以,说一两句错话并不会引起 句院长的责备的。但是,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特别是有外人在场的 时候,实在是丢人现眼,他害怕一旦传了出去让众人笑话。他心里有事,也是这个 原因。 当他看着王主任脸上挂着泪花时,心想王主任肯定是为酒杯碰碎了而伤心,再 想自己今天说错了话,他也惶恐不安起来,他不好问王主任,就径直溜进街头公厕 假装拉大便等待宴席结束。 下午一时半,田主任提议结束宴席,说院长和院长夫人、院长儿子为招待大家 都很疲劳,需要午休一会,要让大家一齐干杯,感谢院长及夫人的盛情招待。于是, 三十多只杯子又碰在一起,生日宴会隆重闭幕。庭长们、主任们、局长们向院长致 谢后,又一齐赶赴350 里之外的明山县。 送走了客人,句院长和夫人统计了一下,这一天的时间竟进账了五万多元,他 们别提有多高兴。 他们又在一起算计着有那几位二级机构负责人没有来。 孙庭长在广州肯定是来不了,但他已将礼让马局长垫付了,并且在昨晚还专门 打电话来祝贺呢。 “孙庭长真会事,”句院长自言自语地说。 秦天肯定不会来,齐全也没来,还有刑一庭、刑二庭、告申庭、法警队的几位 年龄都在五十上下的负责人没有来。句院长在念叨着,他也在重复着这几个人的名 字。 还有一人怎么没有来?句院长也在念叨着。因为,这个人是他专门通知的。 这个人就是三年前由乡副乡长调到少德法庭主持工作的副庭长梅任格。尽管他 也快五十了,他本来想去,但因为自己有自己的考虑,所以他就没去。尽管没能赶 去给句院长的儿子做生日,但他却在已将句院长的饭局安排好了。即在句院长一家 三口下周二来明山时让他的一个在县里有名望的私企老板黄从江请客。这样,梅任 格也好拍拍院长的马屁,期望得到尽快提拨和实现发财的梦。 梅副庭长尽管不懂业务,但他懂官经,他在乡里吃喝嫖赌和索贿受贿之事被他 人告发后,在他已没有任何办法来摆平这件事时,通过一个亲戚找到了这个是市人 大代表的姑爷黄老板。然后,经过他的姑爷黄老板方将这事给摆平,而后,又通过 他在摆平这事的过程中建立的沾亲带故的省财政厅副厅长将他调到了法院。一年后, 他又利用他的官经,逢年过节就给院长副院长送礼。比如,院长搬家,他就送去2000 元,院长觉得他会来事,也将当事人送的假五粮液给梅任格两瓶。这样,他很兴奋, 也很快地赢得了句院长的信赖。又过一年,不懂任何业务的梅任格竟被任命为法庭 副庭长,还享受正科待遇并主持全庭工作。没有法官资格的梅任格居然也过五关斩 六将地通过了任命考试,还被人大的通过了审判员和副庭长。一路绿灯的梅任格还 要当行政庭庭长,所以,他也在暗暗地运作着。 当他听说句院长的儿子过生日时,他没有与那些正庭级头头一块去,而是让他 这个有近千万资产的姑爷请客。 他这样作,是有目的的,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首先,他的姑爷有300 多万元的债权没有收回。不在乎钱的黄老板曾许诺过他 :只要能将钱讨回来,按回款的50% 回扣。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作,梅任格满口应 允了。 于是,他将句院长的一家三口请到县里最好的饭店金广宾馆,让自己的老婆陪 着句院长的夫人去逛商场,给她母子买高档的服装,然后再回来就餐。梅任格就让 他的姑父拿出9000元钱,供句院长、梅的主管副院长和县委副书记三人作为赌资, 他自己也要了2000元,四个人就在一起来起了“经济半小时”。不会玩麻将的黄老 板在旁边观阵,不到一个小时,梅任格输个精光,这三位大权在握的县领导、院领 导个个是赢家,不仅白捡了3000元钱,还净增500 多元。 开饭了,书记拍拍梅庭长的肩膀说,“好好干,黄老板是我的哥们,院长会考 虑你的。” 于是,在饭桌上,梅任格专办黄老板的案子和他要当行政庭长的愿望很自然地 会实现了。 这以后,他在案子上也很会自然地得到了许多好处。尽管他会调走,但他仍然 可以将他亲戚的案子带走审理和执行。 8 月5 日,明山县召开了一次特别的人大常委会。本来,句院长的院长命令应 该在来年三月的人代会上通过,但是,市委书记怕夜长梦多,就指令县委按照他的 意见召开了。他的意思是,明山县法院的院长不能再空缺了,如不立即任命就会影 响大局和稳定。 于是,句在志的院长命令也通过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