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星颜就在家人和洛如的陪同下住进了中心医院的内科病房。接到 消息的无双,听从洛如的建议给林打电话告诉他星颜有事情去外地了,要过一段时 间才会回来。 林无奈的叹息,就说那好吧,我会打她手机的。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星颜的手机总是关机,林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医院这边,星颜每周要透析二次,入院后经过详细检查,她已经是属于肾功能 衰竭终末期(尿毒症期)了。医院正在寻找合适的肾源,目前只能以透析疗法和常 规治疗药物来维持她的生命。 “无双,洛如你们来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星颜打起精神微笑着,“我… 我就不起床了啊。” “来这边坐,你们陪星颜聊会儿……我出去买些东西。”星颜的妈妈将两人让 到里边,就出去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无双佯装轻松的问道。 “还好,就是口腔溃疡出了好几个呢……”星颜指指嘴,满不在乎的笑了, “不过以前总出,都习惯了……” “疼么?”想起以前因上火口腔中就出了一个溃疡,竟然到连喝水都是疼的地 步,洛如的眉就皱起了。 星颜摇摇头,又想了什么,对着眼前的两位好友说:“对了,把柜子里的小镜 子给我拿出来啊……嘻嘻,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好狼狈呐……”她抬起没有输液的左 手,指向旁边的低柜。洛如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小镜子递给了满脸期待的星颜。 “哪里哦……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无双一阵心酸,差点掉出眼泪,却不 得不展开一脸笑容。星颜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已经略显枯黄了,由于药物治疗,水 肿还不是很明显,但是脸色是越发苍白没有光泽,嘴唇亦是毫无血色,且干燥。 “还好还好……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呐……”看到镜中憔悴的自己,星颜眼中闪 过一抹难过,但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她继续若无其事的微笑。 “星颜……” “嗯?”星颜从镜中移开视线,看向一脸犹豫的洛如,“怎么了?” 洛如和无双互相看了看,无双点点头,洛如继续才说道:“林,他一直给我们 打电话,问你最近怎么消失了?” 听到林的名字,星颜身子一震,镜子浑然不觉的从手中滑落,直到啪的一声掉 落在地面上,她才恍惚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说的……” “他说一直打你电话,你都关机,他很着急……” “你们知道……我,我不想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液体一滴滴冰凉的流入 星颜的血管,她忽然觉得很冷,很冷。每次想到他,或听到他的名字,她心中就有 想流泪的冲动。 窗外,在飘雨了吧…… 秋天快要来到了。 “林,你现在有时间没?”锋急急拨通了林的手机,若非无双红肿的双眼,若 非他一直追问红肿的原因,他就不会知晓星颜已经住院并昏迷了好几次的事情。锋 第一次和无双着急,很生气的说她们实在不该对他们隐瞒这件事情。无双黯然,想 说什么,张张嘴,又合上了。锋说的对,无论星颜怎样要求保密,可她们都是应该 告诉他们的。 “有,怎么?”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现在只想找寻星颜的下落,别的什么 都不重要了。 锋忽略了林语气中的不耐,他能够体谅林现在的心情,“那么,你快到中心医 院来,我们在门口等你……” “发生什么事了?” “是星颜,你要不要见她?”锋犹豫着要不要在电话里告诉他真相,可是话到 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等林来了当面告诉他比较好。 “星颜?好,我马上过去……”林说罢就匆匆挂了电话,心中的惊喜无法控制 的蔓延到全身,洛如不是在哪里上班么?难道星颜从外地回来了,大家要去聚会? 一定是这样的,星颜,你终于回来了。林的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暗暗的下定决心, “这次,再也不要星颜你离开我身边一步了……” 还没下车,林远远的就眯起眼睛在医院门口搜索着最想要看到的身影。 “林……”看到林不住的张望,锋挥挥手喊着,“这里……” “星颜呢?”林的眉头皱起,怎么不见星颜,他看向锋,眼神中有着询问, “不是星颜回来了么?是不是还没来啊?” 锋躲避着林的视线,他不知该如何告诉自己的好兄弟真实的情况。 “林……”洛如的声音中有着不忍心,“星颜她……她就在我们身后的医院里 ……”终于狠狠心说出了,洛如低头侧身,眼泪唰得落了下来。 “医院?”林的眼中有着不相信,他转而看向无双,“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 事?” “星颜她得了肾功能衰竭,现在已经到了晚期,还有,没有合适的肾源……估 计……”无双哽咽的摇头,捂住嘴痛哭失声,她再也讲不下去了。 “不要拿这个开玩笑好不好?”林痛苦的摇头,满心的欢喜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他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希望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戏弄,看到的却是他们狠心的点 头。 “是真的!星颜不要我们告诉你,她不想你担心,可是……她在昏迷中一直喊 着你的名字……”勉强恢复平静的洛如说着说着,眼眶又湿了。 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天,林有着站不稳,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快见到 星颜,一定! “我去找她……”林从来没有这样快速的奔跑过,全然不顾身后大家的喊声, 就朝着病房的方向跑去。 那年九月的阳光很灿烂,走进新校园后的第一天上课。林清晰的记得,那是下 午的一堂课,他的笔掉落地上,他来不及去捡,笔就骨碌骨碌的滚到了走道对面。 他有些懊恼,抬头却看到对面的女孩轻轻一笑,替他捡起笔并示意他接住。 那刻,看着那笑容他有些恍惚,温暖就随着阳光一直沁到了心间。后来知晓了 有着温暖笑容的女孩叫做星颜。 再后来,收到她的情书,他有些讶异,但很快整个心就被快乐填得满满的。他 是害羞的男生,但还是鼓起勇气去邀约她,但意外的被她拒绝。他悲伤生气,以为 自己是被耍了。可是回想那刻,他分明的看到她脸上迷惑的表情和眼中些许的欣喜。 后来总算是明白了她的迷惑是为着什么,欣喜是为着什么。原来,她竟然一点也不 知情;原来她一直悄悄的喜欢着他。而该死的他,却一直的将事情怪罪到她的头上。 而此刻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女孩却静静的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氧气面罩遮住了 她半个脸庞。 林隔着玻璃门看着,胸口因为刚才的奔跑而不停的起伏着,他的视线一刻也不 离开病床上的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林痛苦的握紧双手。 “我能进去看看她么?”一个经过的护士,被林拦住了,他请求着。 “你是她什么人?”护士冷冰冰的问道,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我是她男朋友!”林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你去吧……但时间不要太长,病人需要休息。”年轻的护士许是被他打动了, 就点点头走开了。 林轻轻的推门进去。 星颜比起以前更加的苍白和瘦弱了,她的头发在枕上凌乱的散开。林小心的将 覆在她脸颊上的一抹发丝给掠到耳后。 床头的氧气瓶里发出轻微的水泡声,心电监护仪有节奏的嘀嘀响着。林坐在床 边,双手紧紧捉住星颜的手,眼眶红了起来,“星颜,你一定要好起来……” 林 垂首哽咽,温热的泪一滴滴落在星颜冰凉的手背。 星颜的睫毛一动,眼角沁出几颗泪珠,是林么?她还在梦中吧……那么,就让 时间停留在这刻,她实在是不愿意醒来。 “你怎么那样傻?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病情?为什么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分担?” 林从未如此的心痛,“我不容易才能够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彼此相爱了……” 无双,洛如和锋几个人都静静的站在门外,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看着眼前发 生的这一切,只是止不住的心疼。 星颜的呼吸声开始急促了,她手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当看到身边哭泣的林, 星颜一时有些眩晕, “林,是他么?我是在梦中么?”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 睛,于是费力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林的黑发,很真实的触感,“那么不是梦了,林 真的在我身边……”星颜嘴角轻轻的上扬,很幸福…… 林察觉到了异样,惊喜的连忙看向星颜:“你醒了?我喊医生……” 星颜深情的看着眼前的林,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缓缓的摇头,示意要他取 下自己的氧气罩。 “可以么?不要紧么?”林的眼中浮起一层水雾,他并没有取下氧气罩。 星颜的嘴唇嚅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她见林还没有取 下,自己动手就去扯那氧气罩。 “你别动……我来。”林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制止了星颜,轻轻取下她带了几 天的氧气罩。 “怎么样?”林紧张的观察着星颜的神情,提防她出现意外的状况,以便随时 将氧气罩戴上。 星颜摇摇头,嘴角绽开一朵甜美的微笑。林见状放心多了,“喝水么?饿不饿?” 他努力使悲伤的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抱歉,让你担心了。”星颜声音很小很小,林需要仔细听才能明白。 “傻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么?”林紧紧握住星颜的 手,语气中有关切也有埋怨。 “林,我……我不想……”星颜的眼神黯然了,她不知该怎么说,只好转过了 头看向窗外。她不想要林陪着自己一起经历这种折磨,不想要他看见自己一步步走 向憔悴走向黑暗。窗台上盛开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着,是那么的炫目。而她的生命 与青春却来不及绽放,还来不及好好感受这灿烂的阳光与微风,便又要沉睡于这永 远没有光明的黑暗。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要一起走过的,你明白么?”林看着星颜,温 暖而坚定的说道,“所以,我们谁也不许再逃离彼此的身边,我们一起努力的活着 ……” 星颜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并滑落脸庞,流到了嘴里,泪水很苦很涩也很冰 冷。“林,我怕是我不能答应你了,这也是我唯一不能答应并做不到的……”星颜 在心中艰难的拒绝,她贪婪的看着林,生怕再也见不到他,她不想以后在黑暗的角 落里遗忘了林的面容。 星颜冰凉的手指被林温暖的手掌紧紧包围着, “林,我不想失去你……我不 想在黑暗中独自的生存……”她静静的看着林,心中叹息着,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 声音。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