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是个孝子呀 高楼,汽车,人流,喧声……又一个崭新的白天来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欧罗 巴门口,各种汽车,有的开走,有的开来,忙忙碌碌。 憨哥的夏利开来停稳之后,他迅速下车,将左后门打开;又跑过去,将右后门 打开,扶着一位白人老太太下车。前座的金发女郎和左边的歇顶老先生,相继下车, 与老太太走到了一起。 打开后箱,憨哥将他们的四五个箱包一一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往行李折叠车上 放,见包里有矿泉水瓶之类,内心自语道:“这些老外,大老远的,啥都带,以为 咱中国没水喝是怎么的……” 三位老外,看着憨哥,面露喜色,老太太伸出拇指夸憨哥,老先生直点头,女 郎也哈哈大笑。 用橡皮筋将行李捆好,憨哥刚想擦汗,女郎一步上前,热情地说:“古德猫腻!” 憨哥听不懂,只好点头道:“嘿嘿……猫腻——咕嘟猫腻……” 女郎听后一怔,继而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老太太上前,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谢——谢……” “卸?”憨哥恍然大悟,连连说道:“没了,没了,全卸完了!” 女郎点着头,继续说着:“谢——谢……” 憨哥急了,忙打开后箱,说道:“真的没行李了,不信你们自己看。” 仨老外大眼瞪小眼,耸耸肩,摇摇头,非常不可思议。 老先生从钱包里取出些美金,递了过去;憨哥忙不迭摇头拒绝说:“车费给过 了,我们不能乱收费。” 仨老外又是面面相觑,无法理解。女郎以为他嫌小费少,就从自己包里抽出两 张印华盛顿头像的灰色大钞票,笑着递给他。 憨哥更是慌忙拒绝,连说:“不要,不要!”退到行李边,差点被绊倒,女郎 仰脸大笑,上前来扶他,还没反应过来,女郎就在他脸上扎扎实实地亲了一口。 这时,穿着拿破仑时代服装的服务人员,过来为老外拉走行李;仨老外边向门 里走边朝憨哥挥手:“拜拜——拜拜……” 这一回,憨哥听懂了英语的意思,而且是迎奥运所学的英语单词,十分清晰地 回了句英格力士:“Bye-bye !” 老外走后,憨哥边擦脸上的红痕,边不可思议地说:“她怎么敢随便张口就来?” 站在车旁摇了摇头,又不免乐了…… 车如流水……夏利车里,芝麻官随着车的颠簸,一闪一闪,正在笑着望着—— 憨哥边开车边沉思着:“怎么回事?文秀是我妈生的,我是文秀妈生的?”又笑道 :“这花花世界,真逗……” 手机响了,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将车缓缓停在路边,接电话道:“嗯,妈,吃 过药了吗?那我就放心了。你在家好好歇着,别再操心了……” 家里的韩大妈卧在床上,对着电话说:“我不操心行吗?今天这个,一定要去 见见——你听到了吗?这就快去……” 顿时,憨哥面有难色道:“妈——我正忙着呢,真的去不了……” 韩大妈急了,敲着床头吼道:“不去不行!昨晚定好的,咋就变了?你可千万 甭听人家瞎咧咧,你是我生的,这么多年来,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你拉扯 大,你得听话呀!你只有去了,妈才能安心养病呀!” 憨哥无奈地对着电话说:“妈——别说了,你保重。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韩大妈擦着泪道:“这回主动点儿,别板着脸儿。小朱子让你学的那五种微笑 方式,还有六种握手姿态,这回全都用上,千万别忘了……这孩子……好好好,我 不唠叨了……”放下电话,她又唠叨起了另外的事情:“周大夫有啥好的?还怀疑 我们!真是的!”冲胡喜家嚷道:“小芳——”见没有动静,下床出门去看,发现 那门已锁,疑惑地说:“大清早的,她们会上哪儿去?” 此时的小芳、小翠,坐在憨哥的车里,直接向火车站奔去。下车后,见这儿人 山人海,憨哥说道:“我和公安局已经与你们家乡联系好了。下了火车,你们爸妈 和当地的领导,就会接你们的。” 俩姊妹感动万分,小翠点头道:“大哥,你想得真周到,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 才好……” “都这会儿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注意安全,快上火车吧!”憨哥将两 个包为她们拎上,便在前面领路。 小翠跟在屁股后头说:“俺们回家,该给大妈打声招呼呀!” 憨哥边走边说:“我说不用就不用,一切听我的安排。”又说道:“包里头有 茶叶蛋,有面包,有方便面,还有苹果、香蕉和矿泉水,路上的饭不好吃,小心坏 肚子,吃包里的东西就可以了。” 小翠走着走着,又停住了。她发现小芳没下车,而是趴在车上呜呜地哭泣。 憨哥返回来叫她道:“小芳,怎么了?” 小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连叫“大恩人”,泣不成声地说:“大哥,俺不回去 了,俺要伺候你和韩大妈一辈子……” 憨哥低头笑笑,说道:“傻孩子,你妈这些日子盼你回家,眼睛都快哭瞎了。 快走,火车就要开了。” 小芳浑身都在颤抖,哭着抓住憨哥的胳膊,虽然被小翠拉下了车,但却不肯向 前迈步,声声哭道:“大哥,俺……你是嫌弃俺呀!俺……” 憨哥见她动了真情,一时心慌意乱;小翠也拉着他的另一只手臂求道:“大恩 人呀,俺姐这些日子给俺说了好多话,她过去盼回家,现在怕回家——她真的想跟 你一生一世啊……大哥,答应吧!” 俩姊妹哭哭啼啼,对憨哥拉拉扯扯,引起了车站联防的注意,他们说着“有情 况”,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那头儿戴着红袖箍,十分警惕地嚷道:“我一看就知道,又是拐卖妇女的!快, 咱去看看!”几个大汉边说边冲到憨哥面前,不容解释,非常专业地将憨哥与小芳 分离开来。 憨哥气恼地怒吼:“你们想干什么?” 三五个联防队员把他逼到墙根,吼道:“老实呆着,没你说话的份儿!” 那联防头儿这就询问起了小芳小翠:“你们别害怕也别哭,我们是政府,有啥 委屈,只管说。他是干什么的?把你们俩女孩子怎么了?” 小芳小翠吓得直抖,连连说着:“不……不……” 联防头儿说:“知道吗?眼下要建设和谐社会,提倡以人为本,现在重点是打 击人贩子,你们是哪里人?” 小芳小翠对视一下,老老实实说道:“俺们被人贩子拐来,是被他——被俺大 哥给……” 联防队长打断了她们的陈述,厉声吼道:“情况完全清楚了,什么大哥?他是 不是要卖你们?” 联防队员踹了正要发火的憨哥一脚,训斥道:“老实点儿!呆会儿到拘留所里, 有你好受的!” 憨哥一把推开这伙人,吼道:“为啥不让说话?凭什么打人?” 几位联防队员一拥而上,推推搡搡,叫道:“拐了两个小姑娘,又得钱又得色! 叫你横——叫你横……” 小芳小翠不顾一切冲向前,没了眼泪,没了悲伤,勇敢地护着憨哥,大声说道 :“他是俺们的大恩人,谁敢动他,俺就跟谁拼命!” 联防们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各式各样的鲜花,五彩纷呈,争妍斗奇,不时有人过来买花。憨哥送走小芳小 翠,急匆匆走到花摊边上,自言自语道:“又被误会一次……我怎么老被别人当成 坏蛋?”想想挺可笑,便自嘲地说:“嘿嘿……我像坏人吗?嘿嘿……”也过来买 花,说道:“要那种十支一束的红玫瑰,把中心那支换成黄的。” 卖花的小姐乐了:“先生这倒很新奇,创意不错,罗曼蒂克!”边笑边按要求 换插好,将那束花儿双手递给憨哥。 憨哥交了钱,说声谢谢,望着它嘿嘿而笑。刚挪了几步,一抬头,立即紧张起 来。他看见,文秀正推着几包服装从这儿路过。他立马动作乖张,心里想着:“让 她看到这花儿,不知又该怎样损我了!”他想躲已经来不及,赶紧将花儿藏在背后。 文秀发现了他,停住车,诧异地问:“唷,你站花摊儿这儿干什么?” 憨哥支支吾吾道:“没……没干什么。走道儿,正好就走到这儿了……”瞅了 瞅她,心里仍然在琢磨“抱错了”那事儿。 文秀见他脸两边颜色不一样,仰头大笑道:“你这脸,咋成花瓣儿了,这么美 丽呀!哈哈哈哈……” 憨哥从背后腾出一只手来,慌慌乱乱去擦;文秀仍在大笑:“不像花瓣儿,倒 像是被哪位征婚女郎给吻的!” 憨哥的心猛地一惊,愈发不自在起来,含含糊糊说道:“你想哪儿去了?没那 回事!就是征婚,也是被我妈逼得没法子呀!” 文秀说:“你呀,关键是花花心,所以才老是对不上象。不过,这也好,我… …”她没了下文。 憨哥申辩道:“文秀,冤死人了!我一点儿也不花,真的!”心里头嘀咕道: “你又不跟我好,还动不动就耻笑我!” 文秀认真起来,问道:“你这边脸上的红,是哪儿来的?” 憨哥更加紧张,用手猛擦几下,看着手掌说:“没红的呀!噢噢……我小时候, 就是两边脸不一样的,不信你问我妈去……” 文秀生气了,推着车便走,说道:“爱一样不一样!别来给我讲。” 憨哥一急,猛然大叫:“我想起来啦……” 文秀停了步;憨哥背着手,像个首长,向她走近,说道:“我告诉你……”就 把一大早拉那三个老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文秀听后大笑道:“那外国女郎亲你脸,怕是爱上你了吧!哈哈哈哈……你这 模样呀,很招人呢!” 憨哥低头小声道:“嘿嘿……我这人,要啥没啥,谁会看上我……” 文秀说:“太谦虚了吧?你征婚的本事大得很呢,征来一个又一个!对了,家 里那俩外地女孩怎么样了?” 憨哥很不自在,低头说道:“我知道,街坊邻居对这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 有。今天,我把人家送上火车回家了。” 这时,人贩子吴大能的表弟沈志学,西装革履地走了过来,乘文秀不注意,就 偷偷地来掏她的口袋。 文秀边笑边问憨哥:“你是大首长呀?手怎么老是背在后面?” 憨哥无奈,只好说道:“习惯了,习惯了……” 文秀说:“胡说八道!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有这鬼习惯?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别 做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好不好?” 憨哥只好将花扔掉,把手拿出来——那花正巧扔在沈志学手上,他一惊,掏包 没成功。 文秀感到有点异常,忙用手摁住口袋,猛一转身,见沈志学弯着腰,问道: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惊慌之中,沈志学拿起那束花,说道:“没……没干什么!这儿有一束花掉了 ……” 憨哥见那花被人拿走,脱口说道:“我的……” 文秀望望憨哥,又看看沈志学手上的花儿,问道:“你是说,这花儿是你的?” 沈志学挺起腰杆,显得年轻而帅气,并不回答什么,递上那花说:“先生,如 果是你的,就拿回去好了,给——” 憨哥忙说:“我不要,我不要,不是我的。” 文秀说:“这么美丽的花儿,给我算了……” 憨哥这就将花从文秀手中夺下,交给沈志学说:“你不能要的!” 文秀吃惊地问:“为什么?” 憨哥说:“不为什么。你拿了这花……别让人家把你当新娘娶走了!” “有这么严重?哈哈哈哈……” 憨哥一脸严肃道:“真的,现在人家相亲,全用这。而且都有特殊记号呢,有 的还要对暗号呢,复杂的很啊!” “哈哈哈哈……你这阴阳脸也是暗号?”文秀说:“用花相亲,你怎么知道的? 想必你相亲,就用这道具吧?” “没有——没有……”憨哥说完,转身对沈志学低声道:“拿着你的花,快走 吧!” “这人……哈哈哈哈……这人真逗!”沈志学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来,拿 着花,呆呆地站在那儿。 憨哥焦急而偷偷地向沈志学摆手,示意让他快走,当文秀看他时,又立马装着 没事的样子。 文秀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对正在捋领带的沈志学说:“你看他,像不像个贼?” 沈志学一惊,退了两步:“贼?你是说……” 文秀说:“他这人呀,为了征婚,整天总是鬼鬼祟祟的。” 沈志学听后,擦去额上的细汗,连连说道:“像贼,像贼!” 文秀哈哈大笑,推车而去。憨哥呆望着她的背影,想解释什么,忙跑去追她, 但跑了几步又停下自语:“花?我的花呀!”一转身,那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已经不 见了。他抠抠脑袋,看了看手表,还是跑上去,帮文秀推车。 一束与憨哥刚才那束完全相同的玫瑰花,被丁霜姑娘拥在怀中。她个儿不高, 小巧玲珑,挎了个黑色包儿,一束头发扎得很高很高,像旗帜一般,在脖子后摇曳。 穿过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时看看手表,轻快地向前走着。 由于表哥吴大能逮捕入狱,沈志学只好有干起了偷窃的老本行。他拿着憨哥那 束花,在一旁捂嘴而笑:“中间是黄的,真别致,肯定是谈对象约会用的。”闻了 闻,然后仰起头,做陶醉状。猛一睁眼,捋捋头发,笑道:“嘿,拿着它,我倒真 像个新郎官。嘿嘿……当一把新郎官也不错。” 丁霜走过来,发现此人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花,就停步观察;沈志学仍在那 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丁霜暗暗瞅着他,面露喜色,自言自语道:“不错,真够帅的,小朱子有眼力。” 沈志学收拾利索后,就向前走;丁霜犹豫再三,汗也急出来了,忙从包里掏出 手绢,边擦汗边照着小镜子补妆,最终下了个决心,说着“时不我待”,追沈志学 而去。 市场一侧,有一座别致的酒楼,在雅间里,媒人小朱子和胡喜,已经等在了那 里。 小朱子神不守舍地说:“时间就要到了,他俩该来了。” 胡喜笑道:“放心吧,今天这场戏,我给你策划得绝对有水平,你踏踏实实坐 着吃香喝辣就行了!哈哈哈哈……我胡喜的办事能力,你还怀疑吗?” “得得得,先别吹!”小朱子说:“事情办成了再表功不迟!” “好好好……”胡喜的手机响了,他赶紧接:“喂……啊,是大妈呀,你就放 一百个心吧,你就好好在家里养病吧,有我在,没问题……” 小朱子夺过手机道:“大妈,所有的工作,都在按咱预定的计划进行着,错不 了!行,行,我和胡喜会随时向你这总指挥报告的!大妈,别骂我,哈哈哈哈……” 大街上,沈志学发现有一个姑娘死死盯着自己,心虚想溜,步伐加快;丁霜盯 得更紧,不时小跑几步。 沈志学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觉得他掏过包的小姐中,好像没有她,一回头,见 丁霜拿一束与自己一样的花,惊魂方才安定,立即停了步,心里暗道:“莫不是来 跟我约会?”捋捋头发,转身向丁霜走去。 丁霜捧花,立在那儿相迎。俩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志学琢磨道:“这妮儿长得不错,今天我来风流一把。”丁霜见他潇洒自如, 一表人才,正用目光直视自己,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市场上,憨哥帮文秀把车推到摊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忙着卸起东西来, 他边干边说:“文秀,你歇着吧,这些笨活儿,我来干。” 文秀笑着刺他:“咱可劳驾不起,欠你的太多了,到时候把我押上去也赔不了 你的情呵!” “那就押上去嘛!” 文秀明知说漏了嘴,忙改口道:“押?你不成了人贩子?” 憨哥笑道:“我呀,刚才在火车站,还真的被人当人贩子审了一回呢!” “是吗?真逗!你怎么经常会给社会表演这样的滑稽戏?哈哈哈哈……你呀, 骨子里肯定有喜剧基因。现在不是相声不景气吗?赶明儿,你上台票一把,准能红 过郭德纲呢!” 憨哥无言以对,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小红也过来帮忙,她说道:“憨哥,在这 儿磨蹭啥呀?这干得是哪门子活?刚才我看见,胡喜和小朱子进了东边那酒楼,是 不是又为你安排相亲去了?” 文秀说:“他呀,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显然,她不相信小红的话, 又说道:“别吃柿子见软的捏,别老损人家好不好?” 小红说:“喂,你怎么护着他?” “谁护他了?”文秀笑道:“你瞧,咱这一通话,把他说得都不好意思了!他 不像咱,面涩着呢……” 小红也开怀笑起来;憨哥想解释什么,但又咽回去了。 街边,把一切都想顺了的沈志学,毫不含糊地握住丁霜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那指头还在细细把玩。 丁霜抽了几下,也没抽掉,沈志学却笑着开口说道:“社会真进步了。从前的 男女,对视微笑,就相当于如今的接吻。” 丁霜难为情地笑着,说道:“你真幽默。那我问问你,从前的男女握手相当于 什么现在的呢?” 沈志学说道:“恋爱心理学上讲得很清楚:从前的握手,就相当于现在的做爱!” 丁霜脸一红,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来,向酒楼走去。刚上台阶,却见沈志学在继 续往前走着,赶紧回头喊道:“怎么?往哪走呀?” 沈志学停了步,望着酒楼,不知对方要干什么。 丁霜大大方方地说:“请进呀!” 沈志学这才恍然大悟:“进,进,女士优先,女士先请……”就上来挽丁霜的 腰。 “别别别……”丁霜转向一侧道:“咱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得有点距离感, 你说是不是?” 沈志学说:“我是受过伤害的人呀,我过去那女朋友,和我在一起,总是不让 我讲那些男女方面的话,说那叫‘低级趣味’;不让我动她身体,说那叫‘无聊下 流’;不让我……谁知背着我,她和别人又乱说又乱动……” 丁霜听得笑起来,说道:“你这帅哥,岂不是戴过绿帽子的吗?” 沈志学说:“是啊!对那些口是心非的假正经女人,我一见就恶心。男人嘛, 就应该敢爱敢恨,敢于向自己心爱的人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我跟她吹了。” 丁霜想了想,说道:“哦……是这样……” 沈志学斜着眼睛观察了一番丁霜的反应,然后说道:“今天,咱是‘玫瑰之约’, 你别让我再受伤害呀!” 丁霜想了想,下了决心,就主动挽着他的腰,双双捧花,步入了酒楼。 一进大厅,见这儿已经有一些人在用餐了,丁霜向四处寻找起来,说道:“怎 么搞的,小朱子还没来?” 其实,在雅间里的小朱子比丁霜更急,一次又一次在窗口眺望,说道:“这丁 霜,让她去考公务员,她不去;让她去练摊儿,她又嫌累,整天朝三暮四,不知道 到底想干什么。前一阵子,咱本来是要给她说憨哥那事儿的,可是找遍了地球,却 不见她的影儿。等你不惦记她了,她又噌地一下,从地底下冒了出来,真拿这疯丫 头没办法!看看,今天这事,都几点了,她咋还不来?” 胡喜说:“一个无业青年,没有理想也没有事业,可不就是一心一意想着嫁人 呗!说不定两束玫瑰碰一起了,他俩热乎去了,把咱凉在了这儿。” 小朱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都懒得跟你说话,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他们认都不认识,热乎什么?” 胡喜提高嗓门说:“哎,你别不信呀,我有一个同学,就是这样的——咱玩的 这一套,就是如法炮制呀!” 大厅里,丁霜和沈志学,来到门边的一个空桌坐了下来。 见丁霜总在寻找着什么,沈志学说道:“找啥呢?咱俩约会,是咱俩的事情, 非得弄个第三者来不成?” “可是……可是……” 沈志学举举花儿,笑道:“咱们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约会——不要红娘花为媒’ 嘛!哈哈哈哈……” 丁霜也笑起来:“瞧你这张嘴,一套一套的!” 沈志学说:“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纪,生活节奏加快,谈恋爱的节奏也在加快。 我认识两个网友,在网上就聊了一次天,你猜怎么着?下来吃了一顿饭,当下就结 婚了——咱点菜吧。不瞒你说,我已经……”生生将涎水咽下肚去。 丁霜有些为难,心里骂了一句“小朱子办事太次”,最终还是同意点菜了,说 道:“好吧,咱边吃边聊边等人……” 沈志学一惊,问道:“等人?等谁?” 服装摊边,文秀和小红,还在那儿嘲笑憨哥。 小红说:“人家正等你呢!快去呀……不然的话,黄花菜都凉了。” 憨哥说:“胡喜这人有病,一点正事没有,天天为我的个人问题瞎折腾。他呀, 是在酒楼等我。” 一听这话,文秀立即没了笑容,说道:“果然是……”气呼呼地一转身,把服 装用力翻来翻去。 憨哥上前去帮她整理,被文秀一把拨拉开,厉声说道:“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我可担待不起!” 憨哥被呛得立在那儿直抠脑袋:“好好的,咋又突然阴天啦?” 文秀背对着憨哥,说道:“你怎么还没走?”小红也笑道:“我们还等着喝你 的喜酒呢!” 憨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一旁尴尬着……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饥饿难耐的沈志学大吃大喝,大吹大擂,举起杯道: “来,快干快干,这才叫‘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已千杯……千杯不醉’!哈哈 哈哈……干掉干掉,别人都叫我白马王子,本王子有话要说呢。” 丁霜只好举杯,说道:“我实在喝不了啦。你有什么话?快说。” 沈志学望着丁霜通红的脸蛋,说道:“你真美,既然咱俩这是‘玫瑰宴’,我 真这就想吻花儿。” 丁霜并没有喝醉,顺手将花儿递给他说:“吻吧。” 沈志学没有接花,说道:“那不是花,这才是……”他起身来吻丁霜的脸;丁 霜用花一顶,他吻在了花枝上,嘴巴被刺儿扎了一下,自嘲地笑笑:“好香呀!” 丁霜望着他的样子,笑道:“你们男人呀,就是这么性急……” 沈志学说:“只争朝夕嘛……”俩人大笑起来。 一墙之隔,胡喜等得不耐烦了,说道:“肚子饿得咕咕叫,我看咱先一人要碗 面,垫补垫补。” “不行不行,”小朱子说:“咱刚吃着,人家丁霜进来撞见,多不合适!再说 了,咱可是在婚介所为他俩登记好了的。要不是前阶段她出差,死活不见面,哪还 有周大夫和那俩小村姑的戏?” 胡喜说:“没错,丁霜是个爽快人,说不定现在,咱正为他俩操办婚宴呢!” 小朱子说:“谁说不是?得,九十九道坎儿都过来了,这会儿还得再忍一忍。” 胡喜伸伸懒腰,说道:“这为人作嫁,比嫁自己还艰难呀!”又一次勒紧裤带 道:“忍吧……我成了火影忍者……” 大吃海喝的沈志学,在大庭广众之下,酣畅淋漓地表演着吃技,一会儿工夫, 桌上的许多盘子已经见了底。 丁霜笑道:“你咋这么能吃呀?好像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瞅瞅,新上这两 盘,又见底儿了……” 沈志学大嚼着鸡腿说:“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男子汉嘛,不能吃咋 能干?男人不能吃,女人瞧不起呢!” “那倒是的。”丁霜从黑包中取出精美的钱包,抽出十元钱,交给服务员,让 去门外买几串羊肉来,说道:“我最爱吃烧烤了。” 沈志学连连点:“我也爱吃,新疆风味,十分独特,好吃!好吃!你别说,真 是缘分,咱俩真能吃到一起!” 丁霜说:“我这人,最讨厌做饭,经常下班了去吃几串儿……” 俩人说着话,服务员就拿来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串,丁霜忙着去接,顺手将那 两束花从桌上取下去,放在自己身边的空椅子上。 此时,沈志学已盯上了她那黑包,偷偷将它拿到自己椅子上,正准备拉开拉链, 丁霜就递给他一串,说道:“趁热吃,快接着……” 沈志学住了手,急忙接过来,继续海吃神侃,当看到丁霜放松了警惕时,他一 只手举杯,另一只手在椅子边偷偷拉开小黑包的拉链。 丁霜说:“你一个人喝吧,我实在不行了。” “这是最后一杯。”沈志学说:“咱这‘玫瑰宴’,要的就是一醉方休的效果! 来来来……醉了同卧花丛,那才叫浪漫呢……” “是这儿呀……”憨哥进入酒楼大厅,向四周寻找着胡喜和小朱子,正要去雅 间,又返回来。原来,他看见了沈志学,心里琢磨着“他把我那花弄哪儿去了?” 忽然,他发现沈志学正从椅上那女式黑包中摸出钱包,立马认定:这衣冠楚楚的家 伙是个贼! 沈志学得手,摇摇晃晃起身,丁霜问他道:“你想干什么去?”他做起呕吐状 来,故意支支吾吾说:“我……我到门口吐一口……我想吐……”偷偷将钱包装进 口袋。 憨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猛地冲上来,揪住他喊:“你是小偷!” 沈志学大吃一惊,一看是刚才扔花的那人,眼珠一转,继续表演。他反揪憨哥 衣领,大叫大嚷起来:“你才是贼呢!大家看看,这人长得像不像贼?” 一瞬间,丁霜傻眼了,大厅里顿时纷乱起来。 “你这贼,咱到派出所去……”沈志学本打算恶补一场,然后把这傻妞灌翻, 拿了她的东西,再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好好享用一番,没等她酒醒,自己就逃之 夭夭,那才叫风流呢……然而,现在情况有变,他一心想溜,但被憨哥揪住,无法 脱身,就拉着憨哥急匆匆向外奔:“快走!快……不走你是孙子……” 憨哥气愤地打了沈志学一拳,吼道:“你小子,反咬一口呀!” 丁霜上来劝架,指着憨哥嚷:“你是谁,好野蛮,怎么敢随便动手打人呢?” 勇敢地来护卫沈志学,问道:“让我看看,伤着了没有?” 沈志学没理她的茬儿,直往外跑,嘴里叫着“有本事跟我走……跟我走……” 俩人扭打着出了大厅。 “出事儿啦,像是打架。”小朱子和胡喜听见外边喧声四起,都站立起来,奔 向乱纷纷的大厅。 小朱子发现了正在向门外张望的丁霜,拉住她问道:“小姑奶奶,你怎么在这 儿,害得我们好等呀!” 胡喜看见了椅子上那两束花儿,忙拿起来,叫道:“我说嘛,玫瑰为媒,一切 都在进行之中了,哈哈哈哈……” 小朱子见到玫瑰花和满桌酒菜,问道:“丁霜,怎么回事?他来了?”胡喜瞅 瞅四周,也问道:“他人呢?” 丁霜说:“他人挺不错的。我们吃饭好好的,就莫名其妙冲进来个男的——俩 人打起来,刚出了门儿……” 小朱子说:“怎么会有这等邪门事儿?” 丁霜边去背上小包,边向外奔,说道:“那家伙很野蛮,我没工夫和你们说话 了,我得去看看!” 胡喜将袖子挽起,大吼大叫道:“我也去,非揍扁那丫挺!” 忽然,丁霜尖叫起来:“我的钱包——钱包没了!” 小朱子上来看了看,说道:“咋会丢了呢?再好好找找。” 丁霜又在黑包里摸了摸道:“那人果然是贼,是他刚进来偷的!”周围的食客 们也都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证实着丁霜的看法。 胡喜说:“咱哥见义勇为,捉贼去了——他就好管这事!” 丁霜背着包就奔出大门。小朱子忙将两束花让胡喜拿着,说道:“你快电话报 警,我去把包拿来!”又向雅间跑去。 农贸市场,两边全是蔬菜、水果摊儿,沈志学在前面跑,憨哥在后面跑…… 一会儿,丁霜追过来,远远望见了憨哥的背影,大叫大喊:“捉贼——捉贼呀 ……”指着憨哥向人们介绍:“那人是贼,他偷了我的钱包……”与人们一起追赶 起来,街上顿时大乱。 沈志学惊慌失措,跑到一片积水处,跌倒在水中;憨哥冲上来,将他扑倒,三 拳两脚,显示出军人的威风来,很快制服了他。 憨哥说道:“我全都看清楚了,把钱包交出来!” 沈志学知道遇到了对手,只好交出钱包,低声下气说道:“你得吃饭,我也得 吃饭,这么着,钱一人一半,可以吧?咱交个朋友,如何?” 憨哥恼怒到了极点,又给了他一拳,夺过钱包吼道:“起来,公安局去!” 沈志学眼珠子骨碌骨碌直转,立即表演起来,跪下哭道:“饶了我吧,你押我 去局子,就等于害了两个人啊!” 憨哥问道:“你说什么?” 沈志学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大哥呀,你可不知道,公司裁员,我已下岗多时, 我家有八旬卧病老母亲啊,没法子,没法子……” 听了这番含泪的倾述,憨哥犹豫起来:“这人,还是个孝子呀。” 在后面追赶着的丁霜,实在是跑不动了,被众人扶着搀着,继续前进。一滩积 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丁霜抬胳膊,有气无力地喊道:“在那儿呢,快抓住他!” 水边,浑身是泥水的憨哥,狼狈不堪,独自立在那儿,低头挤着钱包里的污水。 一阵喧哗,他被人们围了起来,不解地说道:“这钱包……这钱包……”话没说完, 就被冲上来的丁霜一把夺到手里,指着他向民警小刘揭发道:“就是他,偷了我的 钱包!” 人们用愤怒的目光对着憨哥,都在骂小偷可恶,可恨,一片声讨声中,憨哥急 忙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然而,他的话,无一人相信。 民警小刘正了一正大沿帽,说道:“还想赖?人赃俱全,跟我走!” 憨哥不动窝,擦着脸上的泥水直嚷:“我是捉小偷的呀——你们搞错了吧,怎 么反过来逮我?” 人们七嘴八舌地问道:“你捉的小偷呢?” “小偷?”憨哥说:“小偷逃了……我真的是……” 丁霜对民警揭发道:“我们正在吃饭,是他偷了我钱包,我那位……那位捉住 他,他还动手打人!” 憨哥急得脸红脖子粗,说道:“那是贼呀!我是跟坏人搏斗,为你……” “你胡说,贼喊捉贼!”丁霜哭了起来,嚷道:“你把他打到哪儿去了?你赔 我……你赔我的人……” 憨哥说:“看这事闹的……我……真不该放他的……” 小刘民警推了憨哥一把,吼道:“跟我走!”众人也跟着吼着。 憨哥转着圈儿,向人们解释着:“我是好人……真的……我是好人……”又对 民警小刘说:“如果那家伙是捉贼的,那他是光荣的,可他为什么还跑了?” 有人说:“这事是有点怪……” 民警小刘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便对憨哥说:“走吧,你到派出所去一下,把 事情核实清楚。” 家里,憨哥妈越等越急,念了一番阿弥陀佛,又打起电话来:“猴精,你在酒 楼大厅?你是说,已经见了面?什么什么?他俩还避开了你和小朱子?好好,千万 别节外生枝,你快去吧!” 胡喜挂断手机,和小朱子一起,手里还捧着那两束玫瑰花,急匆匆来到公安派 出所门口。正好丁霜从门里出来,小朱子迎上前去,拉着她的胳膊问:“咋这么长 时间?钱包要回来了?” 丁霜说:“要回来了!” 胡喜问道:“小偷呢?” 丁霜说:“在里面,正审着呢!” “这就好!这就好!”小朱子说:“刚才,我俩一出门,想去帮你一把,就不 见你的人影了……” 胡喜想了想,举起玫瑰花,说道:“咱哥呢?他不是逮小偷去了吗?” 丁霜说:“我也不知道他哪儿去了——可能,大概被小偷打跑了吧!” “不可能!”小朱子白了她一眼说道:“憨哥是当兵出身的,有两下子呀,一 套捕俘拳,三五个人近不了身。” 丁霜说:“小朱子,你可没看见,那小偷野蛮的很呢,上来就骂,上来就打!” 小朱子一脸狐疑,胡喜却笑道:“没关系,这不全齐了?钱也没丢,小偷也逮 住了,明儿我安排咱哥来,你俩重新见面。” 小朱子拉住丁霜的手说:“你别在意!他那个人呀,就是喜欢助人为乐,见义 勇为。今天没尽兴,明天接着谈。” 丁霜低下脑袋,以示默认。 胡喜将一束花交给丁霜,说道:“这是你的,明天还拿它,既可调节恋爱气氛, 又可以增加话题。” 丁霜脸一红,接过花后,看了看,三人相视而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