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就是天女下凡我也不去相了 文秀妈和韩大妈闹得天翻地覆,可是怪了,不知是什么原因,俩人回来之后, 全都守口如瓶,根本不提那件浊事,连最爱观察别人隐私的王大爷,也没探到任何 消息,仍然执著地协助张主任,进行人口普查工作。他们来到前院,文秀示意让张 主任进家,自己躲在院里,仔细倾听动静。门外的王大爷想说什么,文秀“嘘”了 一声,执意不让他进门。 王大爷诧异地放低嗓门,小声问道:“怎么了,这么神秘?” 原来,屋里的张主任,正拿着人口普查表,让文秀妈填写。她指着表格说道: “就是这——前几天都给你说明了,就填在这儿……” 文秀妈生了气,说道:“又是这事,又是这事——我说过,我不填!” “那怎么行?”张主任有意抬了抬带着红袖箍的胳膊,用以加大说话的分量: “你知道吗?这可是全国人民的共同行动,不能因为你一家,造成全国的差错,造 成全国的不统一……” 文秀妈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不改!文秀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张主任说:“那你总得配合做亲子鉴定吧!” 文秀妈决绝地说:“我没那功夫——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文秀听到屋里母亲大吵大闹,心儿不由发紧,满脸愁容,自言自语道:“这… …这可咋办?”王大爷更是急得在院里拉磨似的打转转。 不久后的一天,憨哥收车回来,洗好脸,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目,接受母亲一 以贯之的唠叨。门外一阵激切的脚步声响过,就来了两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 戴眼镜的白脸小生说:“终于找到了,我姓陆,陆地的陆,是……” 高个子男士急忙打断他的话,上前自报起了家门:“我姓郭,住在海淀区,是 北京电子仪器……仪器……” “你被遗弃了!”陆先生拉开郭先生,争着摆明显示自己条件的优越:“我是 双学位,按照教育部规定,相当于研究生学历。我是看了广告,特意来应聘的。” “我也是,我也是!”郭先生不满地瞅了陆先生一眼,说了声:“小样儿,还 没我学历高呢,还敢来竞争?” 憨哥正不堪忍受母亲的折磨,忽然见到两位应征者不请自到,听了他们的陈述 后,嘀咕起来:“果然是信息社会呀!怨不得胡喜和母亲能够折腾起那么多的事儿 来!行,这么快就有回音儿了。”很不自然地请他们进屋,说道:“你们真叫积极 呀,都请坐,都请坐。” 韩大妈不解地望着他们,冲儿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憨哥不想让母亲掺和这事,胡乱编话说:“是……是电话约好的朋友,朋友… …是普通朋友,是朋友……”憨哥的这朋友一词,是从周大夫那里批发来的,但一 说出口,却把自己的脑袋搞得老大。 韩大妈说:“朋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憨哥催促道:“妈,你去串串门儿。我有事与二位先生商量。真的,骗你我是 小狗。” 韩大妈疑惑地离去,临去时叮咛道:“你这人心眼太实诚,张开嘴就能看见心 窝窝,我可反对你和别人做生意呀!” “妈,你就去吧。” “我可知道,别人把你卖了,你还会帮别人数钱的!”韩大妈又瞅了那俩人, 小声对儿子嘀咕:“小心点儿,别上当受骗。” “知道了……”憨哥将母亲推出门去,转身对俩人说道:“不错,我是为表妹 征婚的,没想到你们这么踊跃呀!” 陆先生扶了扶金丝眼镜,连忙表态:“那是,如今生活节奏加快了,征婚恋爱 也得提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郭先生的话,直奔主题,而且省略了过程,把结果都一揽子呈现出来:“你表 妹的条件,我很满意——我同意。” 憨哥见那俩人都仪表堂堂,汗就下来了,颇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心里说道: “哪一个都比我强,哪一个都比我有文化。”不由站在那儿,抠起脑袋来。 陆先生又抢了一个先机:“我择偶的标准,与很多人不同,我不看经济基础, 出身门第,只求女方……” “让我先说,我比你来得早!”郭先生打断他的话,说道:“我选对象,只有 一个标准,那就是年轻漂亮。我希望能够尽快安排见面。” 憨哥擦了擦虚汗,边给他们倒茶,边支支吾吾道:“别急,都坐稳当,都把心 放平,我会给你们……” 俩人同时问道:“你会给我们怎样?” “会……”憨哥说道:“会给你们倒茶喝。” 听了这话,俩人都失望起来,郭先生说:“我的心里像一团火呢,我还以为会 早些安排见面呢!” “甭急甭急……”憨哥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道:“先喝茶,慢慢说,嘿嘿……” 郭先生继续说:“我是搞电子的,二十一世纪,是一个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纪。 你表妹跟了我,就等于搭上了时代的快速列车,今后的日子……” “你也别今后了。”陆先生抢话说:“我是搞商贸的,我需要一个年轻美丽的 太太……” 憨哥说:“你是生意人,想让我表妹去当你的摆设?”脑中又闪现出金秘书关 于花瓶的理论来。 “怎么叫摆设呢?”陆先生振振有词道:“我又不是白居易《琵琶行》里那一 千年前的商人,我们的结合是谋求共同发展,达到人生双赢的目的!” “双赢?”憨哥说:“看看,还是做生意的词儿!你倒好,怎么把这些东西用 到了谈恋爱上了?” 陆先生还想解释什么,郭先生就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我不怕挑战,我喜欢 竞争。我认定自己有魅力,有信心,最后的胜利属于我……” 憨哥听得头晕目眩,说道:“都别讲了都别讲了,又不是打仗,什么胜利呀失 败呀!好吧,我尽快把二位的情况转达给表妹……” 两人还想说什么,憨哥已把他们送出门去,说道:“回去听信儿吧。” 陆先生意犹未尽,郭先生觉得自己已经占得先机,拉着他便走。俩人离开后, 一种强大的自卑感统摄着憨哥,他独立院外,说了句:“我这辈子算是没戏了!” 低下脑袋,踉踉跄跄,在胡同徘徊…… 被文秀院里清脆的笑声吸引,憨哥不由自主走进那院儿,只见两位丽人,刚从 文秀家里出来。 文秀笑着对她俩人说:“你们耐心等信儿吧。”就与俩人挥手道别。 憨哥一直望着那俩丽人出门远去,背后传来文秀惯有的讽刺声:“瞅什么呢? 花花心先生,当心丢了魂儿!” “嘿嘿……”憨哥一回头,不好意思地问道:“这俩女的是来干什么的?” 文秀一脸紧张,忙掩饰道:“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憨哥想着陆先生和郭先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举一反三的经验,颇有把握地问道 :“她们是不是奔我来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那么吃香?”文秀笑道:“如果有功夫,请光临一 下本姑娘的寒舍,如何?我妈不在家,来呀。” 呆立在那儿的憨哥,“唔”了两声,随文秀进了门。他见文秀妈真不在,才放 胆观察起家里的陈设。其实,这家比他家富裕许多,家具全是新型的,沙发也是布 艺的,彩电也是液晶的,处处显出雅致和温馨。 文秀见他东张西望,热情地招呼道:“喂,有啥好瞅的?坐呀,你可是稀客。” 憨哥坐进沙发里,说道:“前后院住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来你家。” 文秀刺道:“是啊是啊,你自打复员回来,就忙着征婚大事儿,忙着约会见面, 哪会有心思踏我们家的门儿?” 憨哥尴尬起来,也有点害怕,问道:“你妈呢?” 文秀笑道:“我妈不是老虎,我妈不吃人,你怎么这么怕她?她呀,去我姨家 了!” “嘿嘿……”憨哥干笑了两声,说道:“这我就放心了!不然一不留神说错话, 你妈又要打你了……那天你是咋样把你妈弄回去的?” “怪丧气的!别说那事儿了好不好?”文秀说道:“我妈和你妈长期不和,是 一对老冤家,只要见面,就顶牛,唉……”深深叹了口气。 “那天的事儿,就当一风吹吧。” “今后,谁提那事儿,我就跟谁急!” “我听你的。” “那就行了……”文秀说:“你呀,今儿就踏踏实实坐着吧!”十分殷勤地端 上水果、瓜子、巧克力,让憨哥享用。 憨哥的心仍然放不下,朝门外望了望,问道:“刚才,那俩女的是?” 文秀笑道:“你以为是你的应征者呀,哈哈哈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该不会是骂我吧?” “别打岔。”文秀说:“我有一个农村老舅,他有一头驴,总是走哪吃哪。一 次耕地,那驴又啃起邻家地里的庄稼来,老舅用鞭子边抽边骂:‘你以为你是村干 部?你以为你就这么美气?可以走哪儿吃到哪儿?你以为你是谁……’” 听着听着,憨哥大笑起来,见文秀那神情,猛地醒悟过来,叫道:“好啊文秀, 你这是在骂我!” 文秀笑得更凶,说道:“你呀你,整个一个错位,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就 那么人见人爱?你以为你就是万人迷啊?别自我感觉那么好行不行?” 憨哥又自卑起来,起身要走,说道:“我是不如人,我是没希望了——文秀, 你歇着,我走了……” 文秀问他道:“你这是咋搞的?我只是说个笑话罢了……”憨哥没说什么原因, 低着脑袋而去。 一天,憨哥收车,见陆郭二先生正在胡同里吵架。俩人一见他回来,就争先恐 后拥在车边,一个要先说话,另一个也要先说话,为此又争了起来。 憨哥请二位到家去谈,二位说已去过,老太太在家,谈话不方便。憨哥一想也 对,就要请他们到车旁来。 陆先生抢先开口:“我的情况,你转达了吧?” 郭先生更加着急:“你表妹对我的态度如何?” 憨哥被搞得十分难堪,无法回答,支支吾吾。 二位期待了半天,没等到憨哥的囫囵话,于是采取共同行动,异口同声问道: “我们想知道你表妹的详细情况。” 憨哥终于开口说:“我这表妹,人才长相无人可比,是这条街出了名儿的街花 儿。她呀,只是一直没遇着合适的。” 俩人听后大喜,纷纷说道:“街花儿?这好这好……在学校上学,有校花;在 办公室工作,有室花;若论生活,还是街花最好。” 憨哥并没有理睬他们,继续说道:“我表妹呀,心肠最善良,手脚最麻利,眼 里容不得沙子,只是太高傲,太爱讽刺挖苦人……” “说谁呢?”只听文秀在嚷:“不把车开回院里去,你在说谁的坏话呢?” 三人一回头,发现文秀推着一辆袖珍自行车回来了。 憨哥吓得不知所措:“快快,进来我给你们详细说,进来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忙让俩人进车里来。 文秀望着二位行迹乖张的陌生人,问憨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憨哥忙说:“是俩朋友……朋友……一般朋友……” 文秀推车过去之后,似乎并不相信,又回头看看,憨哥赶紧挥手,“快回去吧, 晚了你妈要骂,”让她回家去。 望着文秀的靓丽的背影,郭先生说:“这小姐长得水灵秀美,比电视上的超女 好看多了。” 陆先生急忙问道:“她是不是你那表妹?” 一听这话,憨哥大惊失色,连连说道:“不是不是,一个街坊。”生怕文秀一 会儿过来,忙调转车头。二位不知这是要干什么,他却说:“今天我高兴,白送你 们俩回家,不要钱,不要钱。” 车开得很快。在路上,坐在后排左面的陆先生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总觉得, 那小姐就是你表妹。” 憨哥死死把住方向盘,坚定地说:“不是,不是。” 郭先生也说:“难道你这条街是专出美女的地方?你那街花表妹,比刚才这位 小姐长相如何?” 憨哥支支吾吾,说道:“都差不多吧!差不多。” 陆郭二先生大喜过望,坚决表示道:“太棒了,今后哪儿也不去,非要在你这 条街找对象不可。” 突发奇想的陆先生,忽然说道:“要不这样,把刚才那位小姐介绍给我也行。 你们不是街坊吗,一定很熟的。” 憨哥又是一头虚汗,说道:“这……万万办不到。” 陆先生趴在他脖后问:“为什么?” 憨哥迅速地编了一句绝妙的词儿:“人家已经有主儿了。” “那……那就比着她的样儿,赶紧给我办吧……”郭先生边从口袋掏出钱来, 边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憨哥一看,立马吼道:“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事儿,怎么来这一套?我这人, 骂人可不好听,快收起来!” 郭先生只好将钱收了起来。接着,俩人都将准备好了厚厚的情书,要求憨哥转 交他的那位街花表妹。 憨哥十分为难,说道:“我表妹这人,有点与众不同,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 情书这鬼把戏。” 自从憨哥和文秀互相征婚以来,文秀妈的生活节奏被打乱了,往往是吃着吃着 饭,电话就来了,或者刚说半句话,手机又响了,搞得心烦意乱。 这天天刚亮,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大有如果不接,就非闹它三年五载 不可之势。 文秀妈打着哈欠下床,抱怨道:“最近这是怎么了?咋这么多人找你?” 睡梦中的文秀,掀开被子,一骨碌奔下床,推开她妈,一把摁住手机大叫: “妈,你别动,你别动……” 文秀妈吃惊地望着女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向都神神经经的。” 与此同时,后院的憨哥,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生怕打搅了母亲,赶紧摁掉。 这一向,他的灵魂出了窍,生怕像陆郭两个一样踊跃的应征者再找到胡同来,自己 无法处置那些突发事件,所以宁可牺牲休息,也不敢关掉手机。 韩大妈边穿衣服边说:“这一大早的,又是谁来的?” 憨哥说:“妈,你别管。”自言自语道:“从早到晚,几十个都打不住,文秀 真有魅力呀!唉……”他叹了口气,将手机收起,刚想起床,手机又一次响了,他 摇摇头,苦笑一声,实在没心情接听了。 晕头转向的憨哥,趁着早班高峰期来临之前,拉了三趟活儿,觉得自己近期睡 不好觉,生怕精力不集中,路上出危险,就把车在市场边停了,来给文秀帮忙。 文秀问他:“我的征婚广告发了这么久,有应征的吗?” 憨哥一时紧张,低头干活,瓮声瓮气说道:“还没有,还没有……” 文秀觉得不可思议,说道:“不对吧,你不是把我的条件写得那么好吗?刘主 任也说我是甲等的,难道真的没人要?” 憨哥不敢回答,转移话题问道:“我的广告有无反应?” 文秀笑笑,刺他道:“你以为你是谁?” 在文秀沉思中,憨哥生怕手机在这个倒霉时间打来,说声“我拉活了”,赶紧 撤离这是非之地。 忽然,文秀捂脸痛哭起来,小红见状问道:“文秀姐,你不会是为征婚的事儿 伤心吧?” 文秀边哭边说:“我还以为自己身价多高呢,闹了半天,咋就没人要啊!” “不对。”小红笑起来,说道:“只要发广告,条件再次的女人,都会有男人 应征的,就连我那残疾表姐,应征的也有一二十个呢!你呀,恐怕一百个都打不住。 优秀男士,肯定要在你这里排长队!” 文秀一听,住了哭,说道:“这里头一定有鬼。”撒腿就跑到了移动营业厅。 因为她的手机密码和憨哥的手机密码都是按生日设计的,于是,她查了憨哥的通讯 记录,打出明细单来,竟吓了一跳,原来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憨哥的手机里,出现 了大量的陌生号码和陌生短信。顿时,她心花怒放:“这就对了,有那么多人在追 他,同样有更多的人在追我,这样才叫公平嘛!” 紧接着,文秀急邀憨哥在小餐馆约会。一见面,就责问道:“你搞什么鬼?为 什么不把应征情况告诉我?” 憨哥知道她查了手机记录,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想慎重些,为你好好选。嘿 嘿……没别的意思,只是害怕你上当受骗……” 仍然是当初那个餐馆,只是这一回,文秀当了东家。她要憨哥放开肚子海吃。 憨哥一脸丧气,低垂着脑袋,根本无心吃喝。 “征婚不征婚无所谓,我就是要把自己亮出去吆一吆,让社会给个身价……” 文秀用眼睛瞥了一下憨哥,说道:“别让有些人小瞧了!” 憨哥知道是在挖苦自己,“嘿嘿”笑着,说道:“是的是的,你的身价很高, 谁敢小瞧你?即使真的有人小瞧你,我也不许!” 文秀大笑着,举杯与憨哥干杯道:“来,干,为了征婚的收获,为了人生价值 的体现,干!” 憨哥想起陆先生和郭先生那急不可耐的样子,很不自然地举起酒杯,自言自语 说道:“我这是为谁而干呀?” 憨哥强打起精神,开车时千方百计不让自己分心,抓紧时间拉活儿。李经理和 孟师傅他们说“憨哥这是怎么了?好像是和谁在较劲吧?”他也不理人,甚至“嘿 嘿”也在他嘴边消失。 收车回来,韩大妈说:“征婚的事儿,最近怎么突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你也 不去刘主任那儿打听打听?” 憨哥心里烦闷,说道:“妈,你歇着,我出去遛遛。” 韩大妈望着儿子的脸,问道:“你有点怪呢,最近怎么老喜欢往前院去?是不 是在帮王大爷修暖气?” 憨哥“嗯”了一声。 韩大妈又唠叨起来:“你王大爷可是个大好人,老伴死得早,一个孤老头单过, 怪可怜的……”一回头,发现儿子早已不见了。 憨哥确实来到了前院。他听见文秀家十分热闹,就在窗边侧立,看见有三四个 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围着文秀问这问那。 文秀说:“这可急不得呀,得慢慢安排,不然就把好事办成坏事儿了……”发 现了憨哥,急忙出去,想把他挡在门外,而他已经进来了。 三四位姑娘中,有两位是前次来过的。她们又嚷嚷起来:“你听我说……话没 说完,咋走了?” 文秀紧张起来,制止住她们道:“我都知道,先别说了……”安排憨哥坐下, 知道他要问什么,故意含含糊糊介绍道:“瞅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一位披肩发姑娘说道:“我都来几回了,我……” 文秀急忙打断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呀!” 另一位黄发姑娘说:“热豆腐?我恐怕连冻豆腐都吃不上了——我每回来,你 都说尽快安排,尽快安排……” 文秀又赶紧打断她道:“我不整天在为你们忙着吗?腿肚子都跑细了一圈儿, 急有什么用呢?再等等吧!”一屋子佳丽,谁说话文秀就打断谁,忙得不亦乐乎, 连连说道:“是啊是啊……我也急呢……” 在一旁的憨哥问道:“文秀,啥事儿啊?需要我帮忙吗?” 文秀说:“你坐你坐,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披肩发的姑娘还在继续提问,文秀已经下了逐客令:“我知道你们的心情,用 不着再多说了,都先请回去吧!”送她们出去时说:“放心吧,你们回去踏踏实实, 别再跑了,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四位姑娘中的一个还在叨叨:“怎么这就让走?她们都说过了,我还没有来得 及谈我的情况呢……” 文秀赔笑着说:“今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机会。” 文秀返身后,憨哥又问道:“这么多漂亮女士,来找你干啥的?” 文秀说:“谈生意呗!你以为呢?” 憨哥低头不语,文秀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自作多情呀,你可别以 为她们是你的应征女郎哟!” 憨哥红着脸,摇摇头说:“不敢不敢。” 文秀又说道:“你呀,自我感觉可不能那么良好啊!” “那是,那是……” 忽然,文秀一本正经地提出非要见一见她的应征男士。 憨哥十分为难,嘴里鬼使神差地泄露出了陆先生和郭先生的消息,说道:“那 ……我联系联系,倒是他们俩人对你比较上心,人家如果不同意见你,我就没办法 了。” “不可能!”文秀说:“那两位这些日子每天都呼你一二十遍,听说我要见他 们,那还不像抽了风似的,往我这儿跑?” 憨哥一脸无奈,只好说:“我试试看吧。” 文秀坚定地说:“不是试试看,而是一定要把他们约来,就在那次咱俩见面的 那个小凉亭。” “嗯……可他们……” 文秀瞅着憨哥那副怪样子,仰天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明白吗?我是自 由人,并没有专属于谁呀!哈哈哈哈……我不会和那些相亲的家伙谈什么话的,只 要你把他们领来,让我看看,是何等货色就行了!” 这下憨哥犯了难,他无论如何不愿把陆郭二位俊男领去,说道:“这……这让 我……这让我怎么办?” “哈哈哈哈……”文秀笑道:“这事儿,你一定要办好呢!本姑娘一定要见他 们的,不然我和你没完!” 约会的时间到了,憨哥在凉亭外束手无措。他见亭里有俩人正在下棋,一位三 十来岁,满脸胡须,一位十七八岁,染着黄发,穿着奇装异服,急忙上去央求道: “二位,是不是可以到别处去玩?” 大胡子男人仰头说:“为什么?” 黄发少年瞥了憨哥一眼,阴阳怪气道:“这公园是你家的?真逗!” 憨哥“嘿嘿”地表示歉意,急出了一头大汗。他不由看看表,下决心道:“打 电话吧,见就见!”掏出手机,正拨了一半号码,又犹豫起来:“不行,文秀怎么 能让别人抢走?我这不是把她拱手让给别人吗?我真的就这么憨呀?”望着这俩闲 汉,他转着圈子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马上去买来一包熟食和几瓶啤酒,笑眯眯 来到亭中,称自己也是个棋迷,想跟他们交流交流,就请二位吃喝起来。 那俩闲汉,大喜过望,客套几句之后,便甩开腮帮子,大嚼一番。 憨哥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赞美了几句他们的棋艺,就说道:“我上趟厕所,你 们只管吃,只管喝。”赶紧离开了。 今天,文秀特别进行了梳妆打扮,十分艳丽。她见憨哥来迎接她,就问道: “我那征婚者在哪儿?我想看呢!” “征婚者?”憨哥是想借这个机会与文秀约会的,忙说:“那……那已经来了!” 文秀笑道:“你看看,本姑娘这身价不低吧?” 憨哥连说:“高!高!” “既然身价这么高,你就快快领我去谈谈……哈哈哈哈,本姑娘约会喽……” 憨哥无奈地领她前往。 来到凉亭一侧,文秀只瞅了一眼,顿时动怒,说道:“怎么会征来这等货色? 一个太老,胡子拉碴,一个太小,全不中用!” 见文秀火了,憨哥把捂嘴的手放下来,继续编着说道:“真的是他们,老的是 陆先生,小的是郭先生,不信,你跟我一起去。” 文秀根本不想去,说道:“就那俩人的臭德性,瞅一眼就恶心,我不去!” 憨哥没想到捉弄人是件这么简单的事儿,深为自己的智慧而高兴,小声说道: “为了让你认个明白,我去跟他们说话,你在这儿候着……”就极快极含糊的喊了 声“陆先生郭先生……”扬手奔他们而去。 那俩人见他回来,都举着鸡腿让他吃。他拿起一瓶啤酒,笑着喝起来。 那大胡子见亭下不远处立着一位女士,说道:“那妞长得不错!”就怪叫着向 文秀打招呼道:“喂,瞅啥呢?过来咱一起聊聊……” 文秀气得一顿足,捂脸转身就跑。 憨哥刚到家,把衣服脱掉,想着和文秀这一趟逛公园的事儿,就有点愧疚。他 正准备洗脸,之后去前院说明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拼命地响起。“烦死人,又叫魂 了!”急忙摁住,不肯接听。 在一旁的韩大妈问道:“又是谁来的,怎么不看一看?” 憨哥说:“不用管它。” “不管哪成?”韩大妈急了,就要自己去看手机:“误了事儿怎么办?” 憨哥拦住母亲,说道:“我看我看……”却背着韩大妈闭住眼睛,顺手将陆先 生发来肉麻短信删了。 前院里,文秀妈和文秀正在吃饭。 文秀妈唠叨着:“咱这征婚广告发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刘主任是 靠得住的,是不是你捣了什么鬼?不行的话,我还得去另外发。” 这时,手机响起,正在琢磨今天约见陆先生和郭先生那事儿的文秀,回过神来, 急忙摁住,瞅了母亲一眼,含含糊糊说:“最近业务特忙……” 文秀妈说:“是啊,这一个阶段,你的手机特别多,可我见你总是不肯接,误 了事,这怎么得了?” 手机又一次响了,声音特别刺耳,特别惊心。文秀连看也没看,就删除了对方 发来的信息,皱着眉头说道:“烦死了!妈,咱吃饭,不理它。”刚说完,铃声重 新响起,她对着手机咆哮:“这还让不让人活?” 文秀妈吃惊地望着女儿,相信了王大爷等老街坊所谓“姑娘大了,如果不嫁, 心里就会有毛病”的说法,决心明天一早就去找刘主任,争取早一天把女儿嫁出去。 翌日,文秀十分丧气,把公园相亲之事讲给小红听,鄙夷地说道:“一个满脸 胡子的老毛贼,一个染着黄发的小不点儿,我这回可把人丢尽了,还不知憨哥今后 会怎样小瞧我。” 小红听后说道:“这好办,你也让他丢一次脸,让他比你更惨,这样,同在一 条起跑线上,不就公平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说看!” “有了!”小红想了想,大笑着说道:“我表姨的姐姐的二女儿,算我的八杆 子才能搭上的表姐了,她从保定农村来,就因为生了两个女儿,她男人不要她了, 没地方去,就在我家住着。把她找来,咱美美捉弄憨哥一回,哈哈哈哈……” 文秀说:“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小红学那表姐的动作道:“招弟——跟妈来;唤弟——你咋 还是个女孩?”边学保定话,边用袖子做擦鼻涕的动作道:“走,跟妈相亲去…… 哈哈哈哈……她呀,正托着我给介绍对象呢,说是只要人老实忠厚,憨点都没关系。 这不正好符合憨哥的条件吗?” “胡闹!”文秀起初被小红的表演逗得大笑不止,想了想,立马没了笑容,厉 声说道:“你真行,给憨哥找这拖两个孩子的?找这一结婚就当爸的?损人也不能 损到这个份上!”嘟起嘴,生气了。 小红也不笑了,说道:“对了,把我表姐弄来——你是见过的,人长得很漂亮 呢!” “残疾人?”文秀说:“给他介绍残疾人?别介别介,还是那拖俩孩子的!” 设好局,文秀和小红一边一个,说着“你辛苦了,光是你来帮我们,我们也来 帮帮你”,挟着憨哥朝前走。 憨哥说:“都是街坊邻居,我帮你们是应该的,你们这是要我上哪儿去?” 文秀说:“去相亲啊!你以为,光是胡喜、小朱子在关心你呀?他们那是瞎胡 闹,整天围着你妈在乱转悠,我们这才是正经事。” 小红说:“是啊,是啊,你才是主角嘛!” 文秀边走边说:“礼尚往来嘛!你给我征的,我都看了,现在该轮到让你看我 给你征的了。” 听到这儿,憨哥顿时停了步,说道:“我不去。” 小红和文秀拉着他,推着他往前走,小红说:“赶紧的,哪能不去呢?”文秀 也说:“人家小红表姐,都在那儿等候你多时了!” 憨哥定在那儿,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不去!”身子纹丝 不动。 文秀捶打着他的脊背嚷嚷:“这人怪了,过去胡喜小朱子他们只要一安排,你 比兔子都跑得快,如今这是怎么了?” “不去哪行?”小红偷偷捂嘴与文秀对笑:“我表姐可是美女呢,人才长相不 在小朱子之下。” 憨哥转过头来,对文秀说:“平时你老是挖苦我相亲,今后呀,就是天女下凡 我也不去相了!” “不去哪行?你敢不去?”小红急了,忙从包里拿出丝巾围巾之类,要绑他去 ;文秀气得直跺脚,吼道:“你不去,我们可要不客气了!”俩人对憨哥动起武来。 正在她们又是捆又是拽的时候,过去捉小偷时的那帮群众以及街边的许多人, 见后议论纷纷。 卖煎饼果子的邓师傅说:“还是他,怎么回事儿?” 吴大婶盖住馒头笼屉,点点头道:“我说嘛,他是小偷,小刘民警愣说他是捉 小偷的英雄!这不,又偷上了!” 邓师傅说:“两个女的咋能拿得住他?咱赶紧去帮忙呀!”几个人不由分说, 拥上来,押起憨哥便走。 憨哥感到情况不对,问道:“你们这是……” 邓师傅说:“少废话,公安局去!” 吴大婶赶紧帮腔:“我一看这张脸,就知道你是坏人!” 憨哥不解地望望群众,又望望文秀和小红;而小红和文秀也都被搞得莫名其妙,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文秀问道:“这是……他怎么了?” 吴大婶说道:“这事儿新鲜了——你们不是要抓他?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 憨哥莫名其妙被围在中间,文秀和小红也面面相觑。 精心策划的“见面行动”,被群众过分热情的参与和互动,给彻底搅和了。戏 一完,人就散,如同江河退潮。文秀去追气哼哼的憨哥了,此地只剩下始作俑者小 红,她越想越好玩,弯着腰捧腹大笑不止…… 小朱子领着周大夫,边聊天边逛街,来到文秀摊上,见她并不在,就问邻摊的 小红:“文秀呢?她不是你们市场销售业绩名列前茅的大能人吗?拣钱包了?遇着 啥事了,你这么可乐?” 小红说:“文秀可能忙她的超市去了。”想了想又笑道:“太逗了……真的太 逗了!” 周大夫自言自语说:“办超市?她还真有两下子……” 小朱子说:“小红,告诉姐姐,你总笑什么?” 小红指着前方道:“你说,世上还有这号人呢?刚才就在那儿,我们用绳子绑 着憨哥,让他去相对象,他死活不去,还差点被当成坏人押进局子!哈哈哈哈…… 你说这人固执不固执,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动啊!” 小朱子与周大夫对视后,小声对她说:“还说人家花心呢!瞧,对你多忠心! 我说你呀,别再矜持了,该动真格的,就要动真格的。” 周大夫不好意思地推了她一把,脸一红,不由笑了起来。 文秀气喘吁吁地追上憨哥,死活把他拉到小餐馆,要了两个凉菜,两瓶啤酒, 好话说了一大箩,憨哥始终一言不发。 忽然,文秀仰头笑起来:“真逗!你呀你,咋会几次三番被别人误认为是坏人? 你呀你,真要活活把人笑死不可!” 憨哥终于开口了,瓮声瓮气地说:“有什么可笑的?” 文秀喝了口啤酒,仍然笑个不止。 憨哥没动筷子。他已经把蝗虫似的陆先生和郭先生拒绝了,虽然俩人在手机里 哭哭啼啼,声称要上吊抹脖子,他也不怕,知道那是吓唬人的鬼把戏。想到这,才 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文秀,别闹了,咱别再征婚了!” 文秀放下酒瓶子,大大咧咧地吃了两口菜,瞪眼反问道:“征什么婚?征来征 去,不就咱俩在瞎折腾吗?” 憨哥抠抠脑袋,“嘿嘿”而笑,文秀望着他那憨样子,又仰头大笑起来…… “还说什么老朋友呢,还说什么替我着想呢,你是怎么搞的?整整一个乔太守 乱点鸳鸯谱,完全彻底把我给卖了……” 文秀妈越来越觉得女儿不听话,也无心到亲戚家去打麻将躲清闲了,气哼哼地 跑到鹊桥婚姻介绍所,两手叉腰,不管人家在干什么,不管人家听不听,劈头盖脸 就来了一通兴师问罪。 刘主任已经知道了韩大妈和文秀妈打架的事儿,觉得很没面子,最近也不敢主 动跟两位联系了。正忐忑时,见文秀妈找上门来,赶紧推脱道:“都是小赵的主意 ……”为难地望了望头也不敢抬的小赵,又说道:“文秀妈,其实大家都是好心, 我看他俩真的挺合适的。” 文秀妈继续发火道:“不合适!根本不合适!我过去就说过,我俩有矛盾,你 倒好,偏偏安排了让我俩……”气得说不下去了。 刘主任说:“正因为我知道这些,所以才想通过俩孩子联姻……” “不行不行!”文秀妈打断她的话:“我的文秀就是这辈子嫁不也去,也决不 能干这事,也决不能与她家有任何瓜葛。” “这……”刘主任想到了那天憨哥和文秀一起来登记时的情形,劝她道:“其 实,我看他们俩倒挺热火的。再说啦,他们都是我接的生,你说他们如果成了两口 子,那该多好!” “不行就是不行!”文秀妈一拍桌子,吓了刘主任一跳,小赵等人也转头望着 她们,更加噤若寒蝉,不敢多嘴了。 这天下午,憨哥刚收车回来,就见母亲边收拾东西边气鼓鼓地唠叨:“她心毒 着呢!你坐下好好听着,我要控诉:大热的天儿,我们俩一起在胡同里走道儿。她 在阴凉地儿,愣把我挤到毒日头底下,你说坏不坏?” 憨哥洗了把脸,边擦边道:“妈,我看文秀妈不错嘛。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 就不要再抖落了……” 韩大妈生了气,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嚷道:“我还指望你来给我报仇呢!可你 ……可你……”气得结巴起来。 憨哥笑道:“前后院住着,有什么仇啊?” “你说什么?没有仇?你这没良心的,怎么老替仇人说话?”直把憨哥打出门 去。 胡同里,头昏脑涨的憨哥想去居委会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事儿,一抬头,看 到了从婚姻介绍所回来的文秀妈,就整整衣襟,主动让路,笑着说道:“大妈…… 嘿嘿……回来了……” 文秀妈住了脚,盯住他直瞅,耳边又一次响起婴儿的哭声;憨哥见她不吭声, 一边退让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身走了过去。 文秀妈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连连大叫:“小韩子,你等等……” 憨哥返身问道:“大妈,啥事?” 文秀妈仍然从上到下反复打量着他,半晌才说:“你呀,人挺憨厚的——我今 儿把话挑明了,你自个要有主见呀,别凡事总听你妈瞎起哄。” 憨哥一听,大喜道:“你说得对!我去婚姻介绍所征婚,全是我妈……我是想 ……”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又重复了一句:“大妈,你说得对!” 文秀妈说:“我是说,你下个决心,好好找一个姑娘,结婚过日子……”憨哥 大张着嘴,等着听她的下文,然而,文秀妈却说:“但是,今后不许和我家文秀来 往。” 听到这儿,憨哥大失所望,喃喃道:“这……这不是把我宣判死刑了?这怎么 行,这怎么行……” 文秀妈说:“你嘀咕啥?听见了没?” “听见了。”憨哥只好点点头,如实回答。 后院的韩大妈,接通刘主任的电话,同样也宣布了自己的原则:“给我说文秀, 坚决不行!你怎么能想得出这样的损招?这样吧,有应征的,劳驾你赶紧通知。我 们……对对……什么条件都看!好好,我等你的信儿啊。”放下电话,她又唠叨起 来:“和她做亲家?我不倒了八辈子霉了?这刘主任,真能瞎联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