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朵儿的迷狂(14) " 喂,阿青,这小姑娘是刚来的新货吗?我以前没有见过她。" 朵儿的客人 突然说道,是个精瘦的南方男人。一直没有出声的朵儿这时却突然尖叫了起来: " 我不是什么新货, 不是!" 她的话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 她的眼睛很迷人!真的,像两颗放在阳光底下的玻璃珠子。不过,天啊, 她为什么非要戴着那么一个难看的发夹,还穿那样的衣服!" 另一个男人说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去看华发发屋这个新近才来的姑娘。朵儿仍然穿 着刚到珠江时的那套衣服:的确凉的碎花短袖衬衫,(这儿的春天也是这么热!) 还是小方领的,民警蓝颜色的裤子,脚底下一双解放牌白胶鞋。就是这套衣服也 只有平时节日或者出门时,清莲才舍得让她拿出来穿。 谁都看出来了:她有些紧张,因为朵儿在竭力掩饰这种被人注视的窘迫时又 闯祸了:在她替客人捋去头上多余的泡沫时把一大团泡沫弄到了客人的身上,这 次是眼睫毛。不等那个家伙大叫起来,她就已经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忙着弥补 自已的过失了。 " 洪仔,要不要换一个小姐?" 阿青说。 " 噢,先生,别这样,阿青,我能洗好!一会儿就好。" 朵儿更手忙脚乱了。 洗一个头可以挣到二块五毛钱的工资啊。 每个客人头上白色的洗发泡沫堆得老高,单个的泡沫飞到空气中,又落到地 上和灰尘裹在一起。五个姑娘分别站在客人的身后,像五根打进泥里的木桩,这 工作单调得令人发困。从客人前面的巨副长方形大镜子里看去,发屋里简陋得除 了几张供客人坐的单人沙发外,就是这面宽大得出奇的镜子了——镜子宽一米左 右,长五米,固定在漆成天蓝色梳妆台的上方,将华发发屋一分为二。墙和玻璃 门面上贴着张学友和刘德华画像。一张木制老式沙发,黄色的油漆斑斑驳驳,像 一只衰老的老斑点狗,歪歪扭扭地趴在靠角落的地方,挨着墙边的地上摆着一只 肮脏的红色垃圾桶,是用来装从客人头上捊下来的泡沫用的,边缘和附近的地面 溅得到处都是。 春天总是容易使人陶醉,洗发水的香精味,姑娘们浓得刺鼻的脂粉味道,从 胸腔内呼出的二氧化碳,以及微熏的三月,带着附近海洋粘腻腻的潮湿,从门缝 里钻进来,混合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洋洋的气息,室内温度恰好,即不冷也 不热,在酒酣饭饱之后,邓丽君甜得发腻的歌声叫人的神经昏昏欲睡,心旌摇荡。 而这是个让人心旌摇荡的季节。 等到朵儿意识到华发发屋安静好半天了的时候,她看见阿兰让她的客人把手 伸进她的胸前的衣服里,而她居然一动也没动,脸涨得绯红;其他的姐妹,与客 人一双、两双、叁双、四双,各自扎成对,像久别的情侣,喃喃私语,头与头碰 在一起;阿军则把双手放进客人胸前的衣服里,眼镜片后面的柳叶形眼睛死劲儿 盯着镜子,就像那上头叮了只苍蝇似的。阿青和她的客人洗完头就去了发屋的里 间,此刻那里没有人。华发发屋充满了诱人的春天气息。那扇使发屋空气流通的 茶色玻璃门,此刻关得严严实实的。尽管对于发廊里每天发生的这些事儿已经是 个公开的秘密,但只要有客人在,出于谨慎这扇门还是会小心翼翼地关着的,以 示对沙湖镇派出所那受人尊敬的扫黄行动的尊重。 朵儿在她的客人身上,又敲又捶又按,竭力不去看其他姑娘。两条手臂由于 使劲都麻木了。发屋里只听见她在给客人敲背时,手指头发出的清脆的" 啪啪" 声。当她累得腰酸骨痛,大汗淋漓时,她的姐妹们可坐得舒舒服服的呢,并且最 后都从客人那额外得到了小费。而她呢,也许是她傻呼呼的卖力劲儿不对客人的 胃口,结果一分也没有。除了将在月底从老板那儿领到的二块五工资以外。不过, 就这样朵儿已经心满意足了。 " 喂,朵儿,那个家伙没给你小费吗?" 阿军脸上的红色还没有褪去,显然 刚才被客人撩拨出的热情劲儿还没有过去。 " 没有。" 她说。阿军不无同情地看着她的这个新来的姐妹。刚才她干得多 卖力啊。阿绿和阿兰两个头碰头地在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