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朵儿的迷狂(70) " 把这钱拿回去吧,孩子,这钱我受不起!" 说罢伤心地坐到一边凳子上抽 她的闷烟去了。 结果,这个本来为庆贺赵朵儿回家的盛宴以不欢而散告终。朵儿呢,清莲还 从没有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呢?她显然伤了妈妈的心。他们一定认为她 是个令人可憎的贪馋的孩子。她对自已充满憎恨和厌恶。那天晚上,朵儿一大早 便泪眼朦胧地爬到了属于她的那张稻草铺成的单人木床上,听着堂屋另一边房间 内传出的清莲的叹息声,牙齿咬住被子的边沿,泪水打湿了被子和枕头。 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朵儿发了后来一直缠着她的那个恶梦。她在睡梦中被 困在一个有成千上万的骷髅的地方,她在那些死人骷髅之间,被恐惧吓得赤足狂 奔,她拼命地逃啊,逃啊,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是她找不到,哦,妈妈! 她找不到!找不到!而那些阴森森的骷髅是那么可怕,比她小时候从冬妹姨妈那 儿听来的那些鬼故事还要可怕。等到没顶的恐惧压迫她的神经直到沸点,她终于 大汗淋漓地醒过来了。是的,她醒过来了,而我们从来都不知道,醒来是否就意 味着得救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朵儿从清莲留下的三百元钱当中——那些钱一直留在桌上 ——拿出一百元,悄悄坐上了载她回来的那趟长途客运车。她离开索马, 又回到 珠江的沙湖镇,回到了李洞宾的华发发屋。上平大街的热闹程度一如往昔,一切 装模作样的繁文缛节最终都被去掉,最后一块遮羞布已经被客人们急不可待的手 扯下。李洞宾现在又另外租了十来间单独的房间,这比楼上的按摩房舒服多了, 世界充满了淫荡的秘密和杂交的声音。沙湖镇的发廊一条街现在真正是闻名天下 了。 朵儿到华发发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澳门的杨光明,这个从沙湖镇走 出去的厨子,自从朵儿离开华发发屋,就再也没有在上平大街露过面。朵儿的召 唤又使他回来了。之后,那肯定是个相当艰难的过程,朵儿在洗手间大吐特吐。 像她的发屋姐妹们那样,朵儿就用这种方式得到了那些钱。杨光明一边把他的厚 牛仔裤往屁股上套,一边说: " 你终于想通了。这么说,现在你是愿意跟我一起住喏?" " 那么,你是给我多少钱一个月呢?" " 我包下你的价码肯定要比别的姑娘多一点儿的,亲爱的。一万人民币怎么 样?不过有个条件,你得让我一个人享用。我是会像一个丈夫监视妻子那样看管 着你的。" " 如果我不跟你,不做你的情人,我是不是会赚得更多呢?" 他上上下下把她打量:" 我不愿意欺骗你,美人儿。你是会赚得更多的,可 是那样一来,你就要不知被天下的男人糟踢成什么样儿了。" 朵儿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在按摩室的床上惨痛而无声地哭了一个通宵之后, 她便成了华发发屋最漂亮的姑娘,成了上平大街一道最绚丽的风景,李洞宾每天 可以从朵儿身上赚两百元进自已的腰包,每天都有来找她的熟客,跟万新民在一 起的经验使她对男女之间的这种事一点儿也不陌生,她在床上那种可怕而奇怪的 疯狂劲儿,让男人们即害怕又兴奋,以至有一天杨光明问她现在一天得要跟多少 个男人做交易,她回答" 十个" 时,杨光明吃惊地嚷道: " 老天爷,你这无异于是在自杀呢。" " 可我已经死了。" 朵儿冷冰冰地回答了他。 华发发屋除了阿芬和阿莲两表姐,还有阿军这三个姑娘,发屋里其他六个姑 娘朵儿现在一个也不认识。阿青终于还是去了市里。朵儿和阿军还住在发屋楼上 原先的按摩室。每天晚上上床之前,阿军都看见朵儿沾着口水,小心翼翼地清点 那些钞票,就像一个刚从外面乞讨回来的乞丐,聚精会神、贪婪地清点一天乞讨 得来的收入时,总是忍不住会产生这么个想法:" 天哪,她真像个守财奴!" 她也确实像个守财奴,而且比守财奴还要像守财奴。她既不敢把这么多钱一 次过寄回索马,也不放心把钱放在银行,让一些陌生人来保管她的钱财,即使利 息高达百分之零点八也不。她把这些钱全部塞到床堑子底下,枕头套子里,柜子 的最底层。这样,等到发屋的姑娘增加到十五个时,李洞宾给姑娘们装了电话, 来找姑娘的电话响个不停,到后来又装了电视。因为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生意 比阿青在这时还要好,他又舍不得让客人走到别家发廊去。这不失为一个留住客 人的好方法。只不过这一创新的结果就是:不消多久,上平大街叁十二家发廊全 都有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