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喜欢每天清晨起来打开窗户的感觉,天晴时有阳光洒上脸颊,温暖朝气;天 雨时有雨丝飘落眉梢,俏皮惬意;天热时有微凉的青草气息钻入鼻腔,舒畅宁静 ;天冷时更有冰凉凉的风抚摸未加防备的脖颈,任性恣意。 这样感受新的一天带着新的气息到来,已经成了他不变的习惯。 即使,他的视野空无一物,即使,他不理解五光十色的含意,即使,等待他 的永远是未知的世界,他也会用一颗感激的心,去面对生活,面对爱他和他爱的 人们。 打开栓,推开窗,让沉睡了一夜还有些倦怠慵懒的细胞接受清晨的召唤,冷 风几乎是急切地凑了过来亲吻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顺带捎来了久违了的细绒绒、 清冷冷的问候。 他有些兴奋地伸指去碰触那几点微妙的清冷,却只感觉到融化了的水滴,顺 着鼻翼滑进唇间,凉意已淡,滋味微甜,他不禁莞尔,这带着柔软的亲密和缓缓 的凉意,从天而降,随风飘舞的,不是雪花是什么? 今年的雪似乎来得较以往早呀! 门外传来两声轻响,打断他的遐思,之隐转过身轻快地应了一声“请进!” 同时向门口迎去,这个时候来敲门的只会是一个人。 “之隐,外面下雪了!”果然是凝雨,她的声音像一阵暖风随着渐启的门缝 吹进屋里,充满喜悦和渴望,那份雀跃像是个第一次看到下雪的孩子。 “嗯,我刚刚感觉到了!”之隐笑,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你又穿得这么少,当心着凉了。”凝雨看他只着一件薄薄的圆领毛衣,不 由眉头轻皱,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黑呢子外套递过去,“穿上外套吧!” “要出去吗?”之隐顺从地接过衣服边穿边问。 “谁说的?”凝雨眨眨眼瞅着他,满眼笑意。 “不出去?”之隐脸上有微微的失望流露,不过瞬间又隐藏于平静无澜的表 情下,虽然是难得的下雪天,虽然他很想跟她一起出去赏雪,不过他却不打算说 出来,他不希望因为他而乱了她的计划。 于是他听到一声轻叹,然后感觉胸前有些微微的动静,是她在帮他系扣子, 之隐有些脸红地推拒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妹妹帮哥哥系扣子不行吗?”凝雨的声音微嗔,手下揪着他的衣襟没有离 开的意思。 之隐无话可驳,明知她对他绝不是兄妹之情,明知她这是故意说的气话,罢 了,就依了她,他妥协地垂下手,心情有些复杂。 “你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幽凉的声音从胸前传来,低低的,绵绵的,他 只听到她对自己用这种音调,声线里浸满浓浓的爱意,丝丝缕缕都缠绕在他的心 上,“你就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吗,就不能少为别人着想一点吗,你表现得越 完美,越博大无私,我就越心疼知道吗,我希望你也能主动对我说想去什么地方, 想吃什么东西,想干什么事,而不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圣人模样,那样对你自己太 不公平了,太冷漠了,不是我想要的呀!” 之隐内心震动,凝雨总能看出他的心思,戳穿他的伪装,他自己何尝想要这 样的生活呀,只是,他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内心,习惯了淡默地对待自己,他 能做的本就不多,能不拖累于人他就感到庆幸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求这要求那的, “凝雨,是你把我美化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说到这突然打住了,嘴角微微 勾起,他连普通人也算不上呢。 凝雨手下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他,晶亮的眸子里闪耀出不容置疑的光芒, “谁说我把你美化了,你看不到自己的优点我看得到,你的眼睛不是你逃避退缩 的理由,我不是你的眼睛吗,我们两人一起,可以去干你想干的任何事情,你担 心什么,犹豫什么,你难道想一辈子庸庸碌碌浑浑噩噩过下去,你难道就不好奇 不想体验一下精彩的人生吗?”凝雨凝视着那双黑玛瑙般的眼睛,那里面明明有 什么在蠢动,在翻涌,“你问问自己的内心再回答,若你说不想,我就只好承认 是自己看走眼了,因为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一样的虚伪,才会导致我认人不清。” 凝雨这番话说得诚恳且字字锋利,她分明了解他比他更甚,她分明知道他不 能说不,她分明就是让他无从抗拒,可是,他的心却暖透了,被这毫不掩饰的爱 暖透了。 “我想出去看雪,你陪我好吗?”他听见自己有些羞涩的声音这么说。 然后她笑出声,轻巧的,娇俏的,让人心动。 晶莹的雪花漫天轻扬,如天女长袖洒落的片片花瓣,飘飘然降临人间,给万 物薄施了一层粉妆,虽没有北国雪那种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磅礴气势,却于淡雅 轻盈间勾勒出树木小桥婀娜妩媚的身姿,别有一番柔情,一份韵味,让人不禁心 生无限憧憬与遐想。 凝雨拉着之隐的手,徜徉在雪做的世界。 微红的脸上飘扬着雪白的笑,雪白的呵气暖在微红的指间。 “雪是什么样子?” “雪是雪人,是雪球,是透过手心融化在心底的冰凉……” “雪是什么颜色?” “是之隐的脸,之隐的手,之隐的心,是我对之隐的爱的颜色……” “换我来问,你心里的凝雨是什么样子?” “……就是雪花化在脸上的样子……”他侧头想了想说。 “是这样吗?”她微踮脚尖,冰凉的柔软落在他微暖的面颊上。 他的黑眸瞬间圆睁,心跳有一秒停滞。 “是这样吗?”她的冰凉融化在他的唇瓣,带着清新的芬芳直入他凄寂的心 房。 他确认,他震惊,他无法控制急速搏动的心跳,他下意识地想逃,却无论如 何也移动不了半分,鼻间都是她清透缠绵的馨香,唇间全是她热烈纠结的甘甜, 他的四肢百骸流窜起一股炙热的洪流,他无法思考,他回吻了她。 这个银妆素裹的冰雪世界,两颗奔腾跃动的心传递出能化去整座冰山的温度。 ------ 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