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X 月X 日 天气不晴也不阴、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知哪里传来横笛美妙的声音,竟让我感 觉冷冷清清的,很害怕。不敢抬眼看天,天空太玄妙,又太辽阔。 想起了舒婷几句诗:"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在煽动新的背叛 " 、"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晚饭时,听见楼下一阵儿急呼:"302!302 !" 这是我们的宿舍号。由于女生 楼看守严密,男孩子们便采取" 高音喇叭" 的方式招呼女伴。 小芳听出是左鸿的声音,笑着赶我下楼。 " 出去谈谈吧。" 姐妹们劝解道," 小两口,哪儿有不打架的?" 我不想理他, 又不能不理,至少得给大家一个面子吧。便和他出去散步。 小胡同。他突然问:"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怎么了?" 我环顾左右。 " 就在这儿,我们第一次逛街,我给你巧克力,被你扔了。""我扔了?没有吧! " 我极力回忆。 " 是我扔了,一生气我就扔到了垃圾堆里。" 他嘿嘿地笑了,一幅不可一世的 样子。 他又说:" 我们各自学习,互相不能影响。你考研要抓紧准备。""可我还是喜 欢新闻学。" 我向他申明自己的观点。 " 不行!" 左鸿显得很急躁," 那样咱俩就到不了一起了。""那你呢?" 我眨 着俏皮的眼睛问," 也陪着我考研?""我要拼命学习,第一年多出论文,第二年继 续发表,第三年就考托福出国。他脸的侧面看上去那么优美,皮肤细腻而光滑,狡 颉的眼睛闪动着聪明和灵气。 " 真的?" 我对他满是崇拜,好象他之所想必能成功。 " 也要考GRE." 他满有把握的样子," 想不想跟我去美国玩玩儿?""干嘛非到 美国呢?" 我思考着," 我学的是中文。莫非去学汉语拼音?" 再看他,手里摆弄 着那几个永不变卦的玩具小丑人,好象在开玩笑,又好象不是。奇怪,他怎么也象 个玩具小丑人似的? 然而,为了爱情,我决定付出一点儿牺牲,准备报考本系研究生。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别人夸我是帅哥儿,说你配不上我。""那你还追我干什 么?" 我生气地噘着嘴,开心不起来。 他好象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调皮地笑着说:" 知道我对你采取什么策略吗? " 我心里机灵一下。 " 跟你之间好象没有什么隔阂,所以有时侯就毫无顾忌了。" 我的软弱原谅了 他。 花前月下,他很温存地抚弄我,由唇慢慢及胸部。 我却依稀感觉到一种飘忽和不切实,不由自主地推开了他。最终,两个人吵架 而归。 回到宿舍,我没有洗漱就躺在了床上。美利坚、托福、GRE …… X 月X 日 学习,学习。 我提前在图书馆的大自习室占了座位,不知又被什么人偷偷拿走了垫儿。我挟 着一大包书和笔记本溜达了一大圈儿,也没找到空位。没办法,只好撤退! 懊恼乘着夜空袭击我。我不忍心放弃一晚上的时间,突然灵机一动,想让左鸿 陪我到省图书馆去学习,光我一个女孩子是不敢去的。对,就这么办! 不料,当我敲开他宿舍的门,发现一大群人正在打麻将。叫得最欢最响的竟然 是左鸿! 我进来一会儿后,就有人提出替换左鸿。 " 干嘛?我正赢着钱呢!看着眼红是不是?" 左鸿拒绝了。 " 你出来,我有点儿事。" 我轻声说道。 " 哎呀,说吧。这儿又没外人,都是哥们儿!" 左鸿码着牌说。 我当然不好意思搅局。想说的话没说出来,噎在肚子里很难受。 " 左鸿,你去吧,看人家有什么事儿。" 方天一劝道。他的女朋友正在身边帮 他垒" 小碉堡". 我很羡慕她心安理得地坐在男朋友身边,指挥着" 千军万马".而我有几次陪左 鸿打麻将,他只顾自己尽兴,而从来不让我整场下手;他会嫌我出错牌而当众大声 地训斥我;或者为了换换手气而让我替他摸牌,如果摸得不好又会遭至一番讥刺。 所以,我始终没有学会玩麻将。 " 还不就是女孩子的那些小事儿?整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是不是,' 媳妇儿 ' ?" 左鸿调笑道。 我把气愤咽在心里,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沉迷于麻将之中,便找个借口走了。 回到宿舍,我蜷缩在床上看书,脑子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没想到,我能为左 鸿报考本系研究生,他却如此不支持我! 但我知道男孩子是极要面子的,所以也就原谅了他。 X 月X 日 一早,我买了油条、豆浆,给左鸿送去。我知道他们昨天玩麻将一定挺晚了才 睡。 门虚掩着。方天一上午有课,早出去了。 绿色的床帘垂挂着,我蹑手蹑脚地走近前,把饭盆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 端起他床底下的一盆脏衣服,向水房走去。 正低头洗着,只听一个女高音叫嚣道:" 哟,阿兰,你还挺贤惠,帮左鸿洗这 么多衣服呀?"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方天一的女朋友,便微微笑了笑。 " 啧啧,他怎么这么多臭袜子呀?" 女孩皱着眉头,一边洗漱一边好心好意地 劝我:" 阿兰,你可不能太惯着他了。""怎么会呢?我也只能帮这点儿忙。" 我不 好意思地说。 " 要是我呀,才不管这些事儿呢!" 女孩十分在行地说:" 男的嘛,要让他多 伺候你,他才知道珍惜。""可他追我的时候也挺难的呀。" 出于自尊,我为自己辩 解道。 " 可我觉得他现在对你不够好。""他就是那个脾气!我能理解。" 女孩走了, 我用哗哗的水流浇灭了心头燃起的委屈和不安……洗完衣服,我搭在外面的阳光里, 便又回到左鸿宿舍。 他还没有起床,赖在绿色的床帘里听音乐。 " 快起来吃早饭吧,我都买好了。" 我柔声招呼道,象个" 小媳妇". " 去,去!" 他不耐烦地说:" 别吭声,影响我听歌儿了!" 我只好住口。又 用电炉子重新加热了一下。 " 你呀,真是老土!" 他很难听地说。 " 什么?" 我生气了。" 你再说一遍!""都什么年代了,早晨还吃油条、豆浆, 也不怕得癌症!" 他毫不避讳地说。 " 你才得癌症哩。" " 去,弄得我也睡不醒。" "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 你才这样呢!" 他伸出光胳膊推我," 要吃你自己吃!""油条、豆浆怎么了? 难道你不是吃这些东西长大的?""得了吧,那是小时侯的事儿。以后呀,我要天天 喝牛奶,吃面包,美国人最懂得营养搭配了。""行了,您是美国货,我是土生土长 的' 山药蛋' !" 我讽刺道。 " 你就是' 山药蛋' 、' 土坷拉' 、' 洋白菜' ,瞧你那样!""瞧你那样!中 不中,洋不洋的!" 我站起身,把豆浆哗啦一下全倒在他的脸盆里。说:" 起来洗 脸吧,听说用这玩意儿洗脸等于做美容呢。" 他嘻笑着,一把将我的半个身子拉进 臭气熏天的被窝。 " 讨厌!" 我拼命拒绝。 " 你怎么这么不开放?人家方天一的女朋友昨天晚上就在这儿住了。""什么? 怪不得刚才我在水房看见她了,敢情是从你们这屋溜出去的呀?""真的。就跟方天 一睡一张床,俩人也拉条帘子!""而你就在这儿睡?" 我满肚子狐疑。 " 是呀。半夜还听见' 猫抓老鼠' 呢。""呸,真不要脸!" 我恨恨的说。 " 瞧瞧你这幅恶心样,那有什么呀?大家行行方便嘛!你呀,真没意思!""可 我还看不上她呢。" " 人家对方天一是真心的。" " 难道我对你不够真心吗?" " 至少是没有死心塌地。" 他咽了咽吐沫。 " 那你对我死心塌地了吗?" 我反问他。 " 没有呀!" 他嬉皮笑脸地。 " 那不得了。" 正调侃着,收音机里传来一句歌声:" 一场游戏一场梦……" X 月X 日 带着对爱情的诸多迷惘,我无数次行进在校园的一隅,抒发一个女孩子的空落 和悲伤。 当我漫步在校园,看绿色的风景变幻出五彩缤纷;看如花的梦境飞扬成天边的 彩霞;看多思的季节洒落下片片飞红;看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当我漫步在校园, 我用青春的目光打量风云变幻,我用少女的眼神品味春花秋实。我咀嚼着一枚青橄 榄,犹如咀嚼着整个世界……当我漫步在校园,我扬起年轻的脸,迎接扑面而来的 风。风中摇曳着我的姿影,风中飘荡着我的微笑。风中,我独自行进在,一个初秋 的童话里……当我漫步在校园里,我用透明的空气打扮出流光溢彩;我用新鲜的枝 叶开放出万紫千红;我用纯真的心灵织就一段无悔的青春……当我漫步在校园,我 用美丽的眼睛,编织成一首朦胧诗,任你读任你猜,许诺挂在眼角,自信留在心间。 花圃里,一枝带露的玫瑰,等待诗人多情的注释。不过,小心,玫瑰有刺……当我 漫步在校园…… 哦,我的玫瑰! X 月X 日 登上这楼,敲开这门,寻找这个熟悉的人。 闭上眼我就能感觉到他的一切,不管身在何处都能触摸到他的存在。 当我看到他正在试穿一件绿色风衣时,当我听到他那无数次令我心跳的声音时, 我的心是怎样热烈而激动啊。 我抚摸着他新买的衣服,为他系好扣子;我端祥着他的神态,想着自己心中的 诸多委屈;我扑向他的怀抱,眼泪夺眶而出,几天来的烦恼倾泻而下……左鸿告诉 我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是谁在他自行车上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Sir(先生): 明早六点请下楼,吾有事相告,请一定要相信我。明早你会见到的人" 我也看得目瞪口呆。 最烦燥的还是他,拿起笔,列出了新闻的五要素:Where (在哪里),What (什么事),Who (谁),Which (什么),Why (为什么)。还写下了下面的话 : "The mysterious piece of paper makes me confused .I want to know who has made such a fuss?Today are not April fool day,what has made this person do this kind of thing ,so secretly ,so unthinking-able,as has made an abstract threat to me.I felt something unhappy would happen soon which will destroy everything,including the proud of Alan ——my girl friend.I pray the truth come to me soon for I'm a man who lack in patience and can't wait.Oh, my Good ,come to me quickly and bring me happiness not sadness." (" 这 张神秘的纸条搞得我很糊涂。我想知道是谁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今天不是' 愚人节 ' ,什么原因使得那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此难以理解,如此费尽琢磨,好比制造 了一个抽象的恶运给我。我感到一些不愉快的、能够摧毁一切的事情即将发生,包 括我的女朋友——阿兰的骄傲。啊,上帝,快快来到我身边,带给我快乐而非忧愁 吧。" )我对他推及于我感到气愤,关我什么事呢? 我悲悲凄凄地吟诵起李清照的《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左鸿几次不耐烦地打断我。他不喜欢文学。 他越不喜欢,我越高声吟诵,气气他! X 月X 日 中午,我提着那只大壶去打水,看见左鸿刚刚下课,正在放自行车。 方天一远远地打起了招呼:" 阿兰,还没看见吗?""嗨!" 我应口。这种不期 而遇带给我惊喜和真实,以至没敢多看他,只一眼。 左鸿却丢下一句话,传入我的耳畔:" 好好打水啊!" 这话象是敷衍,为什么 不替我打呢? 我心里嘀咕着。 打完水后便去找他算帐。 左鸿正听一支爱情的悲凉小调,见到我,开口就是一句:" 你走吧!" 我的心 立刻凉了半截。 " 一点钟我去洗澡。" 他的语气稍微缓和了,却依旧冷淡。 我想告诉他来缝新买的风衣上那只快掉的扣子,心里却堵得说不出口。 他生气了,扭头往外推我,动作极为残暴。 我头一次见他这样,却始终不知为什么,就硬住性子不走。 方天一的女朋友打饭回来,左鸿居然跟人家说话而不理我。 我简直羞愧得要死,躲在他身后,怯怯的象只小老鼠。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隙,是不是因为那张小纸条呢? 我偷偷在他枕头底下压了条小丝巾,等他脾气好时再来取而不至丢了尊严。奈 何,我是女孩子! 没有朋友时孤独,有了朋友同样孤独。真的寻找一段人间至情如此难吗?自认 为还不是那般轻浮、浅薄的女孩子,不会被男孩子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的谎言所打动, 为什么这份爱始终飘浮游弋于天地之间而无所归依? X 月X 日 天色灰黄,洗完澡出来,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竟是于我之外的存在。 楼下的甬道上,不知还停着那辆自行车否? 楼上的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不知他所思所想为何? 我决定不再去找他。又觉得好笑,昨夜大概就是从梦中笑醒的吧?我为什么会 让他烦我呢?我是在编织一个关于爱情的动人故事吧?我想找点事干却觉得很孤独, 于是只好想他。 研究生楼上那帮人的生活不属于我,我并不想加入,只不过当做一种客观的对 应物去欣赏而已,他竟怪我始终没有答应他去美国的事了。我真的无法作答,又不 好意思反问他," 你真的能去吗?" 我也很悔,怎么就没体会到他的心情呢?那天 本该是情浓意浓的。 我从镜中瞅自己,依然是楚楚动人、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真不知他晕到了哪里。 刚才路上设想一进宿舍门,别人马上告诉我:" 你们那位招呼302 呢!" 于是我摆 摆架子走下楼,是他妈或哥来了,我大惊,不知该逃避还是前进。自然是前进,不 过我要好好收拾一番。进了门,要活泼开朗,要雍容大方,天哪,我肯定连一句话 也不会说。 我就是我,谁也不会改变我什么。 X 月X 日 学习!我强迫自己。 或许,左鸿是因为担忧我的学习才故意冷淡我;或许,竟是我不能体谅他的一 番苦心了;或许,我考上研究生、分配到市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我在侥幸中对爱情抱有天真的期待…… X 月X 日 今天是我俩认识整半年的日子,我想抓住机会好好跟他谈一谈。 " 你是不是……" 没等我说出口,左鸿就烦了。 " 没事别总往一块儿凑,什么都干不成。" 他说。 可他现在什么也没干呀! 我生气地要走。" 这才是我的女朋友!" 他突然一句。 我吃了一惊。 他却从后面拥住了我,侧过身吻了一口,一直把我拉到床边坐下。 " 鸿,我只想跟你说……" 我发誓:" 保证不打扰你,骗你小狗!""有人告诉 我你很不好接近。" 他打断了我的话,表情很严肃。 " 谁在背后烂嚼舌根呢?" 我急了。 " 是个女的!记得那张小纸条吗?" 他反问。 我哑然。 " 她说认识你们系好多学生,又说你总是形单影只的。怪不得你最近老跟我讲 跟别人闹矛盾的事,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啊?""她也认识我?" " 是啊。" 在他的一连串" 逼供" 声中,我噤若寒蝉,掩着面跑出来。 外面的阳光多好。而我偏要在一个心灵世界中左右飘浮。越来越感觉我和他的 性格太像了,一个直率,一个乖戾,莫非真是命中注定的" 另一半" ? 想他的时侯写点字,想他的时侯却不能去看他,想他的时侯只能在心灵世界中 寻觅。 X 月X 日 我很乖戾吗?我是不是象丁玲《莎菲女士日记》的女主人公?然而我又不如莎 菲幸福,莎菲有苇弟爱她如始如终,那么我呢?左鸿给了我过多的热情,又给了我 过多的冰冷,这也许正符合他的性格。 秋高气爽。我怀着不知该怎样解释的心情登上了一辆车,把自己塞在那个拥挤 的角落里,才知道一切依旧是为了他- 那个令我爱极恨极、令我有满腔话却说不出、 令我点头摇头又无可奈何的人。 冬天就要来了,他还没有毛衣毛裤,我决定学习编织,用传统的方式表达一颗 颤抖的心,谁让我是他的女朋友呢!然而这种关心却是出于义愤,他总说我不关心 他,其实他又关心我多少呢?我不想多解释,两个人之间,是该多些实实在在的东 西了,否则,轻轻飘飘会错过一切,事实不如此吗?我只知道应该珍惜。我还深深 记得他当初追我时说过的话" 信不得一世情愁". 亲爱的,我们得为自己的一生负责呀! 踏在冰冻的" 咯吱响" 的雪地上,穿梭在各式各样的柜台前,我,生平第一次 为男朋友买毛线,为我所珍爱的那个" 狠心贼" ! 当我这样忙碌的时侯,头脑中反复出现他的话: " 我喜欢你!" " 一般喜欢……" " 我已经不爱你了。" 三个标点符号是我加上的,代表了我们感情发展的三个阶段。我清清楚楚地记 得说每句话的时间、地点,他的表情、神态、语气以及在我心中产生的感觉。 " 我要让你重新爱我!" 这是我听到他的第三句话时冲口而出的,我说得很平 静,但很坚定。 他没理由说那些话,说了也不算,决定权在我! 今天,我就是为实践自己那句话而来的。 为了这句话,我宁肯把自己冻死、饿死、累死! 我要恢复从前那个自信人生的才女形象,我要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我要的东 西没有要不到的,不信谈朋友会如此令我心酸。 找了三种式样的毛线,第一种太好但太贵,第二种一般好却没货了,第三种物 美价廉正适合学生穿。 我抱着这团轻软的毛线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不行,他看不上怎么办?岂不更 令我伤心?结果为了退换的问题跟小贩争吵了几句,我也觉得挺没趣。哎,管它呢,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不关心他不好,关心了还是不好。没办法,天知道我怎么碰上 了他这么个人,居然让我爱得死去活来! 讨厌你,My boy . X 月X 日 见了我买的毛线,左鸿竟没表示什么热心,真令我失望。他说刚刚招呼过我, 不由我一喜。他呀,总是令我喜忧参半的。他叫我晚上与老外一块儿联欢,我答应 了。与许多人在一块儿,或许比两个人单独相对要好吧,我希望能改变我们之间的 处境。也许,真的是我多心了呢,他的生气并不仅仅为了" 小纸条风波" ,而更为 了" 考托" 之事吧。这不,他找老外不也叫上我了吗?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分别了。我有这种预感,心里痛楚得不得了。有什么办法 呢?我的脑子很混乱,思维纯属意识流,突然想到了两句很重要的话,便来告诉他。 分开吧,也许分开了彼此都好过一些。我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可我必须告诉他, 否则,一天心里都不安生。分开后我会痛苦的,他不会,他会过得很开心。开心也 罢,痛苦也罢,就这么一次,我豁出去了。不过我倒希望他好歹也痛苦两天,就算 曾经爱过我吧,就算多少懂得我的爱吧,然而他会怎样我将不知道了,永远不知道 了,那个小屋,那绿色的床帘,那一切的一切! 他不在。我在他桌上留下一封简短的信,麻烦方天一转交。内容如下: " 讲个童话吧:有两只鸟儿偶然飞到了一起,说了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又 各自飞去。 既然走不到一起,分手又何尝不是一种最佳的选择。 就这样吧,各自走向自己的远方。相信并祝愿你找到春天。 阿兰" X 月X 日 " 学习吧!" 我劝勉着自己。 " 不要再想他了!" 我无奈地在纸上写下" 座右铭". " 千万不要失去你自己!" 我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明白。 我是一个热恋中的傻女孩,热烈、迷狂而糊里糊涂。 情感与理智纠缠着我的大脑,令我即使在自习室中也不得安宁。 我挺害怕…… X 月X 日 一早到他宿舍去。却见一个女的整个身子坐在他床上,两只脚搭拉在床沿。他 居然只穿秋衣秋裤,在椅子上抽颗烟陪着。同屋的方天一刚刚起床,正端着脸盆往 外走。 原来是那晚在舞厅跟左鸿跳舞的长裙女人!而且是我的" 欧美诗歌欣赏" 选修 课老师!怪道说认识我呢! 我惊讶于这女老师的姿态,他却让我称呼" 大姐". " 大姐对我特好,这不,又给我送熟鸡蛋和营养品来了。" 他笑笑,一口烟放 肆地朝天花板吐出。 女老师却装做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想到了那张所谓的" 小纸条" ,正要向他询问。 左鸿却向我说道:" 你,请走!" 我只好站起身,客气地对女老师点一下头, 说:" 你们聊吧!" 方天一端盆进来,颇为奇怪地注视着这幅僵局。 我从研究生楼上出来,胸腔气得快要爆炸了。 公开的身份,我是他的女朋友! 雀巢岂让斑鸠占?一个年轻的大学女老师,居然与学生抢男朋友! " 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 我要报复,我要做一枝燃烧的火玫瑰,我要象 凤凰一样在火中更生!很想咒他,咒他生病,咒他出门撞上大汽车- 我一定要好好 对待他,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多么好的女朋友;我要让他感动,让他为自己的 所做所为懊悔……到那时,我才要真正地离开他。气煞人也! 一个小时后,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又一次冲了进去。只见那女老师 依旧坐在那里,说笑声分明更加狂妄,连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要说我实在不是一 个聪明的女孩儿,就那样直闯而入,一点点都没想到要保护自己。果然,我的男朋 友,气得用烟头把床帐烫了三个洞! 女老师这才说要走。 方天一嘟哝着:" 这么好的金良玉,不知道珍惜!" 也出去了。我很感激这句 话,让我在盛怒之下找到了平衡。我逼问:" 她是不是写小纸条的人?" 左鸿不予 理睬,皮笑肉不笑地默认说:" 是又怎么样?她英语很好,也打算出国。""原来是 为了这个!你没告诉她我是你女朋友吗?" 左鸿甩下门,走了。 我抓起桌上的鸡蛋扔到门口。 我呆坐着,看着日渐熟悉的角落,抚摸一件件亲切的物品,心里不知是什么滋 味。真的一切都完了吗?我倍感痛惜,快要撑不住了。 方天一推左鸿进来,劝了几句,带上门走了。我明白人家的良苦用心,却不明 白自己的心往哪里搁。不幸的是,我们继续生气,各自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很 暴躁,额头上突起三道皱纹,我第一次发现了他的丑陋之处,以前美好的感觉破坏 殆尽。我实在忍无可忍,站起来要走,他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衣角," 阿兰,你走呀, 你不是要走吗?" 我使劲挣脱,他已转过身吻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过一张报 纸塞在门缝里,说是怕方天一从外面偷看。我气愤地扭头,他竟然微笑着,把舌尖 伸进我的嘴里。依旧是英英气气的一张脸呀!我心里纳闷着。还有什么好说的?他 就是这样,把你气极了,再哄笑你。但我却没有笑。 方天一果然不放心,进来瞅我俩。这家伙大侃神侃,替他求情说好:" 老夫老 妻了,还闹什么呀闹?" 我奇怪男的们都这么厚脸皮,可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以 前的小故事烟消云散。然后他请我看电影,算是赔礼道歉吧。我本来不爱看电影, 这次却破例接受了邀请。看完电影后他送我回宿舍。" 回去吧!" 我恨恨地说。他 扭头就走。" 哼!" 我留下一句,一个人" 蹬蹬" 地走了。 X 月X 日 谈朋友半年有余,收获最大的似乎是知道了人与人之间应该耍点心眼儿,这感 觉正常吗?怎么也理解不了。 他太掌握分寸了。他太聪明了。有时真令我闭口无言、无可奈何。如果斗智的 话我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个" 刀子嘴豆腐心" 的傻女孩儿!谈朋友到了这个境 地,也够畸形的。 说什么" 随缘便是美" ,我又何尝不想寻找一段至情、寻找那爱我到地老天荒 的人?说什么" 千里姻缘一线牵" ,我不知那根红线到底掌握在何人手中。想一想, 自己倒是真心实意对待他,只是左鸿有时欺人太甚。莫非我也在自欺欺人?他压根 就没喜欢过我?这个问题令我恐慌,令我坐立不安。只觉得没答复他关于" 考托" 之事是一种过错,谁都对不起,包括我自己。 想着想着,禁不住一阵心酸。我记着妈妈的话,决不主动找他。可我心里正在 怎样的翻江倒海呀。我知道我的忍耐期最多不超过七天。记得初中时与班长闹别扭, 他说如果我有志气的话就别理他。于是我就不理,虽然他就坐我后边,可我楞是出 出进进没正眼瞅过他。结果呢,七天后,他因父母调动工作而转学了。我好懊悔… …现在,我还是需要等待。不来?不来就算了,就这么僵持着吧。马上就要考试了, 我得好好复习功课。 左鸿心胸狭窄,这是豪无疑问的;他脾气非常暴躁,也是经过证实的。 晚上临睡前隔着窗户能听见他们宿舍喧闹的声音,哥儿几个打麻将喝酒看黄色 录相,其中他尖尖的吆喝声最响亮。有一次被研究生处逮着,他就往别人身上推, 简直太聪明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 ,结果呢,他的学习部长职位被撤消。 女孩子大都仰慕研究生,其实这是个美丽的错觉,那不过是个美丽的商标而已, 正如包装精美的垃圾。" 看学历" 是爱情的误区。 X 月X 日 前几天复习" 马原" (马克思主义原理),体委抄来了体育系划的复习题。我 碰巧遇到,就划了。荭荭在我后面,不知为什么,我竟一点也没想到告诉她,真的。 后来,她从教育系划了题,告诉我,我立刻感到后悔,不免自责。但事已至此,我 再告诉她,只能暴露自己的失误,还是不说为妙。后来,她又从体委那儿划了题, 回来后,阴沉着脸说:" 我男朋友说你已经划了。" 当时,我真是后悔死了,心想 自己怎么那么小心眼!事到如今,如何挽回?为了给彼此一个面子,我便说:" 我 只划了第三章,并没有划完。而体育系的第三章与教育系的一样,所以没告诉你。 " 我还故意当着她的面,在书上又划了一遍(我划过的是在笔记本上),以消除她 的疑惑。说心里话,我当时非常讨厌自己,可因为以前两个人有隙,也就只能如此。 这两日,我尽量帮助她,以弥补过失。我想,到了假期里,我再通过通信的方式好 好与她谈谈,现在谈怕影响考试的情绪。 今天下午,我因午觉没睡着,便在床上多躺了会儿。到自习室已是四点了。我 才知道,之前老师划" 计算机" 重点了。还是柳儿从外面跑来问荭荭题时,我才得 知的。柳儿立刻让我拿书来给我划了,还问荭荭:" 你不也听了吗?" 荭荭说:" 听了。可又我忘了!" 大有报复之意。我明白了,我无意中的失误竟令她耿耿于怀。 怪不得我刚才问她题时,她还莫名其妙地哈哈乐。好,荭荭,你成功了!我们之间 " 两讫" 了!从此各走各的阳关大道吧。做人,真难! X 月X 日 当代大学生最了不起的才能之一就是应付考试。且不说平日懒懒散散总在临上 课前一分钟踢着馒头进课堂;也不说课上只瞅见那个说着" 鸟语" 的老师两片嘴唇 在动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更不提一个宿舍派几名代表做笔记互相对照查漏补缺; 也不讲半夜三更还有人躲过那个看宿舍老太太的眼光从一楼水房那个破败的旧窗子 跳进来……大学生活,是一个旋转的大舞台! 这学期我们要考八门课,专业课、公共课,必修课、选修课,考试课、考查课, 五花八门,应接不暇。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几只眼,恨不得睡觉时左脑休息右脑 用功,恨不得吃饭时连笔记本一块儿吞下肚!隔一两天考一门,那么就得将知识迅 速吸收、消化,最起码要三遍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就算连接不断地翻书需要多少时 间呀,何况还要记忆、背诵?事实上,有些章节段落平常课上都没好好听,这时侯 看起来尽是些陌生的面孔,心里直犯毛,简直不知怎样才能熬过这段痛苦的日子。 晚上宿舍里要熄灯了,还有人在床头点着大白蜡垫着枕头看书,或者在楼道里就着 昏黄的灯光用功。我就是在楼道里看书的一个。因为明天要考" 马列文论" 了,可 我对那些抽象的理论实在吞咽不下去,好不容易背过了又觉得不放心,翻过来看吧, 又总是那几个主要的字词,快成机械记忆了。接着,看书的同学陆续回屋了,我的 眼皮也开始发酸。心潮起伏地躺在床上,突然产生了一种畏惧考试的感觉,真想明 天一早逃之夭夭,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呢?发高烧吧,可逃过了明天还要参加补考, 题目也未必简单,又得一个假期放不下心来。哎,算了,当学生的总也逃不过这一 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然也有不怕考试的。年级第一名就不怕。每当老师征求学生意见:" 要不要 划重点呀?" 别的同学欢呼雀跃,就她一个人冷不丁冒出一句:" 不用了!" 真让 人讨厌。男生称她为" 学习机器" ,长得不好看,不谈男朋友;又不会玩,不够刺 激。听说系里准备保送她" 硕博连读". 还有一个不怕考的,就是我们屋的" 老幺" 雪孩。说真不怕考那是假的,她就 象条白虫子,平时喜欢懒在床上。有一次逃课,恰巧辅导员李老师检查卫生,先到 别的宿舍。她听见声音,忙不迭地溜到厕所。出来时不幸与李老师撞个正着。她只 穿条花秋裤,谎称" 腿疼".李老师奇怪地说:" 你们宿舍的人替你请假,说你家来 人了。人呢?""啊,我正要去接。" 雪孩赶紧说。" 你不是腿疼吗?" 李老师问。 最后,自然是写检查了事。还有,雪孩平日里一上课就睡觉,一下课就醒了,赶紧 抄别人笔记;而越到考试她越忙,嘴里喊着:" 天哪,' 古典文学' 还缺一章笔记! ""糟糕,' 美学' 忘了背名词解释题!" 大家都为自习课堂占不上座位而犯愁,她 却心安理得地在宿舍里乐逍遥。一会儿泡了大盆的被罩要洗;一会儿又钻到床底下 收拾鞋;再或者肥皂沫酸了也不洗。通常在考完的当天晚上她就要回家,用她的话 说:" 想死我爸了!" 但我们都承认,她是绝对的聪明,心理素质绝对好。因为她 的成绩不多不少,几乎都在六十分到七十分之间徘徊。 不幸的是," 马原" 成绩下来了,我没有及格!对门的点点悄悄告诉我的,说 趁现在还没有公布,赶紧找老师去。我千恩万谢了她,风风火火地找到那个说着" 鸟语" 的老师家里,却没有给他带礼物(据以前不及格的同学讲,这时侯得" 意思 " 一下。)那老师指着我的考卷说这哪里是在答题,分明是在做文章嘛。我看了看 那是一道论述题,十分的题目给了我零蛋!而我的总分是五十九。我央求他饶我一 分不死。老师没同意也没反对。就这样我连去了两趟,第二次还是没带任何东西。 大概看我是个女孩子,加上我不失时机地掉了几滴眼泪。结果成绩公布下来,我得 了六十分整!" 鸟老师" 万岁! X 月X 日 由于我的疏忽,考研报名的日期早已错过;说不定还是我故意错过的呢!我窃 笑。 照原计划,我是要报考本校的,而这建立在与左鸿谈朋友的基础上;现在爱情 飘然如天边的云儿,我又何必再" 自作多情" ?我委实不愿再与左鸿同楼而居,既 然分手是注定的,那就分得干干脆脆、彻彻底底!不考也罢! 我最终选择了" 退潮" ,但愿" 后退一步天地宽" 吧。 而四年级的上半学期就这么在轰轰隆隆中过来了。我经历了爱情和学业的双重 考验,无论如何,这在我的大学生活中都将是最幸福、最痛苦、最平凡也最难忘的 一段日子。 点点叫我出去打羽毛球。我张开双臂做了几个动作,觉得乳房发胀,就告诉她 不去了;点点直笑我。可我突然好想挽留大学的时光。我的五彩缤纷、苦斗挣扎而 又轻松愉快的大学,真的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我想问一问,我的这种浪漫抒怀 点点她有过吗? 有种青春的感觉,有种运动的感觉。蓦然感到腿脚好沉重,心情好压抑。窗外, 原来天依旧属于我,地依旧属于我,阳光依旧属于我。 若干年后,如果我拍电视剧,将从这里拉开序幕:窗。倚窗的我。阳光照耀下 冬天的校园。楼的一角。熟悉的窗口。恋爱的故事。闪回。 先不洗脸,担心一捧清水会浇灭我心头的情绪和灵感。蹑手蹑脚的他,猫一样 走过。无数的吻,印在我的脸上、唇上和身上。稿纸,飞动的笔,急转的思维,铅 印的字样。厨房,火苗,热气腾腾的鱼,系着围裙的他……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呢?是我为生活所屈服,还是生活赋予我以智慧?我将奋力选择并追求后者。 生活过。写作过。恋爱过。 哭过。笑过。爱过。也恨过。 我的大学生活,将是圆满的。我热爱我走过的道路和留下的脚印,我热爱长成 现在这样子的我自己。 我依旧是我。小时侯爸爸妈妈用竹筐儿挑来,走在故乡摇摇晃晃的小路上,采 摘野草染绿了嘴唇的小姑娘- 就是我!我要上山,我要打猎,我要在风中飞跑,我 要在火中燃烧。大海,请掀起你的浪花,我要与水中的巨鲸做一番生死搏斗;我要 与山上的野牛拼它个你死我活。我要象古希腊神话里的美狄亚一样,张扬自己的个 性和风采。啊,这才是我,风里雨里,笑里泪里,年轻、幼稚、大度、挺拔、卓绝 的我。生活,对我来说,已不再是一场梦,尽管我是那么喜欢梦中的感觉。 就这么走了吗?走在天空冰冷的雪花里,走在冬日白色的阳光里。 就这么走了吗?挥挥手,说声再见,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何方、飘向何处。 就这么走了吗?天边有朵彩霞,身边有副行囊,寂寞中,只有影子相伴相随。 就这么走了吗?眼前是飘飘渺渺、纷纷扬扬的一片,但你却不该相信自己的眼 睛,只有心灵向你提醒着出发的时间。 就这么走了。 走了。 X 月X 日 放假前,左鸿又意外地找到我,非要我跟他回家。 " 回家?我俩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我幸灾乐祸地说。 " 谁说咱俩分手了?" 他赖乎乎地说," 我没答应呀。""你不答应就不算了? 为什么都得听你的?" 我气呼呼地说。 " 是呀,是我追的你。所以,我说了才算数。""什么狗屁逻辑!既然你承认是 自己追求的我,为什么追上了又不知道珍惜?" 我理直气壮地说。 " 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唏哩又糊涂!" 他的" 理论" 象流行 歌曲一样动听。 我偏过头去。 这一回,他严肃了。一板一眼地说:" 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我一口否 决。 " 那我跟父母怎么交代?" 他象个孩子一样耍赖。 " 你父母?关我什么事儿?" 我蓦然想起,他父母的确来过一封信,要求我跟 他寒假一块儿回去。哈哈哈,居然难倒了他! " 陪我回去一趟吧。" 他说," 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让我交差。""什么?你 对父母也不诚实?" 我惊讶万分,随即又挑逗他:" 你可以跟他们讲呀,是你把我 气走的,是你伤害了我,是你……" 他使劲儿捂住我的嘴,害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 来。 " 去吗?" 他松开一条指缝。 " 不去!" 我象革命英雄一样" 视死如归". " 不去就不去吧。谁稀罕你!" 他立刻又转变了态度,奚落起我来。 我扭头就走。 X 月X 日 女人总是心软,女人总要为爱情感动,哪怕这种爱是欺骗。于是,有些男人为 天下的女人下了一个共同的定义:蠢!而他们便利用这种愚蠢的善良、天真的软弱, 在爱情的枝头展览忠诚和诺言。使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女人们深知这一点, 却偏在爱情的火焰中燃烧自己? 寒假以来,心情未曾平静。该逃避的逃避不了,该忘记的难以忘记。只好让心 灵在浪尖上颠簸,在沙漠中寻找绿洲。我不想面对自己,也不想面对别人。任凭幻 想弛骋,在过去、现在、未来……我思念着他,仿佛在思念一段遥远的往事;我渴 望着他,又象在渴望一个残酷的记忆。 我不喜欢——他的游戏他的激情他的愤怒;我不喜欢——他的天真他的老辣他 的不可理喻;我不喜欢——他的痴情他的坦白他的叫真儿;我真的是不喜欢他呀— —我的男孩儿! 孤独的我寂廖的我惆怅的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什么叫友谊,不知道什么叫爱 恨交加情愁难舍。 可我喜欢自己,爱就爱得轰轰烈烈,恨就恨它个天崩地裂! X 月X 日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呢?似乎跟妈妈吵了一架,自然是为了左鸿;爸爸也责怪我 放弃考研、因小失大。我挺不聪明地顶了几句嘴,说什么" 远离左鸿实为我之大幸 " ;既而又很后悔。 我也不知所为何故,只知道与人提到他,总是忽而狂喜异常,忽而悲愤交加; 而当独处时,又要为他意乱神迷、神魂颠倒。真担心自己会不会变成神经病。为了 衣服的事,又与妹妹弄翻了,她讨厌我。 爱情是一股逆流,越到江心,风景越美。半年来,在我的身边就有这么一股逆 流,就象一个美丽的诱惑,拉着我朝相反的方向涌动。我拼命挣扎,简直是对青春 生命的一种拒绝。我战胜了自己,感到一种轻松下来的疲惫。 我不知为什么存心与他背道而弛。可笑的是,他掀起这股逆流,竟把自己卷了 进去。聪明人呀,糊涂人!或许,我与他相爱不够深。彼此的自私与侵占引起了无 休无止的矛盾与纷争;彼此的诚实与自欺困惑了辨别的目光;彼此的尊严与要强又 绝不允许对方的背叛……于是,相爱成为一种痛苦,相离成为一种难堪。爱情成了 战场,哪怕在战场中燃烧成童年的瓷娃娃,我们都对自己微笑,也向对方微笑。爱 而不进,恨而不离,这场旷日持久的爱情大战终使二人惨败。 X 月X 日 开学了,一个阴郁的日子。 左鸿招呼了我。我正在拖地,假装没听见。荭荭奇怪地望了我一眼。此时我已 经知道,自己极有可能留校的。因此,我不能有什么" 话柄" 落在旁人手里,更不 能让她们看我的笑话。 没办法,我只好下楼,妄图警告他,从今往后,不要再找我。 可他居然很气愤地对我说:" 兰,你对不起我。""我自知在感情上不欠你什么。 " 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 你真笨!为什么放弃考研?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他怒气冲冲地诘问。 " 还不是因为你?" 我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 为了我?那你就该拼命考呀!" 他怒不可竭地指着我的鼻子说:" 这下咱俩 更没希望在一起了。""我已经很拼命了。" 我咬牙切齿地说。 " 知道你也考不上!" 他激烈地讽刺道。 我不吭声,说了句:" 请不要再找我!" 便扭头要走。 左鸿一把拉住了我,态度诚恳地说:" 对不起,上个学期是我不好。可你也得 理解我的心呀。你的分配是个现实问题,我能不担心吗?我这个人,嗨,你也不是 不知道,脾气不大好。一担心就来情绪,看哪儿都不顺眼,连你也一样。这不,弄 得我寒假回去也没法儿跟家里交代,父母都责怪我为什么不把你带回去呢。""这跟 我有什么关系?" 我厉声说道。 " 瞧你,又是这句话。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把我打动的。那么孤 傲,那么与众不同。谁知你后来越来越不象话……" 他说。 " 你才不象话呢!" 我打断了他。" 算了,反正咱俩也完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的?""你看你,干吗这么高声嚷嚷?跟我回宿舍吧?" 他不由分说,连拉带拽,把 我弄进了他的房间。 然后,他躺在床上,将两腿翘在一边,一副无奈的样子;而那个场合仿佛是专 为我俩安排的。他拿出两张录像票,放在了桌上,说是别人送的。 我没吭声。 他就跟我闲聊。 后来,他用铅笔卷了个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英文:"Sorry,I'm wrong.(对不 起,我错了。)" 向着我的眼睛招摇。 我知道自己又快抵挡不住了,便极力躲避。 " 目的是什么,你的?" 他烦了,我们又怄了气。 面对一份真实的爱,我有拒绝的权力,但至少不应该伤害。可惜的是,我对他 的真情已被伤害得太深、太久了。我生气地回到宿舍。 但我们最终还是去看了录像。我架不住他在楼下"302!302 !" 地狂轰烂炸。 一到傍晚,学校门口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卖瓜子的、卖饮 料的、炸麻辣串的、摊煎饼果子的、卖热馄饨的,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永久的臭 豆腐味儿……而那个烤红薯的男人却乐呵呵的,从不需要高声叫卖,因为他的周围 早围了一圈人——听说他在这里卖了将近二十年的烤红薯,从一个黑头发的小伙子 变成了中年人,又听说他靠卖烤红薯在老家盖了楼、还供养着两个儿子上大学。 左鸿给我买了烤红薯,这是他自追上我后便时常忽略的情节。哎,有什么办法 呢?男人大多如此! 左鸿牵着我的手向电影院走去,我很不情愿地被他牵着,象只委屈的小羔羊。 电影院放映的是张艺谋导演、巩俐主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全剧始终是在 欢快愉悦得近乎幽默滑稽的气氛中进行,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的暖色调、女人捶脚 时动听的音乐,以及诸如此类的热闹场面,无不显示出一种喜庆、祥和、团结的气 氛。然而,这又与生活在其中的女人们内心的孤独、寂寞、惆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和对照……黑暗中,左鸿嬉皮笑脸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恨恨地一甩。 " 哎呀!" 他烂歪歪地叫着。 " 怎么啦?" 吓得我赶紧去看。 " 兰儿,你还爱我!" 他突然没事儿人似的说。 " 讨厌,你!" 我猛然意识到上了他的当,很气愤。 " 嘿嘿……" 他抱住了我的肩。 " 哎呀,疼死我了!" 影片中,二太太卓云被四太太颂莲铰破了耳朵,正在抱 头鼠窜……" 女人呀,真麻烦!" 左鸿议论着。 " 女人也有人格,怎么能只是充当男人泄欲的工具?" 我愤愤不平地说。 " 要是在封建社会,我也喜欢妻妾成群。老婆越多,表明男人能力越高。" 左 鸿毫不掩饰自己。 " 那你就整天陷在争风吃醋的琐事里了。" 我讥讽他。 " 不!要是惹烦了我,就休了她们!嘿嘿,我可以搞个' 媳妇培养场' 了!" 他对录像本身的思想及艺术性丝毫不感兴趣,只记住了" 妻妾成群" 四个字并津津 乐道。 " 呸!" 我讨厌他。谁知道他漂亮的外貌下究竟是颗怎样的灵魂? 左鸿" 白" 着脸。 X 月X 日 三天了,只在窗口望见他一眼,望他一眼后便怅然若失,便莫名其妙地化起妆 来。 爱情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走投无路了。走了很长时间,突然发现眼前无路可走了。 真想跳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真想沉入海底化作无边的泡沫。 爱人,我心中的爱人,你在哪里?你是谁? X 月X 日 我写的《哦,大红灯笼》的评论被校广播台播放了。 我的关于女性" 自尊与独立" 的观点一定搞得左鸿狂躁不已。 X 月X 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左鸿托人送我一只大" 沙皮狗" ,被我扔到了床底下。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管怎样,我决定给自己好好过个生日。女孩子嘛,要学会独立! 过生日就要吃" 长寿面".记得在家时,每逢过生日,妈妈总是把面条切得好长 好长,以象征" 长寿".在这里,没有面条,只有从食堂买的银丝挂面。为了更好吃, 我预先到自由市场买了小葱、香菜,还有四只鸡蛋,朝食堂的大师傅要了点酱油、 醋和食盐。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煮面。光溜溜的挂面在水中上下翻滚起来了,站在旁边, 可以尽情地欣赏瞬息万变的流动的曲线之美。哦,我很幼稚,我很成熟,我很幽默, 我很潇洒。我是大姑娘了,在为自己过生日,不只是在" 过家家".二十三岁,一个 多么富有诗意的年龄! 自己煮的面的确是别有滋味。吃完好一会儿了,我还觉得余香满口。又听了会 儿流行音乐。快中午了,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奇怪! 我在一片宁静的气氛中给爸、妈写信。有人说:" 儿的生日是母亲的难日。" 此话不假。不仅如此,二十三年霜风苦雨,二十三年辛酸苦辣,爸爸妈妈为培养我 付出了几多爱之心血!亲爱的爸爸妈妈,在又一个生日来临之际,远方的女儿只能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一腔情愫。 写完信,我看看表,十点半多,正是我出生的时刻!我在庄严和神圣中送别二 十二岁,迎接二十三岁!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注视着镜中的另一个" 我".真的, 我二十三岁了吗? " 阿兰,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那七个一窝蜂似的拥进来,纷纷向我伸出手臂, 点点甚至抱住我非要亲一口不可。 " 生日蛋糕!" 我的眼前一亮。张张笑脸变成鲜花的图案。 " 谢谢!" 我激动得连调儿都变了。 " 为302 宿舍的三小姐过二十三岁生日啊!" 一向宽厚的玟姐微笑着说。 幸福的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 " 呵,没羞,都三年级了还想家呀!" 柳儿、点点挨着桌子最近,看到我写的 信,俏皮地说。 我不好意思了,忸怩地说:" 去!谁想家了?""三姐,快给我切块儿大蛋糕, 饿死我了!" 快嘴雪孩仰着胖胖的脸调皮地请求道。 " 谗猫!" 荭荭挤兑她。 " 就谗,怎么啦?我比你搀、比你搀!""你要再不节食,就成胖大嫂了!" 小 芳也说。 " 你们都说我!不行!" 雪孩不依不饶。 " 好了,我送阿兰一支歌儿——《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能歌善舞的莺儿说。 " 太棒了!' 黄莺鸟' ,你也送我一曲吧!" 雪孩恳求道。 " 你先给我伴舞,然后再吃蛋糕!" 莺儿的微笑简直能融化冰雪。 " 那好吧!" 雪孩乖乖地说。 小小的屋里洋溢着欢歌笑语,我在一片心的泪花中感到了姐妹们的深情…… X 月X 日 平日里嘻嘻哈哈、无忧无虑的宿舍这会儿又爆炸了。姑娘们像麻雀般唧唧喳喳, 抢着宣读纪录下来的" 女大学生宿舍精采对白" —— 柳儿:" 哎呀,呜呼哀哉。" 点点:" 别酸溜溜的啦!" 柳儿:" 什么呀,我在创造咱中文的风范。中文系就该有中国人的个性,就象 外国人见面就Hello 一样。" 点点:" 那也不能都变成' 之乎者也' 呀,一个个都 酸溜溜的,岂不都成了孔乙己?" 荭荭:" 瞧,小芳的头发,根根直立。" 小芳:" 我的头发就是这样,怒发冲 冠。" 荭荭:" 哎呀,和鲁迅的头发一样了,小芳成名人了。" 柳儿:" 咱们都是 名人。" 小芳:" 怎么?" 柳儿:" 难道你没名字?" 莺儿:" 把' 葬礼' 还给我。" 雪孩:" 谁的葬礼?" 莺儿:" 穆斯林的。" 雪孩:" 那,把你的' 世界' 给我。" 莺儿:" 什么样的世界?" 雪孩:" 《平凡的世界》。" 莺儿:" 可我的世界正在下雨呀。" 雪孩:" 我可以为你撑起一方晴空。" 阿兰:" 小芳,水热不?" 小芳:" 你不瞧是谁打的,我打的水能不热吗?" 阿兰:" 啊,我终于要吃板 蓝根了。" 小芳:" 千年等一回。" 柳儿穿着红色条绒裤、红色呢子大褂、红棉拖鞋在宿舍地下跳抽筋舞。 荭荭:" 柳儿真象个新娘。" 柳儿随即唱起" 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他还没有来到。" 荭荭:" 哎 呀,这哪象个女孩子?" 柳儿涎皮赖脸地:" 你们谁要我?" 众口齐声:" 谁也不 要你。" 柳儿:" 玟姐,你要我吧!" 点点去厕所,边走边说:" 我象耗子一样窜。" 莺儿尾随其后,曰:" 我象猫 一样扑。" 点点:" 莺儿,你的梳子呢?" 莺儿:" 嫁出去了。" 点点睡懒觉刚刚爬起来,从水房洗脸回来。 小芳:" 看点点,蓬头但不垢面。" 阿兰从上床向下一瞥。 玟姐儿赶着说:" 看兰儿回眸一笑百媚生,宿舍姐妹无颜色。" 荭荭:" 你别 造醋了。" 雪孩:" 谁吃醋?" 柳儿:" 我爱喝醋。" 阿兰:" 别这么酸了。" 小芳:" 我妹妹老问这个,讨厌死了。" 荭荭:" 你说什么呀?" 小芳:" 卫生巾。" 玟姐:" 她多大?" 小芳:" 九岁。" 莺儿:" 可不是吗?她没经过,哪能晓得?" 小芳:" 不,小时侯可能吃' 高 乐高' 太多了,营养过剩,她已经来了初潮!" 众人:" 啊?" 柳儿:" 咱们去参加国旗队吧?" 玟姐:" 当然去!" 柳儿:" 不去,他们不会感到有压力。" 玟姐:" 关键在于掺和。" 莺儿:" 小芳,你将来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小芳:" 当然是女儿!" 莺儿:" 为什么?" 小芳:" 女儿跟爸爸妈妈亲。" 莺儿:" 我喜欢儿子。" 小芳:" 太封建了吧?" 莺儿:" 不!假如我是个男的,我会有更大的成功。" 阿兰:" 那你们攀个儿 女亲家吧!" 小芳、莺儿异口同声:" 中!" …… 今天,系主任把全校唯一的" 省级文明宿舍" 称号授予了我们302 女生宿舍, 以奖励八个姐妹在四年中创下的学习、创作、文体、社会活动等各项" 全优" 的宿 舍记录。 这个珍贵的奖杯现在就安放在书架最上端。我的眼神从它移向整个屋子:这间 原本简陋的宿舍,被我们布置得焕然一新、漂亮至极:屋顶是星星、月亮的图案, 正中间垂下一长条红色纸制的串花,墙裙、床单之类也都整齐划一了……大四的下 半学期已没有多少课,大家各忙各的,谈朋友、跑分配、串老乡、逛大街、打扑克 ……这会儿开开心心聚在一起,倒也难得。我隐约感到,这样的时光不会太多了, 此刻的记忆将是我一生中最宝贵的珍藏。想着想着,心里竟也无端地生出一丝惆怅 和感伤来。 X 月X 日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窗口。闪烁的灯光。 站着,静静地站着。 窗帘挂得很严,我没有上楼的勇气,却突然产生一种奇怪设想:不久,这里将 上演怎样的爱情故事?我奇怪自己还有这种本能的醋意,但这念头无论如何令我振 奋、令我有所动作。 就算做个普通朋友吧,不能去看看吗?何况,我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我的毕业论文被评为" 优秀" ,准备送选到外地高校,需要一篇千字左右的英 文简介。而他,无疑是能帮忙的最合适人选。 那么,就去! 我从侧门上楼。我害怕别人看见我" 主动" 来找他。我们之间已隔膜到这个程 度! 楼梯拐角。好象有人说话。我躲在一边。不愿再碰见任何人,只想看他最后一 眼。 敲门,无人答应。 我推门进去。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简直熟极了。这个小帅哥呀,喜欢垂挂一块翠绿色的稠缎 作床帐,真象一位宠坏了的小少爷。 我心中满怀一种母亲般的恋爱,站在床边抚弄着。一眼看见有两只绿色的小风 铃悬挂着,那是我用纸精心叠成送给他的。我心大慰。手却不小心碰掉美丽的小饰 物,急忙弄好,生怕他突然进来。 有人敲门,我不敢应声,只拉开一道逢儿。不认识。对方可能认识我。我在这 里以他的" 女朋友" 的身份存在了大半年,男孩子们甚至戏谑地称我是他的" 媳妇 儿" ,直呼" 嫂子".这会儿,我心里怯怯的。 " 他呢?" 来人问道。 " 我刚来……" 我答。 人走了。我一个人待在小屋里,这儿摸摸,那儿碰碰,一切都令我心痛。 又有人推门进来。 " 左鸿!" 我站起身。 " 阿兰!你怎么来了?" 他的表情很陌生。 我的心在颤! " 怪不得急着要回来,原来心里有感应!" 方天一又笑着出去了。 " 我可以喝点水吗?" 我急不可待地打破了窘境," 渴坏了。" 他给我倒水, 又拿果珍和咖啡,问我喝什么。 我要了杯白开水,靠在桌旁。 他躺在了床上。要求我坐床边的椅子上。 他的那个姿态令我感到拘谨和心跳。 我静静地喝水,什么话也没有。他也没有。 突然,他站了起来,走到我身后。我没动。我知道!他从后面紧紧地拥住了我。 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却在颤。他的热情一丝丝地增加,终于把我拉了起来。我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抱了我一下,又放下。然后,他抱起我,一步步走着。那一刻,我的眼睛紧 闭着。我知道,他深爱着我,就在分手的时刻,就在我无数次刺伤他的心,就在我 给了他如许痛苦和折磨的情况下……我本善良,不该让他这么留恋。我的表情一定 很冷漠。他一定失望了。我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而且,他在躲避我的目光。 我还是无话可说。真的已到了这步田地吗? " 拿身份证来了?" 是他开口了。 我突然有了借口,对,拿身份证来了,我的身份证丢在他这里了怪不得找不着。 我点点头。 " 你父母给我写信,不叫我找你,那意思就是少点接触的机会,他们太自私了! " 他很激奋的样子。 "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回信?" 我的表情一定虚伪得可怕,写信的事我知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 言多语失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承认,左鸿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特别会保护和伪装自己。 门外有人招呼,是个女的。他出去了,好久不回来。 我以为又是那个可恶的女教师,心里顿生一种气愤。假的,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等他再次进门,态度大变,居然" 撵" 我走。我自然不服从。我们又吵一次架 了。 偏巧那女的又在外面招呼。他急忙出去,俩人大笑。我跟出去,却没见着。 过了一会儿,他进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女的也进来了。又是她! 女教师坐下便扯起我和他闹分手的事,他居然称我为" 以前的女朋友。" 很干 脆。我在心里冷笑。 " 有机会给他介绍个新女朋友,小伙子长得挺帅,又是研究生。" 我从牙逢里 挤出一句话。 " 男人分两种,一种象他这样的,有才干,但是粗犷,我先生也这样;一种感 情细腻型的,你要再找就找那样的。" 女教师很能侃。 " 我要再找就找漂亮温柔型的,不找你这样有才华、思想深刻的。" 他盯着我, 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漠然。我难堪。一个当代研究生,浅薄到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 现在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故意说," 他很好,我会放心地离开。我 看上的男孩子绝对优秀。""这阵子他很心烦,老打电话给我说你俩的事,到底怎么 回事呢?我听听你的意思。" 女教师好象拉开阵势要参与我俩的事了。 " 把头发弄过去!" 他插嘴了,居然瞪着我,教训人似的。又转过身对女教师 说:" 以前她比现在漂亮!""她把一切都告诉父母,我们之间障碍太多。不过我挺 留恋她。" 他说。 " 你不该这样。" 女教师好虚伪。 " 在他这儿找不到寄托,感情自然会转向父母一边。" 我的冷傲使女人开不了 口,我却争得了主动权。 " 我爱的人,我永远认为他好,这就是我的观点。" 我说得很认真。心里也掂 量,我是不是善良到软弱或愚蠢的程度呢?我甚至怀疑起自己这话的真诚与不真诚。 " 你撒谎,你根本无法自圆其说。" 他气愤地责怪我。又叹了口气对那女的说, " 这女孩子太单纯。""纯洁点儿好!" 女教师说。 我浑身的血液立刻涌了上来。在他身边,常常感到受压抑、被排斥,我眼瞅见 晾着衣服的绳上有一滴水珠正往盆里掉," 啪嗒" 一声摔得粉碎。我就觉着旋转的 目光有一秒钟在发楞。 " 那就分手吧!" 女的说," 做个好朋友。" 我在心里想,用得着您给下结论 吗? 我的傲气逼视她。她突然站起来要走。我看她的样子,突然联想到一种叫做" 花玟姐" 的虫子- 背壳上长满花花绿绿的斑点,好象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可 是丝毫不给人以美感,反而让人从心底里觉出厌恶和憎恨。没有一点儿用处,只能 添乱。 " 谢谢您。走好。" 我从背后扔给她一句。 他进来了。开口就是:" 你太虚伪了!""左鸿,咱俩谁虚伪、谁真诚呢?" 我 冷笑," 这样难道就丢了你大男人的面子?""我有新女朋友了。" 他突然宣布," 以后不要来找我!" 我不管。也不愿多想。 他加上一句:" 你走吧,她在楼下等我。" 然后他夺门而出。 我随后跟出去。 左鸿突然一转身反抓住我的手腕,咬着耳朵问:" 今晚跟我一堆儿住?""好啊! " 我也戏谑。 正巧给我们腾屋子的方天一回来了,差点点与他撞在一起,使劲用怪怪的眼神 瞅着我俩。我在心里窃笑,有这个必要吗? 我最终也没说出来找他的目的,而在潜意识中,或许,这也不过是我为自己寻 找的一个接近他的借口。然而,我错了。 唯一可以联系我们的身份证被我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