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X 月X 日 窗外飘着小雨,雨点的滴嗒声使得那晚的电话也充满了诗情画意。 大桐放了自己演唱的歌儿,是一首思乡的曲子,他说自己的老家在南方。还用 钢琴弹奏了几个音符。 我初以为是他用筷子在碗沿上敲,发出很清脆的声音,便高兴地赞叹:" 雨点 滴进了你的音乐中。" 他又拉了一段二胡叫我猜。 " 二泉映月!" 我把贫乏的一点儿音乐知识调动起来,惟恐在一个男孩子面前 露怯。 " 真聪明!" 他夸道。便约我次日见面。我答应了,心想,听听唱歌也蛮不错 的。 有电话打进来,是小婶,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儿吆喝:" 怎么电话老占线呀?都 快半个小时了!" 我挺不好意思。 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当他骑车出现时,我的眼前一亮,还算个现代小伙儿吧!带着一幅墨 镜,黄色T 恤和牛仔裤,就是那双鞋让我心里不爽。 他将手背在身后,故意问:" 你猜我带来了什么?" 我猜不出来。 他调皮地伸出手来,说:" 今年第一枝带雨的石榴花!" 天哪,我欣喜极了。 公园里、细雨中、高塔下、石凳上,我被他喜欢着、追求着。 然而,我与他在一起,只是好玩,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 我把他当成一个" 小阿弟". X 月X 日 阳光酒家。" 春江花月夜" 雅间。 我正按照叔叔" 逢场作戏" 的叮嘱陪姜局长喝酒。本来我不想来的,叔叔说: " 是咱们求人家减税,喝两杯酒算什么,没事儿!" 于是我就来了。 陪酒可是大有文章作,既要讨得客人欢心,又要保全自己。 须知,我现在的身份不是大学教师,而是酒店服务小姐。 " 来,坐在我身边,阿兰小姐。" 姜局长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故作镇定地坐下。姜局长往我身边凑了凑。 " 瞧,口红涂得有点淡,再艳点嘛,一个年轻姑娘,象琪琪那样就好。" 姜局 长兴致勃勃。 " 局长,您喝茶吗?我们这儿有上好的铁观音,谷雨前的,南方人称之为' 姑 娘茶'." 我笑着转移话题。 " 喔?我倒要看看这纤纤素手怎么泡功夫茶。" 姜局长说着从后面搂住了我的 腰肢。 我站起身,叫外面送铁观音、电磁炉、纯净水和一整套茶具过来。 " 煮茶是很有讲究的。必须用电磁炉烧开洁净的水,且一边喝一边烧,保持水 的温度,然后稍微凉一凉,到九十度左右时冲茶。第一遍茶倒掉不喝,再泡水。用 茶水将消过毒的茶具滤一遍,剩水从茶盘漏下。" 我边说边演示。 " 为什么将茶具滤一遍?" 姜局长也站起身。 " 为了留味儿呀,如此才能保持原滋原味,色、香、味俱佳。不信,您闻闻? " 我递上一个竖形的小杯子。 " 有趣,这么小的杯子,我一口一杯。" 姜局长笑呵呵地一饮而尽。 " 局长,不对,那个是专门让您闻香的,这个才是要品尝的。" 我又倒上一个 圆形的。 " 什么?这有什么区别吗?" 局长愕然地将手指停在半空中。 我笑问:" 怎么样,香吗?" " 香,香!阿兰小姐,你闻闻,我的毛衣也很香呢。" 姜局长说着就拉过我的 手,放在他的胸前。 我赶紧抽出来,接着说:" 讲究人喝茶,四、五遍后就要弃掉。" 说着拉开雅 间的门要出去。 姜局长从后面拥住了我,哼哼着:" 阿兰,别走,你比琪琪有文化,她只会唱 歌跳舞。""可我连唱歌跳舞也不会呀," 我无可奈何地转过身。 看得出,姜局长眼里燃烧着欲火。 我的脸一阵发烧,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无意中瞅见门锁不知何时已被他反锁 上了。 有人敲门,是琪琪! 好,我趁机溜出雅间。 X 月X 日 要不是因为那顶小红帽,我和琪琪的友谊将会在狭长的角落里生长得如攀缘的 长青藤。 或许,我俩原本就不该有这份儿缘的,因为我们本属不同性质的女孩——她有 她婀娜的生长姿态,我有我高傲的行为方式;她有她简单纯粹的快乐,我有我寂寞 难耐的痛苦……然而,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方小天地里,我们却彼此相助、暗渡 陈仓,搭建起彩虹似的友谊之桥。更重要的,我从中看到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生 活方式,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和青春体验,就象琪琪经常跳的一个舞蹈:" 大姑娘美来大姑娘浪……" 有一天逛街时,我喜欢上了一顶小红帽,就是前边用红 色条纹布包着卡子、后边是半截松紧带儿的那种。许久没有这么美丽可人的样子了, 我从艺校的姑娘身上捡拾起许多天真的梦幻。 琪琪先是不屑一顾,说:" 太难看了" ;既而又说晚上到歌厅时借用一下。 我在她们面前总有一种不知名的尴尬,为自己的着装、化妆、仪态、举止…… 听她说要" 借" ,我心里非常高兴。 结果,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可爱的小红帽! 那晚,琪琪一夜未归。 几次问及,她都支吾着,只说在车上被风吹丢了。 后来,一个大款儿接连不断地开车接她,又接连不断地送她各种奢侈的礼物, 豪华的席梦思床垫呀,精致的锡制化妆箱呀,几千块钱的套裙呀……我心里好痛, 不仅仅为那只小红帽;我真想不理她了,可我又做不到;哦,随风而去的,还有那 条美丽的生命…… X 月X 日 我尽量回避去阳光酒家,重新回到了学校——我在那里呆得时间越长,失去的 东西将会越多;比之社会,学校是白茫茫一片空阔的芦苇地。我在一片白茫茫的芦 苇丛中倾听心灵的呼唤。 X 月X 日 小屋里有股潮气,非常憋闷。一只小耗子从地上爬过,想不到即便是丑类因其 小也显得可爱。 有一只飞虫在面前飞舞,透明的翅膀,瘦瘦的腰肢,宛若体态婀娜的舞女。 我思绪烦乱,忽然又想起爸爸讲过的一句话:"'爱' 的反意词不是' 恨' ,而 是' 忘记'." 多么深刻而悲凉的道理。 然而,我怎能了无牵挂? 我怎能彻底释怀? 曾经付出的怎能瞬间融化? 我不是他或他们,爱与不爱都能安然入睡。 我就象那只可怜的小鼠,静悄悄地爬过;我好比那只不自量力、甘心扑火的飞 蛾。 X 月X 日 同楼的几个女孩一块儿聊天。 蔡颍新认识了两个男孩子,不知该怎么办,我居然很在行似地开导她。 大家议论着本校的几对年轻夫妇,谁家每周都要出去吃饭跳舞;谁家喜欢包蒜 台馅的饺子;哪家的孩子最聪明漂亮;有名的吵架夫妻又冷战多日;谁的丈夫有婚 外恋,那个女的给孩子送了玩具汽车,被女主人扔出去;谁离婚几年了,一个母亲 带着孩子真不容易等等。说得大家对婚姻既充满期待,又怕误入" 坟墓". 柴槿儿的男朋友在果品研究所,托他代买三十斤苹果,近来我的皮肤需要保护。 数学系老师敲门借走了录音机。 政教系辅导员又来调换明天的课。 柴槿儿夸我为人处事不错,但愿如她所言,在这方面有所长进吧。 " 干什么呢,你们?" 李小黎进来问。 蔡颍手上缠绕着毛线团,提高声音问:" 李老师没去你屋吗?" 李小黎生气地 回答:" 他去我屋干什么?小孩子才去呢。" 转身要走。 其实,我们都知道,李小黎是李老师面前的" 小红人" ,和蔡颍经常明争暗斗。 柴槿儿反应快,抢着说:" 小孩子那么喜欢你,在你屋里又蹦又跳的。" 我也 赶紧说:" 李小黎,听说你妹妹考上了清华,你父母怎么教育的?" 李小黎的脸色 有所好转。 后来,李小黎借故走了,蔡颍告诉我们,上周李老师有事外出,给李小黎留了 条儿,说不开会了,结果大家等了半天,也不见影儿,原来她也回家了。 " 别人没有教研室的钥匙吗?" 我问。 " 本来都有的,李老师在里边放了自家的东西,换了一把锁,只给了李小黎那 个小狐狸精一把钥匙,明摆着只相信她一个人嘛!" 蔡颍气愤地说。 " 就是!上个月我给学生放录像,找李老师拿录像机,没想到公家的东西搬到 他家去了。" 柴槿儿也有同感。 大家都不吭声了。 X 月X 日 孤独。寂寞。 我只有向内心深处去挖掘,犹如到岩石深处汲取清泉。 于是,情感的自我对白成了最好的寄托物,那是初春枝头的第一片叶子。 我不能辜负了鹅黄,又辜负了淡绿。 相思,相思。 只有当我从旧日的情感中完全超拔出来,我才可能用全部的爱去把握明天,去 绽放相思。 不论喜悦多于苦涩,还是苦涩多于喜悦。 比如现在,留到了市里,进入了大学,毕竟先得其位而后谋其职了。 说不定哪个树枝会挂住月亮。 X 月X 日 爸爸寄来一首他刚刚发表的诗,上面有一句: " 我是随太阳一起开放的花朵/ 我的歌声是静悄悄的光芒" X 月X 日 我写了一首诗《迎接太阳》,其中有几句自我感觉良好: " 我终于明白太阳 你是我的导师、我的乳母 只有在你的怀抱里我才能真正长大只有在你的乐曲中 我才能学会走路、学会飞翔 才能找到自己的道路、自己的天空" X 月X 日 越想" 心事" 越空虚,一当我扔下" 心事" 投身于教学时,心就平静了许多。 请学校领导放心,请爸爸妈妈放心,我不会使您们失望的! 爱情要在事业中放射光辉。 爱情是月亮。 事业是太阳。 X 月X 日 陪大桐到电台,他担任业余主持人。 他在直播间里,我在外面临时担任导播,趁机挑挑他的错儿。 先放标准乐,然后是广告。 他隔着两层大玻璃看我,目光很天真。 随后那个好听的男中音响起来了。 我赶紧打电话给几个朋友,叫他们收听节目。 他不断地暗送秋波。 我朝他莞尔一笑,他腼腆地低下头。 接着是观众热线电话,我忙了起来,通过电波传递着友好的信息,把最美的歌 声送给大家。 突然,有人为我点播了一首《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诧异地抬头。 是他!自称" 本市一名男孩儿" ,为我点播的歌曲。 " 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凋谢人已憔悴,山盟海誓已随风而 去……" 我很感动。 节目做完后到沙滩上去玩。 两颗心追逐着,奔跑着。 他告诉我,他是初恋。 看得出,他是个纯粹的男孩。那种带有女态美的凝眸,真是一尘不染。不夸张 地说,那一望中让我看到的是万里蓝天。 相比之下,有过一次恋爱经历的我,反倒象个情场老将。老实说,我差一点点 就要动情了。是否" 玩玩" 他,主动权在本姑娘手里。尽管爱情不是游戏,来不得 半点虚假,我还是想趁机KISS他一次。然而我没有。 X 月X 日 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 小阿弟" 的声音。 我心中蓦然涌出一种激动,许多日子积累的情感凝结在一起。 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非常喜欢我,如果需要,这个声音伸手就可以抓到。 为了更真切地体验,我把脸凑到发出声音的部位,一刹那间竟有一种要亲吻的 意思。 我大吃一惊,我不会变态吧? 掐着指头清点心事。仿佛左鸿和大桐,是我扳来扳去的手指。 或许,我的季节还没有开花? 我踽踽独行,倾听心灵的独语。 遇不到既悦我心又悦我目的人,总不能满世界大声呼喊——" 谁来娶我?" X 月X 日 大桐找到我,抱着路旁的大树嚎啕大哭。 我吓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怎么会珠泪飘零?原来,他跟母亲说起我俩之 间的事,老太太登时急眼了,接着就开始掉眼泪,说什么他的父亲刚刚去世,家里 只此一根独苗;而我亦是家中的长女,只有一个妹妹,如果他和我结婚,以后将要 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太大。 我的面上泛起一阵潮红,在爱情之路上,还从未遭遇过被人拒绝的难堪呢。 我低头不语,沉默半响,方觉出老人的话有一定道理;或许,我的父母也会这 样考虑的。而他,热丧之中急于择偶,难免有转移感情之嫌,并非全是真实的。 大桐很伤心地叫了声:" 兰兰!" 声音在空中悠扬地绕了个弯儿,又象个受了 委屈的大孩子似的说:" 我孤掌难鸣呀!" 我沉思着,答应他?毕竟相识的时间还 很短呀!不答应?便只能就此分手;也许,还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大桐哭着请求我去见一见他的母亲。 我点点头,一半出于同情,一半是心有不甘。我倒真有心见识一下这位身为大 学教授的老太太。 走进那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家庭,我被墙上悬挂的大幅遗像所震撼。他的父亲生 前是某大学系主任、正教授,出版著作两部;身后是哭哭啼啼的孤儿寡母,流不尽 的肝肠寸断泪。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 给客人上茶!" 教授用语文雅,但我浑身不自在。 大桐忙不迭地端茶奉水,还切了一大盘熟透了的沙瓤西瓜。 可能是因为紧张,嗓子眼儿便觉冒烟,我挑了一块小点点的西瓜吃起来,不小 心把汁儿溅到了地板上。大桐急忙用拖把抹去。老太太的目光朝这边轻轻扫视了一 下。 然后包饺子。大桐擀片儿,我和老太太包馅。 " 妈,你看阿兰包的饺子还真不错呢!" 大桐有意夸耀道。 " 大桐从小就有算命的说,长大了有人伺候。" 老太太的面色阴转多云。 我心一紧,难道我是伺候人的命? 结果,整个包饺子的过程弄得很僵。与其说我在包馅,不如说我在包着无名的 怒火。还大学教授呢,什么水平! 我不愿让老太太再挑剔,特意把饺子摆弄整齐。一边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老太 太怕我跟她抢儿子呢?她是把后半生都寄托在大桐身上了呀。与其以后上演" 婆媳 大战" ,不如今日趁早收场。 吃完饺子,大桐和我单独待在琴房里,门自然也虚掩着。他高兴地一把搂住了 我,小声说道:" 我妈今儿心情不错,咱俩有戏!""怎见得?" 我的心情很复杂。 " 没让我刷碗呀。" " 你平常刷碗吗?" " 是的。我父母工作忙,我又很乖,从小净帮着干家务。" 大桐打开琴盖,给 我弹奏民乐" 高山流水" ,唰啦啦的乐曲伴着他一脸幸福的神情。 屋外,他的母亲来回地走动,搅得我无心听下去;再接着,大声地咳嗽,好象 是病了。我急忙叫大桐出去看看。 " 没事,老毛病了。" 他还沉浸在对我的迷恋中。 " 砰,砰,砰!" 敲门的是老太太。 他这才急了,赶紧出去看。我也跟着出去。 老太太躲进卫生间呕吐,他也跟了进去,我要进去时,老太太往后推了我一把。 我不知所措,在外边等待。 过了一会儿,大桐才出来,把老太太搀扶到里屋的床上。 然后,我们俩在客厅里枯立着。大桐为难地对我说:" 我妈今天不知怎么…… ""要不要送医院?" 我关切地问道。 " 我妈妈让我告诉你,她这辈子不容易,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他嗫嚅着, 眼圈红红的,自言自语道:" 我父亲临终前交代的最后一句话是,' 记住,你是男 孩子,哭没有用。'"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坚持要把我送到回去的站牌下。 " 等一会儿!" 大桐突然转身跑了。 等他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一大把鲜花,有红玫瑰、黄玫瑰、白玫瑰,还有剑兰 和满天星。彩色的纸条上写满一行字:" 祝愿你找一位称心如意的姐夫。" 我的心 流泪了。多么纯情的少年郎! 属于你不属于你的,老天早有安排。 汽车载着我奔向了另一个全然不知的世界。 X 月X 日 女孩儿的魅力何在? 我不知罗列多少比喻方可道其一二。女孩不为固定的男孩或丈夫存在,也不仅 仅为父母或自己。她属于大自然,属于阳光、空气、水,属于书籍、思维和个性, 属于深刻、独立及平淡。 青春几何?青春若许?我不会让往事如流水,每一个日子都将牢记内心的独白。 就拿我居住的小屋来说吧,一个人拥有单身的空间,多么自由和快乐——读书 学习、吃饭睡觉、欣赏音乐、梳妆打扮,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管做什么都无人 干涉。 别人家热火朝天奏" 锅碗瓢盆交响曲" 时,我早已收拾好碗筷去花园散步了; 别人家哄孩子闹矛盾计划家庭开支时,我正苦思冥想一个最新的美学命题;别人家 关心的是" 柴米油烟酱醋茶" ,我则醉心于" 琴棋书画诗酒花" ……小屋清清静静、 一尘不染,尽情地展现真实的自我,倾听自己内心的回声。虽然只有一个" 演员" , 没有" 观众" 和" 听众" ,同样可以变幻迷人的风景,上演最动人的舞蹈。 牢记半夜趴在被窝里流眼泪的悲惨,不吃不喝昂不起头颅找不到目标的焦躁。 不再诅咒这个鬼地方,将自己的心鼓" 咚咚" 敲响,就象身处战时的城堡,拼着命 往外冲啊冲。 多少次,在汽车的颠簸中" 披挂上阵" ;多少回,在黄昏闪烁的路灯下寻找开 路的途径;多少回,小屋的门被锁上又打开、打开又锁上,披星带月的情景历历在 目。 前几天跟同楼的女孩说起,这里不吸引男朋友,来的异性都不是她们猜测的" 那个人" ,我没有" 挽留" 的意思,只好自己待着。由于总是" 速战速决" ,小屋 几乎不留男孩子的味道,恋爱的镜头飘飘忽忽、若隐若现,以至于我常常忘了他们。 真恨不得把每一次呼吸、每一缕情思都拍摄下来,让青春告诉未来,我是怎样 积蓄芬芳、待放来年的。 我正当芳龄。 我含苞待放。 在我青春的枝头,每一个花苞都是攥紧的小拳头。 X 月X 日 " 喂?兰儿吗?我是你小婶!""小婶?你好吗?叔叔呢?" " 练车了。" " 练车?" " 对,我们买了部' 本田' ,二十万!""全部算下来吗?" " 嗨,没上牌照!找熟人呗。""真的?" " 当然是真的!你叔叔还说要教我开呢。我们还装修了房子。" 小婶在电话里 眉飞色舞。 " 恭喜!恭喜!" 我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 我还要向你道喜呢!" " 我?喜从何来?" " 介绍对象呀!" 小婶急火火地说:" 阿兰,你将来要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 我!" 我觉得莫名其妙。 " 小伙子他爸是省里一个大官儿,马上要到中央当部长了;他妈也是局级干部 ;他姐姐、姐夫都是眼科大夫。有的是钱!不过你别问,让我替你打听……""他呢? " " 他自己开了个公司,搞建筑的。""哎,阿兰,你好有福气!做了这样人家的 儿媳妇,可不能忘了我!""是你小婶我保的大媒!" …… 小婶还在喋喋不休。可不知为什么,她越是这样说,我越提不起兴趣,好象摆 在我面前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光辉灿烂的家庭!最后,只好以工作忙为理由, 拒绝了。 小婶很不高兴。 X 月X 日 人事沧桑,聚散依依。 我在花园里散步,看见几个小孩在一块儿玩,非常开心的样子,居然羡慕得要 死。只听见那纯真无邪的声音,好象做着什么有趣的游戏,手指头还比比划划的— —" 花瓣呀,花瓣!" " 开花呀,开花!" " 插花呀,插花!" …… 我好奇地凑过去看。 一个小女孩仰起天真灿烂的小脸,问:" 阿姨,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穿红裙 子呀?" 她的发现令我惊奇,问道:" 你不也是红裙子吗?" 她高兴极了,说:" 有一次我从妈妈的办公室出来,看见你从那边走过来,穿了一条红裤子。阿姨,我 叫你什么呀?" 旁边的朱迪认识我,插嘴道:" 反正我叫你' 漂亮阿姨' !""那我 也叫你' 漂亮阿姨' !" 小姑娘一脸的无邪。 旁边几个小孩也跟着大声喊。 " 你叫什么?" 我问。 " 我叫李杨。" " 就是羊圈里的羊!" 一个小男孩调皮地说。 " 你才是——一头壮牛!" 小姑娘气得杏眼圆睁。 " 她是猪圈里的猪!" 小男孩又指着朱迪说。 朱迪哇哇地哭了,委屈地说:" 阿姨,我们有时候吵架,有时候又在一块儿玩。 ""就是嘛,小朋友不要生气,拉个手,说声' 对不起'." 果然他们又高高兴兴地在 一起玩了。 朱迪闹着要我去她家玩,我故意逗她不去,她又要哭。 当个小孩真好,千万别长大。 X 月X 日 二十五岁矣! 又有人警告我,女孩子青春短暂," 才女" 更不容易嫁人。 宁可待字闺中望白发,也不做轻薄桃花逐水流。 但有时禁不起别人" 眼光太高" 的揶揄。 早知爱情如流水,管它嫁给谁。 X 月X 日 到" 温泉渡假村" 参加自学考试命题。 一张纸抄写一道题,每一章、每一节、每一个角落都寻找遍了;大题量、高覆 盖、高难度…… 尽管事先已打好了草稿,但还是搞得人筋疲力尽。 好在一天洗三个温泉澡,洗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连续十多个昼夜的忙碌,才完成了六套试题的工作。 交于电脑室等待打印的过程中,我和闻老师去划船。 湖光山色、渔歌唱晚——一幅多么美丽的自然画图呀! 闻老师情不自禁哼唱起张也的" 走进新时代" :" 我们走进新时代,当家作主 站起来。 我们讲着春天的故事,改革开放富起来……" 船儿摇摇,心儿飘飘,浪花亲吻 着上下翻飞的衣裙。 突然,天色暗淡,湖水荡漾,小船也随之颠簸起来。 闻老师的歌声也暗淡下来,我的手有点点颤抖。 我的情绪差点蹦到波心里面。 好在有惊无险,虚惊一场! 回房间。冲温泉。 想起了白居易的《长恨歌》——"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哦,我也觉得自己风情万种了……X 月X 日 闻老师给我介绍男朋友,并劝我说,赶紧搞对象结婚吧,到二OOO 年正好生孩 子,那可是龙子龙女呀。 我觉得,我永远放不下孩子般的梦想和天真,也不敢想象" 良禽择木而栖" 之 后,与另一个男人" 白头偕老" 是什么滋味。 似乎同做梦一样,婚姻亦是一种" 愿望的达成". 哪个姑娘不喜欢作新娘?又有哪个不害怕生孩子? 然而,自古以来生孩子已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女性真正的解放和独立在于其 自立、自强和自爱。 《易经》上说,乾为天,为父;坤为地,为母。把土地比作女人,比作母亲, 这是一个很恰切的比喻,当然也是不公道的。男人播完种就万事大吉了,而女人还 要孕育生命。不妨来个扭转乾坤,混乱春秋,让天下臭男人生一生孩子,看是什么 滋味。在" 温泉" 等待打印的过程中,几个女老师闲着没事儿就不由自主地谈论起 老公和孩子,且一致认为:女人的" 奉献" 带有天然的悲剧性。 愿天下男人尊重女人。 愿天下女人不只懂得" 小鸟依人". X 月X 日 天气有点凉,晨雾笼罩着大地。 我漫步在操场,漫不经心地看着红楼绿树。操场的一边,有一株洋槐,紧紧依 偎着一块黝黑的石头,好多年了吧,都是这种相依为命的姿态。木石之盟,佳偶天 成,正如红楼梦中的宝黛。 大自然在象征、昭示着什么? X 月X 日 我正在教务处与处长谈话,突然,电话铃响了。 " 喂?" 他拿起了话筒。" 找谁?" 接着,他把话筒递给了我。 " 找我的?" 我顿时心跳不已,寻思着,谁会把电话打到教务处长的办公室呢? " 阿兰吗?" 里面传出一个轻佻的声音," 我是你小婶!""小婶,你好?" 我 压低了声音,好象意识到有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似的。 " 阿兰,你最近忙吗?" 小婶似乎有意在兜圈子。 " 您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我正跟处长谈话呢。" 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 啊?这是处长办公室?哎哟,我不知道,我刚打电话问了总机,他们说看见 你进了教务处。""对了,我刚才在楼道里碰见那位小姐了。您就说吧!""是这样, 阿兰。" 小婶喜滋滋地说," 你小叔生意上刚认识的一个朋友,二十七岁,大学毕 业,身高嘛,一米七四,好靓哟。""干嘛呀?" 我没好气地问。上次她给我介绍对 象的事儿,至今还令我耿耿于怀哩。就她,能办成什么漂亮的事儿? " 当然是介绍对象啦。你放心,这回是经过你小叔认可的。他说不错就是不错, 男人嘛!关键的时刻,女人就得听男人的话!" 小婶罗里罗嗦着," 快,快,他们 那儿正招聘人儿呢,你不是想调动工作吗?趁这个机会赶紧去,说不定会' 一箭双 雕' 呢!" 说着,她把联系电话和行走路线告诉我,然后" 啪" 地一声撂了。 处长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当然不敢告诉他是什么事儿,更不敢暴露我有调动 工作的思想倾向。要不然,他还不把我给" 开" 了? 我心里揣着一个小秘密,接下来与处长谈了些什么竟恍恍惚惚的。大概是有个 什么考试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 靓仔" 还是满吸引人的,何况还可以去参加招聘? X 月X 日 " 老板,这是此次招聘最漂亮的女孩——阿兰。" 金鹰房地产公司人事科一位 举止儒雅、风度翩翩的" 靓仔" 向老板介绍我。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心里怦怦跳。本来漂亮的衣服好象一下子黯 淡无光了。 老板随便问了几句,准许我上班了。 凭心而论,我不是为挣钱而来应聘,也不仅仅是为适应社会,我是想在一个更 大的范围内发现男朋友。目的很明确。反正学校的工作不坐班,又处于实习期,临 时调换一下课未尝不可。 " 靓仔" 叫王夫之,光是名字就挺吸引我的,听说是从南方某大学辞职的。 " 我是,' 老夫子' 的' 夫' !" 他的" 嘎嘣脆" 的南方口音很好听。 居然还有人这样介绍自己!我为他的诚实而感到欢悦。 他的成熟、稳重、优雅同样给了我不少激情和愉悦。 莫非,我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正是上天的一种巧意安排? "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就算为了一个人吧,我决定留在公司。 我的工作是女副经理的秘书。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原是有名的记者,听说老板 给配了秘书,激动地不得了,立刻吆三喝四地要我整理文书资料,接接电话之类, 还问我会不会电脑打字等。 我成了公司上下耀眼的星。只有老板本人的" 小秘" 宣薇(听说已跟了他六年), 那位个子不高、姿色一般但颇有心计的小女人对我不理不睬。 有一天,老板开车带我到商场,买了礼品准备送给客户。回来后听见有人偷偷 议论,说老板给我买" 谢瑞麟" 铂金项链了。我几乎气炸了肺。 正在这时,宣薇推开了我的办公室,睥睨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说:" 你签定的项目合同呢?" 我拉开抽屉,拿出来交给她。 满以为她就会走了,不料她竟开口道:" 这是你盖的章?" 我点点头。 " 象您这样漂亮的小姐,如果缺了鼻子或眼睛,你觉得还完美吗?" 我仔细地 看着图章,发现色淡、缺字。 " 哼!"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简短的音,非常严厉地直视着我,说:" 你知道 我跟老板的关系吗?" 我摇摇头,注视着眼前这个疯狂得近乎神经质的女人。 " 明告诉你,我是他的情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财富和地位,应该是属于我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卑不亢地说。 " 有关系。你必须服从于我,听我的话,不然," 她顿了顿,诡秘地问:" 今 天你跟老板去了什么地方?买了什么东西?""买了一条铂金项链,一万两千块呢! " 我把别人的谣言端出,想唬她一下。 她惊愕地望着我,接着又故作平静地说:" 没什么,随便问问。请你把这些合 同全部重新打印盖章!" 她恨恨地关上门走了。 我一看下班的时间已到,索性换上衣服走了。 哎,社会就是复杂,我初来乍到,就风云骤起。 X 月X 日 金鹰公司。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满屋狼籍,不知是谁翻弄了我的抽屉。 " 呤……" 电话响了,我气恨地接了,是宣薇的声音! " 昨天的事老板已经向我解释,跟你没什么关系。咯咯咯……" 一阵浪笑。 我恍然大悟。索性直奔老板的办公室,请求辞职。 " 为什么?" 老板奇怪地抬头看我。 我说:" 我是来给您打工的,不是来做' 第三者' 的。" 没想到非但没有触怒 老板,他反而仰面大笑起来,说:" 如果我不要她呢?" 我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 " 不要紧张嘛。来,坐下,喝口水。其实我已经跟她说清楚,既然缘分已尽, 又何必再强求?我也做到了仁至义尽,送她一部小轿车,谁知她贪得无厌,非要再 索取二十万元。这婊子!" 我猜想,老板敢于这样公开摊牌,看来他俩的关系已经 奄奄一息。我的到来并不是促使二人崩溃的一颗炸弹。 " 辞职" 本来就是一时的气话,想在老板跟前示威。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一场情 感纷争之中。 眼下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我想到了王夫之,应该求助于他。 这一段时间,我借住在金鹰公司附近的一个同学宿舍里,好象" 孟姜女千里寻 夫" 一样,来寻找一个" 未知数".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策,何况还要惦记着 学校的那点子课程?我在学校与公司之间来来去去,象卷挟着一股子尘土。但我心 里明白,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可能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X 月X 日 " 夫之,晚上请你吃饭,好吗?" 我隔着办公室的玻璃档板,打电话邀请王夫 之,一边欣赏他男性高大优美的背影。 " 阿兰,我请你吧。" 他语气优雅地说。 " 那多不好意思。" " 毛毛雨啦。" 我欣喜若狂。 " 玫瑰酒家". 轻柔的音乐。美味的菜肴。美丽的心事。 " 你的事我听说了,没必要为此犯堵,更没必要辞职。" 他表现出一派绅士风 度,正是我所渴望的。 " 为什么?" 我偏着头问,露出轻巧的笑靥。 从他的话中我得知:宣薇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自幼长在一个复杂的家庭中—— 养父收养了她,而她的养母又是养父的第二任妻子!许是成长的特殊氛围造就了她 独立自主、桀骜不驯的性格。长大后,她极其爱慕虚荣,渴望嫁到一个有钱有势的 " 上等人家".结果,她相中了现在的老板——一个高干家庭的少爷并以身相许。谁 知老板的父母嫌她出身寒微、来历不明,宣言:绝不允许她进门!又抓紧给少爷娶 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就是老板现在的夫人。老板和宣薇倒是有点儿情分,宣薇 成了他公开的情人。然而,宣薇死活不服从命运的安排,伺机报复。竟与另一个姓 袁的大老板怀上了孩子。这边的老板自然翻脸。于是,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不 过,宣薇确实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为金鹰公司的发展出了不少力,她向老板索适当 索赔也是应当的。""她有什么本事呢?" " 呵,你可别说,这个女人,跟谁都是见面熟,上到领导、干部,下至看门老 头、送水的小伙子,不消几句话就套乎上了!""这么说你也很欣赏她了?" 我开了 个玩笑。 " 啊不,我的意思是,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是辞职了,不恰好给别人留下话柄 吗?""可我挺生气。" " 哎,你这个女孩子不要太单纯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竟心旌荡漾,柔声问 道:" 夫之,你有女朋友吗?" 他回答:" 没有". 我窃喜。 饭后,我又约他一块儿散步。 风也悄悄,心也悄悄。 我真想把月色揣进衣衫。 我真想把花香种到心田。 我充分调动女性幻想的本能,以为他能接受我的邀请又尽力帮助我,至少是不 讨厌我,便试探性地挽起他的胳膊。 他有点紧张,并没有拒绝。 我将手插进他的裤子口袋。 他拿出来放进自己的手心儿,轻声说:" 阿兰,今天第一次抚摸你。" 听了这 甜蜜的语言,我的心醉了,醉了。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加了一句:" 这是一位大哥哥在抚摸小妹妹的手。" 我的 脸一定难堪极了,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 " 那你喜欢这个小妹妹吗?" " 我不是不喜欢你,"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但我从不跟同姓的人谈朋友。 ""为什么?" 我没有主动追求男孩子的经验,此时竟忘记了最起码的温柔。骨子里 的自信和娇蛮占据了上风,非要逼问出个所以然。 他不置可否。 我感到一颗冷酷灵魂的悸动。 我看见一朵花从枝头飘落。 …… X 月X 日 前两天,为了进一步试探王夫之的态度,我用化妆包装了满满一袋子山核桃给 他。有一次去超市,无意中说起,他是南方人,没有吃过这新鲜玩意儿。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但不知他对我这个小女子的痴情做何表示? 一天过去了,我们照常工作,见面打招呼;两天过去了,我从他的背影中看不 出任何东西;…… 今天是第三天,我已没有时间再等下去!学校快要考试了,我得负责出题呀; 女朋友的宿舍总有男孩子们来来去去,也不大方便。所以,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赢 得一个爱人!多希望短暂的时间能帮我扭转乾坤,改变他对我根本不了解的态度! 夫之,你说过不是不喜欢我的,你一定另有隐情。难道真的如你所言,南方人 有不跟同姓通婚的道理吗?我还特意朝别人打听了一下,好象有些地区确实如此。 天哪,难道我姓什么都成为错误了吗? 我天真地想,王夫之也是大学毕业生,不应该为了这档子事儿而拒绝一份纯情。 等我慢慢地改变他的思想吧。 可我,究竟怎么了?仅仅是因为我太单纯、太纯洁、太不懂得世俗中的人和事 吗?我终于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只饱含了无限情意的化妆包,他居然那么若无其事就 甩给了我!他一边往一份文件上签字,一边从抽屉里拿出被揉得皱巴巴的女孩子的 包,他的脸庞和眼神甚至都没有瞅着我! 他就这样,把我的一颗" 心" 丢弃了吗? 我不甘心,偷偷给小婶打电话,才知道王夫之已暗中找过她,并在一家大饭店 请她吃了饭。 " 他说什么?" 我迫不及待地问。 " 什么也没说。" 话筒那边,小婶美滋滋地叙述跟王夫之的相见。" 他呀,穿 着一身牛仔装,戴着一幅很酷的墨镜,好帅好帅!我呢,一袭精致的裙装,梦幻般 的披肩曳地。呵,惹得服务小姐们都在看……" 如果换了不明白内情的人,一定还 以为是小婶与王夫之在" 约会" 呢。 我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心想,这事儿,还不是因为小婶始终未当着我和他的 面捅破这层" 窗户纸" 吗?这个轻浮而乖张的女人!事实上,我也曾给她打过几次 电话,要求她出面的;可她总是推三阻四,说什么" 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这下, 可好,怎么又变成她和王夫之的事儿了? 我当然不是那种盲目挑拨是非的人,可这事儿的确让人大伤脑筋。我忽然想到, 莫非,夫之也是在利用我的这种" 单纯" ?他带我吃,带我玩儿,带我散步,带我 唱歌,带我……哼,一个大男人,反正他也不吃亏!还不用负责任! 天下哪儿有这么美的事? X 月X 日 一转眼,我已在金鹰公司干了两个多月。逐渐习惯了陪同老板和经理外出吃饭、 玩耍和谈判。宣薇已经辞职,听说到袁老板的公司去做秘书,宣言要整垮" 金鹰". 王夫之到广州分公司出差已有好几天,我与他的关系没有任何进展。我不太甘 心,便心存侥幸,如果我在金鹰公司立稳了脚,说不定他会倒追我呢! 闲得无聊时,我打电话到广州找他,想跟他缓和一下关系,然后再好好谈一谈。 事情到了这步,奈何! 一个男的接了电话,开口就问:" 是小丽吗?" 我立刻警觉,小丽是谁? " 是我,阿兰!" 对方很亲切地说:" 阿兰小姐呀!你追得好紧,快呀,快点儿打过去吧,王在 办公室!" 我一阵激动,看来我在公司还是有点儿人缘的。 果真夫之接了电话,听出我的声音,显然是没想到,调侃道:" 阿兰小姐,请 问有什么指示吗?""不,除了公司,就不能讲讲其它的?" 我嗔怪着,问一些日常 生活表示关心。 他诉了好多苦,讲下海的难处,讲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不易,讲生意如何难做等, 最后才说" 最近老吃方便面,肠胃不太听话".我安慰了几句。 " 小丽是谁?" 我含着醋意问道。 " 我以前的女朋友。" 他笑了,笑得我好不自在。 随后听到有人叫他打麻将,他便急急地要放电话。 我不肯放,追问:" 你的技术如何?""那当然!" 他用南方口音蹦出一句。这 是他的口头禅,喜欢做的一定要做,好象永远充满信心,构成了这个人的基本特征 ——其实不过是刚愎自用而已。 我觉得被动了,一个女孩子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下午我按照他电话里的意思,替他到公司办点儿私事。 女经理问我:" 你和王夫之是不是恋爱了?" 我不好回答。 她好象有意促成此事:" 他对你怎么样?""挺好的呀,又带我吃饭,又送我回 学校,帮我解决了很多困难。""那你对他呢?" 我无言以对。 " 你们倒是般配。他很出色,准备在本地落户。要不要我牵线?" 又说," 如 果不行就不要想了,女孩子受不了感情的折磨。" 我无言。 X 月X 日 听了女经理的介绍,我才知道:小丽确是王夫之的前任女朋友,而且是个大家 闺秀。据说人长得漂亮极了,只是个子小些,一幅南方水乡女子娇小玲珑的俏模样。 象大多数年轻人一样,他们俩的恋情经历了好一番风雨飘摇,光" 亲哥哥、蜜 姐姐" 的情书就写了一大书包。不幸的事情总是适时地发生:正当二人准备私定终 身的时候,小丽的父母发现了那一大书包" 罪证".他们怎肯把心爱的独生女儿嫁给 一个一贫如洗的书生?" 岂有此理!" 小丽的父亲一拍桌子,拍掉了她精心构造的 美丽幻像;母亲则泪水涟涟地说:" 咱们总不能去帮他脱贫致富吧?" 接下来,象 古代常见的爱情悲剧一样,小丽被紧锁于深闺、幽闭于楼台,整日唉声叹气、痛断 肝肠;再接下来,就有一个丫鬟角色的小保姆禁不住她的哀求,趁着夜色纵虎归山、 放鸟于林。小丽和王夫之坐着火车一路颠簸到了北方,开始了打工仔的生活。为了 日后能够得到父母的眷顾,他们暂时没有领取结婚证——希望老人能够回心转意, 毕竟小丽是其独生女儿! " 后来呢?" 我听得近乎痴迷,甚而希望命运能给他们俩人一个合理的安排。 " 小丽倒是一幅刚烈性情,过惯了富裕生活的她居然没表现出半点儿后悔。可 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就会招惹来许多恶心的苍蝇。王夫之架不住那些纨绔子弟' 一 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的揶揄,也尚未能提供更好的现状,在感情上有点儿怯懦。恰 好这时,一个有钱的个体户老板对小丽' 穷追猛打' ,竟然让她怀孕了。做过了人 流的小丽最终下了狠心:嫁给那个老板!天晓得,那是不是一种变态的叛逆心理在 作怪——既是对父母、更是对王夫之!""后来呢?" "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 " 那,王夫之……?" " 他一直很后悔,后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小丽,后悔失去了一份宝贵的爱情,后 悔……" 我沉默着。 X 月X 日 中午借口头疼,没陪老板去吃饭。谁知老板从饭店出来时,被人在肚子上砍了 一刀。幸亏他脂肪厚,才不至于伤筋动骨。居然是原来的" 宣薇" 唆使人干的! 金鹰被折断了翅膀。 所有外出人员紧急召回,商讨应急措施。 在这种情势之下,我竟暗中产生了某种希冀,让英雄横空出世,这个" 英雄" 不是别人,正是王夫之。 果然他不负众望,前脚刚下飞机,后脚便有一个挺合老板心意的措施出台:高 薪聘请保镖! 前一阵儿公安局紧急通缉走私要犯张某,第一个请来的保镖便是开枪打死张某 立下功勋的" 张哥". 我见到这个闻名遐迩的" 大哥" 时,心中很诧异,他并不象人们传说的那么厉 害可怕,满脸落腮胡子,却是一脸慈眉善目。 觥筹交错间,张哥不免吹嘘,说认识捅老板刀子的人,还帮他换过美金," 这 事包在我身上,毛毛雨啦。" 我差点儿问他怎么会认识黑社会的人。 王夫之捅捅我,不叫说话。 张哥去洗手间。 王夫之拍着我的胳膊说:" 这叫' 警匪一家' 懂不懂?" 此后又有了第二个保 镖,第三个、第四个,全都是国家级或省级某项体育竞赛冠亚军的获得者。 老板给他们一律穿上了极" 酷" 的装束,配备了摩托车。 公司一派肃杀之气。 我担心这里迟早要出事,不如干脆" 退步抽身早" ,便打算再次提出辞职。 X 月X 日 我在宿舍约见了夫之,必须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向他坦白心迹。 屋里清清静静。闹钟的滴答声清脆得很。 我扶在他的膝盖上,诉说缕缕心曲。 他一言不发。 我说得那么动听那么灿烂,满以为他会感动呢。 " 阿兰,我不是不喜欢你……" 他抚摩着我的碎发。 " 那你为什么?" 我疑惑地问。 " 你知道," 夫之吞吞吐吐地说:" 我不是本地人,要想在本市落户,必须找 一个有房子的,我必须做' 人上人' !" 他很成熟,也很实际。他看问题的观点从 某种角度上是无可厚非的。比之于我的单纯、透明、幼稚、幻想,甚至有着绝对天 然的优势——他有什么错误吗?没有!或许,这正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也是这么多 天始终吸引我的一个神秘的原因。 哎,也许他原本就是一个想住现成窝、靠女人生活的人;一个梦想一步登天、 向往上流社会的人!他的钻营或许大于他的才干。只可惜,他辜负了那个美丽而多 情的女子——小丽! 我没有房子。看来是没戏了。而一个性格单纯、透明的女孩子,又怎么可以跟 一个世故、成熟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即使我有房子,也不嫁这样的人。徒有一个美丽的外壳,在感情上却如此怯懦! 我心目中" 完美" 的男性形象就这样被无情地毁灭了。 " 有一个大老板的独生女……" 他絮絮叨叨。 我推开了他正在抚摩我脸颊的手,我推开了一份儿不值得的爱。 我不去做任何人的替身,我不企求别人赐予的恩情。 拜拜,我的" 靓仔" ;拜拜,我的幻想我的梦。 我好傻,居然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就轻易地爱上了他!难道我真的想嫁人想疯了 吗?曾几何时,在追求爱情的路途中,我感到自己" 满面灰尘烟火色" ,兀自燃烧 成擎天的火炬! 不,他或他们都不配! X 月X 日 现代都市的男人在文明的进程中丢失了自己的影子,不是缺钙就是缺铁,再不 就是缺少阳光和水分,总之都蔫了。我倒盼望原始时代野性十足的男人,比如逐日 的夸父、舞干戚的刑天、移山的愚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哦,我的" 梦中情人" ,你在哪里、你是谁? 哦,我亲爱的人儿! 我用整个的心呼唤你; 我用全部的爱祈求你! X 月X 日 给小婶打电话,我必须去跟她谈个明白!我单纯,我幼稚,但不能无缘无故地 被人欺负! 电话打通了,她说正在车上,马上就到家。正说着,手机好象没电了,发出" 嗡嗡" 的声音——也不知是真的没有,还是故意关了机。反正我没用过手机,也弄 不明白。 我抓着话筒,突然心生一念,决定直奔她家而去。为什么我不能去呢?我曾在 那里替人家端过盘子! 我去了,坦坦荡荡。犹如一棵临风玉树,我凛然迎接着社会和人生的一次又一 次挑战。 门铃呱噪,象夏日枝头的蝉。我又回到了五月,回到了那个" 全面崩溃" 的初 恋季节。然而,这次,我象个战无不败的英雄,被夏日的火烧烤得浑身是苦涩的胆 汁。 我眼里含着泪,含着愤懑,也含着悲悯。为什么,爱情总是来考验一个心地善 良而纯洁的女孩?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明白小婶正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打量着我。跟她相比,我 不就是没钱吗?除此之外,她与我还有什么能够相提并论的?我的自尊在金钱面前 是微不足道的,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小叔为生意的事儿出门了。老实说,我想理解她," 商 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 嘛。但我就是不明白,如果说有些男人是" 喜欢 吃腥的猫" ,那么女人又何必助纣为虐,于同类之间互相轻视、彼此残害呢? 小婶光着脚丫在地毯上走,脚指头因常年练舞而被弯曲得不成形了,怪不得她 的人生路线走得跟表演似的。 新装修的房子除了能看出有钱,其它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不屑地想,哼,别看 我现在没钱,等将来有了大房子,一定比这有品味! 小婶自顾自地哼着一支流行歌曲,什么" 抱一抱呀,抱一抱,抱着我的妹妹上 花轿……" 一边还用脚指头数点着节拍。 我从她的脚上看出了她所谓的" 福气".真想告诉她,什么叫做" 聪明反被聪明 误". 结果,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知道,一切都是枉费心机! 生命是自己的。爱情是霞云掩映中一只娇羞的红苹果。 X 月X 日 到花园中闲逛,枝桠间悬挂着一颗白色的太阳,凉丝丝的晨风扑面而来。我随 手采摘了一枝白玉兰的花蕾。 这是我结束金鹰公司的工作后心情最好的一天。 对眼细瞅,花中有我,我中有花。究竟花是我、我是花? 我喜欢这种" 绝版了" 的洁白,这份了无缠绕的苦苦依恋! 我恨不得将自己深埋入花的根须、花的精髓、花的魂魄! 采一缕白色的阳光,种一畦碧绿的希望,收获一篓玉兰花的香味儿! 我欲与清风清影为伴,以琴声箫声为友,骑仙鹤、游蓬莱、逛五湖四海! 回房将玉兰花蕾插入瓶中,蓄满水,单等那花苞绽放的一刻,算是欣赏我这个 " 偷花人" 的一片善良的苦心。 斜阳向晚,窗台上果然多了簇盛开的风景。玉兰花俏然开放,在这无花的小屋 独领风骚。我贪婪地吮吸着她那白色的芬芳。 花开几重瓣,一香自沁心。 我爱玉兰花,犹如兰爱我。 X 月X 日 学生会举办论辩赛,请我作评委。 正方观点:" 大学生活很精彩". 反方观点:" 大学生活很无奈". " 精彩" 也罢," 无奈" 也罢,只要言之成理,有独到见解,短兵相接,双方 能撞击出思想的火花,总之能做到议论纵横,才情奔放,无论怎样辩论都是好的。 出乎意料的是,许多人放弃论辩,对此没有看法。 会后,主持人请我发言。 我给大家讲了个美丽的寓言:" 古时候,欧洲有个国家举行了一次最隆重的授 奖典礼,全国所有的能工巧匠、英雄豪杰、诗人学者都云集到京城等待国王的授奖。 第一个是画家,他捧着心爱的画册,要国王把奖授给他。国王看了他的画,比阿尔 卑斯山的春天还有美丽,可国王却对他摇了摇头。第二个是医生,他走到国王面前, 说:' 我医术高明,去年流行瘟疫,我亲手治好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病人,连王妃 的病都是我治好的。' 第三个走上授奖台的是伟大的诗人,他向国王朗诵了一首赞 美功德的颂歌,让国王听得如痴如醉,诗人说:' 奖我吧,只有我的诗能获得此等 殊荣。' 国王对他微笑了一下,说:' 今天,我要奖赏的是对人类最有贡献的人, 而你还不是。' 最后,在一片金色的霞光中,一个小女孩挽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教 师来到国王面前,说:' 陛下,祖国遍地桃花都开了……' 这时,国王走下宝座, 把一枝艳红的桃花别在了老教师胸前……""同学们,你们现在是师范院校的大学生, 将来就是人民教师,希望珍惜在校时光,努力学习……" 礼堂里顿时发出一阵阵雷 鸣般的掌声。 我又说了几句话,要点是" 重在参与". 讲完之后,我一个人默默地想,在爱情中我参与得还算少吗?为什么又总是" 敌进我退" ?我怕要" 误人子弟" 了。 X 月X 日 翻阅智利女作家加·米斯特拉尔的《一个女教师的祈祷》,我久久不能平静… …上帝啊,同样请原谅我从事教育,原谅我学生的幼稚和蒙昧。 让我对他们的爱成为同胞兄弟姐妹的爱! 让我的绝望变成孤帆远影,让我的热情化作滚滚东流水! 尽管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孩,但让我更加坚强、执着和奋进! 请给我质朴和深度;让我的工作既避免了平凡,也剔除了繁琐;请让我站在三 尺讲台上时,忘掉爱情的创伤,抛开平庸的悲欢;请给我赞许、鼓励和支持,让简 陋的校舍变成培育人才的场所;请让我的心温暖他们清寒的心灵,让我的教学愈加 纯洁和炽热! X 月X 日 回味着刚才妈妈的电话,久久不能入眠。 " 兰儿,你选择朋友的条件太高,有点儿不切实际。""根本不是!年龄、个头、 学历,都是基本条件呀。" 我争辩道。 " 可一见面你又无形中把许多因素掺和进去,什么' 素质' 、' 风度' 、' 能 力' 、' 前途' ……""不管怎么说,还是缘分未到。妈妈你不要管了!" 一气之下 我摔了电话。 莫非因为大了,妈妈担心我嫁不出去? 可喜我孑然一身,延长了撒娇任性的日子和承欢膝下的经历;但也增加了父母 的担忧。这令我苦恼极了。 每次寒暑假回家,我都要为选择" 驸马" 的问题与父母展开唇枪舌剑般的论争。 我是人人都想一睹芳颜的我家的大公主、大千金,虽不是金枝玉叶倒也尊贵万分, 那些" 茄子" 、" 北瓜" 的主儿怎会入我的眼?怎奈我心高气傲,孤芳自赏,也难 免使真正优秀的" 江南才俊" 望而却步。 我想起了两句咏菊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X 月X 日 美国男人喜欢东方女性之温柔。中国部分大城市举办" 联姻沙龙" ,成功后三 月内移民,是目前最简便的出国方式。 听说一位大学刚毕业的妙龄女郎,通过跨国" 联姻沙龙" 找到一位颇有钱的" 乘龙快婿" ,原来不过是美国某农村一个养猪的。 又听说美国一亿万富翁,四十有余," 处男" ,也通过" 联姻沙龙" 娶了中国 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结果呢,是个拈花惹草、玩弄女性的色狼。 我不禁瞠目,这简直是国际玩笑。 X 月X 日 " 好心人" 又给介绍一个姓勘的经理,三十多岁。一听条件就令我头大。倒是 挺有钱,自己开着公司,还有车,整天忙忙碌碌的。 介绍人称赞道:" 他事业心很强,拖到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精神可嘉啊,这年 头儿。""可佳,可佳。" 我有点儿莫名的肃然起敬。见就见吧,没有勇气就等于放 弃机会,我都快成" 见面专业户" 了。 有人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 我真怕遇到这样的男人。" 勘哥们儿" 果然不同凡响,手表是" 劳力士" 的, 价格逾万;西服是" 圣罗兰" 的,数千元一套;领带是" 金利来" 的,金光灿烂。 我特意瞥了一眼他的皮鞋,大概也不是" 无名鼠辈".可惜个头儿小了点儿,夸张点 儿说,只不过" 根号2". " 根号2"出手不凡,第一次见面就去了星级宾馆。 进宾馆时,我发现他总是有意比我先迈一个台阶,大概是为掩饰身高的不足。 服务小姐上了精致的菜肴、酒水、小点心和果盘儿。 我吃菜时有点儿故作矜持。他谈笑风生,不失身份。介绍人时而插言,凭添情 趣。 饭后,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有手机、呼机、办公室和家电。 " 我送你回去!" 他那个年龄的人,说的竟都是" 要点". 介绍人借口有事躲开了。 坐着舒适的" 标致" ,倾听煽情的歌声,我的心被撩拨得涟漪荡漾。他表情严 肃,一脸的庄重,仿佛刚参加过什么盛典。 我冲他笑笑。大概他被弄窘了,回头冲我乐。 他点燃一枝雪茄,姿态优雅。他身上透出一种沧桑感。 或许,我的浅笑给了他某种暗示。突然,他用力抓住我的手。 我的脸发烧。 我被他带到宿舍。宽敞的客厅,高雅的房间,处处可见他的巨幅艺术照。 他耸耸肩故作谦虚:" 没人嫁给我,自我欣赏吧。" 我一一观看。 " 我购买了一套楼中楼,结婚用。" 我表现得不露神色,坦白说,哪个女孩没 有虚荣心?然而财富能决定一切吗?而我的富有也该是令他艳羡的吧?我的学识, 我的美貌,我的纯洁……显然,他不可遏制地动情了,他没有理由不动情。我的高 傲使他膨胀的欲望没有机会得逞。 X 月X 日 与" 勘哥儿们" 相见,我就怀疑他不是单身贵族。果然,我大学时一位男同学 来,听说此事,惊异地说:" 刚毕业时我在他的公司打工,他离过婚,他嫌妻子不 生育。" 我吓了一跳。真是越害怕哪个山头就越遇见什么狼。 " 难道仅仅因为妻子不生育就离婚吗?" 我不解地问," 俗话说,' 一日夫妻 百日恩' ,难道他们之间就没有感情吗?""感情?这种人会为了感情舍弃一切?呸, 感情不及他的一担生意值钱!" 同学说。 " 天哪,他把女人当成生育工具了。""可不是?说好听点儿是个老板,说难听 点儿就是个畜生!""谁知道他背地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岂止是见不得人? 简直是伤天害理!""怎么?" 我问。 " 嗨,不跟你讲了。" …… 正说着,窗外有熟悉的汽车喇叭声。我诧异地朝外望,看见一个身影很象" 根 号2". 急忙出门,想挡住来人。 同学告诉我:" 别让他知道我揭了他的老底儿。""我知道。" 我笑了笑," 这 点儿本事我还有。" 果真是他!我的心猛然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见到我,笑了笑,便有长驱直入的意思。 我挡住门口,说:" 咱们到你车里谈一谈吧。""为什么不让我进你屋?" " 有个同学在!" " 男的女的?" " 男的!" " 要是我偏进呢?" 他竟表现得有些吃醋。 " 你没资格!" 我瞪着他说。 " 谁有资格?那个漂亮的研究生吗?" 我的心忽闪了一下,象只弱小的灯苗儿。 他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 嘿嘿,你太小瞧我了。我当然有本事了解到你的过去。""可你没资格跟你的 妻子分手……" 我气愤添膺。 " 你怎么知道?" 这回轮到他发愣了。 我模仿着他的口气说:" 我当然有本事了解到您的过去。" 他转身走了,头也 不回。但我不信他会善罢甘休。 " 勘哥儿们" 丢了面子,果然不肯罢休。后来我了解到,他和左鸿曾在酒桌上 碰过杯。左鸿酩酊大醉时称我为" 前妻"." 勘哥儿们" 很在意。没想到,左鸿出言 不慎的弱点竟成了我的一把迟到的" 保护伞" ! 莫非,这就是他前生欠我的余债、今生一定要还清? 莫非,这就是他最后许诺我的" 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只要你需要,我会尽力 而为" ? 莫非,我们两个真是" 冤家路窄" ?真有" 天公地母" 打开天窗说亮话? …… " 勘哥儿们" 烦介绍人转告我:" 是不是处女很难说,不要装出纯洁的模样! " 语气间充满轻蔑之意。 显然,介绍人当初隐瞒了他离过婚的事实,还劝我:" 没关系,相差十岁之内 都可以。" 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他是为把下岗的弟弟安排在" 勘哥儿们" 的公司 开车。 原来如此! X 月X 日 " 处女……" ?哼,我一听那句话就觉得好恶心。充其量,他连我的一个男朋 友还算不上呢,有什么理由胡说八道、满嘴放炮?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上说话,也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较量。他有他庸俗的理解能力,我有我芬芳的枝叶婆 娑。我们只不过在同一块泥土上凿地,彼此用铲子或钎子碰了碰,试了试对方的含 金量,发现不是在一条直线上,然后又擦肩而过,没有必要互相挖苦和讽刺。另外, 一个对女人的占有欲如此强烈的男人,会是什么好南瓜、好豆角、好桑叶呢? X 月X 日 我痛饮爱情的鸩酒,不堪忍受命运的捉弄;我握着一张青春支票,不知存进哪 个银行。 我要让诅咒我的人哑口无言; 我要把爱情的骗子凌迟处死! 我要让清风翻动" 婚姻薄" ; 我要请一钩长月普照千里云河。 我要纯洁的我、美丽的我、大方的我;我要自信的我、卓绝的我、永远的我! ——还我一个男朋友! X 月X 日 找左鸿算帐! 说实话,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我怕自己再见到那蓝天般透明的眼睛,那木瓜般 白皙的皮肤,那聪明得象" 狐狸" 似的小心肠! 可另一个方面,我又得感谢他。是他," 大义凛然" 救我于水火之中;是他, 肚子里生就一颗明白人的心;是他,最终实践了对我的诺言——尽管连他自己都是 浑然不觉的。 然而,我已深深地感动了,因为" 得之不易" 啊。或许,这就是残存的爱,走 遍天涯海角都无法忘却的纪念! 我整理好" 为伊消得人憔悴" 的心,准备去见那个" 该死的".我们已象两条互 不相干的轨道,滑向了各自人生的一个又一个侧面。然而,毕竟是" 曾经沧海难为 水" 呀,我们把爱情揉巴成了拥有无数印痕的纸张。 左鸿对于我的出现感到万分惊讶。此时此刻,我竟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种" 熟悉的陌生感".真是不容易。 我怒目逼问:" 你为什么称我为' 前妻' ?" 他故作惊讶,嬉笑作答:" 啊? 说过呀,怎么啦?你难道不是吗?""是什么?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我虽这么 说,却恨不得真的在俩人之间找出些瓜葛,也免得这会子彼此尴尬。可惜呀可惜! 他一听话不对头,马上又调侃道:" 你呀,就知道与人分手。反正我现在也是 光棍儿一条,不如你还跟了我吧!" 哎,他总是这样让我一喜一悲、一惊一乍的。 原来,他骨子里也背负着如许" 风流债" 呀!怪不得他手上没有那枚白金戒指了, 而在瘦弱的胸前戴了一幅" 十字架". 我扭转话题,问:" 你女朋友呢?改嫁了?" 他说:" 算你聪明。那个丫头, 一肚子鬼心眼儿,早嫁了有钱的老板啦!""好啊!看来,谁玩儿谁还真不一定呢! " 我恨恨地反唇相讥。 " 可我挺怀念她的黄头发。" 他盯着我说。 我知道他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生怕让我看出他离了我就不能过似的。相知、 相悦了那么长时间,谁不了解谁呀? 他火辣辣地看着我,突然走到我身边,一把托起我的腮帮子就要KISS,一边还 说着:" 你比她长得漂亮!""屁话!" 我骂道," 那你还跟我分手?""姑奶奶,是 你非要离开我的!" 他说:" 我怎舍得你呢?" 我揪住他一只小耳朵,厉色道:" 发誓!绝不再说混帐话!" 他疼得吱哇乱叫,大呼饶命。 我松了手。我连恨都恨不起他来了。 他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说:" 前几天,我给你寄去一张贺卡,收到了吗?" 天哪, 贺卡也没有见到。我怅然若失,象丢失了什么" 宝贝". X 月X 日 这是一张普通的贺卡,然而又不是一张一般的贺卡。 我安慰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蔚蓝的天空下丛林茂密,一束玫瑰色的 干花掩映下,一辆白色的小童车载着两个孩子做游戏(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四个鲜红的大字赫然入目:" 跨越自己" ——" 我们可以欺瞒别人 却无法欺瞒自己 当走向枝繁叶茂的五月 青春就不再是个谜 " 向上的路总是坎坷又崎岖 要保持最初的浪漫 真是不容易 " 有人悲哀 有人欣喜 当我们跨越了一座高山 也就跨越了一个真实的自己" 久已泯灭的激动又涌上心头。 许久以来放不下的情缘就是他呀,障人耳目的竟是初恋的影子。 戴着有色眼镜展望世界,捕捉到的全是迷惘和虚无。 " 雾里看花花正好。" 其实这是美丽的谎言。 GOD SAVE ME !(上帝啊!) 都说" 青春" 是个解不开的谜,里面自有我囫囵吞枣般酸酸甜甜的感觉。就象 一挑冰糖葫芦担子,在走街串巷中吆喝着悠扬而动听的歌谣……哦,五月,我把心 事压缩成一束干花,让它的一枝一蔓均传达出无穷的韵致。我虽无意赞赏这种枯萎 的美丽,却也被它所营造的诗情画意而目瞪口呆了。我知道,只有左鸿,才会把这 样的贺卡、这样的心情送给我!他简直把女人看透了! 干花是一种凝固的美,一如我丢弃的情和意。我必须坦白地面对自己,方能诠 释出它的意义,而这又是多么艰难!我洒扫岁月的庭院,只见它落英缤纷,虽不是 香飘万里倒也曾满园春色。那娇嫩鲜艳的美哪儿去了?那新鲜羞怯的爱哪儿去了? 那让我无数次砰然心动的感觉哪儿去了? 我久久地注视着它,恨不得扑上前去让它在瞬间姹紫嫣红。可是,它连动都不 动一下,又让我多么嘲笑自己的矫情!五月的干花以一种松松散散的姿势蓬勃着… …不,我不是矫情,我因太过真实而干枯,又因开放得过长而从枝头跌落悬崖。可 是,从何时起,我变成了那枝久违的干花?寂寞的干花向我诉说着不安的心事,然 而,它们宁可任岁月变换,也要保持花儿的模样,永永远远,无知无谓地挺立着。 难道说这不是我残存的一点心情吗?尽管往事如风,我还是要在花期迟到的时候, 数一数枝头的花茎。 哦,干花,你是我不能大声呼喊的情歌,甚至不是我娓娓道来的余音。你让我 欣喜,让我感动,让我回味,让我咀嚼,就是不能让我拥有你的娇媚!你是我的苦 楚,我的颤动,我的泪花,我的处女般的心怀,你还想成为什么呢?你骄傲地挤压 着我的梦想,我的思念,我的一切,向我宣告着你的成熟和魅力。我知道,我知道, 还有谁比我更理解你呢? 亲爱的,你因不肯苟同于大自然的节律而被判了" 斩监后" (秋天问斩),而 当肃杀的秋风来临时,你又因私藏着春天的种子而被打入冷宫。当这个世界不再宣 扬纯洁和真情时,你只好变成干花的样子,把自己的心深深地掩埋,即使死亡也要 完成一次花儿的生命。于是你选择了自己的方式来参与现代生活的节奏,只有品味 高雅的人才懂得你的珍贵哟,我的" 玫瑰" ! 我把这张贺卡粘贴在墙面上,让它变成岁月的一抹痕迹…… X 月X 日 《诗经》曰:"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