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X 月X 日 天下谁人不爱自己的家? 世界哪个不觉得家是最美、最温柔的地方? " 我爱我家" ——这是一部电视连续剧的片名,也是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 理。 飞翔了,漂泊了,流浪了,好不容易栖息在一棵大树的枝头,隔江犹唱" 小轩 窗、正梳妆". 那小路,那湖畔,那木屋,那灯火,那没有尾声的故事,那平平凡凡的传说, 那悠悠远远的呼唤,那沉沉甸甸的嘱托……我是怎样构思着一个" 家" 呀。 ——记得上大学时,睡的是上下铺。突然有一天,在我头顶的木板上,发现了 几个字:" 蜗虫的家!" 不知是哪一届师姐留下的印记,是哪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 儿诗意的萌发。 从此,每当看到它,我就对" 家" 产生一种更深的期盼、更辽远的守侯,正如 那支古老的儿歌所唱:"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它刚发芽。蜗牛背着那 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葡 萄成熟还早得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阿黄、阿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 了……" 真的,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我甘做那只傻傻的蜗虫,为了追求" 真、善、 美" ,为了获取" 心灵的家园" ,宁愿背着一个坚硬的壳儿,爬呀、爬…… X 月X 日 红树林音乐图像有限公司。 工作室。正中间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台半旧的电脑,旁边是调音台和几件不知名 的电子设备;象电子琴似的乐器整齐地摞列在琴架上;大的、小的、长的、扁的音 箱规则地布置在角落里;还有几件叫不出名的乐器散乱地摆放在地毯上。 办公室是小辉亲自设计的,线条简洁、层次分明、造型奇特、风格古怪,或由 仿古的牛头、牛皮、牛角制做而成,或由草编的箩筐、簸箕、垫子点缀而成,颇具 乡间野里之气。 房间墙壁上,小辉别出心裁地从上到下悬挂了一排颇为时尚的帽子,然后告诉 我什么心情下选择哪顶帽子戴。 酒吧间则如行云流水,头顶是蓝天、白云、飞鸟,脚下是" 小桥、流水、人家 " ,那氛围让人感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在这样神奇的境界里,连呼 吸都美好起来。 追求艺术,才是我们盘根错节的缘份。 X 月X 日 礼拜天,小辉带我去苍岩山檀林一游。 满眼都是绿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浓浓淡淡,浅浅深深,无一处不着绿, 无一处不挂翠。绿得潇洒,绿得朦胧,绿得和谐,绿得大气磅礴。这一片枝叶扶疏, 姿态古雅;那一丛苍翠欲滴,秀色可餐;这一簇如朵朵绿云飘浮游弋,风韵宜人; 那一杆又婵娟挺秀,惹人遐思。哦,好一个绿的海洋! 沿着禅房古道,我俩一路访来,禁不住细细追寻那绿的踪迹,捕捉那绿的神韵 了。只是那一个" 绿" 字竟也不尽相同。嫩绿、翠绿、草绿、碧绿……任我举出十 几种来,也不能道尽个中风味。 那深的则凝重、干练,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魅力,俨然是一位胸藏锦秀的端庄少 妇了;那浅的呢,却又妩媚俏皮,宛若一位待字闺中的纯洁女儿;浓的醉人,如美 酒一坛;淡的又透明洒脱,品之清爽;也有的层层叠叠,如叮咚流水,连绵不绝; 也有的丝丝缕缕,似断似连。 哦,若从不同的角度看呢?远观如大笔勾勒,波墨写意;近看又是工笔细描, 叶茎分明;仰望则如观蓝天层云,令我们迷离于这" 绿府深宫" 之中;俯视又可见 满野碧绿尽铺于地,如一条毛茸茸的大绿毡子。更有那一脉叶的气息撩人情怀,清 幽醉人……面对此情此景,我真正感到了语言的贫乏,说不清道不明更看不透那色 彩美、形态美、风韵美。真是绿出了个性,绿出了风采! 我猜测着:这样的绿,岂止是一个普遍意义上的" 绿" 字能够概括得了?这是 音乐,这是诗,这是一群贪玩的舞女匆匆归去时丢落的一段绿梦……我真想用一把 神刀裁下一块来尝一尝,看它是什么味道;我真想抽出一条长长的绿丝来织一件衣 裙。然而,我不能够。我只能徜徉于这绿的怀抱,仿佛我也变得通体透明、绿意融 融。 " 哦,我是檀林一片绿,这该不是诗人的梦想吧?" 我吟哦着。 " 不,这分明是梦!" 小辉说:" 你看那一棵棵白檀,任凭恶劣的环境这样使 它们扭曲变形,它们仍然攀崖依壁,钻隙抱石,用自己生命的根紧紧抓牢山岩和泥 土,吮吸大地深处的苦乳。""老历风霜久,时沾雨露浓。" 我想起一句古诗。 " 是呀," 小辉继续发挥:" 千百年来,它苦斗、挣扎、奋争、拼搏,一次次 战胜严寒和酷暑,在枝头挺出了绿色!""不错的。这是绿的喷泉,绿的火焰,这是 奋斗者的眼泪,这是绿叶对根的情意!" 我诗兴大发。 " 兰,你看!" 小辉指给我:" 它的枝干和裸露的根,是那样的丑陋,但它却 把自己全部的爱心和灵秀奉献出来,这是怎样的精神和品格?你我不该以此为鉴吗? " X 月X 日 公司门口。遇见了雪孩。 她告诉我,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两个追求者,一个被她看好,一个令她不齿。为 了甩开后者,她公然宣布其为" 一条狗!""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关切地问道。 她笑着说:" 你猜!" 我脱口而出:" 还用猜,一定处于热恋之中,而且是跟你钟情的那个。""我已 经结婚了!是我' 讨厌' 的那个!" 她笑了。 啊?她居然闪电式地嫁给了" 那条狗" ! " 你不是发誓不嫁人了吗?" "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是你的躲也躲不开。""那他肯定对你错不了。" " 他人挺憨厚,对我也非常好。""跟你父母的关系怎么样了?""老人嘛,看到 我好了,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 她又问及我的男朋友。 恰好小辉出来,问我在干什么。 我介绍了雪孩。 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 " 雪孩曾在我的公司弹过钢琴。" 小辉说。 " 阿兰,你真的找了一个好男人,小辉多好哇!" 雪孩羡慕地说。 " 还请你到' 红树林' 来弹琴吧?" 我热情地说。 " 对了,正好我最近准备谱写几首歌曲,你可以帮忙。" 小辉也同意了。 " 真的?" 雪孩显得很激动," 你们还把我当成朋友?""那当然!" 我和小辉 异口同声道。 X 月X 日 雪孩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搬起脚就开始讲她那些永不过时的浑段子。不一会 儿,竟把公司的几个大小伙子窘得溜之乎也。我也被逗得前仰后合,不住嘴地笑。 无意中谈到孟华,雪孩语气肯定地说:" 谁要是不承认他是个才子,那人绝对 没眼光!" 我对孟华其人一直抱有神秘感,就想借机多问几句。不知会不会触动她 的心弦? 雪孩毫不介意我的敏感。她说:" 孟华呀,浑身艺术细胞,歌儿唱得好听极了。 设计才能也很棒,能把一套不起眼的老房子搞得篷壁生辉。当然啦,绝不是那种俗 套的风格,而是融进自己的艺术灵感……""那你和他?" " 我喜欢他!喜欢就是喜欢!只要曾经拥有,又何必长相厮守?""听说他从小 没爹,是吗?" " 有一次他曾问他妈,他妈死活不开口。孟华就认定,他爹是个' 大人物'.从 此他到处流浪,希望有一天能邂逅他的亲爹。唉,我就喜欢他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 ""听说他离过婚?" " 离过两次呢。象他那样的男人,从小没有家庭观念,孤僻得就喜欢观察小虫 子;也不知道什么叫亲情和温暖,长大后自然没多少责任心。可却有那么多女的喜 欢他。""你跟他分手后见过他吗?" " 岂止见过!" 雪孩点燃一颗女士香烟。 " 怎么?" 我惊诧地望着她,呵,就差吸毒了。 " 你想,他和第二任妻子分手后,那女的还为他免费提供' 色情服务' !这样 的男人,他在乎什么?""啊?" 我的嘴合不拢了。 " 我结婚后,孟华为了业务上的事,主动找过我老公,两个人现在好着呢!"" 可他们俩是情敌呀!" " 所以我说,孟华是世界上唯一不怕戴' 绿帽子' 的男人。" 我似有所悟。" 他最近怎么样?""他呀,还不是又让一个小姑娘害上了相思病……""那你呢?还好 吗?" 我赶紧转移话题。 " 我呀,得赶快回去给俺老公' 做饭饭'." 雪孩象个孩子般狂气。 " 别忘了把化肥厂的宣传带子做好!" 我叮嘱道。 X 月X 日 前些日子," 辞职" 不过是我一时的气话,我哪儿舍得呢?我热爱大学,热爱 教育。想不到好心的申主任竟较了真儿。 " 阿兰,可不要辞职。" 今天,他找我谈话时,态度出乎意料地好,说现在找 个固定工作不容易,劝我不要轻易辞掉公职,可以调动一下工作;还说给我一个星 期考虑时间。 我去找小辉商量。关键的时候,他还是我的" 智囊". 小辉一脸的稳妥。 " 如果辞职,涉及到很多问题。""什么意思?" " 比如,将来购买住房,孩子入托、上学等,一切都是高价的,而且没有养老 保险。""那要是调动呢?" " 需要人际关系,当然也需要花点儿钱。""是不是得好长时间呢?" 他又一脸的沉思," 还是走调动比较稳妥。""为什么?" " 必须这样!" 我心里一颤。虽然我很任性,但我从内心深处渴望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带有一 点儿强迫性、指令性,甚或是大男子主义- 不,是男子汉气概! 我是女人,我是柔韧。我心甘情愿接受了他的这种安排,并甘愿在他面前显露 些许单纯、稚嫩与傻气。 X 月X 日 喜讯从天而降,大学母校要调我回去任教。 X 月X 日 调动。调动。 调动之难,难于上青天。 我去见申主任。 申主任两手一摊,摇头道:" 你还不满五年服务期!" 五年,五年,领导的一 句话,就是个人的一条命吗? 天哪,这可怎么办? 突然想到小辉的话:" 需要关系、需要花钱".古人不是也讲过" 仕路无途钱作 马,愁城欲破酒为军" 吗? 我想到一句现代格言:" 这年头儿没有不花钱的事,也没有花钱办不成的事。 " 我不相信。 我想试试运气。 X 月X 日 电话,电话,我疯狂地打电话找人。 人啊人,究竟什么人掌握着我命运的绳索? X 月X 日 父母也为我调动工作的事四处奔波。 X 月X 日 为我调动工作,许多老师伸出了援助之手。 X 月X 日 天气晦暗。心情郁闷。 小辉陪我漫无目的地逛。 " 兰,你怎么了?说话呀!以往逛街时你都是兴高采烈的。" 我不吭声。 " 你也太情绪化了,这点可不好。""我就是不想说话,你别烦我。""哎,我常 常是在你生气过后才知道为什么。""那你猜猜这次是为什么呢?""猜,又是猜!你 们女的这么喜欢让男朋友猜呀?" 我抿嘴一笑。 他却冷不丁扔出一句:" 你以前谈朋友为什么总是失败呢?" 我一下子恼了, 针锋相对道:" 你以前谈恋爱大概都大获全胜,俘虏美女一大群?" 说着扭头要走, 小辉一把抓住我,认真地说:" 结婚吧。" 我的眼泪喷涌而出:" 你伤了我的心! " 我不逛了! 我伫立在风中! 我难过极了! 他那样问我,是多么愚蠢! 回到公司,他极力讨好我,一进屋就干活,又擦桌子又打水。 我理所当然地坐着不动。 他终于向我说声:" 对不起。""结婚后,我必须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还有 这个," 我指着他的办公桌说:" 一台新电脑!" 我无数次坚持这种任性的要求。 " 文房四宝" ,对于我是莫大的奢侈;比之金银首饰更加令我心动。 " 这样吧,咱们先解决生活必备品,家具、电视、洗衣机什么的。电脑,能不 能先放一放?结婚后我肯定会给你买的……""我不!我宁可先买电脑,再买电视、 冰箱之类。""要不,你先把这台旧的搬去用?""不!这个打字速度太慢。" " 兰,你懂点儿事……" 我抓起桌上的一张新报纸撕了,脑中跳跃着不知哪本杂志上看过的话:" 好女 人是一所学校。" 胡小辉扭头就走。 大约过了十分钟,他又回来了!进屋也不吭声,就帮我整理散乱的床铺。 让我说什么好呢?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嘛,我怎能把调动的困难全发泄到他身上? 他抓起我的小手,紧紧地掖在怀里,说:" 我答应你,先买电脑!" 我感动地 怒吼一声:" 赖皮!" 扑入他宽阔的胸膛。 亲爱的,你能把我的一颗心也揣在怀里吗? X 月X 日 找呀找,我无数次疯疯癫癫地挤上拥挤的汽车,在恶风劣雨的天气寻找调动的 机缘。 狂风为我呼啸; 冬雪为我飘零; 时间,请为我留步; 空间,因我而辗转。我这个单纯透明的女子! 我这个本不善交际的文弱书生! 我是什么? 一只" 网络蚂蚁" ? 下雨了,赶快搬家! 我将所有的心情" 下载" 到小辉宽阔的胸怀,我把坏脾气变成" 电子邮件""发 送" 给他。 " 你在我心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你发脾气时 撅起的嘴,哦,你在我心中是最美,只有相爱的人最能体会,你明了,我明了,这 种美妙的滋味……" 小辉用美妙的歌声回应我; 金属般的嗓音能涤荡烦恼; 阳光照耀寂寥无助的窗口; 爱情每天都是初升的太阳。" 马上要分房子了!" 小辉喜形于色地告诉我。 " 真的?" 我也笑逐颜开。 他点点头,猛不丁说道:" 嫁给我!" 我含笑不语。 X 月X 日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居然背着我去恳求申主任。 世界上有一个最好的女人,那便是我的母亲;世界上有一种最美的声音,那便 是母亲的呼唤! 临出门前,妈妈跪在床头,面对学校的方向祷告了一番,自然还带去了礼物。 天晓得他们何时翻到我的通讯录,又找到申主任的家庭电话和地址,并摸黑钻 进了现代化的高楼- 恰遇停电,不能坐电梯,年迈的父母居然气喘嘘嘘地爬上了十 八层! 一片苦口婆心感动不了" 上帝". 满腔爱女深情换不来半句承诺。 妈妈焦急地说:" 求您发发慈悲……" 爸爸捅捅妈妈。 申主任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生性耿直的爸爸一怒之下,抓起妈妈的手拂袖而去。 X 月X 日 家庭会议,专议我调动一事。 我责怪妈妈不该去找学校。 " 姐,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妹妹马上柳眉倒竖。 我倏忽觉出自己的不懂事。 " 你妈妈多么朴素的语言!多么诚挚的表白!在这么伟大的母爱面前,任何一 个人都应该好好地想一想!" 爸爸并不是在责怪我。 接着,爸爸又给我们讲了许多往事——组织妈妈是家中的长女,共有四个弟妹。 外婆去世早,外公在外地工作。沉重的家务,繁重的农忙,拉扯弟妹……一个女孩 子,硬是凭着柔嫩的肩膀和倔强的性格,默默地独自一人挺起了腰杆……嫁给爸爸 后,拉车、掏粪、农收、洗衣、做饭、砸满满一担石子去换可怜巴巴的一毛钱,什 么活没有干过?什么困难没有经历过?常常是天不亮就起身,一直劳动到夜阑人静 时,陪伴她的只有天空闪烁的星星……恢复高考后,爸爸到外地上学,妈妈又一次 用微薄的工资支撑起了倾斜的门户。她先后培养出了三个大学生- 爸爸、我、妹妹。 身为诗人和画家的爸爸,我这个年轻的大学老师,同样颇有艺术才华的小妹,都离 不了背后这个甘于牺牲、默默奉献的伟大女性!妈妈才是家中的" 男子汉" 、" 顶 梁柱" ! 几十年风雨沧桑,几十年辛酸苦辣……哦,我的朴朴实实平平凡凡而又着实伟 大崇高的母亲! 哦,妈妈,我心中的上帝、心中的太阳! 哦,妈妈,我的苦不死、累不死的妈妈! 哦,妈妈的品格、妈妈的精神给了我多么大的鼓励和支持! 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感到,远方,有一种声音在呼唤,那是妈妈的呼唤,那是 来自于一种伟大母爱的召唤,那是母性的恩典与救赎……此时此刻,我望着妈妈的 脸,简直就是望着一轮微笑的太阳。我很惭愧。我怎能揉碎片片真情?我怎舍得白 发在风中哭泣? X 月X 日 我多么想回到大学母校任教,在那里锻炼和提高自己。 然而,这是多么难…… X 月X 日 回想小时候患肺门淋巴结核,每天强忍着痛苦自个儿到医院打针。叔叔阿姨夸 我是个坚强的孩子。班主任家访,见我正吃一碗炖熟的豆腐,不禁唏嘘不已。结果, 我坚持参加期末考试,居然拿了全年级第一! 初中时因患头痛病,曾休学一年在家,爸爸领着我奔波于省城医院。 十年寒窗苦,终于以县文科第一名的成绩和" 省级三好学生" 的名义被保送上 了大学! 大学里,我如鱼得水,贪婪地阅读中外文学名著,啃食理论与创作文章,习作 常常在省市报刊发表。 参加工作后,我始终没有放弃当作家的梦想。 …… 读书是福,几度春华秋实。 好学是命,几载霜冷长河。 然而,这条路我走得好辛苦!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我必须不断地追求、奋斗。挫折于我算得了什么?困难乃是家常便饭! 我梳理受伤的羽毛,等待下一次的飞翔。 X 月X 日 红树林公司。 胡小辉给我放了一曲《闲云孤鹤》。 飞翔的云,飞翔的鹤,飞翔的音符。我在乐流声中舒展久已疲倦的心灵。 做一只鸟儿多好,快乐属于蓝的天。 而我恰如笼子里的鸟儿,失去了自由。 音乐使我流泪,痛哭是另一种生命涅磐。 小辉吓得手足无措,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与他在音乐的感觉中找到了和谐与美。 X 月X 日 音乐,音乐。 我歌,我舞,我醉,我飞。 结识了那么多音乐朋友,我顿感生活充满阳光、充满色彩、充满芬芳。 年轻人就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该追求幸福、追求快乐、追求时尚。 艺术本是相通的。我在音乐中拓展了思维、丰满了羽毛、充实了生命。 我从未象现在这样自由和安详,一切在伟大的音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X 月X 日 "'吉祥杯' 原创歌曲大奖赛". " 红树林" 的《吻》获得二等奖,小辉走上领奖台。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比他还要激动万分。 要知道,那几句歌词出自本公司人员的手笔! 曲子是小辉花了好几个夜晚赶制出来的。 后期制作是雪孩等人智慧与心血的结晶。 " 有了你不孤单,轻轻松松每一天;看日出、看日落,一样灿烂。有了你不孤 单,开开心心每一天,谈笑间,所有的梦,都不再遥远……" 哦," 红树林" ,一 群年轻人梦中的天堂! X 月X 日 "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终于调回了大学 母校中文系。 X 月X 日 天人合一。 物我两忘。 X 月X 日 小辉说,他父母要到我家,同我父母商谈我俩结婚的事。 妈妈准备了一些叮咛,爸爸张罗了几瓶好酒。 我的脑子里有几句唐诗翩翩起舞:"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 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妹妹在一边打趣:"'丑媳妇' 要见' 公婆' 啦! " 近午时分,门铃响了。 来了!来了!! 第一个冲到门口的自然是天真的妹妹。 爸爸忙着整理了一下并不散乱的头发。 妈妈嘱咐我赶紧到里屋把口红擦淡些。小辉一家人出现在门口。 " 你好,胡大哥!" " 王老弟,你好,你好。" " 你好!" " 你好!" " 胡大哥最近身体可好?" " 托老弟的福,好!哈哈哈!""阿兰呢?" 小辉进屋,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我腼腆地朝他笑了笑。 他傻呵呵地笑了一下。 " 嗨,你们俩,赶快到客厅去!" 妹妹喜滋滋地催促道。 我端着沏好的一壶茶过去。 " 胡伯伯,王阿姨,你们好!一路辛苦了吧?""兰儿,你好!你好!" 胡伯伯 热情地跟我握手。 王阿姨站到我身边仔细端详,一边说道:" 这回我儿子可有福气了!" 妈妈一 脸掩饰不住的喜悦,故意谦虚地说:" 我闺女才交了大运呢!""哈哈哈哈!" " 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事情不须描述,胡伯伯带来了" 五粮液" ,爸爸以" 东道主" 的身份 非要来个" 杜康美酒、一醉方休".胡伯伯声称自己的胃不好,以后就让儿子替代了。 两个人为十年前就已注定的" 儿女亲家" 的缘分而惊叹。热情好客的妈妈与性格随 和的王阿姨谈论着养儿育女的艰辛。 轮流敬完酒,我俩又躲进小屋。 此时无声胜有声。 …… X 月X 日 " 给你!" 小辉递给我一把钥匙。 " 什么?" 我奇怪地问。 " 新房的。" " 真的?" 我欢呼雀跃。 " 上个月开始装修的,没有告诉你,就想送你这个惊喜。" 他一幅得意的神色。 " 走,看看去!" " 立刻?" " 立刻!" …… 小猫小狗般偎在小辉的怀里,我用惊奇的目光表达满足和喜爱。 这时一套旧式的三室一厅,分别是卧室、客厅和书房,门厅兼作餐厅,还有水 房、卫生间和两个阳台,其中一个作厨房。总面积并不很大,不过七十来平米。对 于一对年轻人,已经算是奢侈了。 小屋少了铺张奢华的痕迹,而更多了些朴拙自然、原始古朴的味道。我和他, 一个伺弄文学,一个搞点儿音乐,当然要将" 小狗窝" 尽量地美化,将各自的审美 意趣不断地延伸和外化。这是一个不断推陈出新的过程- 差不多从刚谈恋爱时两个 人就寻找到了共同兴趣爱好的结合点——大概有不少青年朋友会有同感却始终没勇 气付诸实施。 整个装修风格突破常规,着力表现年轻、现代和审美性。比如,中厅墙面一律 用白橡木条铺陈,房顶留一小灯池,另两角则是不规则状,还有别致的床头设计; 客厅电视墙挂着几张苇帘,房顶则是大根平行的橡木;书房为便于悬挂字画,则是 梯形立方体结构;所有的窗棂全都是长方形,十分美观。 "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 惊喜' ?" 我一间一间地欣赏着。 盼望以久的房子,终于如愿以偿。 X 月X 日 因为担心春节前结婚的人多,前些日子,我们便去预定了拍婚纱照的事。 他想替家里省钱,建议到一家小型店去。他是对的,而我却故意表示不满,说 他一点儿都不重视我即将作新娘子的感觉。" 争吵" 的结果自然是我占上风头,他 不得不答应一定到一家" 个性" 店儿里拍。 街面上五光十色的婚纱影楼处处可见,连名字都姹紫嫣红,什么" 粉佳人影楼 " 、" 新新娘摄影" 、" 巴黎摄影" 、" 超忆影楼" 、" 世纪佳人" 之类,仿佛一 旦流行,就有那么多人着急结婚似的。 与其它婚纱影楼不同的是,这里摄影的侧重点是" 个人写真" ,可以把年轻时 代的样子原原本本地再现,甚至连所穿的衣服都是自己带去的。 我觉得最美的瞬间应该是最有个性的,决不能千篇一律而徒有其名。今天,我 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 要' 温柔型的' 还是' 酷点儿的' ?" 化妆师问。 " 何谓' 温柔型' ?何谓' 酷' ?" 我不解地问。 "'温柔型' 就是普通化、大众化,美丽大方而已;' 酷' 就是前卫、新潮、不 同凡响。" 我听她的口气好象对" 酷妆" 颇为赞赏,就要了。 果然,手法不错,仔细轻巧,层次打得也清晰,不象街头有些时髦的小女孩, 化完妆跟小鬼似的。我跟她学会了安假睫毛、使用眉刀、小指套粉扑以防乱妆等。 经过了许多道程序后,她指着一种天蓝色问我:" 喜欢吗?" 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不由自主地斜了小辉一眼。" 不太亮吧?就是它了!" 关键时刻,男人的眼光挺敏 锐,男人眼里的女人最漂亮。 结果,我的眼睛和唇被涂成了天蓝色,好象一只振翅欲飞的蜻蜓。我奇怪地审 视着镜中的自己- 有点点鬼魅,有点点靓丽,有点点自命不凡,还有点点不随波逐 流……小辉似乎很满意,一个人激动地走来走去。 随后,我们选择了" 古建筑群" 和" 木场" 做外景地,一辆精美的车载着摄影、 灯光等几人前往,化妆师有其它客户不能去,临时安排助手跟去补妆。 摄影师说:" 新娘子这么漂亮,我更有信心拍了!" 不知是鼓励我还是安慰小 辉。 从小到大,我一直有种梦想,就是当着众人跳一曲美丽的舞蹈。可惜我既不能 歌,也不善舞,更没有机会表现自己形体方面的优势。而这次拍照,却让我自由自 在地充当" 演员" ,尽情地展现年轻的风采。有的凝重,有的娇媚,有的显得朦胧, 有的充满渴望……我的" 舞技" 大概很精采,摄影师连拍了一百多张,比原定的多 出三十多张。小辉早已惊得目瞪口呆,而他只不过是个出色的配角罢了。 最后又在室内拍了几张婚纱照。我选了白色、蓝色、黄色。小辉则直接穿蓝色 衬衣打黄色领带,避免了那种死板的所谓" 绅士风度". 几天后,照片冲洗出来了。风度翩翩,美不堪言。尽管一张底片要15元,我和 他还是一致决定,除了原有的套系和像框,另外多购买几张放大。 说不清心里有多美,说不出感觉多幸福。小辉捧着我的照片总看不够,简直不 知要往哪里悬挂才是最佳位置。我也赞美他穿红色大马褂的照片,绝对是别人穿不 出的效果- 那么富态、自信。 X 月X 日 礼拜天常逛家俱商场,以备结婚之用。 家庭是休闲娱乐的地方,不在乎多么奢侈,而在于能找到感觉。 比如,红木家俱固然不错,摆在大客厅里感觉气势宏大,而摆在小屋里就有点 点夸张;新加坡的" 优罗莎" 姿态典雅,价格不菲,据说也有" 款儿们" 购买,但 我想,那种中世纪的风格更适于欣赏,而不是享用;" 曲美" 带有欧式的审美格调 ;瑞典人开的" 宜家家居" 干脆原木构造、树笆点缀;还有像木制成的古代宫廷家 俱,雕花式的结构,精致异常,却明显地让人觉得老气横秋……我们相中了一套香 港" 红苹果" 的卧室家俱,以红樱桃木为面,朴素大方,不俗不雅。衣柜兼以大白 格子,能挂能放,结构合理;双人床平展结实,厚重有力,且有几个大抽屉,一年 四季的被褥毛毯可以存放,省地省力,另有两个床头柜,可谓方便之极;梳妆台镜 面光滑平正,各种日常用品取用自如。整套下来八千元,是工薪阶层可以承受的。 客厅家俱乃是主人的" 脸面" ,小辉说一定要买好。几乎逛遍了本室大大小小 的店,也没发现可心可意的。 突然有一天,我们看见一对儿带树疤的美国白松沙发及地柜、茶几,朴素、自 然、大方,类似北京" 宜家" 的风格,颇具田园山野之气。 我俩异口同声地说:" 好!" 售货员吓了一跳。库房已无余货;又打电话到南方,公司已不存在。但我们还 是爱不释手地要了样品及早餐架、书报架、笔筒、名片盒、杂物筐等小点缀。 售货员奇怪地问:" 两位是搞艺术的吗?" 我和他相视而笑。 诚然,家具的更新换代十分频繁,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跟随潮流走,而充满灵 性的是人内在的心智,永不泯灭的是那颗天真的童心。 愿我俩永不丢失心灵的家园! X 月X 日 新添置了一套翡翠藤器的沙发。其交错连理、舒适自如的结构令我大饱眼福, 隐然回到了某个想象中的古典画面。 辛苦了大半日的小辉倒在上面。 我心里蓦然涌起凄凄惶惶的感觉,想到从此要与这个男人风雨同舟、长相厮守, 一种即将被婚姻捆绑住的感觉油然而生。 轻轻地,我推醒他,告诉他别冻感冒了。 门没上锁,我走过去。 胡小辉揉揉眼,从门口把我" 捉" 到身边。 " 你怎么了?" 我奇怪地问。 " 哦,做了个梦,梦见你走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 我勾着他的脖子诉说心曲。 " 来,我给你唱支歌儿,唱唱歌就不困了。" 他说着,唱起了屠洪刚的" 伴儿 "-" 你只是偶尔坐在我身边,侧过身问我,现在几点?我说得茫茫然,时间让人倦, 你轻轻地劝我,应该向前看。两个独行人,彼此望一眼,同坐一张椅,难道是个缘? 秋风起兮黄叶落,独行的人最怕寒,你的那件黑外套,真的让我好温暖。望着大地 望着天,望着你的脸,我忘了语言忘了时间,忘了把气叹。伸出手来递给你,走向 灯火夜阑珊,不再怕那路漫漫,让我们青春做个伴。" 歌词怆然,曲调悠扬,催人 泪下,无可名状。听小辉唱歌的滋味永远那么好。 胡小辉久久地抓着我的手,象抓着一件什么易碎的" 宝贝". 真的,我们都需要一个伴儿了。 X 月X 日 电视墙上的苇帘,是新家最抢眼的一道风景线,俨然一幅田园风光尽现眼前。 每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欣赏它,我的心就特美、特放松、特自豪! 这是小辉大胆的创意- 返回田园、归于自然,无疑是一种至高的审美形态。单 看那深浅不一的苇子、那粗粗细细的麻线、那可隐可现的感觉,就让人产生最为丰 富的联想- 而这与我们两个在人性本质上的追求是分不开的:不要让物质的奢华遮 蔽了纯真、善良的双眸,不要让俗世的迷乱掩盖了天然、美好的心灵,不要让精神 的丝缕阻隔了大自然的万水千山……哦,休闲时光,我们愿做自己的主人,返回人 类最本真的存在,把所有的惆怅全部抛弃,把全部的烦恼化为乌有," 此在" 无为 而无所不为,灵魂的空间游刃而有余。 相信不管现今还是未来,蒙娜丽莎的微笑都将引领我俩在艺术的领域不断地追 寻、探索,审美的视角永远指向对人性的终极关怀以及" 真、善、美" 的能否被兑 现。 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感充溢着我的心头…… X 月X 日 哦,家。 一个充满幻想的爱巢; 一个凝结渴望的家居- 白橡,展览自然魅力; 苇帘,悬挂田园风光; 葫芦,摇坠房梁一角; 根艺,体现变形艺术; 灯具,营造温馨气氛; 布艺,铺展线条艺术; 摇椅,摇荡童年梦境; 玩具,创设休闲空间…… 朴素的小屋。别致的小屋。温馨的小屋。 每一个明媚的日子,都是精心设计的爱情;每一缕金色的阳光,都是努力编织 的心结。 每一个精彩的角落,都是个性魅力的施展;每一个瞬间的想象,都是心灵世界 的寄托。 我是一串唰啦啦的音符; 我是一条水汪汪的曲线; 我是一句静悄悄的语言; 我是一腔甜蜜蜜的柔情。 啊,爱神,请以你透明的爱怜抚摸我的面颊;请以你充满阳刚之气的手指梳理 我的相思;请以你无边无际的风度弹拨我的琴弦;请以你光灿灿的痴情点亮我的花 朵。 哦,家。 X 月X 日 离原定的结婚日期不远了,我们之间却陷于停顿的尴尬境地。 与胡小辉不相见已一个星期了,连打电话都成了一种为难的方式。 作为一个女孩子,我选择等待,等着他来迎娶我! 原本是太相信他了呀,太相信那个关于爱的诺言!我象天下所有的傻女孩一样, 在爱的陷阱中迷惘、挣扎、困惑。 有段时间没有怦然心动的激情了。 小辉在忙碌准备东西的过程中,真的忽略和忘记我的存在了吗? 意外总是从天而降:双方父母谈崩了!男方要求就近迎娶,女方则按照地方习 俗希望男方派车;还包括一些细节问题。彼此争执不下。 胡伯伯耿直的天性不肯轻易低头;爸爸豪爽的气质容不得半点懈怠。 ——两个人的关系又象十年前一样错落有致! 我和小辉一律护着自己的家人,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 我不知该怎么办。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喜欢哼唱林依伦的《爱情鸟》:" 爱我的人已经飞走了, 我爱的人他还没有来到。" X 月X 日 想打个电话给胡小辉。 他还在生我的气吗?也不知他家乱成什么样了? 我说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忧心忡忡。 可是妈妈坚决不叫我打,我也觉得那样挺没出息。 然而他这种沉默不言的态度真让我害怕,害怕失去他,失去两年来的感情。 给小辉打电话,他会看不起我吗? 趁妈妈出门买菜,我偷偷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当电话铃声" 嘟嘟" 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痛也到了极点。 想不到,他的态度很不好。 我后悔自己的没出息,无可奈何地挂了。 我真想骟他耳巴子! X 月X 日 给胡小辉打电话,他发烧了,没有上班。 我的心堵得慌。 电话,电话。我发了疯似地打电话找他。 我在电话里请求一见。 他坚决不答应。 我恨他,恨他…… X 月X 日 爱没有错误。 爱不需要相互责备。 时间、空间、窗子、我。 一种深邃的苍茫感。 一幅优雅的古典画图。 一个青春女郎面临命运抉择的蒙太奇镜头……哎,真想让一切都赶快过去。 想到了我在一篇论文中关于女性价值观的美学界定:" 崇高型"-用辛勤劳动赢 得了一个家庭,支撑起倾斜的门户,得到了丈夫的尊重;" 优美型"-用温柔和美丽 赢得了一个男人,赢得了幸福与宠爱;" 丑陋型"-整天坐享其成,既不付出也不收 获,只能两手空空;而我算什么呢,又想" 崇高" ,又想" 优美" ,有时还挺" 丑 陋" ? 我在一片思维的混乱中盼望奇迹的出现:"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X 月X 日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条路漫漫又长长。 通过全国外语考试和论文答辩后,我的硕士学位就会到手了……我还有很多事 情要做,备课、教学、出书、考博……小辉也要联系业务、策划演出、设计未来的 规模……在这种关键的时刻," 爱神" 却来考验我俩的忠诚和耐心……为什么总是 " 好事多磨" ? X 月X 日 恍惚中,我不顾口袋里所剩无几,打车直奔新房。 一步步登上四楼的台阶,心如刀绞。 我没有钥匙,我还不是这屋的女主人,我进不了房间。 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用耳、用心谛听里面的声音。 什么也听不到,我宁愿多站一会儿,哪怕再多一小会儿呢。 我和小辉苦心营造的" 家" 呀!新生活还没开始,一切又在瞬息间灰飞烟灭。 仿佛天就要塌了,地就要裂了,我陷入了无底的深渊……想起了我们的" 信誓 旦旦" ,想起了所有美丽的故事。 以往的点点滴滴萦绕心头,未来的分分秒秒激情难再。 小辉是个难得的好人,应该拥有同我一样美丽而善良的女孩儿,共同点燃" 洞 房花烛夜" 的浪漫激情。 那个花一样绽放的女子呀,必是前世造下了福气,不象我如此薄命,丢失了即 将到手的好姻缘。 想到此处,我不禁潸然泪下。胡小辉,是我负了你呀! 接连按了八声门铃- 把最美好的祝福送给他和他的" 新娘" ! X 月X 日 " 对不起……" 我哽咽着。自尊和骄傲丧失殆尽。 " 你,你简直太差劲了!" 小辉还在一劲儿指责我。 我哆嗦着要挂电话。再见,我的" 爱人" ,我将永远怀念你! 他预感到什么,一下子慌了神,一迭连声地说:" 傻丫头,你来吧,我想你! " 原来他一直在吊我的胃口! 我流着泪,向他诉说关于" 八声门铃" 的细节。我的声调缓缓的、柔柔的,略 带忧伤和惋惜。 之后,我听到了他动情的哭声:" 阿兰,别说了,都怪我不好。嫁给我!嫁给 我!!" 我相信" 男儿有泪不轻弹" ,相信他话语的至诚和温情,更相信走过了风 风雨雨的我们,心中自有一片永远的乾坤! 上帝终于被我感动了。 老实说,我不想再谈恋爱,想彻底结束这段经历。在人生的道路上,有几个二 十来岁值得消磨?我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因为一味地谈恋爱而浪费 光阴。不管前方的路是什么,我决定目光向前! 我问他还发烧吗,说我情愿生病住院,把他留在身边,永远,别走。 他赶紧说:" 有啥也别有病。" 我接上一句:" 没啥也别没你!" 说完脸悄悄 地红了,还好他看不到。 男朋友能够从家里站出来保护我,既在我预料之中又出于意料之外;双方父母 需要个台阶下,最终还会尊重我俩的意见。 X 月X 日 小辉向我诉说那几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好多个晚上,他都心烦意乱,难以成眠。怕父母担心,常等他们睡后,一个人 躲在阳台上抽烟。有一次实在伤心极了,便用被子捂住嘴偷偷地哭泣。 不知何时,他爸爸突然站在面前,静悄悄地看着他。挺大一个男人,一辈子刚 正不阿、铁面无私,竟然为儿子的婚事流泪了。 小辉说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看见父亲掉眼泪。 原来胡伯伯的内心里包藏着一份慈祥的父爱。 小辉还说,既然选择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任。 我为自己的不懂事及没有协调好关系而惭愧。 小辉也加倍谴责自己忽略了女方的实际情况。 果真是好事多磨。 我不禁汗涔涔而泪潸潸了。 X 月X 日 有时候我也奇怪、纳闷,我和小辉的爱情居然在不知不觉的逛街中抽叶、开花、 挂果了。小辉是怎样一公分一公分地夺走我的心呢?他会揣摩我的心思,每当我想 他的时候,往往能接到他的传呼,或者他会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对 我并不是言听计从、任我摆布,偶尔还暴露一下" 大男子主义" ,反而使我更增强 了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感,在不少事情上拱手把决定权让给他;他会打扮我,他以一 种很" 个" 的审美眼光取代了我自己的审美情趣,所以一年多来我几乎就是由他塑 造出来的一件自我陶醉的艺术品。原来,爱情就是这么一种热烈、迷狂、糊里糊涂 的状态。要不是我走投无路,我四面楚歌,我别无选择,我……嘿嘿,他是个好人, 我悄不留神就要决定嫁给他啦。 我要嫁给他啦! 我要嫁给你啦! X 月X 日 人生是一次难得的际遇,就象胡小辉千百遍告诉我的:" 上辈子你是只小野猪, 我是只小山鸡,我俩的缘分是前世的约定。""怪不得人家说,' 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不,是' 千年修得共枕眠' !""是' 万年' !" " 你信命吗?" " 不信。你呢?" " 也不信。" " 可我相信自己。" " 我跟你一样。" 我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X 月X 日 人生还有另外一种际遇。就在小辉送我回来的路上,我猛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 影。 是他,是他。 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是喊不出那个名字! 左鸿!果真是左鸿! 只见那个帅小伙儿,带领着一队金发碧眼的外国旅游团成员,叽里呱啦地说着 外语。 他,是导游? 我的心一阵儿紧张。 左鸿,久违了! 那个鲜润的男孩儿,那个永久的幻觉,越来越清晰可见。 几年不见,他更" 酷" 、更" 前卫" 、更" 另类" 了,但他永远是我的初恋! ——而他,看见我了吗? 多么,多么希望他看看我- 那个从前被他讥讽嘲弄得一塌糊涂的" 我" ! 只见他一闪身,钻进了一辆出租车,把一张英俊的脸贴近玻璃窗。 天哪!却原来,缘分一旦消失,真的从此远隔天涯海角了!而跟我搞过对象的 其他那些男孩儿呢,或许早已结婚生子了吧? 我的脑中萦绕着一句歌词:" 明天、明天我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想你、想你、 想你,最后一次想你……" 小辉恍然明白了什么,却一言不发,只是更紧地攥住我 的手,攥得我的心跟他一起发汗。 我感激地看着小辉,我的胡小辉。 X 月X 日 我俩来领结婚证。 小辉一口接一口地抽烟,烟圈腾云驾雾般缭绕着。 看得出,他有点矛盾,是为我们之间最近的纷争。 我亦然;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询问:" 没有错吧?""你可以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 他严肃地对我说。 " 给你最后一个后悔的机会!" 我一本正经地说。 小辉的皮大衣散发出一种令我心醉的味道。 " 给我一支烟抽!" 我命令道。 " 不给!" 他瞪了我一眼。 " 你爱我吗?"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用问?" " 不行,你得说!" 我任性地坚持。 " 爱!" 他吐了一口烟圈:" 那你呢?""爱!" " 那咱俩还傻站着干什么,走呀,' 夫人' !" 他扔掉了手中的半支烟蒂。 我微笑着挽起了他的胳臂。 那是最庄重而神圣的一刻,工作人员递过来几张表。 我们一比一划地填写了,又都摁上了自己的手印儿。" 恭喜二位!" " 新婚大喜!" " 从今以后,你们的婚姻将受到法律的保护。""任何侵犯婚姻的言行都将受到 法律的制裁。" …… 仿佛天也蓝了,水也绿了,大地格外辽阔了。 从哲学上意义讲,夫妇之道便是阴阳之道,阴阳之道便是天地之道。" 天地有 大美而不言。" 我们也不知说什么好,便分食一颗巧克力糖。 旁若无人得让人嫉妒。 看吧,反正有结婚证,刚领的! X 月X 日 中午的时候,小辉买回来一斤包子,韭菜鸡蛋馅儿的。我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 吃东西,正饿得受不了呢,便狼吞虎咽起来。这是在新家吃的第一顿饭。厨房里虽 然买了锅碗瓢盆,却还没有来得及买米和面。 " 小懒虫,别噎着你。" 突然,小辉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瓶" 阿香婆" 香辣牛 肉酱。 我的口里顿时溢出一股酸辣爽口的味道。这家伙,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一条" 蛔虫" !不知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平平凡凡的日子竟那么有滋有味。就象这包子 一样,皮儿是薄的,里面的馅儿却极诱人。 无意中抬头看天,居然看见了蓝天和白云。这在一个被污染城市是很难得的。 我咀嚼着生活的味道,也品尝着爱情的滋味,仿佛把" 晴朗" 二字一同吃下去…… 我看天看云看人,看见了一条源远流长的大河。它从远古而来,又向未来奔去。我 的脑中闪现着一位伟大词人的句子:"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乱石穿 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哦,我心中的大河, 一条多么温柔而富有诗意的" 女人河". 轻轻地,沐浴在大河清清亮亮的岸边,我怆然明白了什么叫做" 一波三折" — —难道说还有赞美的歌,那也是久久不能忘怀的激情和眷恋——从上游、中游到下 游,我的大脚巴丫子整整找寻了五个春夏秋冬。 如果说,在上游,我看见了奇崛诡秘的瀑布,白花花的水珠儿一泻千里,那种 " 层次感" 和" 落差美" 正是初恋的意义;如果说,在中游,爱情如一叶小舟飘过 激流险滩,那种惊心动魄的危险恰是我要追求的风格;如果说,在下游,我被融入 了一大片碧蓝的江湾,无论迷茫与孤独、幻想与惆怅,恐怕都是生命存在的价值。 …… 那么,五年,在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史上是个什么概念? 我不想回答,却要求小辉给我放一支曲子《湖》。静静地,没有声息。我能感 觉到它,却无法用准确的语言说出" 湖性" 何为。或许,它涌动是因为风儿的诱惑, 但即使如此也很少流露出来。它纯净,和谐,无所依傍。 我在岸上行走,走着走着突然没有了陆地。我跟太阳对视的一瞬间感觉到" 海 天一色" 的壮美与辽阔。然后,我被一个奇怪的浪头卷入无知的人生境界,一个由 光线、颜色、状态、虚无、安全感、想象力、漂浮物等构成的界域。 我吟着属于自己的诗句漂流而下,把一个女孩子的命运交给了大自然的山山水 水。风来吧,雨来吧,所有的一切都来吧。我凝望着湖水,发现它平静得不行,无 论是在阳光下,还是在月光中。 …… 此刻,我靠在小辉的肩膀上,像靠着一个透明而空灵的梦。我不说他也知道, 一旦我们开启了婚姻的那这大门,爱情就永远不许关闭。这是一个多么深刻的约定! 我们沉醉在碧波浩荡的乐曲中,将两颗心久久地浸泡、回味。希望再捡起来的 时候,能变成一大朵沾满了水花的" 红玫瑰" ,永不凋零! 再想一想,其实所有的神话不都是在平平常常中塑造出来的吗?生活才是爱情 的全部意义,而生命则是其实实际际的归宿。 X 月X 日 腊月门里。 一觉睡到九点,拉开窗帘。 雪花无声无息地装扮了这个世界,大概是下了整整一夜吧。 每一个冬季来临,我都为雪花悄然欢呼,为一年一度的重逢而惊讶和赞叹。 雪花一如既往地飞舞、旋转、跳跃于枝条、屋檐和路面,是那么纵情恣意、任 性妄为、自由自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的事业与爱情! 我依稀听见了鸟儿欢快的啁啾…… X 月X 日 我和胡小辉经过两年的恋爱,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喜的日子。其实那一天跟所有 其它的日子没有多大区别,只不过因其难能可贵的意义而最为芳菲。准确地说,那 一刻,我拥有了" 丈夫" 和" 婆家".这些特别的概念使得我没有理由不百感交集。 我不能掩饰对于新婚的向往,那是一个女孩子沉睡了二十几年的梦;我不能回 避对于一个丈夫的渴求,那是一段不易、不懈的追求历程;我更不能忘怀恋爱中的 点点滴滴,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多想再给我时间思虑,多想再给我机会与他恋爱,多想再安排一下我们重新携 手。 当他从一个陌生男孩儿变成为我的男朋友,又一跃而登上我的" 爱人" 宝座时, 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形容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或许,他应该更加高大英俊些,他的 胸怀更加宽广细致些,能力再超群非凡些,对我的爱象河水般绵长、象河里的奇石 一样亘古不变……嫁给他!这是一个多么美好、慎重而又辗转反侧的决定呀! 为此,我反反复复声讨自己好多回,我故意拖延时间让自己在痛苦中享受甜蜜。 然而,都不能够了。我既没有时间重新选择,也没有勇气离开他,更不能想象 换了他我会怎样。 不忍心再看到他奔波忙碌的身影、孜孜以求的神情、为了爱无数次宽容护佑我 的姿态,我真的不能够让他永远达不到目标、寻不到港湾、找不到" 回家" 的路途! 我才知道,恋爱原本就是为了结婚呀,我不能将" 男朋友" 与" 丈夫" 两个概 念决然分开,那是一条线段的起点和终点。我必须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既然" 分 手" 是可怕的,那就" 结合" 吧。 《诗经》上讲:" 之子于归。" 就是说,那个女子要回" 家" 了。 X 月X 日 蜜月里,我和丈夫一块儿用大红纸包了一个又一个的" 红包" ,送给那些前来 道喜并为我们真心祝福的亲朋好友。瞧瞧吧,光" 嘉宾题名录" 上的贺词就够我们 一生一世笑开怀的: " 百载从兹相为伴,一生今日最芳菲。""千首放怀风月里,一樽时对画图开。 ""今日联姻铺锦绣,他年相伴到白头。""珠联壁合,百年佳偶。" " 风雨同舟,比翼双飞。" " 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 有的好朋友干脆在纸上描摹了" 自画像" ,写上幽默滑稽的语言,令人忍俊不 禁;喜欢绘画的小表弟,还别出心裁地做了两幅儿童画,来表现婚前我与他大打出 手、又和好如初的场面:先是" 我" 对" 他" 怒目而视,将一架架飞机、大炮、坦 克、手榴弹扔出去;然后是一张端端正正的结婚照,头顶上盘旋着一只洁白的鸽子, 写着" 和平" 二字。贺词如下:" 庆你们感情更好。" 有旁批曰:" 在等第三幅 (看你们的形为吧)。" 虽然有不少错别字,却是来自于一个孩子淳朴、美好的心 灵。弄得我们俩很窘,发誓以后绝不重蹈覆辙! 我们还买了一百个彩色的气球,亲自用嘴把它们吹起来,悬挂在房间的各个角 落。虽然吹得嘴皮子都麻了、疼了,但心里却很美,因为,有钱难买两个字:" 愿 意" ! 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一天,一天。也许,我们还要经历一个" 磨和期" ;也 许,未来的日子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奇迹;也许,同大多数正常的夫妻一样,我们也 会对生活产生诸多感慨……但,任何猜测总是停留在想象的山头,几乎每个人都需 要亲自去走一遭儿! 不记得在哪一天夜晚,也不记得是怎样回忆起" 八声门铃" 的故事,我们俩被 自己编造的精彩情节感动得唏哩哗啦。小辉告诉了我他当时的感受:" 一个女孩子, 在弄不好就要分手的前提下,居然能这样地为我祝福,真是不简单。我发誓,今生 今世,一定要好好待她!" 他还告诉我,在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他曾在晚上12点 的时候,双手合十,默默地为我们的婚事祈祷,整整念了六百六十六遍呀……" 真 的?" 我询问着他的眼睛,也询问着他眼中的自己:" 后悔过吗?""不!" 我们俩 异口同声…… 原来,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和秘密,人人也都有自己的爱情和生活。如果 非要拼命寻找它的意义,那就不如问问蓝天和大地,问问昨天和今天,问问岁月和 流水,看它们会怎样回答——因为,我和他是"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 过的。而未来究竟怎么样,还需要我和他共同去开拓、去发展、去追求……如果说, " 传统" 和" 现代" 只是一张纸的正反面,我和他的关系就好比同一面镜子的" 里 " 和" 外".镜子是诚实的,象中秋节那皎洁的月亮一样晶莹光亮。它虽然只是一个 透明的平面,但它深不可测,内心里藏着一个广阔的世界,也藏着数不清的奥秘。 它把纯洁的心灵告诉我,美就是美,丑就是丑,甚至连一粒小小的雀斑也不隐瞒。 清晨,当我梳洗打扮之后,站在镜子面前,便发现里外都在笑;当我的头发象 一堆乱草时,它会清清楚楚地告诉我:该梳啦!当我的脸上有灰尘和黑点时,它会 提醒我:脸脏啦,快去洗洗吧!……这就是夫妻!不是么? X 月X 日 回望我走过的路,左鸿、宋远、大桐、王夫之、" 根号2"等,一个个远去了, 消失了。我不满意。但我不后悔,因为我没有欺骗自己。 庆幸小辉如期而来,一直走到我心里……小辉,我的胡小辉,茫茫人海中,你 是我唯一的选择,唯一的爱。我向你展示了全部的芬芳,全部的魅力。 在爱情的土地上,我亭亭玉立;在执着的追求中,我硕果满枝。 我非常珍爱这份难得的机缘。这是风雨后的彩虹。这是沙漠中的绿洲。如果爱 情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河流,我的心啊,就是清流中那块永远的美丽的透明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