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六世轮转(3) 他感到自己整个生命都被蔑视了,那种滋味……就像从未生活过那么荒唐。 我究竟……有没有真的活过这一世? 但是这些都不能够对小鸟讲,不是说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对自己另眼看待,而 是他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当一回事。 她一定会说:不管是人是神是仙,不一样吃吃喝喝睡睡,这样的生命有什么 不同的?干吗要为自己的身份苦恼? 像朱鸾这样的神,即使有一天被剥夺了永恒的生命,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不起的,何况她根本就不会担心被剥夺。对她那样永恒到无穷的物种来说,连时 间都熬不过她,更不要说在她的生命中雕刻下什么记号。恐怕那掌管时间的神祇 都已经换了好几轮,朱鸾还在无忧无虑地活着呢。 她怎么能够体会……我在为好几世之前的自己烦恼呢? 雁太邵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天,这个颇为苍凉的动作被朱鸾看在眼里, 果然觉得他很莫名,“雁子你是饿了吗?没事儿干吗叹气?” “我……”雁太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有那闲心想想我们该怎么离开吧,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鸟啊……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哥哥呢?” “啊?你是说让凤凰来救我们吗?”朱鸾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 凤凰那么闲啊?他可忙咧,不要说我们在海上漂荡找不着岸,就算我们昨晚被离 魅的爪子大卸八块,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朱鸾的口吻很毋庸置疑,她看起来蛮无所谓的样子,但雁太邵却可以听出她 语调里的气馁和感伤。 “小鸟……皇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废话!你怎么知道他是怎样的?你又不认识他!”朱鸾翻个白眼,不屑地 撇撇嘴。 “我……”雁太邵本来真的很想说,他不仅认识凤凰,而且还和凤凰很熟, 但是这一点他至今都不愿意承认,更不要说炫耀般地对朱鸾讲出来了。 雁太邵现在的滋味难受极了,他就像寓言中那个得知了国王秘密的人,很想 找个人说说,但却知道绝不能说,于是日日夜夜都被这个秘密煎熬着,终于最后 忍不住对着罐子高喊出了秘密,发泄完了,还要把罐子密密封住,埋进土里。 郁闷,他现在就连那个可以吐露心声的罐子都没有。 “雁子?雁太邵!”朱鸾摇晃着雁太邵的肩膀,终于又把他从跑神中摇回来。 这家伙真是古怪极了,说不到三句话就会突然放空跑神,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朱鸾是个对人类的秘密完全不感兴趣的神,否则雁太邵大可以把她当成那个 发泄的罐子来一吐为快,偏偏朱鸾对好吃的比对人家的真心话更有兴趣,她只是 觉得雁太邵现在的态度古怪,却没有想过要追根究底地问问清楚。 “你的表现很奇怪哦。”朱鸾托着下巴一脸严肃地说,“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拜托想想正事好不好?” “嗯。”雁太邵镇了镇心神,把思绪收回来。虽然朱鸾的话多半是四六不着 调,但这句话说的却正中核心,他真的不应该再乱想下去了,本来就是有点儿多 愁善感的性格,如果再逼自己想,非要为一个永远都不会有答案的问题而伤神伤 心,他早晚会抓狂吧。 灰羽说在他来到人间的五百年间,曾经历经六世的轮转,每一世都是因为同 样的原因而死——晚年孤寂,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