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出狱(2) “老汪?”许见迟疑一下,审慎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是他,他没有这个胆量。他可能会一直仇恨我,但绝不敢再次跟我对撼。” 刘广成不屑地冷哼,“或者你还猜测恒通?恒通倒是有这种气魄和大手笔,但是 他们现在陷在裕昌系上自顾不暇;还有浙投,也不是,我有内线。” 许见沉默着。他看着掩饰不住满脸轻蔑和愤怒的刘广成,突然,他想到了什 么:“刘总已经知道这只手是谁了?” 刘广成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然后苦涩地笑了:“有时候,太敏感了也不是 好事。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我一个……怎么说呢,不是朋友,但也绝不 想成为敌人的那种人。以前,他有个绰号叫面团,现在,他是鳄鱼。” 鳄鱼! 这是这个圈子对于强人的最高称誉。 ——悄无声息地潜伏着,等待着猎物进入陷阱,然后一跃而起,一击而中。 看似安全的徜徉之地突然变成致命的陷阱。刘广成自己,也常常被人这样称呼, 但是现在,他把这个称呼送给另外一个人。他脸上的表情是真实的,虽然痛恨, 但是钦佩。 “那么,我们已经进入他的攻击范围?”再次沉默了很久,许见缓慢地问。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广成没有回答。他不想面对这个答案。 他站起身,在屋子中踱了两步,然后说:“五年前我来到这座城市,从那个 时候开始,我就在这里,哪怕我几个月不做一笔单,这间小屋也为我保留着,但 是现在,我这位老‘朋友’似乎想把我从这里赶走。”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许见,脸上的表情因为用力而怪异地扭曲。许见完全明白 他的意思,他曾经多次进入这一层楼,替那些真正的资本大鳄搏杀,看多了输赢 浮沉。从这间小屋出去,往左是阳台,有一个号称三个月赚了一个亿的牛人,几 个月前从那里跳了下去。往右是电梯和安全通道,一年前,一个卖蚊帐起家,号 称“于百万”,曾经被捧为股神的人从那里黯然退场,因为保证金不足而只能回 到楼下拥挤的散户大厅。 “我这个老‘朋友’,哪怕是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我佩服他,我从来不想和他坐在一张桌上玩,但是现在,他坐上来了,我无处可 逃,我只有奉陪,他想玩什么,他想怎么玩,我都奉陪,哪怕是输光我最后一个 子儿。” 他表情狰狞地说。在许见面前,他用不着掩饰,他现在和这个人分享比他生 命还重要的资本秘密,进行一场关系身家性命的资本战争,至少这一段时间,许 见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盟友。 “别无选择?”许见问。 “我没有,选择权在他手上。”刘广成无奈地摊开手,苦笑。 他又踱了几步,才叹了口气:“好吧,陪我走一趟,我带你去见见这个人, 我想,看看他的底牌。” 上海。 年轻的女孩站在海风猎猎的海边,她的身后,是一片水泥和钢筋的废墟,高 大,支离,经过风霜的侵袭,就像一个史前动物的骨架。曾经,这里是上海滩的 一个神话,一个吸引全世界目光的奇迹,寄托了一个年轻人的梦想与光荣。 这几年里,她常常会来到这里,默默地凝视这些被遗弃的建筑,满心凄凉,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跟这些冰冷、坚硬的混凝土一样,也被他遗弃了。 这几年里,她听到过关于他很多版本的传说,有人说在北京的某个五星级酒 店大堂与他擦身而过,有人说看见他与一个女人在京郊的别墅里种花,也有人声 称在云南纳西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里见到过他与当地土人在一起生活,最新的版 本似乎更让人振奋,说是他现在整天都跟一帮哈佛的MBA 和基金公司的经理在一 起,策划一个据说是真正属于这个新经济时代,更惊心动魄的伟大项目!她对所 有的说法都无动于衷,只是固执地相信,这里才是他的根,无论他走了多久,走 了多远,最后他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的。她一直未曾改变过她的移动电话号码,就 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接到他的电话。她每每来到这里,都期望着能够突然看见他出 现在那些宏伟、沉默的建筑中,穿着那身三件套的宝蓝色西装,目光坚定,站得 笔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真的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无音无讯。 海浪哗哗地拍打着海岸,几只海鸟从海面上掠过,翅膀溅起浪花,大海苍茫如幕, 女孩的心事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