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少年的歧路(26) “苏……哥,慌着走啥,阴三爷不在,阴四爷在,哈哈,好久没有听到有人 叫我阴四爷了。有啥事跟我说,没事的话,今晚上我陪你玩。等会我们去江城大 厦喝冷饮,然后吃消夜。”阴四爷抢上一步,拉住转身想走的苏树东,丝毫不管 苏树东冷漠的脸色,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 苏树东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好吧,你带我到处逛逛也行。”年轻人的过 分热情和无所顾忌让他有些不快,却也让他受到某种吸引。“阴四爷”三个字也 把他逗乐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实际上,这个称呼是一个典故,只有他们家乡的人才知道。 阴四爷小的时候,就显出与众不同的顽劣和聪明,因为外公的权力,他总是 被一群阿谀逢迎之徒包围着,他们绞尽脑汁寻找一些自以为有趣的话题逗弄他, 从童言无忌中寻找出格的愉悦,同时拉近跟一位公社书记的距离。其中一个桥段 是一本正经地考问阴四爷:他父亲是阴三爷,他父亲的父亲是阴二爷,他父亲的 爷爷是阴大爷,那么他自己呢?阴四爷总是会跳进这个陷阱,大声地回答:我是 阴四爷。得到满意答案的看客们哈哈大笑起来,从此整个镇上都把还是几岁的孩 子称呼为阴四爷。作为公社书记的外公认为无伤大雅,很高兴地承认了这个称呼。 实际上,张德友自己也是一位好事之徒,甚至可以说他们整个家庭就是几个 另类的组合,类似那些冒险电影中要去完成某个困难任务的特殊团队。阴三爷的 经历充满传奇,他妻子在那个年代也显得与普通女孩截然不同,而张德友则以众 多的恶作剧成为整个公社,乃至整个县的明星。 他可以买块冰糕送给孩子,因为冷,他建议这个孩子用纸包好放在口袋里, 等这个孩子蹦跳着回到家,口袋里满是化了的糖水;他会用麻纸把盐包好,像供 销社卖的白糖一样送给办喜丧的朋友,结果客人们喝糖开水时,会发现满嘴苦涩 ;中秋的时候,他在公社广播上通知一大批人到公社开会,他把他们关在一间屋 里,锁上门扬长而去,结果这些兴冲冲前来开会的人面面相觑,发现每个人都是 傻子;县上的干部来检查工作,他把正巧抓到的一条菜花蛇悄悄地放在领导的座 位下,等待欣赏领导吓得跳起那一瞬间。他捉弄人不分场合,不分对象, 甚至包 括妻子。有一次,他突发奇想,面色悲痛地对妻子说,她父亲,也就是他岳父刚 才突然去世,让她赶快回家,他去通知朋友来帮忙办丧事,结果他妻子呼天抢地 地哭着回家,竟发现父亲好好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当然,捉弄人多了,他也会 被人捉弄。区上的一位领导亲自打电话通知他,某月某日,县长要带队检查他的 工作,结果那天上午,他在镇头从九点等到十点,从十点到十一点,他发觉自己 被捉弄了,但是不敢撤退,在那个资讯极不发达的年代,他无法立即求证,同时, 必须在一群不明真相被他召来的同僚面前保持形象,最后,中午的时候,他只好 将错就错,宣布中午伙食由公社解决,下午召开公社干部会议。还有一次,他去 区上开会,一位曾经被他捉弄过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到他家,一本正经地告诉 他妻子,张书记等会搭班车回来,晚上有两桌客人,让她准备。他的妻子没有怀 疑,张德友向来好客,全家人连同那个邮递员忙了一下午,晚上张德友回家,啼 笑皆非。或者是天性使然,或者是文化生活贫乏,他喜欢找各种机会娱乐自己, 也娱乐别人。正是这样的言传身教,他的孙子阴四爷有样学样,青出于蓝而胜于 蓝。 拉椅子,门上放盆,挖坑做陷阱,粘纸条,糊泥巴,告男生密,绑女生辫子, 从小到大,只要捉弄人的游戏,阴四爷没有不玩的。有些时候惹出麻烦,总会有 人出面替他善后,甚至不用张德友出面。张德友的权力影响和阴三爷的神医感召, 使别人选择了忍气吞声,这助长了阴四爷的嚣张,整个童年少年时期他都是一个 无所顾忌的小霸王。作为惩罚,他的学习成绩总是整个年级的最后一名,岿然不 动,直到高中毕业。他没有机会参加高考,直接在预考就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