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洞房花烛夜 天津人管闹洞房叫“怄新媳妇”。新媳妇周腊月的父亲活着时也是洋车夫。她 和杨五儿这帮车夫都认识,况且今儿个这些车夫们都为办喜事出了大力,周腊月又 是个深明大义之女,索性厚了面皮,让他们高兴,由他们怄闹。直闹到后半夜。当 “全人”把这帮嘎小子们轰走,口中念叨着吉庆话,边撒枣和栗子边铺被褥,又往 锡灯里添满香油、蜂蜜,续上灯草点亮,放到炕前凳子上的铜盆里时,男女新人已 经呵欠连连,精疲力尽了。屋里只剩下小两口儿,窗外有小青年听窗户根,盆里的 油灯通宿又不能灭,两个拘谨的新人便只好合衣迷瞪一会儿。天很快就亮了。 第二天按“妈妈例儿”,一家人必须吃三合馅的合子,寓全家和美之意。然后 又送油、认亲、拜见等等一通折腾,到了晚上,又疲惫又渴望的两人早早睡下,才 真正品尝上了夫妻生活。 俱是平生第一次。虽很是慌乱,很是生疏,很是紧张,但毕竟成功了。处女痛 让周腊月疼痛难忍,但疼痛过后又让这位成熟丰满的女子初次收获了巨大的欢畅, 她禁不住神迷魂荡,忘乎所以。能够认识丁二明,嫁给丁二明,真让她感到这一生 有了依靠,有了福分。她紧紧把汗淋淋的他搂在自己身上,生怕他一不留神跑掉。 丁二明也是欲醉欲仙,半狂半癫,那种阴阳之间的组合与连接让他感到美妙无比, 乐不可言,一下子忘掉了生活的痛苦与过日子的艰难。 他庆幸自己命中有福,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竟娶上如此称心如意的好媳妇, 就跟做梦似的。女人脚大就脚大吧,脚大还能干活呢,咱穷人可不能像富人那样瞎 讲究,只要她长得好、对我好、孝敬老娘就行了呗。昏蒙蒙的夜里,他们生命中的 欢乐几次达到峰巅,几次发挥到极致,但还是很自然地,快感与欲念如渤海退潮般 慢慢消却了,两个人从内心到身体都一点点平静下来。没有睡意,周腊月枕在丁二 明的粗臂上,两人就悄悄说着私房话。 女的问:“当初我求石爷借钱那次,你帮我的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哪? 你别是再早就看上了我,在打我的主意吧?” 男的急忙用大拳擂着胸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震响:“天地良心!满天津卫没 好人了……”女人忙用热辣辣的小嘴封住他的大口。俊秀的眼里荡着嘎坏的笑意。 丁二明醒悟了,同时也受到鼓励,也想逗逗媳妇:“前年那场大雪,我是成心 把脚崴折的,就为了勾引你来,让你伺候伺候我……” 周腊月一瞥嘴:“这话没人信,哄小孩呢。我跟你说,今后可不许咒自个儿。 我可不许你的脚再崴,你出门拉车可一定要在意。你的脚比我的命还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