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华初惊(1) 似乎还记得,小时候郊游时走过的山谷。 可以看到许多仿佛不属于人间的景致,一时间眼花缭乱,感动莫名。 其实,有时候音乐就像旅行,在旋律之中看见盛放,看见凋败;看见盛事,看 见没落。 好的音乐,能让人在他的世界里流连忘返。 一重深似一重,风景尽头,柳暗花明。” ——摘自丁香日记 “哎,磊,今天晚上咱们要和一个乐队合演,记得别迟到了。” “好的,知道了。”磊随口回答道。 磊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雷的样子。 那次是他们的乐队和雷的乐队第一次合作演出,他操贝斯。 刚到酒吧,他就被台上那个主唱给震住了。 他有着冷酷的表情,骄傲的姿势,在台上一字一句唱得是那样的不可一世。是 的,不可一世,只有这样的词语才能形容那个男人震撼一切的气势。 在这个舞台上,他就是这整个世界的主宰。 台下的听众随着他的情绪而动,磊看见朦胧的哀伤出现在听众的脸上,而台上 的那个人依旧的云淡风清。 他就像一只丛林里面的豹子,有着最优雅的姿势以及内容,在每一个意想不到 的时间爆发,虏获他的臣民。 他就在上面唱着,眉眼清澈,削瘦英俊,和乐队珠联璧合。 是不是上帝把自己的宠爱全部给了他,让他唱出这样宛如天籁的歌曲。旋律逼 近人心,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人开始低头,肩膀抖动,默不出声地抽泣。 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从前的爱情,或者是失去的所有的珍宝,在这样燥热的午夜, 请你哭泣吧!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失去过,如果你受伤过。 上帝一直都会宽恕他所有的羔羊,只是,今时今日,借用了他的音乐。 他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衣,粗布裤子,平头,执著的眼睛放射出明亮的光芒,就 像灼热的火炭一样。 他的音乐,就像年少的时候去春游的景象,在干净的蔚蓝色的天空上,散落着 纯白透明的云彩,孩子们在河滩上玩耍,抬起头,蜻蜓从头上飞过。 那样干净纯洁的时光,一去不再回来。 我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学会蝇营狗苟了啊!可是,有一天,当一个人把你拽到一 旁,指着那个眼神清澈的小男孩,对你不屑地说,喏,这就是你啊!这个时候,你 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如今已经忘却了,已经可以在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里自如地生存,每天来来去 去穿梭其中。身上穿的是armani的西服,面孔摆出的是处变不惊的表情,可是,在 心里面是不是还是永远地留下了一个空洞,再也补不满? 他的歌声,就像一点一点水晶的微尘,落下来,洞里慢慢地明亮起来,再后来, 一点一点,空洞被逐渐地补上了。 即使还有一些细微的裂纹也是可以原谅的吧!那么久的路途,我们是不是早就 已经忘记了,去往明亮童年的路? “磊,你发什么呆呢?快点,一会儿该我们和他们登台合演了。” 雷抱了把吉他,代替了吉他手的位置。 没有主唱,那一场仅仅是乐器的合奏,磊乐队的《寂寞时光》。 那是磊自己作曲的,他还曾经因为这首曲子得意了很久。 只是在今时今日,他才终于明白,这首曲子的真正意义,或者说才明白寂寞的 真正含义。 雷的吉他,在他修长的指尖下被寂寞地拨动着,发出明亮忧伤的音色,却又晦 滞,在每一个听者的心头,缓慢地、技巧高超地,划上一刀,又一刀。 一开始是惊悸,后来才知道疼痛,当血缓慢地、快乐地流出来之后。 铁锈的味道弥漫,想哭,如果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你放肆地哭出来,那么,在 音乐里面捂上脸庞,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只要还能记得,眼泪的归处。 当《寂寞时光》的最后一个音符在雷的指尖下被缓缓划出的时候,酒吧里一片 死寂。 之后,欢呼声、口哨声、掌声以及亢奋的叫喊声,弥漫了整间酒吧。 也有人,在一片的喧嚣之中,慢慢地低下了头,泪流满面。 演出大获成功,磊的队长请大家去吃东西。 雷也被强拉了去,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幼儿园罚站之后却被遗忘了的小 朋友。 这时候,磊才真正地看清楚他的样子。 很年轻的男孩子,很瘦,平头,眉毛很有气势的浓黑干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睛在汽灯光之下也看得很清楚。 鼻梁很高,眼睛是所谓的欧式眼,很深的眼窝,漂亮的双眼皮,睫毛出奇的长, 简直不是男孩子的睫毛了。磊暗自想,这样的睫毛长在一个男孩子身上,简直就是 暴殄天物啊! 唇角紧紧地抿着,微微上翘,有些苍白。 修长的手指,一看就是用来弹奏乐器的,骨节明显清晰,很生动。 他身旁还坐着一个女孩子,美丽的面庞,温和的表情。两个人手牵着手,很幸 福的样子。 他不大说话,只是埋头吃东西,间或喝些啤酒,却迅速,一瓶一瓶的,眼睛逐 渐寒冷清亮起来。他抽烟,只是不很凶,一根烟夹在指间过了很久才化成了飞灰。 身旁的女孩子也不大说话,夹一些菜给他,微笑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仔细看上去,他有点漫不经心的架势,不再像那个在舞台上漠视一切、统治一 切的主唱了。只是一个寂寞的孩子,在人生的某一个路口迷迷糊糊地走错了路,一 脸迷惘地,等着谁带他回家。 磊突然很想和他说话,突然,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