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也年轻过,我也有过光荣。但,以我五十九岁的年龄,我真不好意思说:孩 子们,我真想和你们一起轻松地生活,一起放声歌唱…… ——顾永泰 蒲乐章和肖园利被拘留后的一个星期,甄宏也被公安局拘留了,案情是倒卖假 护照。 甄宏被抓的消息虽然没有见诸报端,但只有一两天的功夫便在古龙区的人们当 中传开来。人们先是不相信,接着便是感到快慰,再接下来又是担心…… 一个既没有觉悟,也没有水平更没有什么背景的卖西瓜的小贩说:“猴儿拿虱 子——瞎掰,出不了一个星期,准出来! 此话不幸被他言中。 第三天的晚上,甄宏便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而且是后龙活现地出现在大街上, 西服革履,招摇过市,可能是向那些希望他进监狱的人示威;也可能是向人们表示 他的无辜;也许什么想法都没有,不过是拘留审查了两天,想到大街上换换新鲜空 气而已……但那神态却不像从拘留所里出来,倒像是参加奥运会为祖国夺得了第一 块金牌,刚刚走下飞机……他完全不顾父母叮三的叮咛。 他坐在街道小公同的长椅上,悠悠地抽着烟,冷笑地看着过往的行人。 龙城的深秋到了。 人行道上的落叶刚刚扫去一层,很快又被铺上一层。人们走在那大叶的白杨树 下,就像走上了一块天然的地毯,脚踏下去,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这是坏卫工人最发愁的时候,垃圾车来不及运,他们便把落叶扫成很大的一堆, 然后点燃,黄色的火苗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街道。 大约是电视里晚间新闻刚刚播完那会儿,一辆黑色丰田小汽车驶过这到处布满 “篝火”的街道。篝火的火亮映照着坐在汽车后排座上那个人的脸。 他就是甄宏,现在要赶往飞机场。望着街道两旁的“聋火”,他厌恶地冷笑一 下,太愚昧啦!要耗费多少氧气,造成多大的空气污染……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 可以在日本的福冈机场降落了。那时,他再也不用看见这灰暗的街道和这些浑浑噩 噩的人群了。 汽车突然煞住了。车前站着几个黑乎乎的人影。 司机探出头正要叫骂,车门已经被另外两个人打开了。甄宏还没弄清是怎么回 事,已经被拖出了汽车。 甄宏刚要喊,他的嘴早被人牢牢地捂住。他被人拖曳着来到路边的一堆篝火旁。 甄宏吓蒙了。对面的几个人全部戴着口罩,使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他知道, 他遇上了强盗。 他本能地将那个黑色的“经理箱”紧紧袍在胸前。那里面放着将近五千美元的 现钞……但他明白,他这样挣扎是徒劳的,过不了几秒钟,他的箱子就会落入他人 之手。 猝不及防,一只手伸进了他西装的内兜,将一个棕色小硬皮本轻而易举地掏了 出来。接着,他的脸上便同时挨了几拳。 在篝火的映照下,大家全都看清了,这是甄宏的护照。 护照被撕成了几半,然后扔进了篝火。手提箱也被打开了,花花绿绿的纸币掉 到青火上,腾起了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火苗……待到几乎燃尽,那几个人突然 松开了他,互相照应着,跑步离去…… 五个人飞快地跑进大街旁边的一条狭小的胡同。急忙摘下口罩。他们知道,这 种天气戴着口罩,无疑是向人们宣布自己的身份。 一个人把小胡子扯下来,另一个人把眼镜摘下来。他们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他们正是骆强、陆文虎、常振家、鲁湘舟和刘天人。 黑魆魆的胡同口中间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胖子,也真够可恶的,他的身体几乎 挡住了一半路面。大家正想从胖子身边擦肩而过,却不由得惊呆了。 这人不但是胖子,同时还具有一个五个人都无法忽视的身份。 校长顾永泰正在目光的的地看着他们。 五个人心中同时掠过一阵颤慄。 刚才大街上发生的一切,顾永泰定然是全都看见了。 以往,这五个人当中没有一个人看得起顾永泰,也没有一个人怕他——他算老 几?而此时此地见到顾永泰,顾永泰的所有专横、不通人情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包 括他那副相貌和体态统统化成了一种巨大的威慑力量。 就像京剧“白蛇传”中的法海和尚。顾永泰的目光就像法海和尚那只金钵所放 出的法光,直照得五个人不知是向前跑,还是往后退,只是呆呆地被罩在那法光的 光柱之中。 此刻,包括骆强在内,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 远处响起了警车鸣叫的声音。他们似乎没有听见。 顾永泰开口了:“这么晚了,不要总在外边跑,赶快回家——” 不等五个人答话,顾永泰已经迈着他以往过分自信的步伐,旁着无人地穿过他 们中间,向前走去。五个中学生对他来讲,似乎视而不见,形同路人。 好一会儿,五个人没有说话。 “他会不会去公安局?”陆文虎问大家。 “也不一定,看他那神态,说不定还没看见刚才的事!”常振家皱着眉头。 “你算了吧!他是怕把我们逼急了,收拾了他!”鲁湘舟肯定他说。 “你们在这儿瞎侃什么,还不快走:”刘天人听得不耐烦了。 骆强举手攥成拳头,看着大家的眼睛,目光炯炯他说:“不管他去哪儿,我们 一切正常!保守秘密!” 其他四个人同时举起攥紧的拳头。 顾永泰既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去公安局。他骑车来到了可子晏的家。 看见顾永泰深夜来访,可子晏十分惊讶,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睡下了吧?”顾永泰问。 “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吗?”可子晏盯着顾永泰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没什么大事儿,我想向你了解几个学生的情况。” “谁?” 顾永泰说出了刘天人等五个人的名字。 可子晏暗暗心惊,他担心许久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以平时顾永泰的工作作 风来说,他能一口气这样准确他说出这么多名字,本身就不同凡响…… “鲁湘舟不是我们班的……” “噢!” “顾校长,到底出什么事儿啦?”可子晏又十分关切地问。 “真的没有!就是想了解情况……” “您想了解哪一方面的?” “在班上的表现,思想,品德……你随便说。” 于是,可子晏只好从班长常振家说起,一直说到刘天人。不但谈了他们本人的 情况,还提到了他们的家庭。其中优点和成绩占了绝大部分。 可子晏怕顾永泰不相信,又临时拼凑了几条缺点。比如有些骄做啦!不能广泛 联系群众啦等等…… 顾永泰始终聚精会神地听着。并用笔记本不时地记点什么。 以往,顾永泰自恃脑筋好,听汇报从不记录。今天,这反常的举动,又使可子 晏多了几分疑惑。 当顾永泰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点。 看门的老于头为他开了校门,心里暗暗骂道:“这老东西,害得大家不得安生, 不如早早退休……” 第二天上午,辅民中学的主楼前,七、八辆小轿车一字排开,在阳光照射之下 发出夺目的光辉。 好几位老头儿被人搀扶着,从车里走了出来。颤颤巍巍地登上台阶。他们是被 请来参加辅民中学校友理事会第一次会议的——大家是来共同商讨辅民中学75 周 年大庆事宜的。 与那些来宾相比,顾永泰就显得很年轻了。如果不是以他现任校长的身份,而 就以年龄和地位而论,他怕是连个理事也当不上。而现在,他是理事会副会长。 今天,他也破例地穿上一身灰色的西装,打着领带,自然显得神采奕奕,气字 轩昂。 会议室里的气氛相当热烈。老头儿们争相发言,那发言的长度和劲头与他们那 颤颤巍巍的体态极不相称。因此,常常使听众十分感动。 顾永泰在学校是一家之主,说话不用高声,许多人便会洗耳恭听。而现在几乎 就没有他擂嘴的机会。 他早已听明白,大家说来说去,就是围绕着一个筹集资金的问题,但老头儿们 务虚过多,东拉西扯,离中心问题越来越远。他刚想把话题引回来,就又被一个已 经发了两次言的老太太以“我再说两句”打断了。 顾永泰只好面带微笑,耐着性子听下去。 教导主任走进会议室,来到顾永泰的旁边。 “公安局于科长来电话,说有紧急事情找您……”教导主任附在校长耳边小声 说。 顾永泰心中一怔,思考片刻,对教导主任说:“你告诉于科长,就说我正在发 言,有什么事情请他务必缓一缓……” 教导主任似乎没听明白,站在那里没有动。 顾永泰看了看手表说:“你通知华晓,让他马上到校长室等我!你再告诉可子 晏,让他带着那五个学生,下了第二节课,到校长室找我……” “哪五个学生?” “可子晏知道!” 教导主任走了。顾永泰对那位理事长说:“您先照应着,我去办点急事……” 然后悄悄离开了喧闹的会议室。 校长室里,华晓已经在等他。 顾永泰让他坐下之后问:“华晓,第三军团的事有没有进展?” 华晓心中一惊。他看见顾永泰的眼睛里井没有一丝怀疑砌神色,他放心了,他 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够把“最重要”的情况说出来。 华晓低垂下眼睛,他不忍迎视顾校长那失去了自信的,有些近乎于悲哀的目光, 只是小声悦:“没有什么情况……”他盼望尽快结束他的“侦探” 生涯。 “你来辅民中学有多长时间了?”顾永泰忽然问。 “到这个星期二,就整整两个月了……”华晓说。他抬起头来。 “你的工作联系得怎么样了?” “什么工作?”华晓心中一愣。 顾永泰说:“你来的时候,我曾答应过你……” 华晓忽然想起来了。顾校长曾经说过,干两个月,他可以离开学校…… 虽然他盼望已久,但现在校长主动提出来,心中不免十分感动。 他说:“最近我没有联系,但是一家杂志社曾经说过,只要我一年之内办好手 续,随时都可以报到。” 顾永泰说:“这样吧,离这学期还有一个半月,时间也不算很长了。从明天起, 你就不用再当学生了……” 华晓点点头。 “关于调动的事,我马上就给教育局打报告,因为你是要离开教育口。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同意放你,他们是不会阻拦的。如果我万一不在,你找张 主任。”华晓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拿到分配通知的那天,对于离开教育口,他是抱着绝望的心情。他听不知多少 人说过,因为教师短缺,教师这个行当是只能调进,而很难调出的。 他是抱着用粉笔把黑板“磨穿”的准备来的。到了报到的那天,顾校长不让他 当老师而让他侦察第三军团的秘密,并做下了许诺,他心中也曾燃起了一线希望。 但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愿望到头来是不能实现的。一件事往往以希望开始, 结果仍以希望告终。仅仅是希望而已,过分的痴情,于人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从 那个时候,他就对校长的这个许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因为将来不能调离的借口 是许许多多的,诸如工作离不开呀!你再找一个与你一样性别一样学历的人来换呀! 上级最近又有了新的指示要大力发展教育呀!最近人事调动冻结呀! 只是一线希望罢了,万万不可太认真! 现在,顾校长这样一板一眼地谈了他的调动时间,调动办法,并没有说研究研 究,而是说“不用担心”。 华晓的确愣了。他还没有思想准备去迎接这个好消息。而好消息已经上了楼梯, 敲响了他的家门…… 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快走吧!机会这个东西就像从天边飞来的一匹神马。它 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临到你的身边。它抖动着鬃毛,打着响鼻,引亢长啸。你以 为它会在你的身边停上一时半会儿,哪知它已经搧动双翼,转眼之间,飞上云端… …不要犹豫!抓住它的鬃毛,赶紧跳上去…… 但此时,华晓却发现万般情丝无形地在缠绕着他。不知道是第三军团那几个小 伙子,还是可老师,还是教导主任,还是那已经逝去的孙老师,还是眼前的顾校长, 还是那校园中一排排会吟唱的白杨树。尽管他脑子十分清醒,脚底下却很难移动脚 步。 真的要走了,那留恋的心情却油然而生。也算是平常人那种“故土”难离的人 之常情吧。 不要犹豫!冲过去!眼前的一切就将成为过去。 他的理智使他再一次点点头,他不算含混地表示了他的态度:“谢谢您顾校长 ……”华晓说。 “就这样吧!”顾校长说。 这一刻,华晓发现顾校长真的老了…… 第二节下课的铃声响了。 可子晏站在教室门口,招呼骆强他们一起来到校长室。又过了一会儿,教导主 任领着鲁湘舟走进桑。 五个小伙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在屋里的一条硬背的长椅上。他 们明白,昨天晚上的事情,顾永泰全都看见了。他们心里很清楚,顾校长是下会放 过他们的…… 顾永泰从衣兜里拿出了他那块“硕大”的白手帕,反复叠了几叠,然后擤了一 下鼻子说:“我在辅民中学当了两年校长。对你们很不熟悉,今天我们才算正式认 识。今天把你们叫来,算是我熟悉的第一步吧!” 在座的人都在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顾永泰下边要说什么? 顾永泰眯缝着眼睛,目光有些迷离,不知道他的视点到底在哪儿? 顾永泰说,“我今年五十九岁了,我参加革命工作的时候刚好是你们现在这个 年龄——十七岁。当时,领导上让我管钱,还特意发给我一支盒子枪,只有当干部 的才有盒子枪,我当时特高兴……我那时候个子就挺高,但是很瘦。那会儿,老百 姓都管当官的叫官长。可是我挎着盒子枪三乡五里地一转,却没有一个人管我叫官 长。我挺纳闷。悄悄问一个小媳妇,你们为什么不叫我官长,是不是我太年轻了… …你们猜小媳妇怎么说?她笑着说,你不是官长,你是秀才! “秀才?我有点不明白,小媳妇又说,你是宣传团写唱本的。要不,就是给官 长‘写字’的,官长都有警卫员……这下我明白了。我不愿意当写唱本的,也不愿 意当‘写字’的,我想当官长…… “有一天,我看见野坡子上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娃子正在割草。我就说,暖! 我给你五毛钱,你给我背着枪,人家问。你就说是我的警卫员。那个孩子跟我转了 半天,忽然把枪扔给我说,把枪给你吧!钱也不要就跑了……” 说完,顾水泰自己笑了起来。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但不明白顾永泰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当然,办公室的空气 比刚才和缓多了…… 顾永泰目光集中起来,显得十分真挚,他忽然指着刘天人:“刘天人,我看过 你办的壁报,多好哇!比起你来,我顾永泰算是没文化的……国家和人民需要你们 呀!可不敢胡来……” 说到此处,顾永泰已经十分动情。 他一一指着眼前的学生说:“常振家,小小年纪就有这样了不得的中医本领, 可不敢乱来!” “陆文虎,我听可老师说过你的事,有良心!你爹妈没白养活你呀!” 可子晏和教导主任极其惊讶地看着顾永泰。如果闭上眼睛,他们根本不相信这 些话会出自顾永泰之口。 顾永泰整个变了一个人。 他们不知道,昨天的顾永泰是真的?还是今天的顾永泰是真的。 外面有人敲门。 门开了,公安局的于科长站在门口。 屋里所有的人生都楞住了。五个中学生一起向顾校长投出憎恶的目光。 “您好!顾校长!”于科长很有礼貌他说。 顾永泰对屋里其他的人说:“你们先走吧!” 五个同学好生奇怪,他们不知道顾校长有什么伟大计划。这算是“放虎归山” 呢?还是“欲擒故纵”呢? 于科长站在门口说:“顾校长,这几个同学是不是先留一下。” 办公室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大家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警察是为他们五个学生而来。 “为什么?”顾永泰脸上勃然变色。 于科长说:“顾校长,我想先单独跟您谈一谈……” 顾永泰冷冷地问:“是不是为了那个甄宏挨打的事?” 于科长吃惊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顾永泰平静他说:“我告诉你,甄宏是我叫人打的。这种残害人的家伙抓进去 又放出来,难道不该教训教训他吗?” 屋里的人全都惊呆了!这老头儿难道疯了不成? 于科长瞪大眼睛:“您怎么这么说?” 顾永泰继续说:“我叫人打了他,如果不承担责任,反而推在学生身上,那我 这个校长不就太不是东西了吗?” 屋里安静极了,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骆强刚要说话,可子晏在背后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于科长说:“顾校长,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顾永泰站起身来:“说着玩的?我说的是实话!甄宏这样的家伙多少人恨他! 巴不得他得到比现在更坏的下场!如今他只受到了点小小的惩罚,为什么却只让出 头的人承担责任呢?” 于科长没有说话。 顾永泰又说:“看在我们曾是师生的面子上。你和领导汇报一下,给我一天的 时间,让我把工作处理一下,明天下午我去公安局……” 于科长从门旁离开了。 顾永泰向大家挥挥手:“你们走吧!没你们的事了。” 于科长走了。顾永泰又来到了校友理事会上。上午的结论是:中午先吃饭,下 午再谈具体问题。 顾永泰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夜都干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坐上吉普车跑到教育局,将一份离休报告交到区教育局长的手 里,又到中教科长的办公室,关照了华晓调动工作的问题。 这一天,他像会计销帐一样地从小本本上将办过的事情——划掉。 黄昏时分,顾永泰步行离开了学校。 路过一个胡同口的时候,几个人走到他的面前。骆强、常振家、陆丈虎、刘天 人、鲁湘舟,还有华晓。 “顾校长,你去哪儿?”骆强问。 “回家——”顾永泰微笑着。 “真的吗?” “真的!我要去看看孙女,好久没见过她了……” 骆强将几页抄写得整整齐齐的字纸交给顾永泰。 骆强说:“顾校长,我们就是第三军团!这纸上详详细细记录了第三军团的每 一次行动。包括前天晚上的行动。这些事,我们应当承担全部责任——” 顾永泰抬起头:“你们是不是打过一个三轮车运输户?” 骆强说:“是的。他前一天夜里勒索了外地人二百元钱……” “哦——”顾永泰看了看眼前这些个他十分陌生,又十分熟悉的年轻幼稚又十 分可爱可敬的面孔。 顾永泰将用曲别针别在纸上的那张小卡片摘了下来。 那卡片是多么熟悉呀!顾永泰曾经不止一次地研究过它,追查它的制造者。而 今天,那制造者全都站到了他的面前。 顾永泰将小白卡片庄重地放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将那几页字纸在手里撕碎…… 随着骤起的秋风,那纸片变成了一只只白色的小粉蝶,腾空而起…… 此时,天边正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1988 年9 月初稿 1990 年6 月定稿 于北京木樨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