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胡乱地将所有的衣服杂物收拢,往箱子里塞,东西太多太杂,我用了最大的 力气,才将箱子关上。 此时,门铃响。我开门,林启正站在门口。我忙说:“等一下。”回身拖了箱 子出门。 他伸手要接,我用手阻挡,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没理会,执意将箱子接到手中,对我说:“走吧,那些领导已等在楼下。”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俩人走了进去,密闭的空间,再次与他并肩而立。 我转头看他,他表情淡淡地,正抬眼望电梯上的数字。见我望他,他回头问:“怎 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转回头,却忽然牵住我的手。 我的心里,终究是甜蜜的。 电梯行至一层,我再次伸手去接行李:“我来拿吧,别人看见不好。” 他摇头,拖着我的行李出了电梯。 大厅里已有一众人等,都是昨天宴席上的熟面孔。见到林启正拿着行李,一位 官员忙指挥他的手下:“快接过来,快接过来,怎么让林总自己拿行李?” 马上有人冲上来,接下了我的行李箱。 林启正转头对我说:“你先上车。” 我看了下四周,问:“傅哥呢?” “我让他先去机场了。” 我往门口走去,那辆奔驰停在大门口,司机打开了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我坐了 进去。 从车窗里望过去,林启正还在和那些人微笑道别,频频握手。 过了许久,告别仪式终于结束,车子驶出酒店,往机场方向开去。 刚拐上大马路,林启正突然喊停,车子减速停在了路边。 我正纳闷,他走下车,打开我侧面的车门说:“坐到后面来。” 我抬头望着他,他立在碧蓝的天下,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俯身等待 着我。我乖乖地走下车,站直身子,正在他张开的双手间,他只是看着我,眼神温 柔,似乎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扶着我的肩,将我送进后座。 一路上,碍着司机,俩人无话,只是各自望着窗外的风景,他却悄悄握着我的 手,放在自己膝上。 车子很快到了机场,傅哥已经在路边等着我们。我走出车子,见到傅哥脸上明 了的笑容,竟红了脸。 傅哥将登机牌和证件交到林总手里,接过司机递来的行李,往机场里走去。 林启正直接将我带到了头等舱的候机室。我奇怪地说:“我不能从这边登机的。” “已经办了升舱了。”他挑着眉头打趣道:“这次应该没什么事要哭吧?” 我嗔怪地打他的手臂,他伸手紧紧搂住我。 “那次你真的不记得我吗?我又是递水,又是递纸巾,只差没借个肩膀给你了。” 他又问,用难以置信的表情。 “也许借个肩膀给我,我会记得你哦!” “可是我长得这么帅,你应该过目不忘啊?”他大言不惭。 “错!比你帅的多了,比你有钱的就少了。你当时应该挂个牌子,写上‘我超 有钱’!那我一定会过目不忘。”我边说边比划。 他笑,抗议道:“不公平!” “为什么?”我不明白。 他俯身到我耳边:“在你还完全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他说话的气息呵在我耳边,我痒到轻笑不止。 在满是陌生人的喧闹的机场里,我们像两个普通的快乐情侣,窃窃私语,打情 骂俏,这时光,让人依依不舍。 飞机起飞后,他拿出电脑,抱歉地对我说:“下午的董事会,我要介绍项目执 行情况,所以要整理一下发言提纲,不能陪你聊天。” “没关系。”我体贴地说。 他开始埋头认真工作。我无聊地翻阅着杂志报纸。 过了许久,我探头看他的电脑,一屏幕的英文。 “说的是中国的事,干吗用英文写?”我问。 “我的中文很差劲,读和说还可以,不能写。”他不好意思地答。 “那你下午发言的时候不得要翻译?” “不,我说的时候再把它换成中文的。” “那你和我说话时,是不是也先想好英文,再把它转成中文的?”我好奇地问。 他看我,突然低声说一句:“I love you! ” “什么意思?”我装傻:“请你翻译一下。” 他笑了起来,露出了脸上的酒窝。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如此开心地笑过。 也许我真的有魔力,能让他快乐。 飞机即将落地,空姐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云云。 我从窗口看去,地面的建筑物已清晰可见,耳膜由于飞机的降落,开始隐隐作 疼。现实劈面而来,我忽然感到自己勇气尽失。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将为这偷来的 幸福付出多少代价?未来又会走向何方?我不由自主地想到入神。 林启正必是看出我的不安,伸手从后面环住我的脖颈,将脸紧紧地贴在我脸上。 “不要想以后。”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以后,让我来想!” 这样的话,让我感动。我反头与他轻吻,带着有些绝望的心情,其实我的心里 很清楚,不论谁来想以后,一切,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下得机来,站在传送带旁等行李,林启正靠近我身边说:“待会儿先送你回去, 我下午要赶去开会,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笑着点点头。约会开始了。 他将我的行李从传送带上拎下来,我不由分说抢在手里。这次他没有与我争, 想必是回到本地,自当注意分寸。 傅哥也将他们的行李拿在了手里。 三人一起走出接机口,好几个眼熟的人迎过来,都是他那些跟班。 然后,我竟在人群中发现了高展旗,他笑嘻嘻地迎上来,热情地向林启正伸出 手说:“林总,辛苦辛苦。” 林启正望了我一眼,有些诧异地与他握手:“不辛苦,高律师怎么过来了?” “接我的女朋友啊!”高展旗边说边接过我的行李厢,亲昵地对我说:“怎么 样?是不是感到惊喜?” “你发什么神经啊,怎么知道我回来?”我奇怪地问。 “我问了欧阳呗!”他答。继续转身与林启正搭话:“林总,您这几天可不可 以安排一个小时时间,深圳的那个案子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林启正有些敷衍地点头:“我回去让他们安排个时间,再通知你。” “好的好的。那林总您慢走,我和邹雨先行一步。”高展旗不由分说拥着我向 外走去。 我一边偏着身子躲开他的胳膊,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林启正,他也看着我,但脸 色颇有些不悦。 我转头对高展旗说:“先行一步?怎么行啊?难道走回去吗?” “我有车啊!” “你又……”我想起上次他借左辉的车来接我,不禁叫起来。 “No!这次不关左辉的事,你放心。”高展旗依旧推搡着我向前走去。 正在和高展旗讨论中,这厢,林启正一行已经超过我们,快步走进了停车场。 ——我和他,终究是背地里的事,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来打岔,高展旗,不过是个 开始罢了。我望着林启正远去的身影,在心里无奈地想。 我随高展旗走进停车场,他猛跑几步,站在一部崭新的蓝色小车前,做妩媚汽 车女郎状。 我大叫:“你买车啦?” 高展旗很骄傲地掏出一把车钥匙,把车门打开,然后对着我漂亮地用手划了一 个弧线:“欢迎你成为我的新车的第一个乘客。” 这家伙,一声不吭,真的买了台新车回来,我也挺为他高兴,兴致勃勃地坐进 了他的车里。 高展旗将我的行李放进后备厢,也坐进驾驶座,眉开眼笑地看着我说:“马自 达六,怎么样?还可以吧?虽然比不上林启正的宝马750 ,不过比左辉的本田可不 差哦!” 我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怎么光和他们俩比啊?” 他嘿嘿笑着,将车向出口驶去。 “怎么突然想到买车了呢?”我问:“不是要留着钱娶老婆吗?” “原来是这么计划的,但是我后来发现,如果没有车,可能连老婆的毛都捞不 到!” “真恶心!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啊!”我叫。 突然我包里的手机震动,我掏出一看,是林启正。 “高律师开车来了吗?”林启正在电话里问。 “是。”我简短地答。 “不会又是那辆没手续的车吧?” “不是。”继续简短。 “……那好,晚上我再和你联系。” “好的。”我把电话挂断。 高展旗问:“是谁啊?” “一个朋友。”我支吾。 “什么朋友?说话这么简单——是、不是、好的。听起来怪怪的。” “有什么怪啊?别人问件事,答案就是‘是’与‘不是’。”我有些心虚地掩 饰。 “你看过电影《手机》吗?”高展旗突然问。 “看过啊,蛮好笑的。” “那里面有一段经典情节,就是一个人开会时接手机,只是嗯嗯啊啊,结果被 严守一编了一段:开会呢?对。说话不方便吧?啊。那我说给你听。行。我想你了。 噢。你想我了吗?嗯……”高展旗一句女声一句男声,学得不知多起劲,在旁的我 却听得有些坐立不安。 “你又不是我老公,我没有必要装吧?”我狠狠地打断他。 “那也是哦,我还不够格儿呢。”高展旗作垂头丧气状。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低落。自己心中有鬼,听别人的话,句句都是讽刺,我现在 就是这个状态。 车行至我家路口,我收捡东西下车,对高展旗说“谢谢”。 “今天晚上郑主任那里,你要早点过去啊!”高展旗说。 “郑主任那里?”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郑主任五十大寿,不是分配你在门口收红包嘛!” 我突然想起来,出差之前,郑主任确实和我提过此事。在三亚呆得太久,我完 全将其抛到九霄云外。 “好的好的,五点钟到酒店可以吗?”我忙答。 “可以。我就不来接你了,我要去帮主任运烟酒。”高展旗说完,向我招手再 见,规规矩矩地将车开到前面的红绿灯处,再调头而去。他毕竟不比林启正,对交 通规则还有些忌惮。 我想起与林启正的晚餐约会,连忙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手机里却提示 “你拨的号码已关机”,想必正在开会。 我走到路旁的一家小药店,买了一盒毓婷。我可不想出什么意外,给大家招惹 麻烦。 回家稍事休息,我又赶到郑主任办寿宴的酒店。虽然酒席的时间是六点,但已 有不少人到了宴会厅,等候在收礼台前准备交罚款。郑主任红光满面,游走在众人 之中,他的夫人,也难得地伴其左右。我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 收礼金工作中。 我一面忙着收钱,一面时刻记挂着与林启正的约会,想尽早通知他,以免他到 时失望。但是打他的手机却始终是关机状态。无法,我只好将电话打到了傅哥那里。 “邹律师,你好!”傅哥接通电话就说。想必我已经进了他的电话簿。 “傅哥,林总是不是在开会?我打他的电话总是关机。” “会是开完了,不过……现在在林董那里。”傅哥的语气有些沉重。 “没什么事吧?”我关切地问。 “好像父子俩吵起来了。我也不太清楚。” 听他这话,我也有些担心,在他面前,也不必掩饰,于是我说:“麻烦你转告 林总,请他方便时回我的电话。” “好的好的,见到他我就会说。” 挂了电话,我心里仍有些不安。 又一拨客人从电梯里涌出来,将大大小小的红包递到我面前,暂时打断了我的 思绪。 六点钟,酒席准时开始。我正在埋头数钱,电话响了。 现在不一样了,不必在电话里寒喧客套了,他第一句话直接问我:“在干什么?” “在数钱啊!”我实话实说。 “数钱?你们今天发工资?” “不是,郑主任今天五十大寿,我被安排收礼金。就是你,早不打晚不打,我 数到一半时打,害我又要重数!”我假假地强词夺理地埋怨着,这是恋爱中的女人 才有的特权。 “这样啊,我过来帮你数喽。”他说。 “千万别过来,待会郑主任一出来,见是你在数钱,直接会把他吓晕过去。” 我笑道。 他在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 “你还好吧?”我问。 “好啊!”他若无其事地答。想是家事,不愿外人知道。 “晚饭不能一起吃了。我得在这里帮他们招呼客人。”我转换话题。 “第一次约你就不来,很不给我面子哦。”他用温柔的语气抱怨。 “对不起,郑主任今天请客的事,我给忘了。”我抱歉地解释。 “你在哪里?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待会还要安排客人去搞活动,可能会很晚。你早点休息吧。” 我赶忙拒绝。 “那好吧,再联系。”他没有继续坚持。两人互道再见,结束了通话。 和他通了话,听他心情尚好,我也安心不少,将手中的礼金整了整,重头数起。 数到一半,高展旗不知从何处蹿出,凑到我面前说:“邹雨,紧急情况,你过 来一下。” “56、57、58……”我坚持地念着数字。 “等会儿再数,快点过来一下。”高展旗急到跺脚。 我只好把钱一股脑塞进包里,烦燥地说:“干什么呀,让我数完钱都不行!” “不行不行,要出人命了。”高展旗一面说,一面拽着我走到无人的角落。 “郑主任外面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小孟,来了。”他神秘地说。 “啊?她来干什么?” “大概是郑主任想甩了她,她要来找郑主任评理,要青春损失费!” “上次去北京,她不还跟着去了吗?怎么又要甩了她呢?”我奇怪地问。 “谁知道啊?!” “她在哪里?” “我好不容易把她劝到那个包厢里,你再去安慰安慰她,我去通知郑主任。” 高展旗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包厢。 我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小孟面容憔悴地坐在桌前,看到我,她起身喊了句:“邹律师……”眼泪就奔 涌而出。 小孟曾是我们所里的内勤,从乡下来的,年纪极轻,长相俊俏,在所里干了不 到一年就被郑主任安排走了。至于她是来之前就已经随了郑主任,还是在工作期间 碰撞出火花,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郑主任后来特地为她租了套房,还出钱让 她办了个彩票销售点,偶尔在没有外人只有知情人的场合,也会带她出来与大伙见 见面。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无其事,所以我与她,也还算熟人。 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用知心大姐的口吻对她说:“怎么啦, 受了什么委屈?” “郑光明他不是东西,他那时候花言巧语把我骗到手,现在要一脚把我踢开, 让我回乡下去。我跟了他五年,这五年的损失他怎么补偿?邹律师,你要帮我说话 啊!” 我还没来得及开腔,身后的包厢门打开了,郑主任冲进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你还在这里闹什么?存心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小孟开始大声地哭泣:“郑光明你太无情了,你骗了我的人,骗了我的感情, 现在你玩腻了,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不让我好过,我也 不会让你痛快。今天我要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就是个玩弄女性的流氓!”说着她就向 门口冲去。 我急忙拦住她,劝道:“小孟,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不要撕破了脸!” 郑主任也不示弱,仗着酒劲低声吼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这边骗我的 钱,那边去养小白脸,我什么都知道,我不找你算帐就是好的了,你还要找我算帐, 看我下次不找人打断那个男人的腿!” 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我暗叹。 一时间,包厢里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因为金钱和感情吵作一团,我和高展旗 两人现场发挥律师专长,巧舌如簧,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勉强稳定住了局势。小孟 答应另寻时间与郑主任算清这笔感情帐,郑主任也表示既往不咎,一定给小孟合理 的交待。 那厢高展旗陪着郑主任返回宴会现场,继续笑脸迎人。这厢我陪着小孟走出酒 店坐上出租,确保她不会半路杀个回马枪。 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的空档,小孟眼含热泪对我说:“邹律师,郑光明真的是个 骗子,那时候他总说他婚姻不幸,骗取我的同情,还答应我两年之内离婚娶我,结 果我等了他五年,他也没离婚。我为他前前后后流产七次,医生说我有可能失去生 育能力。现在我三十岁了,他却找借口说我有男人,要把我甩掉,你说我怎么会心 甘啊?” 我看着她,突然有深深的怜悯。虽然旁人看来,这真是一场不堪的闹剧,但他 们两人,应该是有真心相爱、海誓山盟的时刻吧?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我也许 只是个暗地里嘲笑他们的看客,但这件事发生在今天,竟让我有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小孟上了车后,朝我哀哀地挥手。我望着她,心想,也许,我正在重复着她走 过的道路。 酒席散场,把部分客人送走,把另一部分客人安排到麻将房和卡拉OK包厢,再 把烂醉如泥的郑主任架回家。我和高展旗已是疲惫不堪。我本打算打出租回家,但 他坚持送我。 坐在车上,他突然感叹道:“想不到郑主任精明一世,居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你和郑主任说说,还是尽量处理好,不管怎么样,小孟毕竟跟了他五年,一 个人,有几个五年啊?”我认真地拜托。 “唉,这些女人,不知自重,做第三者迟早会被甩,想扶正,哪有那么容易的 事!把情人变成老婆,那不是还得找个情人,多麻烦啊!”高展旗用轻蔑的口气说。 这话在我听来,特别刺耳。我将头靠向车窗,不想再多言语。 高展旗可能发觉自己话说得太狠,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找情人终归是 不对的。你看现在左辉不就后悔了吗?说明凡是找情人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 是有前车之鉴,绝对不会一失足成千古恨,所以女人如果嫁给我最安全。” 他哪知道我心里的迷茫,越说越令我不悦。 到了目的地,我说话的劲头都没了,只向他挥挥手,就下了车。 没走几步,突然电话响,是林启正。 “喂……”我接通电话。 “怎么回得这么早?”他在电话里说。 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左顾右盼。 “往后看。”他又说。 我一回头,只见一台黑色的宝马正停在路边,车身在路灯的映照下光亮可鉴。 我快跑过去,他坐在车中,向我微笑。 看见他,我的心里顿时充溢着喜悦,一切不快暂时都消失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问。 “上车吧!”他挥手说。 我坐上车,他边将车向前开去,边问:“送你回来的是谁?” “高展旗啊。” “那是他的车?” “对啊。他刚买的。” “你会开车吗?”他转头问我。 “那时候和他们一起混了个驾照,但从来没上过路。”我答。 “我买台车给你吧?奥迪A4还不错。”他轻描淡写地问。 “收买我?”我瞪他。 “我现在还需要吗?”他竟有些得意地反问。 我作泄气状:“总是忘了要先和你谈好条件!” 他笑,一手掌方向盘,另一手将我手握住:“没关系,你永远都可以和我谈条 件。” 我望向他,他目视前方,眼睛里荡漾着笑意。他并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满嘴的 甜言蜜语,但是总能在不经意间,说出直击我内心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动。 “我们去哪里?”我问。 “随便哪里,我们到处转转。”他说。 我们游走在城市的夜色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指着一些完工或没完工 的楼盘,告诉我这是他们公司的产业。 突然走到一家星巴克前时,他指指楼上说:“我住在这里。” “是吗?”我偏着头望上去,然后问:“顶楼?” “对,你怎么知道?”他有些吃惊。 “有钱人不都住顶楼吗?”我答。我总把有钱人挂在嘴边,他无可奈何地摇摇 头。 “上去坐坐吗?”他发出邀请。 “好啊!倒看你住的房子有多豪华?”我爽快地答应了。 他笑而不言。 跟着他乘电梯上到顶楼,我满心期待地等在门前,指望着看见一座宫殿。 他用钥匙打开门,对我说:“请进。” 我走进房内,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房子就是林启正这个大富翁大公 子哥儿的寓所? 这是一套极常见的两室一厅,虽收拾的很干净,但完全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地上铺的是瓷砖,家具做工普通,电视机甚至是29寸,卧室里只得一张单人席梦思 床和一个大衣柜,书房里的书桌上堆满了文件、电脑、打印机、传真机之类的东西。 我难以置信地问:“你就住在这里?” “对啊,不然我应该住哪里?”他坦然地回答。 “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住在很大的房子里,楼上有十几间,楼下有十 几间,全是落地的玻璃窗,电视机有一面墙那么大,电冰箱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水 龙头和抽水马桶都是镀金的,佣人穿着制服排着队站在沙发后面等候招唤,可是, 你居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表情夸张的说道。 他笑着点我的额头:“你是电视剧看多了吧。那样的房子住起来多难受啊!一 个人住够用就好了,这是公司一个老员工原来的房子,我看着大小合适,就搬过来 了,连家具电器都是现成的。平时我回来,除了洗澡就是睡觉,偶尔有时间,也要 处理一些公事。” “那当有钱人还有什么意思啊?”我怪叫道:“难不成你已经破产了,而我还 不知道?” 他无奈地笑,将我带进卧室,神秘地说:“为了证明我还没有破产,让你看看 这房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他弯腰下去打开一个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大大小小十几个盒子,我打开盒子一 看,全都是极漂亮的名表。他如数家珍,一只只向我介绍,大部分说的都是英文名,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只知一味地赞叹不已。忽然我看见他手上所带的腕表,黑色的 皮表带,白色的表面,黑色的指针,我说:“这款表漂亮!” 他点头:“是,我也最喜欢这一块,杜佛的表,极简单,但非常精美。下次有 女版的话,我一定买来送你。” “这里的表加起来有多少钱?”我问。 他想了一下说:“足够你我下半生衣食无忧。” “那我们就带着这些表逃吧?”我开玩笑地接了一句。 突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微妙起来,他看着我,表情渐渐凝重。我们绕不过的 一个心结,无意之中被我说了出来。 我不想面对这个问题,站起来向外走,佯做无事地说:“我要喝水了。” 他突然从后面扯住我的手:“邹雨,给我三年时间,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一定 让我们在一起。” 他说这话,让我想起了刚才在我身边哭泣的小孟,仿佛每一个故事都循着相同 的轨迹在运行着。 我回转身看着他,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我说:“你刚才讲,我随时可以和你谈 条件,现在,我们就谈谈条件,好吗?” “好!”他点头。 我望着他,郑重地说:“不要送我名车,不要送我名表,不要送我任何贵重的 东西,不要帮我做你能做到的事,而且,不要给我任何承诺,不管是三年、五年还 是十年。” “为什么?这都是我真心想做的。” “不要!我不要!你有钱有势那是你的事,不要扯到我头上来!”我坚定地说 :“我们俩个人,依旧做自己该做的,做自己能做的,不要顾忌对方,不要强求对 方。有时间有空间,又彼此想念,我们就见面,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话,我们该 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想退出,你随时可以离开,如果我想退出,你也不要挽留。 你同意吗?这就是我的条件。”我一口气说完后,等待他的回复。 他凝视我良久,方才黯然点点头说:“如果你觉得这样比较好,我同意。但是 就我而言,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要想以后,你也不要想,我也不要想,只要我们现在在一起。”我缓缓地 回答。 他前进一步,将我拥进怀中,我再次在他的吻中迷失了自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