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狩猎 自菲尔德七岁时,即被立为帝国储君,十五岁那年,成人大典上,英俊不凡的 容貌、高贵雍雅的气度,一举掳获帝国内众多贵族千金及名媛淑女的芳心。 登基后,贵为天子,更是许多少女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中情人,每一次君王 的现身,众家美女莫不使出浑身解数、争奇斗艳,只为博得君王青睐。 无奈,比起女色,菲尔德似乎更热中兵法、骑射,及治国之道。虽也曾与多位 名媛过从甚密,但他从未正式表态,对于皇后人选,也迟迟未定。久而久之,人们 似乎也习惯了君王对女人的淡漠。 然而,今天狩猎场上,君王的态度显然与以往的不同,留在场中的贵妇淑媛们, 莫不你一言、我一语的嚼着舌根,用那足以淹死人的口水,说着今年开春以来最轰 动的八卦消息。 “看样子,陛下恋爱了……” “真是的,人家今天足足画了两个小时的妆呢!” “那女人究竟是谁啊?” 听着身旁喋喋不休的窃窃私语,仿佛强烈助燃剂,让克莉丝汀不听话的泪水倾 泻而出,湿了她原本展颜欢笑的脸庞…… ??? 狩猎大赛的队伍共分为五组,除了四大骑士兵团指挥官所率领的四支队伍外, 另外,王公贵族们也拣选精通骑射之术的子弟兵加人狩猎行列。 每支队伍均需遵守比赛规则,以乌兰山麓为主要狩猎腹地,每天于日出之后入 山、日落前回归格林卡广场;如此连续三日,以每队狩得猎物多寡论输赢。 菲尔德搂着怀中的克罗采,掩不住愉悦神情,微低下头,鼻息轻触克罗采清爽 的发丝,一股淡然,夹杂着花朵芬芳的味道袭上心头。 “好香!”他禁不住说道,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亦不自觉加重力道。 被紧拥在一个几乎可算是陌生男子的怀中,克罗采极端地不自在,他向来不喜 与人有如此亲昵的接触,这种搂搂抱抱的举动,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怎么都不说话?不舒服吗?”他看着一路无语的克罗采问道。 “是的,非常不舒服。” 菲尔德微愣一下,策马的速度亦缓慢了,“在我怀里……让你觉得难受吗?” “是的。”克罗采语声断然、毫不犹疑的说。 这样冷然的态度,让菲尔德颇感诧异,搂着她腰身的手臂也随之松缓,他向来 见惯巴结奉承、阿谀谄媚之人,怛像克罗采这种无惧自己的身份,敢出一言不逊的 人,他可是头一次见识到! 不过,愈是这样与众不同,愈是这样难以驯服,就愈深深吸引菲尔德强烈的男 性征服欲望。 “克罗采,你可知道,能与我同鞍共辔、被我拥在怀中,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 的事?” 睨向身后发着豪语的男人,克罗采颇不在乎地道:“我不是女人,无法体会这 种殊荣。” “荒唐!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不成?”菲尔德怪叫着。 克罗采扬起一抹轻笑,不再答话。 看她沉思不语,菲尔德问道:“想什么?” “想你。”克罗采不假思索地说着。 真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刚才还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又说想他。 “想我什么?”菲尔德颇为不解。 “想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实话,只是克罗采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得 很完整,事实上,他正思忖着菲尔德是个什么样的人,该用何种方法摆脱他。 “哼!这还需要想吗?”菲尔德扬起一抹高傲神色,“让我告诉你吧!我菲尔 德.爱尔.卡斯提罗,奉天神多利弗尔之命,统领着南北大陆上最强盛的帝国,我 是卡斯提罗的帝王,位居万人之上,而你,是个被我选中的女人,这对你和你的家 族而言,都是一件无上的莫大光荣,你该觉得骄傲的!” 原来如此,克罗采有点明白了。 在菲尔德眼中,自己就像一头猎物,一件堪称为上品的猎物,举凡狩猎之人都 会争相竞逐的对象。这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克罗采怎么也没想到菲尔德会看上自 己,他不禁在心里轻叹,也许,他不该踏上这片士地,不该来到卡斯提罗! ??? 一连三日,菲尔德都将克罗采留在身边,除了晚上就寝时刻外,出山壑、入林 麓,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菲尔德说是教导克罗采打猎,事实上,他一心只想掳获克罗采的心,哪有心思 打猎。 他带着克罗采上山观瀑、林径赏梅,深幽静谷中执手漫步,为了保有两人私密 的空间,更下令不让黄金骑士相伴,这可苦了葛尔诺及高尔一班贴身侍卫。为了不 杵逆君王的旨意,又能兼顾两人的安全,只得一路尾随在数尺外护着。 午后,菲尔德领着克罗采到一高山崖畔,居高俯望辽阔无际的罗斯里亚平原, 这个素有“黄金之海”称谓的丰饶平原,在初春时分,虽无稻穗成金,却有一片碧 绿如海,映上遥遥天际青空白云、山涧绿水,更显风光无限旖旎。登高眺望,美景 尽收眼底。 菲尔德轻拥克罗采,两人倚着树背,合眼稍歇,对于菲尔德的细心呵护,克罗 采没有冷言推拒、也没有热情相迎,静默淡然,是他一贯的态度。 “喜欢我吗?”这是菲尔德每日必问的问题。 “不!”这也是克罗采三日来不曾改变的答案。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拒绝我?”对克罗采若即若离的态度,菲尔德已逐 渐失去耐性。 “明知我不喜欢你,又何苦要我相伴?”语声仍是平淡,不见丝毫情感。 多年来,菲尔德自诩身边美女无数,只要他稍微假以辞色,从没有女人不对他 心动。然而,眼下的克罗采,对他却始终无动于衷,伴着他游山玩水多日,这女人 却像根木头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克罗采,你可知道,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赐 你金银无数、锦衣玉食,宫殿别苑任你挑选,我可以给你一生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陛下厚爱,克罗采心领了。”他淡淡地、客气地婉拒了。 这个答案并不令菲尔德感到意外,几日的相处,他早已感受到克罗采的淡泊, 只是,他仍想姑且一试。 荣亮的湖绿色双眸,凝视着克罗采的脸。多么精致漂亮的五官哪! 大手抚上柔软的紫蓝色长发,细长发丝纠葛在他指间,轻轻地,他印上一吻, “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心地喜欢上我……” 终于,他的语气不再强硬、也不再挑衅,失去了平日的霸气、也褪去向来心高 气傲的自负,低沉的语气中似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与狂乱…… 克罗采仍是不语,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 夕阳西下,红霞染上天际,菲尔德拥着克罗采策马下山。 克罗采的身高与一般男人相较并不算矮小,虽然骨架较为纤细,但绝不似一般 女子娇小羸弱。克罗采原想菲尔德搂着自己这全然不具女人味的躯体,或许会兴味 索然,但显然他对他的瘦削身材毫不在意。 马匹奔驰间,菲尔德结实的胸膛从身后贴上克罗采。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克罗采已逐渐习惯这种感觉,他感受着不论身材、体格都 比自己强壮高大的菲尔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郁阳刚味道,那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味 道,让他觉得有些晕眩;他猜想,这个年轻的帝王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耀眼。 忽地,一道黑影由树上俯窜而下,越过菲尔德与克罗采的头顶,轻巧无声地落 在两人之前。菲尔德连忙勒住缰绳以免撞上,马儿受到惊吓而狂嘶,克罗采禁不住 急煞之势,整个人回身环抱住菲尔德,一张脸紧贴在菲尔德胸前。 菲尔德急忙圈住她,问道:“没事吧?” 克罗采仰头看着菲尔德。迎上清澧澄亮的紫蓝双眸,菲尔德不禁倒吸一口气, 天哪!这是第几次了?他总是被他的美貌惹得一颗心怦然不已。 然而,他没有太多时间让自己沉溺,因为,一道锐利如刀刃般的锋芒自克罗采 身后笔直射来,一头全身如黑金般发亮的凶猛黑豹,悄然来到他们身后。 狰狞的目光、森冷无息的杀气,端视着紧拥的两人。 菲尔德深吸一口气,迅速低声地对克罗采说:“克罗采,你别动,静静听我说 ……现在,你身后有一只黑豹……” “黑豹!?”克罗采眼中满是惊异之色。 不待她开口,菲尔德迅速下了决定:“听好,等一下,我会上前扑杀豹子,你 骑着达尔巴,赶快到附近求援,千万别回头!” “准备好了吗?”他再次向克罗采确认。 看着眼前黑豹饥渴的轻舔森白利牙,菲尔德紧握手中长剑,纵身一跃,他松开 怀中的克罗采,举剑栏住黑豹猛扑的身势。 “快走!”菲尔德大声疾呼,金黄色身影已与凌厉黑影缠斗上。 然而,克罗采没有走。他坐在马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缠斗的一人一豹。 忽然,咻的一声,数尺外一只羽箭飞过,准确无误地射入黑豹的后腿。 黑豹遭受突袭,低号一声,站立不稳,菲尔德趁势向前,长剑一挥,眼看即可 宰杀了这只黑豹…… “不!言急切的叫声响起,白色身影飞掠而出,纤白的身躯覆盖在黑豹身上。 菲尔德手中长剑去势甚快,锋利的剑刃无情地插进白色衣衫,霎时,血水激溅 飞起,染红一臂雪白衣袖…… “克罗采!”菲尔德狂叫着,眼中仿佛要喷出火般的,看着眼前为了保护黑豹 而满身浴血的克罗采。 “克罗采!”再次嘶吼,他握着手中染满鲜血的长剑,急急奔向克罗采。 “别过来!它还有反击的能力。”克罗采大声喝阻。 无视克罗采的警告,菲尔德已飞掠至她身边。 “别……别过来……别伤它……”克罗采挡在黑豹与菲尔德中间,声调微软, 肩头上的鲜血如泉柱般流出。 此时,一直暗中尾随在两人身后的葛尔诺与黄金骑士,也已策马奔至,方才葛 尔诺铤险发箭,助菲尔德一臂之力伤了这只黑豹,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克罗采 竟飞身扑向黑豹。 菲尔德掩不住满心的焦急,“让我看看你的伤……” “这伤……不碍事的。”克罗采轻描淡写说着。 此刻,他眼中只有这只受伤血流不止的黑豹,他转过身,不再搭理一旁的菲尔 德,径自检视黑豹中箭的伤口;令人讶异地,方才那杀气腾腾的黑豹,突然像只乖 巧的家猫,伏卧在地,任由克罗采轻抚。 一旁的众人对眼前这怪异的情景,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克罗采右手按住黑豹后腿的伤口,左手握住羽箭,“忍着点!”似乎在对黑豹 说话,他左手一扬,利落地拔出深陷在黑豹皮肉下的羽箭,黑豹低呜一声后,冷冽 的双眼笔直的凝视着不远处的菲尔德,俨然一副护主模样。 “可否……拿些外伤药来?”克罗采对距离数尺之遥的随行御医说着。 御医随即递上伤药。 帮黑豹上了药,克罗采抚了抚它的颈项,叹道:“你身上带伤,血味浓厚,只 怕不出数日,便道同类觊觎,给吞食了。” “陛下。”克罗采终于正视着一直跟随在身侧的菲尔德,“我想收容它几天, 待它伤势好转,再放它回山,可以吗?” 菲尔德对只顾一头豹子的伤势、全然不管自己生死的克罗采,相当的不解,瞥 见她满身血水的伤口,与毫不爱惜自己的态度,一阵心痛又涌上心头。“要带豹子 回宫可以,不过,先让御医看看你的伤。”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放任眼前汨汨流出鲜 血的克罗采。 克罗采露出一丝笑容,似乎很开心,“谢陛下成全。” 他起身,离开黑豹,坐在一块大石上,让御医为他检视伤口。方才,菲尔德一 剑由肩头砍下,虽然情急之下略收了剑势,但遭近距离的利刃刺伤,仍是非同小可。 随行的两位御医马里与安曼赫,看到克罗采一身是血,不禁面色凝重,举步走 近克罗采,隐约可见克罗采白色衣衫下,一道刀口自右肩划下,深长及背,两位御 医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先止血。”安曼赫首先出声,摊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准备为克罗采疗伤。 他与马里两人凑近克罗采身边,定眼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哪儿有血啊?克罗采那道重创筋骨、深断血脉的伤口,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 下,竟已自动止血了;雪白的衣衫连同干涸的血渍紧贴在皮肉上,看上去,就像一 条怪异的红色巨蟒。 马里看着眼前的克罗采,一股骇然之意不禁由脚底直窜心口,这女人可以跟豹 子交谈,身受重伤、流了满身的血,不仅状若无事,伤口竟还会自动止血。这…… 这太诡异了!这有鬼……“妖……妖女!你……你不是人!”马里失神地大叫。 众人看到御医靠近克罗采不久后,突然失声大叫,均感诧异。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安曼赫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而马里只是瞠大眼睛,神色惊恐地看着克罗 采,过度的惊吓,让他连叫喊的力气也吐不出来。 霎时,周遭的气氛冰冷了起来。 “呵呵!”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众人的僵寒。 这笑声出自克罗采,他缓缓起身,脸上仍是盈满笑意,“抱歉,吓着你了,马 里大夫。” “这是怎么回事?”菲尔德神色肃穆地问。 “没什么!方才马里大夫见我身上深口太深、太骇人,所以吓了一跳!”克罗 采语声平静,脸上神色甚是和缓,一时之间,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淡温柔之气,慢 慢地在余晖退去的黑夜中弥漫开来。 “是这样吗?” 疑问声中,微风再次轻拂,拂过众人衣衫、吹向缥缈天际,轻轻开启淡薄的黑 幕,幽微的月光自半掩的云中露出,洒在克罗采紫蓝色的顾长身影,将他映得一身 银白光透,彷如天使下凡、精灵降临,仿佛是虚幻杳然、不曾存在于这世间的绝美 生命体。 众人屏息看着月光下绝美、奇异的身影,脑中满是疑问与不解,像是突然被人 掏空了心魂般,没有人再去追问方才所发生的事情,追问何以堂堂一个脚医会被一 道伤口吓得惊惶失措、何以克罗采能与豹子沟通、何以他深裂的伤口不再出血、何 以……马里喊她为妖女? 众人像是全傻了般,没有人再去细想其中缘由…… ??? 黑夜中,一行人策马回到狩猎行宫。 此刻,祈月神殿中,灯火通明,菲尔德抱着浑身是血的克罗采一路往寝宫直奔。 侍女们赶忙迎上,然而,当他们看见尾随在君王身后的黑豹时,个个吓得惊声 尖叫、花容失色。方才,在树林中,克罗采坚持要先行回宫,他撕下一方衣襟,随 意将右肩包扎了一下,“放心,我也懂得一些医术的。”仿佛要菲尔德放心似的, 他显得一副没有大碍的模样。 然而,回宫的路途毕竟遥远,加上山路曲折,菲尔德虽已尽量策马缓行,但从 马鞍上传来的震动,仍是不停牵痛克罗采背上的伤口。 克罗采紧闭双眼,大厅灯光映照下,失血过多的脸庞,益显苍白,他整个身子 瘫软在菲尔德怀中。这伤,让他有些虚脱无力。 “传御医,快传御医!”菲尔德对退避在一旁的宫女们叫嚣着。 “不,别叫御医来。”不知何时,克罗采已经醒来,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苍白 吓人。 定眼看着怀中虚弱的人儿,菲尔德脸上神色甚是难看,激动的言语自唇齿间迸 射而出:“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流了多少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 怒气中,绿眸锐光让人不敢逼视,“什么花之精灵、什么奇特的力量,受了伤还不 是一样软弱不堪!” 看着神色激动的菲尔德,克罗采伸出一只纤白手臂,缓缓攀上他颈项,“对不 起,让你担心了。”口吐微弱的声息,紧贴在他胸前,倾听他强烈起伏的心跳。 突如其来的温柔与亲昵动作,像一方冰凉的池水,浇熄了菲尔德如火焰般激昂 狂热的情绪,轻抚着克罗采身后的长发,望着一双温柔明亮的紫蓝色深眸,一股没 由来的痛楚隐隐窜上心头,让他痛得有些莫名、有些迷惘、也有点不知所措…… 一脚跨进寝宫,菲尔德将克罗采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你请宫女们帮我准备一盆温水,我的伤口我自己可以处理。”克罗采的精神 似乎恢复不少。 拗不过克罗采的坚持,菲尔德命女侍为她打了一盆温水,并准备干净的替换衣 物,偌大的寝室里,两个人对望而坐。 “我要疗伤、换衣服,你不出去吗?”克罗采问着。 “你伤在背后,需不需要我请女侍们帮忙。” “谢陛下关心,我自己处理行了。” “那……我待会儿再过来。”菲尔德虽不放心,但还是举步离去 克罗采看着镜面中的自己,脱下一身血红衣衫,检视着背上浅显、近乎密合的 伤口。他有些讶异,“竟然复元得这么快!”他自语地说着。 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曾受伤了,漫长的岁月,让他几乎遗忘自己特异的体质。越 是残肢断骨的严重伤势,“黑茉拉”反噬的力量就愈强,这个奇特的生命因子,常 常在数小时、甚至数分钟之内就掩去所有伤口;倒是那些微小的皮肉之伤,有时反 而会令他痛上好几天! 今天在树林中让御医检视伤口,真是失策,他瘫软在床上,无力地想着。 ??? 晨光中,克罗采幽幽转醒,一翻身,发现自己正被拥在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中。 他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任凭他说破了嘴,菲尔德就是不肯离去, 他用力扳开挂在肩颈间的大手,起身下床。 这样的举动,惊醒了睡梦中的菲尔德,他带着迷的眼神问道:“怎么不多睡一 会儿?” “陛下该准备回宫了吧!”无视于菲尔德的温柔体贴,克罗采下起逐客令。 “你!”菲尔德瞠大了眼,睡意霎时全消,“我是皇帝陛下,想待多久就待多 久。” “是吗?”看着倚在床上的菲尔德,克罗采发出一声低微的冷笑,“那……陛 下您慢慢休息吧!”说着,他径自开门出了寝宫,留下一脸愕然的菲尔德。 这……这女人竟然就这么走了?她到底有没有把他皇帝陛下看在眼里啊? ??? 步出寝宫,克罗采在祈月神殿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发现这座神殿不仅占地颇广,也是布里亚特行宫中位处最高、惟一能与皇帝 陛下居住的曦阳神殿遥遥相望的建筑物。 拾阶而上,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矗立的灰白色石柱,这些支撑殿堂的主要廊柱, 大半均以涂上灰泥的石灰石所建造,加上大理石的山墙雕刻,显得庄严宏伟。 通过高达十二米的圆形拱门,是一片花海如画的中庭,清泉喷池、艺品雕刻, 将整座宫殿装点得美轮美奂;沿着白色碎石步道走去,是金碧辉煌的正殿,也是他 昨晚休憩的地方。看样子,菲尔德让他住进一座相当恢宏壮丽的殿堂。 远处,侧殿小径上传来一阵话语声,女侍们三三两两地走来,克罗采坐在花丛 里,掩身于花叶交叠中。 “我猜啊,她一定是未来的皇后。” “昨天晚上陛下好紧张呢。” 两道娇俏的声音,兴致高昂地谈论。 “唉!”一声长叹,打断了两个女孩的交谈。 “怎么啦?总管大人。”两个女孩齐声问着身旁的中年美妇。 妇人眉心紧锁,语带忧心地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既没立后、又未 册封,就让那个女人住进祈月神殿。” “有什么不对吗?”女孩们问着。 “你们年纪尚幼,自然不知其中典故。”中年美妇幽幽说道,“相传这曦阳、 祈月两神殿,曾与太阳神阿波罗及月神黛安娜立下誓约,日月相伴,生生世世,永 不背弃。对历代君王而言,这是神的殿堂,长久以来,也只供皇帝及皇后休憩,连 侧妃都不能进来的。” “真的吗?”两个女孩瞠大眼睛。 “这种事还假得了吗?”美妇轻斥着,“当年,先皇的宠妃索菲雅为了想进祈 月神殿,还曾带了大批女侍到前殿吵闹不休。” “那后来呢?” “后来……”美妇的声音迟疑,似在回想些什么,“先皇将索菲雅王妃遣了出 去,先皇还说:‘祈月神殿是卡斯提罗诸神的殿堂,只有被我拣选的女神才能踏入 这座宫门!’。” “哇!先皇对皇后真是深情哪!” “嗯!可是这样索菲雅王妃不是很可怜吗?”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全都传入克罗采的耳里。 原来,祈月神殿背后还有这样的典故。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座神殿与众不同,神圣高雅之气更胜其他宫苑。但,既是如 此神圣之地,菲尔德为何带他来这里?就算昨晚情况紧急,他也应该不是那种病急 乱投医的人;更何况,比起祈月神殿,山腰上那些小官苑近多了,不是吗?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动了真情?想到这儿,克罗采不禁有些心慌。 不行!再这样耗下去,他与菲尔德的关系定会纠缠不清。还是离开吧!离开这 片士地,没错,一走了之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蓦地,矮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低响,中断了克罗采的思绪。 “你来啦!”克罗采对穿过木叶缓步走来的黑豹说着,“昨晚睡得好吗?” 看到黑豹腿上的伤,克罗采有些愧疚。“真是委屈你了,没想到克雷莉雅会把 晶片放在你身上,为了找我,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黑豹凑近克罗采身旁,将整个身子趴下,红色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克罗采一把抬起黑豹前脚锐利的爪牙,一一检视着,他幽亮的紫蓝眸色慢慢泛 起一片冰冽的冷蓝,咻的一声,黑豹的利爪被克罗采拔起。 黑豹因疼痛整个身子跳了起来,克罗采赶紧伸手安抚它,“没事了,别激动。” 他轻抚黑豹颈项,豹子又乖乖地趴下去,依附在他脚边。 他端视自黑豹身上拔下的利爪,灰白略微弯曲的指甲上,似乎刻了甚多文字, 他不禁蹙眉,这么小的字,岂不让他看到眼睛发麻?克雷莉雅总是爱给他出难题。 无奈,他只得集中意志,缓缓调整瞳孔的聚光力与焦距,直到能看清楚这些细 小的文字为止。 亲爱的父亲大人: 时光飞逝,分别至今已逾半年,在外一切可好? 今天凌晨, 收到母电脑黛莫丝的通知,她决定启动星围内386具军事及通讯探 测卫星,进行全方位的地毯式搜索。看样子,没捉到您,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请 您务必留心! 谨祝平安 女儿克雷莉雅 看完信,克罗采仰望天际,思索着克雷莉雅信中的警告,军事及探测卫星已全 数启动;看来,他还是得在杰西嘉星上待一阵子。 因为,惟有这个偏僻遥远、又尚未开发的原始星球,才能躲过黛莫丝天罗地网 般的追踪。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