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集 被卖女做国皇后 买官男袒露真心 1 府衙餐厅夜内不多的几碟酒菜,孙芝山、胡克福相对而坐。 孙芝山举杯:“胡知县,请!” 胡克福:“没有别人了?” 孙芝山:“本府今晚只请胡知县一人,好开怀痛饮,畅所欲言。 胡克福:“大人如此抬爱,下官真是受宠若惊。”也举杯。 两人干了。 孙芝山:“吃菜,吃菜。当今圣上讲究节俭,庐州百姓也还贫苦,孙某不敢奢 侈。菜不好,请别见怪。” 2 窗外夜外何芳草朝餐厅窥视。 3 餐厅里夜内孙芝山:“这不,赌场都禁了,赌风也刹住了。” 胡克福:“是呵,像赌博这类事,只要官府真管,没有管不了的。” 孙芝山:“胡知县的意思是,本府以前没有真管?” 胡克福:“大人你说呢?” 孙芝山:“要我说,确实没有真管!孙某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呀。” 胡克福:“那又为什么!” 孙芝山:“合肥县令是你胡大人。胡大人何许人也?皇上恩人的儿子,皇上、 皇后的大红人,手眼通天,谁敢得罪?” 胡克福:“这么说,合肥赌风不禁,责任在我胡克福了?” 孙芝山:“这也不能怪你,你上任不足一年,也有你的难处。我呢,虽是你的 顶头上司,合肥的事也尽量少管。这叫什么?这叫识相!” 胡克福:“那为何忽然又禁了?” 孙芝山:“是我那天去了你的县衙,见你真敢报忧,真不怕揭自己的疮疤,这 才痛下决心。” 胡克福感叹道:“哎呀,孙大人这官,真是当得出神人化了!” 孙芝山:“过奖,过奖。吃菜,吃菜。”给胡克福嫌块肉,“其实我这人,心 善、心软、胆小怕事,还是很好相处的。” 胡克福:“大人今晚叫我来,真的没什么事?” 孙芝山:“最近有件大事,克福兄没听说?” 胡克福:“听说啦。府衙的人倾巢出动,满城找大脚妇人,合肥百姓人人皆知。 在下正想问大人,听说皇后娘娘已经被接进府行了,有没有这回事?” 孙芝山笑而不答。 胡克福:“大人,皇后乃天下的皇后,大明国之母。若她真的到了合肥,你可 不能瞒着我这个一县之主呀!” 孙芝山:“本府何尝不想尽臣子之责、孝顺之心?皇后来没来,可不敢乱说。 她到了哪里,何时露面,都是天机,泄露了天机,可是弥天大罪!” 胡克福:“大人说的是,说的是。” 孙财快步走进,附耳对孙芝山说了几句。 孙芝山朝胡克福抱抱拳:“有点急事,去去就来。”和孙财一起离去。 门外忽然灯火辉煌。 胡克福站起,走至门边。 4 门外路上夜外八盏灯笼引路,薛氏在几个丫环的簇拥下,款款走过。 5 廊柱后夜外何芳草看看渐渐走远的薛氏等,又看看在餐厅门边发呆的胡克福。 6 厅里夜内胡克福蘸些酒,在脸上抹了抹。 孙芝山回来了,连声说:“抱歉,抱歉……” 胡克福突然捂着肚子,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孙芝山:“胡知县,你这是怎么了?一脸的汗。” 胡克福:“肚子疼,头发晕……大人,实在抱歉,我得赶紧告辞了……” 7 府衙密室夜内孙芝山、何芳草、孙财分析情况。 何芳草:“从胡克福见到夫人的那个傻样看,倒像是真的。” 孙财:“是啊,他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在这里,吓傻了!” 孙芝山:“你们没见他吓成那个样,脸上直冒虚汗!” 何芳草:“他见到了皇后,为什么不去认,反而装病跑走了?” 孙芝山:“他哪敢呀!我对他说,皇后到了哪里,何时露面,都是天机,泄露 了天机,就是弥天大罪。” 8 县衙客房夜内马秀英当着四个丫环的面表扬胡克福:“胡知县这回做得好! 你这么满头大汗的一走,他们就更相信了。” 冬梅:“我担心那个薛氏早晚还会露出马脚。” 马秀英:“那你们就再去帮她一把。孙芝山不也知道我带来四个丫环吗,你们 大大方方地一起进府衙,大脚薛氏的皇后,就是板上钉钉了。” 秋菊:“我可不能去,何芳草她们都认识我。” 马秀英:“春兰做过八品官,也不能去。薛氏婆家不是有两个小姑子吗?” 秋菊:“大妹、二妹,姚家发的亲妹妹。” 马秀英:“那就把她俩也请来,交待好,凑四个数。” 9 府衙大门口日外夏荷、冬梅、大妹、二妹相跟着走来。她们服饰整齐、步态 优雅,把门的兵丁也看傻了。 四人走近大门。 一兵丁欲阻拦。 孙财小跑而来,恭敬地:“请!请!四位请进!” 打头的冬梅目不旁视,理也不理孙财。其她三人都学她的样。 孙财佝着腰,殷勤地跟着走。 10府衙院子里某处日外姚家发躲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盯着四个姑娘,他认出了 大妹。二妹。 他恍若梦中,又像是眼花了,拍拍前额,摇摇头,揉揉眼,又看。 画外有人低声斥责:“傻乎乎的,没见过女人呀!” 是高捕头。 姚家发魂不附体地:“嗯,嗯,那是,那是我……” 高捕头:“是你姑奶奶!不想活了?!再看挖了你的眼!快走吧!” 姚家发转身走了。 11密室里日内孙芝山、何芳草、孙财弹冠相庆。 何芳草:“好哇,她的四个丫环终于也都露面了!” 孙芝山:“夫人不会再有疑虑了吧?” 孙财:“老爷、夫人,我敢说,一万个假不了!有个丫环是蛮子的口音,像是 浙江那边的,说土话,叽哩哇啦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何芳草:“皇后……” 孙芝山打断何芳草:“还别提皇后,一律叫夫人。” 何芳草:“对。夫人这一天都问没问什么?” 孙财:“问了,问赌钱的事,还有谁赌输了卖讶子,一个什么小六宝。” 何芳草:“那就按我们商量好的跟她说。这几天,要慢慢地。悠悠地、轻轻松 松舒舒服服地把她的脑子洗一遍。” 孙财:“夫人,不行呀,那四个丫环一到,她就叫把其他佣人都撤了。她不招 呼,谁也不许靠近。” 何芳草:“想办法嘛。人攥在我们手里,还怕调理不好她?看来,我得要和她 见面了。” 孙芝山:“先别忙。伴君如伴虎,这还是头母老虎。轻不得,重不得,近不得, 远不得。” 何芳草:“我们总得要有动作呀!” 孙芝山:“当然有。还要来大的。孙财呀,你把那个姚家发给我找到后堂去。” 12后堂外屋日内透过辕门可见孙芝山正埋头办公。 孙财指指一张椅子,客气地对姚家发:“坐吧。” 姚家发不无惶恐地:“老爷他……” 孙财:“老爷正忙着呢。我们小声点就是了。坐。” 姚家发坐下。 孙财:“姚家发呀,老爷对你怎么样!” 姚家发:“没说的,胜过亲生父母一百倍!” 孙财:“瞎说了!老爷好是好,哪能胜过父母,还一百倍。” 姚家发:“小人一点没瞎说。财大爷晓得,我这人,不偷、不盗、不嫖,就好 那一样,父母把我恨之入骨。不是老爷和大爷你,我这条小命早就没了!” 孙财:“还有没有钱花了?” 姚家发:“有。财大爷给的钱,都还在。赌场禁了,有钱也花不出去。” 孙财:“我要是叫你帮个忙呢?” 姚家发:“大爷清说!小人没什么能耐,可知恩图报。上刀山、下油锅,大爷 你只要说一声!” 孙财放慢语速:“我要是叫你杀人,敢不敢?” 姚家发怔然,愣愣地看着孙财。 孙财:“不敢?” 姚家发:“敢……只不知,杀,杀哪个?” 孙财:“杀我们家老爷。” 姚家发情不自禁地跳起:“我的亲妈!” 孙财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姚家发看看孙财,又看看里屋的孙芝山。这些话,孙芝山应该可以听到,但却 置若罔闻。 孙财:“坐下,坐下。” 姚家发坐下,道:“财大爷,你可以拿我逗猴、耍笑、闹着玩,可这老爷……” 孙财:“这是为你自己出气、报仇,也是帮老爷的忙。” 姚家发:“小人不明白。” 孙财:“杀完后,你很快就被逮住,就说是合肥县行的人指使你来刺杀府台大 人的。” 姚家发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县衙的胡知县跟孙知府不对路子,你们是 要把这个屎罐子扣在他头上……嗨,何必绕这么大弯子呢,干脆,我去把胡知县杀 了不就得了?!” 孙财:“就凭你,能杀得了他?就是把他杀了,人家也会怀疑是孙大人指使干 的。胡克福要杀,不必我们动手。” 姚家发:“哦,你们是要做给马皇后看,让皇后娘娘来治他的罪!” 孙财:“马皇后?马皇后在哪里?” 姚家发:“不就住在后院的那座楼上吗?府街的人都知道,不敢说就是了。财 大爷,我要是把孙大人杀死了呢?” 孙财:“当然不能杀死。你拣老爷肉厚的、无关紧要的地方,屁股啦,大腿啦, 胳膊啦,划上一刀,只要见到血就行。”掏出张银票,“这是给你的。” 姚家发:“这么多!” 孙财:“事情做好了,还有赏。记住一点,就是当着皇后的面,也要一口咬死 是胡克福叫你于的。否则……” 姚家发:“小人明白,财大爷你放心好了!” 13府衙客房内室夜内薛氏坐在梳妆台前,夏荷帮她梳头。大妹、二妹站在两边。 外厅俯衙的丫环佣人们正在上菜。 冬梅指挥、张罗。 薛氏不时瞟外厅,小声地:“还没忙好?” 大妹用手碰了她一下,她又挺难受地坐直下。 外厅菜已上齐,丫环、佣人们走了。 冬梅:“夫人,各位,用膳吧!” 夏荷:“走吧。” 薛氏:“你先走,你先走。” 四人至餐桌前。 冬梅:“坐吧。” 薛氏:“你俩坐,你俩先坐。” 夏荷:“薛大嫂挺客气嘛。” 薛氏:“可不是!说我是母老虎、母夜叉,那也不假。我那是让姚家发那个杀 千刀的逼的。跟好人在一起呀,我比好人还要好。”给夏荷、冬梅一人夹一块大肥 肉,又招呼大妹、二妹,“你俩也吃!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吧?” 大妹:“大嫂,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呀?” 薛氏:“这阵子不是没外人吗。夏荷、冬梅,还有秋菊的话,我记着呢。我在 这里就是吃、睡,紧睁眼,慢开口,她俩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14县衙客房夜内马秀英问胡克福:“这么晚了,还让你去府衙做什么?” 胡克福:“说有要事相商。” 站在一边的春兰担心地:“胡知县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马秀英又问胡克福:“就你一个人去?” 胡克福:“说府行及本县的人品以上官员都要到场。” 马秀英:“他又想要什么花招!” 15府衙门口夜外官员们从不同方向走来,鱼贯而人。 16府衙客房外夜外秋菊看见前院的大堂灯火辉煌,隐约可闻嘈杂的人声。 秋菊:“来人啦!” 守在一边的孙财跑来:“来了,来了!姑娘有何吩咐?” 秋菊:“夫人问了,那边明灯烛火的,在做什么?” 孙财:“请姑娘禀报夫人,是孙知府正召集府、县官员商讨国计民生的大事。 是不是吵着你们了?” 秋菊:“我去问问夫人,请你稍等。”回身走至屋里,在门边站了片刻,又返 回头,对候在那里的孙财道,“夫人说了,孙大人勤于政务,可堪嘉赏,你们忙, 不碍事。你去吧。” 孙财:“谢夫人!谢姑娘!” 17院中小径上夜外孙财、何芳草边走边谈。 18大堂里夜内府、县官员十来人正襟危坐,听孙芝山讲话,其中有胡克福。 孙芝山:“本府要说的就这么些。望各位克尽职守,照此办理。好,都请回吧。” 一衙役喊:“退堂——” 众人议论着往大门口走去。 孙芝山已出了后门。 19院子里夜外碧空如洗,星汉灿烂。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着。 一声尖叫! 有人喊:“有刺客!抓刺客!” 人声鼎沸。 胡克福等朝喊声处跑去。 20府衙客房夜外冬梅打开房门,循声看去。 刀院子里夜外被刺的人倒在地上。奔过来的灯笼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是孙芝山!他的一只胳膊上,鲜血直流。 有人扶起他。 众人围着孙芝山,关切地:“孙大人!孙大人……” 冬梅走进院子。 孙芝山表情痛苦,却又作坚强状:“各位放心吧,死不了……是谁,跟本府有 如此深仇大恨?” 官员们的一张张脸。 高捕头喊着奔过来:“刺客抓住了!抓住了!” 孙芝山:“什么人?” 高捕头附耳对孙芝山说了一会。 孙芝山“啊”的一声,扫视众人,目光停在胡克福的脸上。 众官员看看孙芝山,又看看胡克福,似有所悟。 22府衙客房外厅夜内夏荷匆匆走进,对等在厅中的冬梅说:“刺客已经招供了, 说是合肥知县胡克福要他来刺杀知府孙芝山的。” 冬梅问:“刺客是什么人?” 夏荷:“就是那个赌棍,卖老婆、儿子的地痞姚家发!” 23县衙客房夜内马秀英:“这叫苦肉计。” 胡克福:“也是做给娘娘看的,同时嫁祸于我。” 马秀英:“他这一招,又很毒辣。” 秋菊:“我不明白,既然他已经赖上了胡知县,孙芝山为何当时不把胡知县抓 起来?” 马秀英:“这正表明他的大度,做事有根有据,有板有眼。他会设法让假皇后 亲自审问刺客,再由刺客亲口咬出胡知县。” 春兰:“那可怎么办?姚家发跟薛氏一见面,还不就砸蛋了?” 秋菊:“娘娘快拿主意,我去给她们送信。” 马秀英:“现在不能去。那府衙里风声鹤唤、草木皆兵,你就别再给人家添乱 啦。春兰有本事耍钱有佣,冬梅、夏荷也有本事对付孙芝山。等着瞧吧。” 24府衙客房内室夜内薛氏咬牙切齿地:“这个杀千刀的,我对他多好呀,家里 地里做牛做马,还给他生儿育女……他呢,赌钱,卖老婆,卖儿子,杀人,给人家 当枪使,真是铁锅漏底——坏通了!把他叫来,看我不掐死他!” 冬梅:“别,别,可不能乱来。” 夏荷:“世上忘恩负义的男人都该掐死!” 薛氏:“还是夏荷姑娘跟我一条心。” 冬梅:“夏荷是想起了浙江嘉兴的那个戴山。” 大妹:“冬梅你就放心吧,我大嫂她们说的是气话。” 冬梅:“那就照我说的办。” 25客房附近夜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26密室夜内孙芝山的一只胳膊吊着绷带,与何芳草在等待着。 孙财走进,兴奋地:“成了!我禀报后,一个丫环传话说,夫人要单独审问刺 客!” 何芳草:“好!你跟姚家发都交待清楚了?” 孙财:“清清楚楚,万无一失!我这就把他送去?” 孙芝山:“慢。单独审问,这么说,你也不能在场?” 孙财:“不能。警戒的兵士也要退至百步开外。” 孙芝山:“你能担保姚家发不会乱说?” 孙财:“能担保!他也不敢乱说呀。除非给他动大刑。皇后娘娘和她的几个丫 环,还能把他怎么样!” 27客房附近夜外大妹坐在椅子上守望着。她前方稍远处才是兵士。 28另一处在外二妹在守望。 29客房外厅夜内孙财、高捕头将反捆双手的姚家发押进。 冬梅:“二位回去吧。” 两人答“是”,离去。 姚家发偷眼打量着。 外厅和内室间挂了个白色的帘子,隐约可见帝后坐着一个人,夏荷、冬梅站在 帘子边,露出大半个身子。 夏荷:“靠后点!” 姚家发退了两步。 夏荷:“还不跪下!” 姚家发跪下:“罪民姚家发叩见马皇后,不不,叩见夫人!” 帘后,薛氏两眼冒火,鼻翼直闪。 冬梅碰碰她,她低声地、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冬梅大声传话:“罪犯姚家发,夫人问,今晚在府街大院里行刺庐州府尹的, 是不是你?” 姚家发:“是我。” 冬梅:“刺杀朝廷命官,大逆不道!你知不知罪?” 姚家发:“知罪,知罪。夫人,我冤枉呀……” 冬梅碰碰薛氏,薛氏又“念经”。 冬梅:“夫人说,有何冤枉,从实招来。” 姚家发:“孙大人可是个好官、清官,除了三百多年前的包公,无人可比!罪 民刺杀他,是受人指使的。” 冬梅:“谁指使你的?” 姚家发:“合肥知县胡克福。” 夏荷:“胡扯!” 姚家发:“罪民没有胡扯,罪民讲的全是实话……” 冬梅:“孙大人既是那么好的官,胡知县为何叫你杀他?” 姚家发:“胡知县是个坏官嘛。坏官哪有不恨好官的?胡知县说,孙大人是个 蛮子,外乡人,不把他除了,就没有我们合肥人的好日子过……” 帘后,薛氏气得两手直抖。 夏荷:“那你也是条恶狗呀!坏人叫你咬好人,你也咬?” 姚家发:“胡大人给我钱了,给了我三百两银子。” 冬梅:“那好,夫人说,明天就把你这个要钱不要良心的东西杀了,剥皮抽筋, 凌迟处死!” 姚家发:“夫人,孙府台孙大人可是说了,不杀我……” 冬梅:“这就怪了!你杀孙大人,孙大人为何不杀你?” 姚家发:“要不怎么说他是个好官呢。他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说,我杀他, 只划破点皮,又没伤筋动骨。” 夏荷:“姚家发,是孙大人自己叫你假模假式地杀他的吧?” 姚家发:“不是,不是!是胡大人,胡大人叫杀的。” 冬梅:“姚家发,听说你是个赌棍,输了钱,把自己的亲儿子都卖了?” 帘后,薛氏竖起耳朵听着。 姚家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冬梅:“那你的儿子小六宝呢?” 姚家发:“他,他,我把他送人了,给一个亲戚了……” 冬梅加快语速:“这亲戚住在哪?” 姚家发:“住在,住在肥东店埠。” 冬梅:“这亲戚叫什么名字?” 姚家发支吾地:“叫,叫……” 冬梅:“扯谎!哪有亲戚连名字都不知道的?” 姚家发说谎:“他是我表弟,姓赵,叫赵大头。” 冬梅:“听说,你把你老婆也卖了?” 姚家发:“更没有了!我那老婆呀,是个母老虎,母夜叉,坏透了!仗着力气 大,还经常打我。她自己是个丑八怪,还勾引男人,跟一个男人跑了……” “好你个杀千刀的!”薛氏突然大叫一声,冲出帘子! 夏荷、冬梅慌忙阻拦:“夫人!夫人!” 薛氏也觉失误,但已经来不及了,站着,进不得,退不了。 姚家发左看看,右看看,直眨眼睛。他慢慢地站起,阴阳怪气地:“哈哈!好 你个大脚婆!懊,我明白了,你仗着这双大脚,冒充马皇后。不怪你坐在帘子后头, 不敢说话呢!母老虎,还有你们两个臭丫头,等着剥皮抽筋吧!” 夏荷走过去,狠狠甩了姚家发两记耳光,怒喝道:“跪下!” 姚家发:“我跪?我喊……” 夏荷掐住姚家发的脖子:“喊,我就掐死你!” 薛氏:“掐死他!掐死他!”奔过去,拳打脚踢。 冬梅拉着:“住手,住手,快住手!” 两人不再打,但姚家发已瘫在地上。 30院子里夜外孙财想靠近客房,但大妹在楼前的路中间坐着,无计可施。他只 能焦急不安地看着客房里透出的灯光。 31客房外厅夜内姚家发不敢胡言乱语了,低头跪着。 冬梅:“老老实实地说了,我担保免你一死。” 姚家发一声不吭。 薛氏:“不说?我有办法!”返身从里屋拿出把剪刀,“二位姑娘别怪我心狠, 对这种人就得这样。我先剪了他的两只耳朵,再把他的两个眼球挖出来!”上前就 剪。 姚家发忙躲闪:“我说,我说……” 32县衙院子里晨外晨光,薄雾蒙蒙。 穿夜行服的秋菊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马秀英站在门口。 秋菊:“娘娘,这么早就起来了?” 马秀英:“睡不着呀。” 秋菊:“娘娘你就放心吧。冬梅、夏荷果然干得很好,不光让姚家发说出了真 相,还把对付孙芝山的话都教好了。” 马秀英:“这个姚家发,活不过今天了。” 秋菊:“娘娘是说,孙芝山又要杀人灭口?” 马秀英:“姚家发的戏已经演完了,孙芝山那种人,岂会留着他!” 胡克福急行而至:“娘娘,贺章程把卢天望带到了!” 33院子里日外残垣断壁,杂草丛生。这是个无人居住的废弃的院落。 两项轿子并排放着,两个小吏和轿夫们坐在一边。 卢天望坐在一个石凳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贺章程来了,道:“瞧卢老爷这样子,坐轿子的比抬轿子的还累。” 卢天望:“他们是抬惯了,我还没坐惯。胡知县怎么说?” 贺章程:“让他们找个地方住下,你跟我走。” 34三思堂日外“三思堂”的匾额。这是个不大的饭庄兼茶楼。 卢天望疑惑地看看贺章程。 贺章程:“进去吧。” 35 4上屋里日内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桌上茶水点心已经摆好。 卢天望颇觉意外地问胡克福:“在这里说话?” 胡克福:“你以为在大牢里?你毕竟是舒城的县太爷嘛,本县 理应以礼相待。请坐。“亲自给卢大望倒茶。 卢天望:“我明白了,胡大人特地选在这个三思堂,是叫我三思而后行。” 胡克福:“不光是胡某的意思。” 卢天望:“那还有谁?马皇后?” 胡克福:“不。是上天,天地良心。按说,你卢天望可是劣迹斑斑呀。上天怎 么说?见善思齐,方能立身;闻恶能改,可免大过……” 36县衙客房日内秋菊:“娘娘,你还指望卢天望那种人能改过自新?” 马秀英:“给他一条生路吧。给与不给,在于我们;走与不走,在他自己。” 37三思堂楼上日内卢天望:“克福兄,凭良心说,孙芝山那个蛮子心挺狠,确 实不是个东西。你要是能扳倒他,卢某也愿助你一臂之力。” 胡克福:“懊?这么说,阁下有他卖官的证据?” 卢天望一怔,摇摇头:“没有。” 胡克福:“有他开赌场的证据?” 卢天望:“他开赌场?这我可一点都不知道。” 胡克福:“知道他谋财害命的事?” 卢天望:“也不知道。” 胡克福:“那我如何扳倒他?” 卢天望:“皇后不是对你很好吗,马皇后说句话,还不就结了!皇后说他坏, 他就不坏也坏;皇后说你好,你就不好也好。” 胡克福叹口气,目光也变得锐利了:“卢天望,你的官,可是人家孙大人给的, 按说,他对你不薄。你却背地里要帮我扳倒他,太不地道了吧?” 卢天望:“你以为他就地道?卢某知道你和他有一斗,我呢,跟大娘也吃饭, 跟二娘也穿衣。你们谁得势,我都无所谓。你帮了我,我就该帮你……” 38楼下日内伙计要上楼送水,被贺章程阻止了。 39搂上日内卢天望:“我家的几十万财产,绝不是什么赃钱,是家兄卢天盼二 十年做生意赚来的,清清楚楚,干干净净!” 胡克福:“都是他的?” 卢天望:“一分一毫、一针一线,都是他的。胡大人若不信,可以去舒城查问。” 胡克福:“要是皇后娘娘追查,我怎么说?” 卢天望:“贺先生把你的信送到后,我一想,只要把财产讲清楚那窝赃的罪名 就栽不到我的头上。我写了个东西,你看看。”掏出所写的诉词,交给胡克福。 胡克福看,题为:《舒城卢家财产之来源》。诉词后有卢天望的印章。 胡克福抑制住心头的喜悦,说:“有阁下亲笔所写的诉词,就行了。不过,我 也想请问卢大人,财产都是令兄卢天盼的,你却强行占到自己名下,弄得他求诉无 门,只好告地状,这该作何解释?” 卢天望:“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俗话说,百无一用是文人,我书念得不多, 连个文人也算不上,就更没有用处了。可我又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过上好日于。 怎么办?务农我怕苦,做工我怕累,经商我怕难,思来想去,只有走仕途,做官!” 胡克福:“做官就那么容易?” 卢天望:“做个好官不容易。要想自己发财,三百六十行,最好干的就是做官。 一个人要是连官都做不好,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才了。做官是要花钱的,家兄非 但不给钱,还执意不许我谋取官位。干脆,我就先把他的财产占过来,等做上官, 赚了,再还给他……” 40小溪边日外淙淙的流水,几条小鱼顽强地嬉戏,被水冲下来,又奋力跃上去。 马秀英:“这卢天望倒也直爽。” 胡克福:“是皇后娘娘的计谋好!他以为我帮了他的大忙,才不打自招地供认 了强占其兄的财产。加之下官谨遵娘娘的懿旨,这次又以礼相待,所以他愿推心置 腹地跟我说这番话。” 马秀英:“日本仙的事问他了?” 胡克福:“问了,他赌咒发誓说日本仙的失踪与他无关。” 马秀英:“这话倒也不假。他多花几个钱就可以买到个知县,不必担杀人害命 的风险。” 胡克福:“他倒是露了一点,吕本仙的下落,孙芝山的大管家孙财知道。” 41客栈屋边日外一个提把大茶壶的伙计对贺章程说:“舒城的吕老爷两个多月 前在小店住过,带四个仆人,两个轿夫,两个跟班。” 贺章程:“他们住了多久?” 伙计:“十来天。” 贺章程:“这十来天,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伙计:“他闭门谢客,不愿见人。对了,财大爷来过。” 贺章程:“财大爷?” 伙计:“就是府行的大管家孙财。来时吕老爷很高兴,进房里关着门说了一会 话,又吵了起来。” 贺章程:“为何事争吵?” 伙计:“不知道。客人的事,店里不许多管。” 贺章程:“吕老爷是何时离开贵店的?” 伙计:“吵架的第二天。财大爷又来了一次,说几句话就走了。傍晚时分,吕 老爷也坐着轿子走了。” 贺章程:“去哪里了?” 伙计:“我只听轿夫说了句大铺头……” 42县衙客房日内案情有了重大进展,马秀英、胡克福、贺章程、春兰、秋菊都 很高兴。 胡克福:“大铺头是个地名,在城西十多里外的大蜀山脚下。孙芝山在那里买 了一座宅院。” 贺章程:“事情很清楚,吕本仙买官花了钱财,舒城知县一职却给了卢天望, 他自然不甘心,孙芝山就让孙财把他们主仆四人引去大铺头。那一带山高林密,风 景秀丽,人烟稀少,他们就在那里对吕本仙下了毒手。” 春兰:“那就把孙财抓起来审问,不说,就动刑!” 秋菊:“能找到那五人的尸首就好了。” 春兰:“那也不难。让胡知县派上一些人满山遍野地找呗。五个人可是一大堆, 要挖个好大的坑。” 马秀英问胡克福、贺章程:“二位看呢?” 贺章程:“万一孙财咬死不说,一时又找不到尸首,可就麻烦了。” 胡克福:“这办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马秀英:“兵书上怎么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春兰、 秋菊的主意,充其量也只是攻城的下策。上兵,还是要伐谋。” 秋菊:“想办法让孙财像姚家发那样,把实话说出来。” 马秀英:“对。姚家发说实话,是让薛氏割耳朵、挖眼吓的,那种人好对付。 对孙财,可就要动点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