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创造本土魔幻现实主义的莫言(4) 1993年,莫言出版了他的第四部长篇小说《酒国》。小说在刚出版时,并未 引起关注,但在后来,这部小说越来越显示出它的重要性。在我看来,《酒国》 文体庞杂,是一部非常明显地结合了侦探小说、结构现实主义小说、批判现实主 义和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作品,还带有后现代小说和元小说的艺术特点,因为它 既是一部小说,又是一部关于小说的小说——中间夹杂了大量作者与文学青年李 一斗关于文学创作的通信和李一斗自己的文章。同时,又将莫言那奇崛的想象和 对中国社会现实的关注与批判注入其中。小说借用了侦探小说的外壳,描述检察 院侦察员丁钩儿前往一家煤矿调查一桩吃婴事件,并且在权力、美酒和女人之间 周旋的故事。在结构上,莫言尝试了多条线索共同推进,构成了互文,既虚构了 一个小说,又以探讨小说写法的方式,最终解构了小说,使小说具有了庞杂的、 多重的结构、主题和意义。小说还触及了中国国民性,探讨了中国人喜欢喝酒的 原因,因此,在多年之后它依旧是最值得研究的莫言的小说之一。《酒国》在2001 年获得了法国儒尔·巴泰雍外国文学奖。 1993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食草家族》,在小说的题记中,莫言说:" 这 本书是我于1987-1989 年间陆续完成的。书中表达了我渴望通过吃草净化灵魂的 强烈愿望,表达了我对大自然的敬畏与膜拜,表达了我对蹼膜的恐惧,表达了我 对性爱与暴力的看法,表达了我对传说和神话的理解,当然也表达了我的爱与恨, 当然也袒露了我的灵魂,丑的和美的,光明的和阴晦的,浮在水面的冰和潜在水 下的冰,梦境与现实。" 和以中篇小说串起来的《红高粱家族》一样,《食草家族》在结构上也是由 几部中短篇小说构成,但它们都有着同一的语调、主题和语感。《食草家族》显 然和神话、梦境有着直接的关系,它远离了历史和现实的层面,而是进入到一个 地域、一个种群生活的神话原型和传说里去了。《食草家族》由六个章节构成: 《红蝗》《玫瑰玫瑰香气扑鼻》《生蹼的祖先》《复仇记》《二姑随后就到》 《马驹横穿沼泽》,其中,从篇幅上看,《马驹横穿沼泽》是一个短篇,其他五 个是中篇。阅读这部小说,我们似乎进入到一片洪荒的世界中,在那个世界里, 人们还在吃草,刚刚从水世界进化到岸上,为了脚趾间是否还残存着未进化完成 的脚蹼而感到恐惧。那是一个原始的、拥有独特地域文化的、神话和民俗的、巫 术横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所熟悉的一些20世纪中国历史的片段被镶嵌 进去,具体的历史时间段是模糊的,但是却又是可以感觉到的。人性的、历史的、 梦境的、现实的、神话的、民俗的、爱情的、暴力的、权力的和慈爱的内容,都 在一个平面上,以六个侧面的方式展开来,而人类学、民俗学、神话学和弗洛依 德精神分析理论,都是进入这部小说的门径,随你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