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偏房(3) 农村大龄女子吕桂花直到三十岁才把自己嫁出去,嫁给了大自己十岁有饭碗 的城里人木器厂工人。对这对男女结合,当时人们普遍看法是,两厢将就。吕桂 花成为超大龄女除了1?52米的个头外,据传被村长提前破了瓜是个重要因素。而 木器厂的工人除了斑秃外,个头比吕桂花高不了几公分,但有工资和饭碗,一俊 遮了百丑。当时吕桂花就如同小媳妇嫁予了大户人家,尤其头胎生了个女儿,在 家里的地位更是下落了两个台阶。家中掌权的实际是那个从不给她好脸色看的干 瘦婆婆。日转星移,丈夫的木器厂垮了,只好用倒骑驴车打零工,为人运送家具 赚点零钱。吕桂花的小卖店却成了家庭主要经济来源,加上二胎争气地生了个儿 子,在家里的地位便如日中天升腾起来。 获得吕桂花家周边区域开发权的是达奇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的名字就叫任 达奇,是那一届山城市人大代表,当时的事业也如日中天般升腾。受雇的拆迁公 司动迁员已经五次去吕桂花家了。头两次开出的条件是那套有房证的给一套有房 证的标准房,那套没有房证的自行拆除。吕桂花的条件是,我原先两套,你还要 补偿两套,我不管什么证不证的,而且必须有一套是一层的。第四次,动迁员开 出的条件是,一套有证的给房,没证的那套给两万元,如果不接受,将断水断电, 强制迁出。动迁员为了表示说到做到,第六次,男男女女来了五六个。吕桂花不 等对方重申完前一次的意见,已操起了菜刀,先是一刀斩断了一只鸡的脖子,血 淋淋提在左手上,右手握着滴血的菜刀指着众人说,哪个要断水断电,先把老娘 的脖子斩断,来呀!吓得众人一溜烟逃了个干净。 吕桂花以一只不下蛋鸡的生命,换来了一份自己满意的回迁补偿协议,协议 中最重要的两条:一是两年之内在原地“住宅一层”予以回迁安置;二是回迁安 置两套标准户型房屋。 拿到协议以后的几年是吕桂花一家吃尽苦头的日月。没有了小卖店,失去了 每月五六百元的收入,五口人一日三餐,两个上学孩子的费用,像一座山压得吕 桂花喘不过气来。丈夫送货拉脚收入减少,吕桂花索性从丈夫手里夺过了家中唯 一值钱且能赚钱的倒骑驴车,走街串巷,卖起了水果。人少的地方不好卖,人多 的地方不让卖。多少次与城管撕扯抢夺,彼此知了根底和厉害。太敏感的日子, 太扎眼的地方,吕桂花不去。同时,不是太说不过去,吕桂花的摊床,城管一般 不去管,不愿管。除去时常争抢和滞销的损失,出水果摊床的收入与小卖店相差 不多,当然不包括风餐雨淋的若干辛苦。吕桂花已经无数次见到了自己回迁到一 楼的房屋,开起了比过去还大些的卖店,但醒来的却是一场又一场美梦。 两年回迁期总算熬过去了,传来的消息却是回迁房还要一年才能完工。吕桂 花口讷说不出话,拿着片刀把半个没卖出去的西瓜剁了个稀巴烂,心里骂了一百 遍达奇公司干活不用力,但全部拆迁户都在忍熬,她自然也没办法。一天,报纸 上终于公布了回迁公告,通知回迁户于某月某日前去某处抽签选号,过期为自动 放弃。吕桂花高兴而去,败兴而归? 令其愤怒的是回迁房虽为“住宅一层”,但 却不是一楼。因为一到四层是商铺房,住宅一层实为五楼;而更可气恼的是原来 承诺的两套房变成了一套,理由是无证房屋,应依法自行拆除,不予安置。 吕桂花像一个突然引爆的火药桶,不仅大闹了分房现场,而且像一头疯牛, 不顾一切地冲撞进达奇开发公司。但她根本见不到任达奇经理,强壮如牛的保安 像捆猪一样把她扭送着推出门外。任达奇的解释是,当时答应给两套房是拆迁公 司,而不是开发公司。拆迁公司与本公司是两个不同的法人单位。拆迁公司违法 答应安置无照房屋,吕桂花就应当去找拆迁公司,而不是我们开发公司。吕桂花 仔细看了协议上的公章,可不是只有拆迁公司的圆章,开发公司那几个字上边空 空如也,哪有人家的圆章?三年的美梦今朝醒来,方才明白是钻进了人家精心设 计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