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留连光景惜朱颜(2) 不远处的配殿门缝里,竟然又出现了细微的光芒! 那光芒略见闪烁,看着并不像灯烛,仔细看时竟隐约从玄金二色转为幽蓝, 再揉眼看时好似又是寻常的微黄灯色。 这绝不是什么灯光! 何姑姑的心,没来由跳得很快。 她直起身,呆呆地望着那怪异的光芒,冥冥中,仿佛觉察到这是极为可怕的 什么事物。 恐惧之下,仍有好奇心泛起,她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可怕之事发生,便站 起身来,战战兢兢地走到了门缝跟前。 那光芒近处看来,还不算昏暗,竟隐约有璀璨之色,何姑姑睁大了眼,朝着 缝隙偷偷张望。 " 啊——" 下一瞬,她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整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好似看到了这 一生中最可怕的东西。 她随即昏倒在地,人事不知,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门缝中幽蓝之色大盛, 好似要遮蔽眼前的一切。 苏幕扫视了一眼门扉开缝处,纸扇轻挥之下,顿时蓝光更盛,霸道得好似要 充斥整个内殿。 他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偷窥的无知蠢妇而已。" 他一瞥之下,再不愿投射任何视线——方才的幻术已经让偷窥者脑海中受到 恐怖惊吓,就算没死也要变成痴呆。 幽蓝光芒飞为九条,宛如凤羽一般美丽轻盈,若是仔细看时,便会发觉这是 由箓咒结成的细密光符。 九道咒文肆意飞舞之下,大半个内殿变为幽蓝,只余下三分之一的玄金二色。 苏幕微微眯眼,幽蓝光纹映照出他俊魅近乎天人的容颜。一双桃花眼中闪过 犀利光芒,蕴涵着他本人也不清楚的复杂。 他视线所及处,便是那玄金二色的中心处,那盘膝趺坐的女子。 玄金二色旋如阴阳双鱼,周而复始运转之下,似蕴涵天地混沌之理,虽被蓝 色咒纹逼至一角,却仍不显绝境。 " 败象已现,你……还不死心,欲做困兽之斗吗?" 苏幕轻摇折扇,雪色纸扇上绘就的冷雨芍药图,乌木扇柄下坠一面蓝玉鬼雕, 国色天香中更添几分邪魅。 他一身雪衣,腰间束以苍蓝天蚕冰绦,浓若点漆的双眸微微冷笑——冷笑的 憎怒之下,却也隐含着别的灼热怜意。 幽蓝箓纹光影闪烁,玄金二色微弱婆娑,照得那女子面庞晦明不定,模糊一 片。 虽是趺坐,她却姿态歪斜,整个人懒得好似没有骨头,恨不能躺靠在背后的 软榻上。她身上的淡紫衣料半旧不新,满布着皱褶,卷草纹银绣丝毫不见矜贵, 胡乱在腰间打了个结,比起宫中人的华衣丽服,简直可以说是邋遢随意了。 灼热的目光随着冷笑投射在她身上,她却好似一点儿也觉察不到,仍是半眯 着眼,整个人仿佛下一瞬就要入睡似的。 " 你还不束手就擒吗?" 低沉带怒的声音响起,她略略张开眼,漆黑眼珠有些茫然地转了一轮,耸动 一下肩骨,随后雪颈微转,朝窗外张望了一眼。 " 你不用看了,外面正是宫破人亡的时候,这里就算闹个天翻地覆,也不会 有人来救你的!" 苏幕乌眸深不见底,冷然轻笑,好似在宣告着最绝望的噩耗。 他满以为,至少能见到她面色惨变,却不料,她缓缓转过头来,双眸呆呆地 看定了他,竟是突兀地说了一句:" 我的蟹酿橙①……"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即便是智计狡诈如苏幕,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 我的蟹酿橙还在厨下蒸着呢……" …… 初始的惊愕过后,苏幕心中便掀起无边的冷怒巨浪,面对他有如实质的眼刃, 她仍似懵懂不觉,继续张望了一眼,甚至还轻嗅了一下," 好像也没闻到香味。 " 她黑眸惺忪地闪了下,却仍不是对着他说,而似自言自语:" 大概已经落到 麻将的肚子里了。" " 什么麻将?" 苏幕刚问出口,便暗骂自己愚蠢——依着她那天马行空的个性,肯定不是什 么好东西,自己居然笨到主动相问。 果然,她仍是那般半睡半醒地瞥了他一眼," 麻将是我养的那只猫。" 仿佛在应和她的话,窗外好像有什么挠得沙沙响,然后传来微弱的喵呜一声。 ①蟹酿橙是宋人《山家清供》中的一道菜,也收入宋朝宫廷菜。 她垂下了头好似有些沮丧似的," 它说它吃饱了。" 她垂下肩,向后一靠,干脆半倒在软榻之下,低低地骂了一句:" 没良心的 死猫。" " 你——" 她半躺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出猫一般的满足叹息,完全无视他越发黑 沉的脸色,仍在兀自心疼着," 我的蟹酿橙啊……都蒸了一个半时辰了……" 如此心心念念,惋惜不已。 " 够了!" 苏幕怒极反笑," 你这种不着调的个性还是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