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火焰 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吻着我,我被他弄得很疼。忽然,一股血腥的味道在口腔 里蔓延,他有点惊讶地放松了力道。 经过对钟瑞的情感释放之后,我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感 觉也轻松了很多,不再压抑,可同时又多了几分新的忐忑焦虑。关于我,钟瑞,陆 晋还有方羽童。 其实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方羽童和钟瑞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听说她要去法 国后,心里多少有些窃喜。而提起陆晋,我觉得有些头疼。他的情意我看在眼里却 痛在心里,我理应明确拒绝,可却又怕伤害他,竟有些不敢面对。一想到他站在雪 地里的情景,我的心忽地就软了。我们之间就这么无声地拖延着,他不问,我也不 提,可彼此间无形地多了道隔膜,一戳就破。 临过春节的前几天,我见到了方羽童。 那天,我本来是去找钟瑞的,在新华书店准备买本琴谱送他。然而却遇到了方 羽非和穿呢绒大衣的方羽童,方羽童正在书架上选书,头发依旧蓬松,我看着她拿 下一本《宇宙探索与发现》浏览。 方羽非先看到我了,他一愣,然后愉快地笑着朝我走来,说:“好久不见,还 好么?” 我点点头。 他说:“上次分手忘记问你要电话,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我差点笑出声,说:“尹一琪和陆晋都有我号码。” 他忽然尴尬地笑了,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拿出笔纸让我留下号码,刚写完, 方羽童走了过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轮廓清晰,鼻子很高,嘴唇的 形状很好看,微微有些厚。她眼睛里有一种淡然无所谓的光亮,非常随意,且毫不 在乎。 方羽非为我们介绍后,她只是点点头,转身又去选书。我和方羽非到角落里等 她,我装作无心的样子说:“你妹妹很漂亮,有男朋友么?” 方羽非说:“应该没有,因为她现在已经和我回去住了,这么久,没见她有过 约会。”他见我不说话,又说:“过完春节,就送她去法国念书。” “准备念什么?”我问。 “服装艺术。她喜欢这个。” 我笑笑,转移了话题,说:“最近很忙么?” “还好,年末多少会比平时忙。” “难怪听尹一琪抱怨你没时间约会。女人是要哄的,多少给点时间见见面,培 养感情,免得生疏。”我劝他。 他低着头,微微蹙着眉,什么也不说。 我又说:“我非常了解她,别怪我多事,我不想她愁眉苦脸,更不想她受伤害, 她对你动了真心,这些大家都看得出来。”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方羽童抱着几本书走过来,拖 他去结账。我正好也去,方羽非见我拿着琴谱有些惊奇,我说是送给一个朋友的。 方羽童盯着我,我一看她,她就把目光移走,依旧是毫不在乎的神态。 方羽非说他想吃涮菜了,邀我一起去。我说把尹一琪叫上吧,然后就给她打电 话,奇怪的是一直无人接听。方羽非说算了,下次再叫她吧。方羽非取车的时候, 方羽童开口了。 “我有个朋友也有你刚买的这本书。”她并不看我,平静地说。 我一怔,说:“是么?”我直觉她说的正是钟瑞。 “他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没说完,方羽非就来了。 我紧张地追问:“因为什么?” 她瞥我一眼,叹口气,上了车,然后说她胃口不好,想直接回家。就这样,我 没有得知下面的话,怀着心事和方羽非去吃涮菜。 涮菜依旧香辣,可我没什么兴致,始终想着方羽童刚才的话。方羽非非常细心 地发觉了我的忧虑,然后就跟我讲奇闻轶事,讲上海,讲北京,讲加拿大还有美国。 他的语言表达确实很好,我完全被吸引住了,专心致志地听,他也兴高采烈地讲了 很长时间,一顿饭竟吃了三个小时。 这次我同意他送我回去,他开得很慢,我竟有了睡意,隐约里听到他说,黎亦 静,你为什么非要是她最好的朋友?醒来时候,已经到了,身上盖着他的外套,有 一股淡淡的特殊的味道。方羽非靠在那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见我醒了,轻声说 :“见你睡得沉,就没叫你。”我点点头,道谢下车。他眼里有种复杂的光,面孔 上还有些惆怅黯然。 回到家后,我才发现竟有七条未接电话,三条是尹一琪的,四条是陆晋的,全 是我和方羽非吃饭的时间打的。先给尹一琪打过去,她埋怨我怎么不听她电话,我 把巧遇方羽非的事情告诉她,然后问她怎么不接我电话,本来是要约她一起吃饭的。 她惋惜地说她一直在开会,忘记带手机了。我们又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全是关于 方羽非的。她说方羽非过春节要回上海,这样一来,又见不到了。听她哀怨的叹息, 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看爱情把她折磨的,想想自己与钟瑞,似乎比她还惨。 我没给陆晋回电话,潜意识里逃避着他。掏出准备送钟瑞的那本琴谱,我想起 方羽童说的话,心里又酸又苦,可又抑制不住对他的感情和思念,好想找个人诉说。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找尹一琪,可现在,我觉得我们的遭遇差不了多少,更何况钟 瑞是我心底一个秘密,我不愿意把这种苦恋的心情告诉周围的任何人。如此一来, 我很自然地想到了散步的水,很久,是很久没有见他了,今晚会在么? 抱着些许希望,我上线了。他依旧不在,于是我安静无声地躲在灰色里,顿时 觉得失望。打开邮箱,意外地发现有封未读邮件,署名竟是散步的水,我又惊又喜, 急忙打开。 信很简短。 他说他已经离开南京,去了海口工作。那里风景很美,很喜欢那里的海和气候, 他不觉得海口是异乡,更像是自己的故乡。他又说,最近工作很忙,等安定下来再 上QQ见面。 给他回完邮件已经快十二点了,此时,我的心情意外地好起来,放着轻音乐, 悄然睡去。 过了几天,我准备把琴谱给钟瑞送去。在路过避风塘的时候,买了两杯热乎乎 的珍珠奶茶,我想钟瑞也许会喜欢。还没走两步,电话响了,是陆晋。他说他就在 杂志社附近,想约我谈谈。我说有事改天说吧,他狐疑地说,你要去哪儿?我诧异 他怎会这样问,可依旧回答说,去看一个朋友。他在那边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今 天我一定要见你,有话一定要说。 我们约在附近的广场见面,我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台阶上抽烟,表情阴郁。见 我来了,他站起来,头发已经被冷风吹得乱乱的。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能陪我放烟 花么? 我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改天吧。” 他看看我手里避风塘的袋子,我想了想,然后拿出那两杯热奶茶,递给他一杯, 他喜悦地说:“原来你知道我喜欢喝这个,谢谢你专门买给我。” 我一怔,不知道该不该解释。 他拉我到面点店吃新烘烤的小面包,里面热烘烘的,灯光明亮。我们坐在角落, 可我的心早已不在这里。 他很体贴地将面包切成小块,蘸上奶油给我吃。吃到一半,我问他说:“你不 是有话要说么?”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凝视着我说:“你考虑好了么?” 我想了想说:“陆晋,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好朋友。” 他的眉头皱起,半天才说:“难道你不明白我对你的爱么?” 我叹口气,尽量婉转地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真的很抱歉。” 他直直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想快点消失,于是轻 声说道:“我们还是朋友,下次一起去放烟花。我先走了。” 我快速地离开,刚出门,陆晋就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我,大步朝前走。我惊讶 地低呼:“你干什么?”他毫不理会,一直走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巷子里,才放手。 他背对着我,双肩上下起伏。良久,用极低的声音缓缓地说:“亦静,我真的 喜欢你,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怔怔地望着他,也觉得难过,想安慰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呆呆地站 着,任凭他说下去。 “从我们一起看烟花的那天起,我已经为你心动了。我愿意承受一切,愿意分 担你的痛苦,还有你的甜蜜。你知道么?我喜欢看你的笑容。”他说到这儿转过身, 凝视着我,“你的笑容很美,非常美。我会给你幸福,答应我,好吗?”他说着握 住我的手,非常温柔。 我没有挣扎,默默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趋前一步,将我拥进怀里,非常紧地 抱着我,好像要将我融进他的身体里去。我慢慢推开他,叹息道:“真的很抱歉, 我无法接……” “为什么?是因为Ibiza BAR 里的那个男人么?”他打断我大声问。 我愕然地望着他,不可思议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真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猛地,他的眼里冒出两团火焰,喘息越来 越重,他猛地把我抵在墙上,并用手托着我尖尖的下巴。 “陆晋,你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他紧盯着我,胸部上下起伏,低下头颅,疯狂地吻住了我的唇。瞬间,我呆愣 住了,半天才反应上来,他的舌头宛如蛇般乱窜,我奋力挣扎,但他的力量大得惊 人,即使我再用力也无济于事。 他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吻着我,我被他弄得很疼。忽然,一股血腥的味道在口腔 里蔓延,他有点惊讶地放松了力道。我乘机推开他,气愤至极,抬手给了他一个耳 光,那声音在这寂静里格外响亮。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再继续下去。我瞪着他, 抹抹嘴唇上的血,捋捋凌乱的头发。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 我飞快地奔走在暗色里的街道上,视线变得朦胧,眼泪不断落下来,衣袖已经 湿了一大片。我的屈辱在喉咙里僵硬地卡着,我想见钟瑞,好想。此刻,只有他才 能抚慰我,才能让我平静。 我跑进Ibiza BAR ,在黑暗里四处寻找着他的身影,没有。我快速穿过后台, 跑进那条长长的走廊,站定在那扇门的门口,从缝隙里透出隐约的光。我调整了一 下因为屈辱而难过的心情,然后敲响了门。 “小姐,你在那边做什么?”走廊尽头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喊道。 可是门还没有开,我继续敲着。这时候,那个穿制服的男人已经向我走过来了。 终于,吱的一声门开了。 他淡漠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仿佛遗失的孩子终于寻找 到母亲的怀抱。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让我倍感亲切,我一直压抑的难过委屈几乎要 忍不住了。 “钟老板,这个女人她……” 钟瑞挥挥手,那个男人走了。 那男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后,我再也克制不住了,我的眼泪像决堤般地涌落, 然后扑进他宽阔的怀里。 他没有推开我,只是直愣愣地站着。我抱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把头埋在 他的肩窝里,由一点一点地啜泣到几乎止不住地痛哭。脑海里尽是刚才的那份屈辱, 可一想到自己虽然这么亲密地接触着他,可实际上却是那么生疏遥远的时候,那种 心碎痛楚远胜于屈辱,此刻,自己竟是那么委屈那么无助。他僵硬地抱着我,什么 也不说,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竟是那么好闻,让我舍不得离开,我是那么贪恋这温 暖坚实。 他忽然低声说:“女人是不能这样哭的。” 我抹抹泪水,抬眼望着他,哽咽着问:“为什么?” “一是会哭坏嗓子,二是会流失水分。你们女人不都是水做的么。” “是么?” 他点点头,然后放开我,给我倒了杯水,我刚在沙发上坐下,电话响了,一看 是陆晋,我直接挂了。他一直打,我始终不接,最后干脆关机,心里堵得慌,禁不 住想起刚才的事情,心生难过。钟瑞走到一旁,开始抽烟。我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 那时他似乎完全放下所有戒备,静静的,惘然的,自若的。一阵阵烟草味道抚平我 的心情,我专注地望着他,他却专注地望着窗外。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说,然后从包里拿出那本琴谱,低声说,“这 是我送你的,谢谢你上次没把我丢在门外。” 他回过脸,一看到琴谱,顿时愣住了,惊愕怀疑地望着我,半天才说:“你怎 么也买这本?” 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我并没有表现得非常惊讶,只是微笑着说:“你已经有 了?” 他盯视着我,突然颓然地坐下,狠狠地抽起烟来。 我隐约察觉到他的忧伤,却不知如何安慰他。过了一会儿,我走过去,蹲在他 面前,轻声说:“这是全新修订的,内容上也许有些变动,和原来的总会有区别, 不妨看看?” 他看我一眼,接过琴谱。 我说:“你白天一般都做什么?” “打理事务。”他掐灭烟。 “春节准备在哪儿过?” 他起身走到窗前,说:“就这儿。” “到时候能约你出来么?”我继续问道。 他沉默了。 我走过去说:“到时候我来找你,呵,一定要去呢!” 就这样,我单方面地决定了,至于去哪儿去做什么,我还没有计划,反正还有 时间,回去好好安排。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躲避着陆晋任何方式的道歉。不过通过这件事,却把我与 钟瑞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仿佛是不能抵挡的力量让我们同样单薄的心靠拢,再慢慢 地融化合并。虽然这样的过程我看不到,摸不着,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到这种 接近,我想钟瑞也和我一样。除此之外,我暗暗计划着与钟瑞约会的内容。我忐忑 又兴奋,喜悦又紧张。 不久,我接到了方羽非的电话,他说他和方羽童明天回上海,到初七才能回来。 我笑着说,你早点回来吧,要不然尹一琪会吃不下睡不着的。他笑了笑,也没说什 么,只是让我注意身体,又说了些新年祝福的话就挂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