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美好 咖啡已经彻底冷掉了,而我的心却逐渐沸腾起来。何希南,一个温柔的男人, 一个来了又去的男人。我腾地跳起来,飞快地离开咖啡馆,搭车去机场。来得及, 相信一切还来得及。 日子没心没肺地过着,春去秋来,冬雪夏夜。身边的很多事很多人都来去匆匆, 近一年的时间,在我的记忆里一片空白,是一张没有留言的白纸,如此空洞乏味。 每天除了睡觉、听音乐、写作,就是在阳台上摆弄植物,要么到大街上胡乱地闲走, 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此时,陆晋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他得知我出版小说一事 很是惊讶,同时也非常喜悦,说过几天就飞回来探望我,我知道他旧情难灭,可我 根本无心男女之情,况且从始至终,对于他,我只有友情。 回想这一年里,我与何希南彻底没了联系,时间是魔鬼,第一次它带走了钟瑞, *** 是何希南。一个曾经我最爱的人,一个曾经最爱我的人,如今都离我远去,消 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前尘旧梦在时间的利刃下一点点磨灭了,两道血淋淋、白森森 的伤口如今都成了一道心灵上的风景,丝丝疼痛着,却奇怪地成为了我写作的动力。 《花落瞬间》在出版后引起了很大轰动,不断地加印。这是我的*** 作,我为 她付出了很多,同样它也回报给我很多东西。与我合作的这家出版社已经签下了我 的另一部已完稿的名为《春困》的长篇都市小说,我也依旧应允严明乐连载。出版 社的总编再三表示希望我能参加一些宣传活动,并发过来一份关于宣传的策划方案, 严明乐为此也打了好几次电话,想想第一本书我已经拒绝了相关的宣传活动,眼下 他们又这么诚恳地邀请,实在难以推却,况且出版社也是一番好意,这对于我来说 也是一个能与读者彼此交流的机会,于是便答应了,参加九月中旬的的签名售书活 动。 初秋的早晨清凉舒适,我还正睡着,尹一琪和杜智威就来了。两人愉快地笑着, 手挽手,邀我出去喝茶。尹一琪穿了件V 领浅蓝衫,卷卷的头发随意披在肩上,别 有风情。她促狭地一笑:“大作家,今天这茶可不一样呢。”问她也不解释,杜智 威直接开车把我们带进一间高级茶馆,坐下了她才说:“是喜事。” “什么喜事?”我不解地问。 尹一琪与杜智威相视一笑,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个红色的请柬放到我面前,笑而 不语。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尹一琪小姐与杜智威先生结婚大吉的字样。 “不祝福我们么?”尹一琪看着我愕然的表情佯怒道。 “希望你们幸福。”我诚挚地望着他们,只看到杜智威的大手紧握着尹一琪。 他们的婚礼定在一个月后,我答应做尹一琪的伴娘,这是必然的,因为我们是 最好的朋友。喝完茶,杜智威带着尹一琪去买结婚戒指。而我必须要为下星期在北 京举办的签名售书活动做些准备,坦白地说,生平第一次签名售书,还多少有些紧 张。 北京,我第一次来到这里,隐约中有些新鲜还有突然降落的茫然,就好像外面 凌空降落的飞机一样,忽地,笼罩着我。 我安静地坐着,不经意间有股落寞的伤感,很想点根烟,抚平不安,可终究是 忍住了。面前过来过去着陌生的面孔,头顶上明亮的大灯惹得心口一阵空旷。看看 表,快七点了。旁边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他们说着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可言语间 满是这个冬季缺乏的温暖。我注意到,他们的手始终紧握在一起,时而交握时而互 挽。我的胸腔一阵疼痛,喉咙微堵,大口呼吸着,仍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对面有一个穿黑色大衣四处张望的男人。我拿出电话,拨 出一个号码,很快,那个男人接了起来,我迅速挂掉,做出一个愉快的微笑走向他, 他是严明乐。他微微有些吃惊地打量着我,我发现他的眼里意外地藏着如方羽非眼 中一样的阳光暖意,我寒冷的身体逐渐被温暖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歉意地望着我,继续说,“北京的交通很糟糕,尤 其是在这个时候。” 我嫣然一笑,道:“没关系,我能理解。” 他开着一辆居然与方羽非一模一样的白色帕萨特,我不由得怔住了,脑里电光 火石般地闪出有着方羽非的那段日子的片段。严明乐很细心地开足暖风,他知道我 怕冷,我曾经告诉过他的。 “准备呆多久?”他把车开出停车场,我望着他的侧面,发觉他脸部的轮廓很 耐看,有种成熟男人的韵味,毕竟他并不年轻。 我叹口气,把脸转向窗的那面,半天才低低地说:“完了就走。” 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阵后才又开口道:“下一站去哪儿?” 窗外是灰暗的,夜色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徒留下一丝青色的光。这光刺穿 我的心脏,冰得寒冷。 “上海或者云南,短暂旅行。”我说。 严明乐回过脸,看了我一眼。我依旧盯着前方,末了,疲倦地闭上眼。车子飞 驰着,太静了,他放开音乐,是首粤语歌,女人的舌头硬硬的,转不过弯似的,旋 律倒还动人。 就这么昏昏地睡去,等醒过来,车子停着,有淡淡的烟草味道。我动动手指, 黑暗里一个红点在闪烁,周围寂静无声。我直起身体,一件男式外套滑下,落在腿 上。 “醒了?”严明乐在朦胧的黑暗中微笑地看着我,指间的红点微弱了。 这个场景居然如此熟悉,这是我与方羽非之间曾经出现的画面,如今却又在另 一个男人身上重演,他竟好像另一个方羽非。我默然地点点头,没动。音乐已经关 了,只有静谧。 他掐灭烟,继续看着我说:“我总觉得萧小绾就是你。” 我一怔,垂下眼,什么也不说。 “萧小绾最终是幸福的,如果她是你的话,为什么你的脸上写满落寞?” 我猛地抬头,望向他。他的眼睛闪烁着,鼻子挺直,有些遥远的朦胧。彼此就 这么对视了一阵,我淡然一笑,道:“我是黎亦静,一个靠写作生活的女人。我的 世界里有植物,有文字。我喜欢看爱情世界里的男男女女,看他们笑或者哭,然后 把这些写成一串文字,抹不去的文字。” 严明乐注视了我好一阵子,忽然笑了。 我淡淡一笑,叹口气说:“明天什么时候开始?” 他说:“*** ,到时候出版社的人来接你,我明天不能去了。” “为什么?” “这是你的签名售书活动,况且我明天还有个会要开。”他沉默了一会说, “下车吧,我带你去酒店办入住手续。” 车下一股一股的冷风胡乱吹着,很快,我就手脚冰冷,面孔苍白。我们并肩朝 酒店走去,他电话突然响了,只依稀听到模糊的一句:我一会儿就回去,你先睡。 酒店大堂富丽堂皇,温暖如春,他说你先在休息区等一下,我办好来找你。看 着他的背影,我突然特别怀念方羽非,想起他吃涮菜的样子,想起他忧郁的眼神, 还有他热烈的情感。想着想着,忍不住想流泪,眼看严明乐已经朝我走来,急忙别 开脸。猛然,我看到从休息区走出的安可菲,同时,她也看到了我。她没怎么变, 只是染了头发,神色有些疲倦。她穿了件长及膝的貂皮大衣,背着米色的皮包。她 对我笑笑,然后缓缓走了过来。我看着她,想起她一年前那抹暧昧的笑容。她不是 在海口么?又怎么会在这里?那何希南呢?不,我不要见他,不要。我恐惧地想着, 心头的伤痕*** 被残忍地撕开,令我疼得无法呼吸。我拖着严明乐就走,可这时安 可菲在后面叫住我:“我们谈谈,好么?”她说完,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严明 乐,说:“请给我几分钟,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我们去了附近的咖啡馆,严明乐临走前叮嘱我早点回去休息。待他走后,安可 菲说:“他是你男朋友?” 我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她略一沉思,说:“你还爱他么?” 我微微有些生气地说:“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找我该不会是为了这么无聊的问 题吧。” 她叹口气,说:“黎亦静,非常对不起,我知道当年是因为我,你们才分手的。 我非常后悔自己那么做。其实在他心里始终只爱你,即便是我和他在一起,也丝毫 没有感到任何幸福和快乐。” 我默默地看着她,她继续说:“我来北京有半年时间了,这半年时间里,我强 迫自己忘掉他……” “他不在北京?”我微微有些惊讶。 “是的,我们不在一起。”她说,“你走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早晨你看 到了我们。其实那晚我们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我在路上遇到喝得醉醺醺的他。迫 于无奈,我只好去宾馆开了房间。因为我非常爱他,很希望能够留他在身边,又知 道他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所以将计就计,骗了他,同时也骗了你。” 我惊讶地望着她,实在难以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后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过得非常痛苦,每天都生活在你的阴影之下。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悲哀。这样的日子没过太久,最终我只能选择离开。” “那他呢?” “应该还在海口。” 我望着她,心乱如麻。 “他非常爱你,我看得出来。黎亦静,对不起。”她满面愧色,“我太自私了,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别说了。”我打断她,“即便是没有你,我们也未必会最终走在一起。” “不。”她着急地说,“其实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你知道自你走了之后, 他有多么痛苦难过么?有一次,我在他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飞往你那里的机票,当 时我就想,如果他真的飞去了,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 “我和他已经结束了。”我无力地说。 “是因为刚才那个男人么?” “不,这与他无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你知不知道,他一定还在那儿等你。”她激动地说, “去找他吧,你才是他最爱的人,只有你才能给他快乐和幸福。” 我叹息道:“都过去了,无论我还是他都不可能回到最初。” 她眼神奇怪地望着我,半天才说:“因为我爱他,所以希望他幸福。难道你不 是这样想的么?去找他吧,他一定还在原地等你。”她说完,站起身,又说,“快 去吧,希望你们幸福。” 安可菲离去后,我怔怔地坐在那里,心里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而搅得乱七 八糟。咖啡已经彻底冷掉了,而我的心却逐渐沸腾起来。何希南,一个温柔的男人, 一个来了又去的男人。我腾地跳起来,飞快地离开咖啡馆,搭车去机场。来得及, 相信一切还来得及。 在路上,我给严明乐打了电话。我说,严明乐,我就是萧小绾。他愣在那边, 我接着说,祈若在等我,我必须去找他。他终于开口说,那明天的签名售书会呢? 我低低一笑,说拜托你为我招架一下,回来好好谢你。关掉电话后,我喜悦地想到 :何希南,我回来了,一定要等我。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