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第二十三章:流离(4) 黄正武急道:" 万万不可,西面恐怕是诱敌深入之计。" " 激战一夜,体力应到极限了吧。" 跋羽煌没有正面答复,而是望着天色, " 帝轻骑也该乏了。" 刺客人马多于两倍,他们人人以一敌二,即使骁勇如帝轻 骑,也应该透支了。 明泉眼神一冷,随即笑道:" 难道要我们等他们打呼噜的时候再走?" 孙化吉摸着下巴,疑惑道:" 臣有一事不明,刺客他们此来,究竟为何?若 对方东南西北四面加起来真有上千兵马,何需伏兵?" 不错,帝轻骑再厉害,也敌不过几倍的人马。 明泉悠道:" 莫非是……空城计?" 她求教地看着跋羽煌。后者也看着她。 " 皇上英明睿智,不如选一条吧。" 他含笑不语。 " 朕有的选么?" 东南北三面的人马只能堪堪对峙,无论从哪方突围,都必 须从另两路调集人手。两路失守,结局更不堪设想。西面是唯一的出路。 这……就是他的目的么? 跋羽煌眸光动了下,缓缓开口道:" 有。" " 比如?" " 东面。" 她屏息等他的解释。 " 南北刺客既使诱敌之计,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调半数人马佯追,将他们逼 开,剩下半数人马与东面集合,以夹击之势突围。" 她侧头看黄正武," 此计有几分把握?" 黄正武皱着眉头," 突围不难,就怕前方还有伏兵。" 绕来绕去又绕回原题。 不待她思索,便闻斐旭的声音突至:" 东面。" 明泉沉吟半晌," 但凭跋卿做主吧。" 跋羽煌若有所思地瞄了眼窗外," 黄正武接令!" 黄正武一愣,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明泉,只见她微微颔首。 " 臣在。" " 待南北刺客下一波战退,帝轻骑佯追一里,再兵分两路,一路绕回东面, 从两侧夹击!东面且战且退,引敌深入,以配合另两路人马。" " 遵命!" 黄正武当惯副手,发号施令未必行,执行却很快。身子一转,人 便去了。 跋羽煌瞟了眼默然的明泉," 皇上似乎仍有顾虑?" " 朕只是在想……那些村民究竟到哪去了。" 她轻轻道。 黄正武突然又匆匆跑回," 启禀皇上,有官兵自东面来了!" " 多少人?距离多远?刺客有何反应?" 她倏地站起来。 " 大约两三百人,距离百丈,刺客仍无退意。" 明泉低喃:" 该如何是好?" 难道官兵和刺客是一伙的? 等了等,未闻斐旭答话,却听跋羽煌先一步道:" 从西面走。" 西面?明泉小心收拾情绪,抬头,正要开口,便听跋羽煌冷嘲道:" 皇上若 是信不过我,大可留在这里。" 连伪笑的面具都不屑带了?明泉嘴角动了下," 一切听跋卿安排。" 当明泉上马的时候,官兵已经蝗急得与刺客融到一处,帝轻骑有序地缩拢, 将她保卫在中心。双方的伤亡比想象中惨重,地上尸体虽然不能说堆积成山,血 却已染红了大片土地。 " 点子出来了!" " 在那里!" 尖锐的叫喊立刻点燃刺客仅余的斗志,场面顿时激烈数倍! 流箭密布,自各处飞射过来,有几个帝轻骑以身作盾,明泉虽看不见,那箭 矢入骨的清脆声却穿过重重呐喊,敲在她心灵最深处。 跋羽煌跃到她鞍后,将她箍在胸前,卷袖横扫,近身的箭又被挡了出去。 思绪拉回,身体上桎梏让她极度不适。" 跋羽煌,朕可以自己骑。" 跋羽煌置若罔闻地一夹马腹,马冲如箭射。 黄正武见状叫名大内高手护送沈雁铭,自己立即跳上孙化吉的马匹,紧跟呼 啸而去。 沈雁鸣烧得正晕,昏沉间只觉得有人将他扶到马上,然后抱着他颠簸起来。 一身柔弱的骨头顷刻要松掉般。 飞驰数里,明泉见跋羽煌双眉紧锁,脸色阴沉可怖,心不禁提到嗓门。 " 跋卿……欲去何处?" 她的声音消融在风里,断断续续。 " 地狱。" 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胸腔,震得她脸一阵发白," 皇上怕了么? " 疾风利刃般地刮着面颊,明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颤抖," 朕只是想知道 ……北夷的地狱可有马车往来大宣。" 他轻嗤作答。 马复行数里,却是三岔口。 " 分头走!" 跋羽煌气沉丹田,传声数丈。 明泉心里一沉,吃力扭头望去,却见跟在后面的帝轻骑大约一百来人,分了 一半去另两条路。黄正武和孙化吉倒是不离不弃,一直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 心下稍安,明泉眼睛努力辨析四周,但见沿路青山对出,人迹罕至,前路茫 然。 " 皇上……" 跋羽煌的声音好似来自九天之外,在风中飘荡不可捉摸," 还 记得我的妻儿么?" 在节骨眼提起这个?明泉有种不好的预感," 跋卿?" " 他们都死了," 他俯在她耳边,声音轻柔如情人的呢喃, "死在自己亲人 屠刀下。" " ……" " 那个拿刀的人,就是我的父亲……跋羽尉戥!" 明泉的心脏一缩! " 我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和今天差不多,又冷又阴。他们身体里的血很红, 溅出来,沾到哪就红到哪。我被几个人压在桌子上眼睁睁地看着。胳膊扭断了, 就用肩膀挣扎。脚踢断了,就用大腿挣扎。嗓子嘶哑了,却还会啊啊啊地叫,眼 泪流干了……心却还在跳……非歌的头当时就落在我面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无 辜委屈得就像每次做错事被发现时的表情……" 风很大,他坐在她的身后,声音往后飘散,应是听不清楚的,可她却觉得那 每字每句好似被风卷成了细沙,一丝丝地自耳朵穿入,摩挲心扉! " 他是我最疼的儿子,是我跋氏曾经的骄傲!可还是死了,被一刀砍断了脖 子……和一般人的脖子一样脆弱。" " 你可知道,这一切只因为……我这个做丈夫做爹的,要无牵无挂,无怨无 悔地被送来当个暖被的。" " 为、北、夷、的、夙、敌、暖、被。" 这样的耻辱和仇恨,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而罪魁祸首——他的弟弟和那 个诱惑父王将他出卖的女人所做的一切,他都将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无论是用他 的血,或是他们的血!